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好

    2006年8月2号早晨，清凉度村的田野里蛙声一片，辛勤的鸟儿早就在窗外扯开了嗓子。天还蒙蒙亮，屋子里只有老电扇在嗡嗡的转着，新买的《哈利波特与凤凰社》正躺在凉席上被风吹的呼呼作响，路文琪早就醒了，正站在老二楼的走廊上发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他突然想哭，想大声呐喊，声音在嗓子里打转，眼泪在眼里打转，却终究没有喊也没有哭出来，只是轻轻地喃喃自语：“我回来了啊！我亲爱的老房子，我亲爱的小书桌，我亲爱的大锅灶，我亲爱的…还没有白发的爸爸妈妈！”

    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可是这清晨的凉风和慢慢升起的朝霞无比真实，老二楼也是，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来自80年代的历史气息，告诉他，嗨，欢迎回家，15岁的路文琪！

    顾玲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呢，一口铁锅下一锅面，用液化气灶，柴火灶一般中午晚上才用，省钱，回过头来，看到路文琪正靠在厨房门口咧着嘴笑呢，又憨又傻。

    没好气的说：“小狗的，搞么事啊，吓我一跳”

    路文琪摆摆手，笑道：“么事么事，您做你的饭，别管我，嘿嘿”

    顾玲满头黑线，这傻小子，“快，喊你爸吃饭，又不晓得跑哪去了”

    路文琪笑眯眯的也不说话，他知道老爹去哪了。

    他爸还能去哪，他不抽烟不喝酒，又不赌博，就喜欢看电视，肯定在二爹爹家看电视呗，不管是新闻频道还是体育频道，他都能看的津津有味，不管是台海问题还是中美战略，都能跟你扯出个一二三四。他还不喜欢在自家看，就喜欢捧着个碗，你家窜窜他家走走，一碗饭能吃一年去。那时候的路文琪还喜欢跟着老爸后面串门走，可慢慢的大了之后，串门不爱串了，也不喜欢和村里人接触，到后来上大学工作都在外地，一年到头回不了家几次，村里人看到都不大认识了。

    二爹爹家在村最后头，屋后面就是一条河，老人家都叫他火烧荡，河水可清了，冬天时站在岸上就能看到河底。

    岸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有柳树，杨树，榆树，槐花树..还有各种路文琪叫不上名字的树，印象最深的是一种长红果子的树，果子挂满树的时候，树下就都是草鱼青鱼，等着果子掉下水，有时候还会跳出水面去咬果子。

    对岸是小爷爷家的葡萄园，路文琪和小伙伴每天都等着葡萄成熟，因为葡萄熟了，麻雀，老鸦就来吃葡萄，小孩们就拿着网去张鸟，张来的鸟就拿回家用枣子炖了，路文琪最喜欢吃鸽子，鸽子肉最多，还不止呢，张到了鸟小爷爷还夸你，走之前还让你摘几串葡萄带回去，一串串葡萄甜到心里去了。

    夏天的时候，村里的大人小孩傍晚一到，成群结对的跳沟里，每天的火烧荡都是最热闹的，能从下午三四点一直热闹到太阳下山。水性差的就穿着救生衣，慢慢漂在水面上，看着路文琪他们在水面钻来钻去，像个水耗子，不时手里抓着个大螃蟹，火烧荡的螃蟹都是带毛的，村子里叫毛蟹，也叫大闸蟹，洗干净放在蒸屉上蒸熟，什么都不用放就是最鲜美的河鲜；有时候抓到的是大水菜，比蚌还大，只要三四个就能做一大碗菜，咸菜烧水菜再配上水辣椒就是夏天的味道；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老鳖，两三斤的老鳖，顿一锅汤，光是想想就流口水。

    路文琪到二爹爹家时，二爹爹，二哥，老爸正在看拳击比赛，他伸头看了眼，喊了声：“爸，妈喊你回去吃饭”，然后就不管他了。到院子里抱起4岁的小侄女，小黑丫头叫路紫萱，俗且烂大街的名字，没错就是路文琪起的名，谁叫她出生时《薰衣草》那么火呢。

    “叫叔叔”，路文琪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捏着脸，看着那双又黑又亮又大的眼睛眨啊眨，简直萌翻了，就是不能笑，一笑一嘴虫牙，天天搁家里的小卖部“偷”糖吃能不坏牙吗？“叔叔，我要吃棒冰”，小丫头又甜又乖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初中就成了个叛逆女孩，还死倔死倔的。

    叹了口气，说：“走，先去吃早饭，吃完早饭才能吃冷的”，说完冲着厨房喊了句：“小嫂，我带萱萱吃早饭了”

    厨房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晓得了”，唉，小嫂做饭真是一言难尽。

    等到顾玲都收拾碗筷了，老爸路思柏才回来，也不管顾玲在旁边骂骂咧咧，一边吃剩的面条糊糊一边逗萱萱。

    路文琪拿个小板凳在墙角坐着，心里像是被热水充满了，暖暖的，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