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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水词(下)

    中年男人本想继续聊下去,问问这附近的土质和光照条件怎么样,却看见老仓头那双浑浊的双眼里透着一股子说不上的悲哀,只好转过身,望着河对岸,远处不少宝可梦和人类正一起种树,男人默默吸着烟,不去打扰老仓头的思绪。

    “后生,不好意思啊,能再给我这老头一根吗,你这烟味道确实不错,就是劲太小了,还没提上神呢就没了。”

    “啊,行。”

    男人回过头,又掏了两支烟出来,一根递给老仓头,一根别在自己耳朵后面,老仓头比他抽的快的多,自己的那根连一半都没抽完。

    “那个,请问这片荒地有什么野生宝可梦出没吗?”

    男人正准备给老仓头点烟,却听见后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扭过头,一个红衣少年正在后面站着,正是岳川,星火蝠和岩灵猴跟在他身后。

    “宝可梦?上个星期倒是见到过一只地鼠来过我这地里,我给赶走了,其他的荒地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些荒地都快荒了一年了,估摸着应该有些野生宝可梦吧,可惜过两天这边也要推平了,娃娃你要是想捉宝可梦可得抓紧了。”

    “这样吗。”岳川看着眼前的荒地若有所思。

    “你是要去挑战白泷道馆吧?”

    “嗯,对的。”

    岳川看着眼前向自己发问的中年男人,利落的黑色短发,身材魁梧,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同时透露着一股令人亲近的气质,只是那脸太过普通,什么特点也没有,要是去合众的宝可梦好莱坞肯定是个出色的龙套演员。

    “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个新人训练家,不过凭你这两只宝可梦上来就去挑战白泷道馆肯定要吃亏的啊,属性上被克制的死死的。”

    “嘿嘿,所以这不是想过来瞧瞧能不能碰到只草系宝可梦嘛。”

    “草系的话,上个月倒是见过一只,叫什么来着,美丽花好像是,我孙女以前特别喜欢,好像是那块地吧,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老仓头伸手指了指右边的荒地,岳川顺着望去,密密麻麻的杂草足有半人高。

    “美丽花?我记得在中州好像连走路草都没有分布的来着。”中年男人听老仓头说见到美丽花有些惊讶。

    “可能是别的地区过来的吧,自从彻底开放过后外来的宝可梦就越来越多了,前面村子里有个戏班,还带着只踏冰人偶呢。”

    “是吗,那小伙子你觉得开放过后中州有没有变好?”听见岳川的回答,中年男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嗯?啊,我觉得变好了吧,能看到宝可坞的电影,训练家们能拿到津贴,也开始有华丽大赛举办了,有时候还能见到其他地区的宝可梦,家里长辈说过,这都是以前没有的。”

    岳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姑且应了回去。

    “这样吗?”

    那中年男人听了岳川的话似乎心情变得很不错,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谢谢啊,那我先去那边看看。”

    岳川得到情报也不耽搁,带着星火蝠和岩灵猴就去了右边的荒地里,一头钻进那半人高的杂草中。

    “是个好娃娃啊,要是我孙女还在的话应该和她差不多大了。”

    老仓头望着岳川的背影感叹道。

    “哪个,难道您的意思是您孙女不在了吗?”

    “嗯,一堆无聊的事罢了,你要是不嫌老头我絮叨的话……”

    “行,我不急,要是您觉得可以和我说的话。”

    “没事,早就看开了。”

    原本还时不时望向对岸的中年男人一下子专注地看向老仓头,刚刚上扬的嘴角也弯了下去,准备听老仓头的故事。

    “我和我那老婆子认识的晚,先王刚刚登基的时候才结婚,等我快四十的时候才有了我那宝贝女儿。”

    “日子过的很快,这地里的麦子收了又种,种了又收,一晃眼她就12岁了,和我们两口子吵着要去旅行,可这边都是麦田,人来人往的,半年都见不到一只野生宝可梦,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联盟,所以她连个初始宝可梦都没有。”

    “可她还是吵着要去旅行,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她要是在外面遇见什么危险怎么办,那些野生宝可梦们可不是吃素的,万一路上遇上个恶霸宝可梦怎么办?没办法,我只好把老仓头借给她,虽然老仓头只会耕地这一个招式,但至少身材高大,能唬人,也能当个代步。”

    老仓头说的特别慢,时不时还停顿一会,眼神飘向远方,思绪则飘回了过去。

    “她是12岁那年清明出的门,第三年的寒露回的家,三年啊,从来没有回来过,只是时不时的寄来些信,我和老婆子每天下地前都要到村口的邮差那问一句,有没有我家女儿的信。”

