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谷哥进城买书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大地庄稼长势喜人，自留地蔬菜瓜果也熟了，学校放暑假，凌玉顺利考上公社初中。谷哥经受住种地、铲地、打草的严峻考验。
谷哥晚饭后回到大队部，一直坚持看关老师拿来的一大摞学习辅导资料，他只明白大概，总感觉理解的不透彻不解渴。谷哥发现，这些学习辅导资料，引用最多的是马克思和***书里的内容，渴望找到原著读。
这天晚饭后，凌玉跟着谷哥来到大队部，谷哥说，你放暑假，我们刚打完草，大队长说给我们打草的人，放两天假，我想趁这个机会，去公社供销社买几本书，没买书的钱，你回家跟大妈说说。我知道家里经济紧张，我想买书的想法太强烈了，几次想跟你说，都忍住了。
爸爸虽然每月开工资，但家里花销大，妈妈要为哥哥们结婚攒钱，又要考虑为年老多病的奶奶准备钱，日子过的非常紧张。这几天，我总跟妈磨叽，给你买一套的卡衣服，的卡属于化学材料，耐磨抗拉特结实，夏天穿凉爽宜人，并不贵，一套衣服只要十几元。我妈终于同意了，而且我哥哥弟弟不会有意见。凌玉生怕谷哥有想法，特意对他解释一番。
谷哥高兴得跳起来道，太好了。我不想穿新衣服，哥哥们穿过的衣服，足够我穿的，我高兴的是买书有钱了，就拿大妈同意给我买衣服的钱，我去买书。
凌玉噘着嘴，不满道，好不容易给你要来买新衣服的钱，非要去买书。
谷哥催促道，你马上回家和大妈说，就说我说的，宁可不穿新衣也要买书。至于你上学的花费，我想办法为大妈分忧。
凌玉道，我妈当然同意你的想法了，现在你说什么，妈都同意。我现在就回家说。
凌玉急忙走出去，谷哥心神不定，坐不住又站起来，想看书又看不进去，在屋地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凌玉蹦蹦跳跳跑进来，兴奋道，妈同意，给你15元买书。
谷哥喜道，终于有买书的钱了，我真高兴。
凌玉不满道，我看你把书，看的比我都重要，我没见过你对我这样高兴。
谷哥笑道，你哪能这样比，我对你一直不敢太高兴，只怕高兴得难控制自己。
凌玉不满道，那天晚上，袁丽为你说话，你怕她受委屈，还帮她说话，后来袁丽还把你请家里吃饭喝酒，你心里美吧？袁丽是全村最好看的姑娘，她都结婚了，你还和她亲热来往。
谷哥笑道，我和袁丽来往，你还生气，李由老婆那天晚上去你家闹事，袁丽能站出来为大妈说话，我挺受感动，听李由老婆骂袁丽，我才有意为袁丽说几句话。
凌玉哼道，你当我不知道。我听出来，袁丽才不是为我妈说话，为了帮你，袁丽的话，说的软绵绵，反而被李由老婆把你和她的关系，翻腾出来，惹一身骚。我看你就像馋猫，袁丽要没对象，你和她早就好上了。
谷哥笑道，你怎么也像大队长老婆，喜欢拿没影的事编排。我们本来正高兴能买书了，明天早起我们就上车站，去市里新华书店看看，书一定非常多，好好选选，也顺便逛逛市里，让你开心。
凌玉道，我妈经常让我去村里供销社买东西，剩下零钱，我积攒起来有一元两角，也能派上用场。
谷哥惭愧道，你还有攒钱机会，我连攒钱机会都没有。
凌玉安慰道，像你这么想事做事能做事，慢慢什么都会有的。
第二天一大早，谷哥和凌玉来到公社车站，赶上早车去凤城。凌玉买完票在站台上等车时，谷哥兴奋地走来走去。
凌玉笑道，你本来就是城里人，再去城里有啥可高兴的。
谷哥不好意思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坐火车，过去总看火车跑来跑去，特羡慕坐火车的人。
凌玉笑道，坐火车，当然比坐牛车马车骑自行车，感觉好多了。
