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红尘纪事

    （104）

    一周之后的一天下午，妻子刚去医院不久就打电话给我，她正在路上把痛经的护士带回家，要我准备一下。我这个老婆菩萨心肠，她见不得有人受苦遭难，我只好照她的计划作些准备，其实主要也就是思想和心理上的准备，情节早被她设计好，至于台词我也耳熟能详了。

    一会儿，妻子的车到了，我下去接应，只见那个年轻的痛经护士，戴着眼罩，在紫烟的搀扶下，缓缓下车，双手捂住下腹部，抿嘴咬牙，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连走路移步也似乎万般艰难。我上前帮着妻子扶她进屋，把她带进一楼客厅。客厅早就摆放了一张军用帆布床，在棉垫之上加铺了一层厚厚的毡毯，以增加床的硬度，按摩时病人不至于因床垫太软肢体蜷缩而不能适度伸展。

    两人小心翼翼扶着病人躺下，初到别人家里知道不能大呼小叫或大哭落泪以减轻痛感，所以她只能忍住疼痛而直喷吐大气。紫烟对她说：“小慧，你真痛得厉害就大声叫喊，不要压抑自己不吭声！”接着转头问我：“钟先生什么时候能到？”我回答：“前几天就跟他联系过，他满口答应，只要病人到了我们家，他接到电话就会赶来。”紫烟又问：“哥，你去过电话告知了？”我说：“我接到你要回来的消息后便打了电话过去，他说马上动身——紫烟，他来了——我出去接他。”

    我转身出门，在后院待了五丶六分钟便返身回到一楼客厅，紫烟轻声说了句打招呼的话：“钟先生您来了。”我自小喜欢口技，可以捏着嗓子说出不同音频的话，也可以使用口哨表演百鸟争鸣。所以一人扮着两人说话自然不是问题。

    我赶忙坐在病人旁边，扮演钟先生为她治疗，我用有些苍老的声音说：“施术过程中放松些，想睡就睡，不必紧张更不用担心。”病人点点头。

    按压拉扯一刻钟后，护士竟真的睡着了，我做了oK的手势，紫烟终于放下了心，满意地点头，同时对我伸出大拇指。我继续在病人身上做着各种按摩动作，仍扮演着钟先生对妻子说：“病人初潮剧痛即起，时长近十年，百药失灵，这病根自然顽固难除，故施术治疗时间相对要长些。至于病人小腹疼痛为何与月信伴生的病理机制，鄙人不清楚，但并不影响疗效。在医治过程中她能很快入睡，这就是好征兆，我原先预估要三个疗程，现在看来只要延长施术时间，一次就可断根而痊。”

    前后用时45分钟，春初气温低，但我也是头汗涔涔了。妻子替我用温热毛巾擦汗多次，每擦一次都会在脸上亲吻我一次。我笑着起身，在她耳边说：“好了。”

    我跑到卫生间洗手，在施治时难免不沾着些经血。妻子也跟着走进，替我把白大褂脱下，我洗了洗脸出来，坐在餐厅里喝茶。茶是泡了两杯，这也是障眼法，演戏给病人看的。

    下午4点，病人悠悠醒来，她霍地坐起身子，叫唤：“姐，姐！”紫烟赶忙从二楼下来，走到她身边，笑道：“小慧，你醒了。”年轻护士问：“钟先生走了吗？”紫烟说：“钟先生早走了。你小腹还痛吗？”那个叫“小慧”的姑娘说：“不痛了。姐，钟先生真是神人。”她边说边把眼罩取下，眯缝了两三分钟睁开眼睛，叹息着说：“我只听到钟先生说话，却看不到他的人，真是一生的遗憾，他可是明明就在我身旁的呀！”紫烟安慰她，说：“钟先生要你戴上眼罩不让看到他，是为你考虑呢。他说为了治病不得不深入一个女人的胸腹禁区，是怕以后相见尴尬甚至产生心结。”小慧说：“钟先生不仅医术神奇，人品更是高得出奇！”停顿了片刻，她自言自语：“我都不怕，先生又何须惧怕呵。”

    妻子看看我，说：“哥，你送钟先生出去，钟先生有什么交代？”我回答：“钟先生要我转告一句话：病已痊愈，不会再发作了。”紫烟说：“就这些？”我点点头“就这些。”小慧这时轻声哭了起来，喃喃细语：“钟先生如此大的恩情，我却连当面说声感谢也做不到……”妻子拍拍她的肩膀，说：“小慧，不必纠结，病好了就好，以后有机会也可能会见到钟先生哩，就看缘分呵。”

    小慧下床，说是要用卫生间，妻子陪她进去，过了一段时间便出来了，比照刚来时，已判若两人。现在才看清她的全貌，原来也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清纯的容颜，高挑的身材，娴雅的气质，特别是那对黑亮的大眼睛，有着奇妙韵律的灵动让人销魂。

    紫烟开车送小慧去医院，临行前小慧主动要跟我握手告别，我望着妻子，她想了片刻点头以目示意，我也就很客气地伸手向前握住伸过来的手。小慧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愣神了好一会儿，她用惊异的眼神看了看我，嗫嚅了半天，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便转身与紫烟一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