    “寒露那天往前三个月,我们都没有收到过她的信,最近的一封只说她还是没能捉到新的宝可梦,准备去翠谷市碰碰运气,可是那封信到了村里不久,接着就传来了翠谷那边又地震了的消息。”

    老仓头深深吸了口烟,将烟灰点到一旁的地上。

    “那段日子我和老婆子去邮差那是一天三四趟,就为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那个急的啊,就怕她真的回不来了,天天是饭也吃不下去,觉也睡不好,结果信没等来,女儿却先回来了,除了老仓头,他还带回来一个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后来就是我的女婿了,他是个孤儿,家人们都在那次地震中走了,他和我女儿是怎么遇见,怎么相爱的我也记不太清了,那时候我只觉得女儿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他俩很快就结了婚,在白水县城里找了工作,还给我们两口子生了一个孙女,我给起的名,叫喜儿。”

    “三年前,我那女婿带着喜儿来看我俩,那天是老头子我的生日,说来可笑,一大家子只有我孙女记着我的生日,专程过来给我送这个铁盒当礼物。”

    老仓头看了看手边的黄色铁盒,满是老茧的手在上面摩挲着。

    “那天晚上雨下的特别大,明明天气预报说根本没有雨,可我那女婿第二天还有工作,就把孙女留下自己一个人回白水县去了,怎么留都没留住,那天就是白水河发洪水的日子,我那女婿一去就不复返了。”

    “那您女儿呢?”

    岳川不知何时就已经从荒地里出来了,站在老仓头和中年男人的背后听着老仓头的故事了,一身的杂草都没清理掉,看样子是一无所获。

    “生喜儿过后没多久就走了,医生说是得了什么病,当初怀孕的时候就有了,但是如果想治疗的话,孩子就得先打了,那时候她跟谁都没说,等到喜儿出生后,我们才知道,大概过了一年吧,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病情恶化,走了。”

    老仓头用手腕擦了擦眼角,又接着说。

    “女儿走了过后,女婿想把我这两口子接到白水县城去,我只去了一个星期,就坐立不安,我难受啊,手里摸不到锄头,看不到这地里的麦苗,每天除了陪孙女玩就什么也干不了了,心里全都是地里的庄稼怎么样了,杂草怎么办,灌溉怎么办?而且那屋子里满是我女儿的痕迹,我受不了啊。”

    “第二个星期我就和老婆子回了仓庄,每次想喜儿的时候,或者喜儿想我俩的时候才会互相去各自家里住两天,可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两头跑,女婿也走了,他当时已经无父无母,是把我俩当成了亲父母来对待的啊,我俩也不觉的他是女婿,都当儿子看。”

    “洪水过后第二年,因为我那孙女天生肺就不好,老婆子想搬到县城去,那里离医院近,可我舍不得这块地,而且那时候我还想着万一有个什么事,骑上老仓头赶到医院不是简简单单,我那时候真傻啊,搬家的事就这么撂下了。”

    老仓头手里的烟早就燃尽,可他却根本没注意到。

    “那天晚上也是反常的下雨,根本一点征兆都没有,天气预报又错了,喜儿突然犯了肺病,后来才知道是什么肺炎,我骑着老仓头,怀里抱着喜儿,拼命往县城赶啊,赶啊,赶啊。”

    “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条白水河离仓庄这么远,怎么赶也看不到白水县的城墙,只能看到天上有两只宝可梦在不停飞,看着像七夕青鸟,可羽毛却是黑的,其中一只身体竟然是金色的,第二天老婆子赶到县城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我当时坐在医院门口发着呆,脑子里除了喜儿就是昨晚上遇见的那两只七夕青鸟,手里拿着医生开的死亡证明,那张薄薄的白纸,盖着红章,已经是我拿到的第三张了。”

    “我坐在那,想哭也哭不出来,这个家又变得只剩我和老婆子还有老仓头了。”

    “第三年,老婆子也走了,只剩下我和他,还有这片地,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除了我多拿到了四张死亡证明,地里多了四座坟。”

    “看到那四座坟了吗,那里埋着我家里的所有人。”

    “我这一辈子啊,只会种地,他也一样,只会耕地这一个招式,和咱一样只会种地。”

    老仓头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黄土,朝正在小河旁喝水的重泥挽马喊了一声,重泥挽马慢悠悠地走过来,老仓头也不急,同样慢悠悠地等着,直到重泥挽马来到身边,才又扛起了锄头,将旱烟塞回袋子里,慢悠悠地下地去了。