火车进站，站台上的人，纷纷挤着上车，谷哥在前抢着上去，凌玉跟在他身后上去，火车过道都站满了旅客。凌玉笑道，只好站着了。谷哥说，咱们就在车门旁看风景，我来村里时走着来的，现在能坐着火车进城，是了不起的飞跃。
凌玉调侃道，你坐火车就当了不起的飞跃了，没大出息。
谷哥看着远处公路上的小汽车，比火车还快，羡慕道，以后要能坐小汽车来回跑，就更美了，而且想停就能停下来，快慢自己说了算。
凌玉道，刚坐上火车，就想坐小汽车了，竟想美事。
谷哥说，不想就没有，好多事都是先想后有。
火车经停几个小站到达凤城，两人下火车，随着人流走出车站，谷哥看到熟悉的景象，霎时激活了记忆，兴奋叫道，我回来了！
凌玉奇怪道，这么高兴？
两人为了省钱，没坐公交车，谷哥着急买书，无心浏览街景，告诉凌玉，等买完书再看逛街。凌玉看他买书心切，跟在他后边急走。
两人走到新华书店门口。谷哥感慨道，我从来没有进过这个门。谷哥进了书店大门，迎面的墙上挂着牌匾，写着一行大字，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两旁墙上的牌匾上，有知识就是力量，还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有一块牌匾上写着好多字，谷哥看着被深深吸引：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哲学使人深刻、数学使人周密、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辨，凡有所学，皆成性格。谷哥非常惊奇，读书能使人发生那么多改变，世界上有那么多学问，自己只知道语文、数学、政治。在知识世界面前，谷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浅薄。谷哥站在牌匾前，默默记住上面的话。两人感觉眼睛不够使，如同走进书的世界，在书的海洋里漂游，看什么都新鲜，见书就想买，只恨兜里钱太少。
谷哥笑道，我们迈上进步的阶梯了，确实有力量感，你呢？
凌玉道，感觉挺受鼓舞。两人沿着柜台，看着书架上，排列得满满的一行行书籍，仔细察看，看到的都是书脊上的字体，更不敢漏过想买的书。从两人一走进门，就引起靠门的营业员注意，观察两人好一会儿，看他们一直没有张口说买什么书，笑着问，二位想买什么书？
谷哥问，有没有词典一类的书？
营业员道，有啊，刚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在工具书专柜。说着往里面一指。
谷哥小声道，书还有工具类。两人按着指点来到工具书专柜，明白只要知道书名，不必自己苦苦找寻，问营业员。营业员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现代汉语词典递给谷哥，谷哥接过来感觉比新华字典又大又厚，心里一喜，简单翻了翻，里面全是字词解释，更喜欢了。谷哥看价格4元5角，对凌玉道，先买这本。营业员开票。谷哥接过票据，凌玉拿钱递给营业员，营业员用手一指，去那个窗口交钱，再来取书。
谷哥接过书装进营业员给的包装袋里，拎着沉甸甸的感觉，心里格外高兴。谷哥主动问营业员，***的书在哪儿？
营业员向刚进门的方向指道，头一排专柜。两人回头走过去，书架上排列着精装本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选集，还有各种简装版的单行本。谷哥仔细查看，看到共产党宣言，他让营业员拿过来，翻阅了几页，告诉凌玉，先买了再说。
营业员问，你是给别人代买的这本书吧？
谷哥疑道，代买？
营业员解释道，你是给别人买这本书吧？
谷哥道，我自己想读这本书。
营业员羡慕道，你这么年轻就想读这本书，我真羡慕你。我听人议论，这类书很难读。
谷哥道，书再难，只要用心读，总能明白一些道理。
营业员赞道，你的读书精神可嘉。
谷哥道，谢谢你。
谷哥看书价6角，想也没想，又让营业员把精装的***选集一至五卷拿来，一看8元，要买了这套书，回去的路费都不够。
凌玉小声道，问问可不可以买两本？
营业员说这种书只能成套买。谷哥只好让营业员把书放回书架，看简装的单行本，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太多了，谷哥让营业员拿下来，翻了翻，选了实践论、矛盾论，还有两本薄册子，加上共产党宣言是4元7角，买书用去10元，两人往返车票2元，剩下还有4元多，两人取了刚买的书。谷哥依依不舍地看着书架上的书，想买的书太多了，小说专柜根本不能去了，又有牌匾上说的那么多学问，又想到那么多的历史书、军事书、自然地理方面的书。两人总得吃饭，心想不吃了，看着凌玉疲惫的神色，心疼道，先给你买吃的吧。
凌玉道，我怎么能一个人吃？
谷哥道，好不容易来市里一趟，应该给奶奶和弟弟买吃的东西。书就不能再买了，走吧。两人一步三回头地向大门走去。谷哥看着营业员心想，自己要能在新华书店工作，读书真方便，还不用花钱，一辈子几辈子都读不完，真过瘾。
营业员看着两人往外走，笑道，看样子就是喜欢读书的人。有点钱不用来买穿戴打扮，真不简单。
听到这句话提醒了谷哥，走出店门，站在大门旁，想领着凌玉在大街上逛逛，到了中午，就去斜对面的龙江饭店吃饺子，想到剩下的钱太少，打消了吃水饺的念头。惭愧道，我忘了给你买雪花膏，只顾自己买书。现在想买，又没钱了。
凌玉瞥了谷哥一眼道，你只要有这个心就行，你真要有出息了，再给我买不迟。
两人沿着大街人行道向车站默默走着，谷哥看树下有长条椅，拉着凌玉坐下，从包里拿出共产党宣言翻着。
凌玉问，你为什么买共产党宣言？
谷哥虔诚道，我读关老师给我拿来的辅导资料，看到引用最多的，就是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我就想好好读读这两本书，这次来，终于买到共产党宣言，遗憾的是，没钱再买资本论了。
凌玉没有吱声。
两人起身继续默默走着。
凌玉说，村里人都议论，村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谷哥看到路边有文具店，总想买支钢笔，还得买钢笔水，可是剩的钱太少，自己午饭就免了。他心里在盘算。
凌玉看谷哥望着文具店犹豫，猜他肯定想买学习用品，问，你想买什么？
谷哥不好意思道，没想买什么，走吧。
凌玉说，想买你就吱声。说着从兜里拿出2元钱。
谷哥惊喜道，你怎么还有钱？又埋怨道，我要知你还有钱，就买资本论了。
凌玉说，我留点心眼，穷家富路，来市里一趟不容易，看到了才想起要买的东西。买完书，你才说了买资本论的想法，咱们回头去书店，买你最想买的资本论？
谷哥看着凌玉手里的两元钱说，两元钱不够。我看到文具店，才想起一直想买的钢笔，有钢笔就得买一瓶钢笔水，还想买一个塑料皮笔记本，你也应该有钢笔，两元钱肯定不够。我都想好了，我中午不吃饭了，剩下的钱还是不够。
凌玉说，进去问问多少钱。说完，凌玉先向店里走去，谷哥跟着。谷哥看钢笔和钢笔水、笔记本，忙问两支钢笔一瓶钢笔水，再加一个笔记本，一共多少钱。
女店员说，四元五。谷哥瞅瞅凌玉，凌玉又拿出五元，谷哥顿时高兴了。凌玉问谷哥，你想买文具，还是回书店买资本论？
谷哥看着眼前喜欢的笔和本，急忙表示，等我有钱再去买资本论
谷哥交完钱装好东西，女店员看谷哥拎着书，又买文具，夸道，看你就是热爱学习的人，将来肯定有出息。