    听完老仓头的叙述,中年男人和岳川陷入沉默中,久久不语。

    等到老仓头再回到田埂上休息时,已是晌午,中年男人和岳川早已离开,但那男人倒是留下了包香烟。

    老仓头从烟盒里拿出一颗,慢慢的吸着,望着地里的坟,就感觉老婆子、女儿、女婿还有喜儿在陪着他,刚才他没跟那个后生和娃娃说,也从来没有和村里的人说过,这才是他每天下地的原因。

    ……

    累了一天的老仓头感觉到腰背的酸痛,满是老茧的手也有些僵硬,回到田埂上直接坐下,不断敲击着后背,等着僵硬了的筋骨舒缓下来,重泥挽马也歇在一旁,两个老仓头的脚上都沾满了泥土,像是和这片田地融为了一体。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下地了,明天树果商的车子就要开过来做准备,后天动工,这片地里的麦子再也等不到成熟的时候了,这里会变成一片苹野果园,但老仓头感觉自己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也许到时候葬在这片地里的自己会化作果树的养分结成苹野果,然后被不知哪个宝可梦吃下吧。

    太阳已经西斜,河那边干活的人和宝可梦早就离开,一时间这附近只剩下两个老仓头,老仓头从重泥挽马那拿来火柴,点了一根中年男人留下的烟,走到河边的一颗树旁,重泥挽马也跟过来,两个老仓头就这么安静的站在一起不断环顾着四周,河对岸的平地,刚刚种上的果树,河这边的麦地,荒地,石桥,老仓头一根烟接着一根,都没再划过第二根火柴,直到男人留下的烟抽完,太阳完全落下,才慢悠悠的回到大路上,和重泥挽马一块回村去了。

    而老仓头身后的天空中,两只宝可梦正从白水县城的方向飞来,一只金色,一只蓝色,身上都披着如同乌云一般的黑色羽毛,他们身后,一大片乌云正朝着仓庄不断压来。

    村口戏台上,一个老生正咿咿呀呀唱着,是他们戏班自己排的新戏,说的是一个老人一生的故事,此时故事已经来到了老人生命的最后,也是最高潮的部分,

    老朽我呀~七十有四,

    不羡那城里的日子,

    哪怕他就在那河对岸,

    我也不会离开这儿,

    地里还有庄稼要照顾,

    死了就埋在这地里,

    不用谁来祭奠老朽我。

    一曲唱罢,台下一片叫好,那踏冰人偶托着一个盘子在人群中穿行,台下的观众们不时往里放着赏钱、树果。

    “落日墟头人已散,独留烟树送黄昏。”

    之前给老仓头递烟的中年男人也在,像是突然有了诗意,念起诗来。

    他周围都是之前河对岸种果树的果农,想来应该是问到了之前想问老仓头但没问出口的问题。

    岳川和怀梅站在一块,认真看着戏,星火蝠抱着岩灵猴飞到人群上空,享受着最好的位置,洛托姆之前就和戏班的人打成一片,给他留了个最前面的位置。

    老仓头和重泥挽马静静地看着这出《白水词》直到结束,待到下一出戏开唱才缓过神来,转过身子牵着重泥挽马慢慢回到自家空无一人的宅子。

    老仓头将重泥挽马送到马厩,看着累了一天的重泥挽马睡着才离开。

    回到里屋,洗漱完毕,老仓头从老旧的大柜子里翻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卖地的钱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重泥挽马站在正中央,还没满周岁的孙女骑在重泥挽马身上,老仓头和妻子坐在两边,女儿和女婿分别站在两人身后,全家福上的人和宝可梦全都笑的那么开心。

    老仓头看着照片久久不语,将全家福收到上衣的内口袋里,紧贴心口,再把铁盒盖上,收回柜子里,然后躺倒在床上,捂着心口,哼着刚才在戏台那听来的《白水词》的调子睡去了。

    戏台这边,不知为何突然下起了雨,台下的观众只好四下而散,但台上的戏还是没有停,几个戏子对着下着雨的无人的台下依旧卖力的唱着,戏班主满脸疑惑着看着这雨,天气预报明明说没有雨的。

    岳川怀梅正巧和之前的中年男人在一块躲雨,岳川抬着头望着刚刚还月明星稀的夜空,此时已经被滚滚乌云填满,一金一蓝,两道身影正在乌云中翻腾飞舞,那是两只七夕青鸟,却身披和周围乌云一般的黑色羽毛,那金色七夕青鸟的黑羽上还不断闪着电光。

    岳川一旁的中年男人同样注意到了这两只宝可梦,并认出了他们。

    他们正是中州登记在案的恶霸宝可梦。

    代号049、050

    “雷云”

    “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