谷哥笑道，谢谢你。我只想通过读书提高自己。
两人走出门来到大街上，谷哥忍不住想再回头看看女店员，凌玉埋怨道，都出门了，还回头看人家，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漂亮姑娘了？
谷哥笑道，哪里的话？真得谢谢你，多准备了5元。
凌玉道，我知道，你是有志气的人，又看你是帅哥，招惹漂亮姑娘，我的心特烦。
谷哥安慰道，别瞎想这些闲事，我们本来好好的，不但买了书，还买了文具，超额完成任务，下一步琢磨吃什么，考虑给奶奶买吃的。
下午才有返程车，谷哥注意路边有家大工厂，过去流浪时曾经无数次路过门前，现在自己也是正经人了，便拉着凌玉道，咱们去里面看看，长长见识。走到大门附近，看大门的喊道，干什么的？
谷哥应道，我们想进去看看。
看大门的问，有没有证件？
谷哥想问，进门还用证件，赶巧，一位穿着笔挺、手拎皮包的中年人，走到大门旁边的收发室，里面的人问，工作证和介绍信。中年人拿出证件，被站在一旁的谷哥看到了，感叹道，想进大门都这样难，要想在里面干活，不知难上多少倍。
凌玉笑道，哪像你来村里，可以自由进出。
两人找家小饭店，谷哥要点鱼肉，被凌玉拦住，两人随便吃点什么，然后买了点心，赶上午后的火车，在河边公社车站下车，向村里走。谷哥为了感谢恩人，产生赚钱的想法，注意力集中到路边的砖厂和建筑工地，跟凌玉说，咱俩去工地看看。
凌玉问，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谷哥已经向工地走去，走到近前看忙碌的师傅，热情打招呼，师傅忙啊？
砌砖师傅调侃道，小俩口看新房啊？
谷哥笑道，说哪儿去了？这是我妹妹。我要有这么大的新房，祖坟可烧高香了。
师傅笑道，我看你俩挺般配，像一对金童玉女，去城里置办婚事用品？
谷哥有意调侃道，师傅为我们的事太着急了，现在八字都没一撇。我没钱，靠什么结婚，再说，就这样结婚，妹妹也不会同意。
师傅笑道，想挣钱？我看小伙儿面相挺好，给我当小工，一天1元5角怎样？
谷哥心里计算起来，一年出工按两百天计算是300元，干五年扣除每年吃喝穿戴，总能剩下1千元。调皮地问凌玉，1千元够不够结婚？
凌玉没好气地说，没钱也能结婚。
师傅笑道，五年也不能总让你当小工，看你这个精明劲儿，兴许第二年你就能当师傅，运气要好前程就更难说了。我挣的是计件工资，按照每天砌的砖挣钱，我一天能挣5元，有时活多干顺手了，一天10元，就是累点，要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七点。
谷哥道，那也比夏天干农活的时间短。但是盖房子冬天不能干，还得看，需要盖房子的人多不多。
师傅笑道，现在时兴由土坯房变砖房、砖房变楼房，将来矮楼变高楼，只要活干的好，不愁活源少。我看你挺精明，你要能当上包工头，就发大财了，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挣的都多。
凌玉道，我爸一个月工资30元，师傅只要干三天就能挣出来。
谷哥道，现在队里的分红不知多少，我更不知干一天能合多少钱，等年底分红还要看能评上几等劳力。
师傅笑道，小伙子着急了吧，不早点把钱准备好，姑娘像到手的鸭子会飞的，这么好的姑娘要跟了别人，你后悔去吧。
谷哥笑道，谢谢师傅！忙吧。
砌砖师傅调笑道，想来提前招呼一声。
谷哥回身招手笑道，要来就给师傅当徒弟！
谷哥领着凌玉，向不远的砖厂走去，凌玉问，你真想干这个？
谷哥叹口气说，事情逼的。
凌玉好奇问，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
谷哥道，缺钱，现在想办什么事都办不成，就是因为没钱。当赚钱多的包工头，没能力不会干，又没本钱。
凌玉烦道，总是钱钱钱，简直钻进钱眼里，烦人。
两人走进砖厂院里碰到一个人，谷哥问，师傅，我想找活干，干一天的工钱是多少？
那人说，活有的是，挣工分，年底分红。
谷哥问，怎么和村里一样，挣工分？
那人没好气回道，去公社当干部，能挣工资。
谷哥忙拉着凌玉的手，转身就走。凌玉咯咯笑道，碰钉子了吧？
谷哥道，我还不稀罕去呢。
凌玉笑道，看把你能的。
两人边笑边唠，不知不觉到了家。谷哥先把新华词典给关老师送去。
谷哥当天晚上，开始入神读新买的书。关老师来了，看他读的书，惊奇问，你能读这些书？我家里有好多这类书，你喜欢看就去拿，不用你买。
关老师忽然惊问，你还读共产党宣言？
谷哥说，我先读这本书，读到其中有大段的排比句，感觉特别兴奋，读这样的书，竟然感觉特痛快，真有气势。
关老师赞道，这说明你入门了，才能有这样的阅读体验。好啊，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你要能读就更好了。你有不平凡的开始，肯定有非常美好的未来。
谷哥道，我读这本书，能产生愉悦体验，还是这本书写的太好了。谷哥想说买资本论的钱不够，没好意思说。
关老师笑道，你干活能有愉悦体验，读书还能产生愉悦体验，说明你的大脑开发的好。
谷哥笑道，不是我的大脑开发的好，而是我遇到好人、读到好书了。
铲过二遍地，打完草，再到秋收之间，学校还在放假。谷哥跟凌玉说，哪天上午天气好，我陪你去北岗逛逛。
谷哥进城买完书，回来更刻苦读书，读出兴趣了，思维越来越活跃。这天早上一起来，谷哥看天气好，心情格外兴奋，可以如愿陪着凌玉去原野走走，散散心。
这年的雨水充沛，田野的花草长的又高又密，谷哥和凌玉两人，兴高采烈来到北岗上。谷哥早已得知此村叫大榆树村，一直无瑕观赏村貌。此刻站在北岗的最高处观看，村庄西边和北边，被榆树林环绕，南面是一望无际开阔的沼泽地，水草茂盛。从村北高岗望去，村子被一片浓密的榆树林包裹着，村子的东北不远处，又有一大片又密又高的榆树林，歪歪扭扭的老榆树，有几百岁。大榆树村因此得名，象征村子历史的久远。向东不远，是一片开阔的清洁水面，水面一直由东向南铺展开去。水大时，无边无际，水小时形成沼泽地带，茂密的芦苇、水葱、葛蒲和杂草，从没有枯竭过。鱼鸟资源丰富。村的西面和北面，是平原和岗地，长着大片牛羊特别喜欢吃的碱草，浩如云霞的黄花菜、蓝色的马兰花、粉红色的芍药花、牵牛花、百合花、玫瑰花，万紫千红，相映成辉，组成一幅绚丽的图画。各种飞鸟成群而至，此伏彼起，鸣叫婉转动听，一群群飞过天空，甚至铺天盖地而来。草地上，放牧着一群又一群的羊群牛群。云彩如同朵朵洁白的棉絮，在湛蓝的天空飘浮。
谷哥看着眼前动人的景象，生出浓浓爱意。他向一片万紫千红的花草走去，看着各种鲜艳的花朵，想给凌玉选一朵戴上，他感觉身后凌玉，饱含深情期待的眼神，谷哥选来选去，选了最为鲜艳夺目的一花摘下，转身向凌玉走去，面对面站下，闻着她散发出的馨香之气，爱惜的想把花戴在她头上。
凌玉看谷哥不知怎么戴，接过花，插在自己鬓角。
凌玉指着东边三、四里远的高大围墙说，那是小东屯，四周都是围墙，墙有两丈那么高，两丈有多高，你知道吧。
谷哥说，至少六米高，说着往上看了看，比两个平房摞起来还高，的确高。
凌玉续道，四角有碉堡，比墙更高，还有枪眼呢，我们去看过，当时还有门，院里有两排齐整的平房，中间都有间隙。听我妈常说，这里曾经出了一个方圆几百里都有名的大地主，可有钱了，才盖起这个大院子，里面住着几十口人，能养得起拿枪看家护院的队伍，谁也不敢招惹，连土匪都躲得远远的。他家老太爷死后，就埋在咱们站的这个北岗上，后来赶上这家的爷爷辈就败落了。
谷哥好奇道，我找找看。说着在周围找起来。
凌玉责怪道，你找这个干什么，多晦气。
谷哥道，我想明早就去小东屯看看。
凌玉道，那有什么看头？
谷哥在一片朝阳略显低洼的地带，果然找到手指大小的零散白骨，心中一动，莫非就是那个老太爷遗骨，捡起来选好中间位置，看到有个坟起的包，用手挖了挖，把遗骨埋进去，合上土，默念，老太爷，安息吧。
站在一旁的凌玉，噗嗤笑道，你真是另类，跟别人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谷哥从炕上起来，急忙洗把脸，急冲冲向东而去。谷哥兴冲冲走进小东屯院里，看着残垣断壁景象失望了，长方形院落，中间看着挺平整，南墙彻底成为平地，东墙保留部分墙体，看不见西墙，却能看出墙倒塌形成的岗坡，可见当年院墙之高，唯有北墙还断断续续残存，比较完整又高又厚的墙体，东南角和东北角、西北角，依然保留着完整的四、五丈高碉堡。谷哥信步走上去，顺着枪眼往外看，想象当年里面的人，拿着步枪甚至机关枪向外瞄准。他好奇地捡起土块，感觉特硬实，和一般土块不同。谷哥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一览无余，附近一带，看不着类似的建筑物。他想，当年这个院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定很辉煌。谷哥看见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农，拿着镰刀向外走，急忙走下来，走近老农身边叫道，老大爷，这个院子是怎么回事？
老农领着他往墙根走，兴致勃勃讲道，这个院子，原来是一个大地主的庄园，方圆几百里都没有这样的院子，几个地主也盖不起这样的院子，能盖起来的地主，也养不起那么多看家护院的人。你看了，这墙有两、三丈高，半米多厚的墙，墙根有一米多厚，你太年轻，猜都猜不着，这墙是怎么砌起来的。用的是古代人使用的技术，黏土炒熟后堆积夯实，非常坚固，古代没有水泥，古人就用这种办法，造墙造城保护自己。现在院里的人，常用墙上土块搬回家，砸碎后垫地，平整如砖地。你看，这院子里的房屋布局，坐北朝南两排房屋，后排分两组，每组十余间，前排分成三组，每组几间，院外还有零星房屋。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败就败落了。建这个大院子的老太爷，姓戈，他的坟，就在大榆树村北岗的朝阳处，坐北朝南，都说那里的风水好，他才选作墓地，死后埋在那里。他的后人，有些不知在哪儿。
谷哥看着健谈的老农，莫名其妙感到怅然，无心继续听，道，谢谢大爷。谷哥往回走的路上，脑海中萦绕着院子里残壁断垣的景象，想着凌玉说的北岗上被掘的大地主坟墓，举头仰望天空，世事难料。一路上，心情格外沉重，莫名其妙地想到，自己捡到白骨的地方，兴许真是那个老太爷的坟墓所在。
谷哥晚饭后回到大队部，一直坚持看关老师拿来的一大摞学习辅导资料，他只明白大概，总感觉理解的不透彻不解渴。谷哥发现，这些学习辅导资料，引用最多的是马克思和***书里的内容，渴望找到原著读。
这天晚饭后，凌玉跟着谷哥来到大队部，谷哥说，你放暑假，我们刚打完草，大队长说给我们打草的人，放两天假，我想趁这个机会，去公社供销社买几本书，没买书的钱，你回家跟大妈说说。我知道家里经济紧张，我想买书的想法太强烈了，几次想跟你说，都忍住了。
爸爸虽然每月开工资，但家里花销大，妈妈要为哥哥们结婚攒钱，又要考虑为年老多病的奶奶准备钱，日子过的非常紧张。这几天，我总跟妈磨叽，给你买一套的卡衣服，的卡属于化学材料，耐磨抗拉特结实，夏天穿凉爽宜人，并不贵，一套衣服只要十几元。我妈终于同意了，而且我哥哥弟弟不会有意见。凌玉生怕谷哥有想法，特意对他解释一番。
谷哥高兴得跳起来道，太好了。我不想穿新衣服，哥哥们穿过的衣服，足够我穿的，我高兴的是买书有钱了，就拿大妈同意给我买衣服的钱，我去买书。
凌玉噘着嘴，不满道，好不容易给你要来买新衣服的钱，非要去买书。
谷哥催促道，你马上回家和大妈说，就说我说的，宁可不穿新衣也要买书。至于你上学的花费，我想办法为大妈分忧。
凌玉道，我妈当然同意你的想法了，现在你说什么，妈都同意。我现在就回家说。
凌玉急忙走出去，谷哥心神不定，坐不住又站起来，想看书又看不进去，在屋地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凌玉蹦蹦跳跳跑进来，兴奋道，妈同意，给你15元买书。
谷哥喜道，终于有买书的钱了，我真高兴。
凌玉不满道，我看你把书，看的比我都重要，我没见过你对我这样高兴。
谷哥笑道，你哪能这样比，我对你一直不敢太高兴，只怕高兴得难控制自己。
凌玉不满道，那天晚上，袁丽为你说话，你怕她受委屈，还帮她说话，后来袁丽还把你请家里吃饭喝酒，你心里美吧？袁丽是全村最好看的姑娘，她都结婚了，你还和她亲热来往。
谷哥笑道，我和袁丽来往，你还生气，李由老婆那天晚上去你家闹事，袁丽能站出来为大妈说话，我挺受感动，听李由老婆骂袁丽，我才有意为袁丽说几句话。
凌玉哼道，你当我不知道。我听出来，袁丽才不是为我妈说话，为了帮你，袁丽的话，说的软绵绵，反而被李由老婆把你和她的关系，翻腾出来，惹一身骚。我看你就像馋猫，袁丽要没对象，你和她早就好上了。
谷哥笑道，你怎么也像大队长老婆，喜欢拿没影的事编排。我们本来正高兴能买书了，明天早起我们就上车站，去市里新华书店看看，书一定非常多，好好选选，也顺便逛逛市里，让你开心。
凌玉道，我妈经常让我去村里供销社买东西，剩下零钱，我积攒起来有一元两角，也能派上用场。
谷哥惭愧道，你还有攒钱机会，我连攒钱机会都没有。
凌玉安慰道，像你这么想事做事能做事，慢慢什么都会有的。
第二天一大早，谷哥和凌玉来到公社车站，赶上早车去凤城。凌玉买完票在站台上等车时，谷哥兴奋地走来走去。
凌玉笑道，你本来就是城里人，再去城里有啥可高兴的。
谷哥不好意思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坐火车，过去总看火车跑来跑去，特羡慕坐火车的人。
凌玉笑道，坐火车，当然比坐牛车马车骑自行车，感觉好多了。
火车进站，站台上的人，纷纷挤着上车，谷哥在前抢着上去，凌玉跟在他身后上去，火车过道都站满了旅客。凌玉笑道，只好站着了。谷哥说，咱们就在车门旁看风景，我来村里时走着来的，现在能坐着火车进城，是了不起的飞跃。
凌玉调侃道，你坐火车就当了不起的飞跃了，没大出息。
谷哥看着远处公路上的小汽车，比火车还快，羡慕道，以后要能坐小汽车来回跑，就更美了，而且想停就能停下来，快慢自己说了算。
凌玉道，刚坐上火车，就想坐小汽车了，竟想美事。
谷哥说，不想就没有，好多事都是先想后有。
火车经停几个小站到达凤城，两人下火车，随着人流走出车站，谷哥看到熟悉的景象，霎时激活了记忆，兴奋叫道，我回来了！
凌玉奇怪道，这么高兴？
两人为了省钱，没坐公交车，谷哥着急买书，无心浏览街景，告诉凌玉，等买完书再看逛街。凌玉看他买书心切，跟在他后边急走。
两人走到新华书店门口。谷哥感慨道，我从来没有进过这个门。谷哥进了书店大门，迎面的墙上挂着牌匾，写着一行大字，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两旁墙上的牌匾上，有知识就是力量，还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有一块牌匾上写着好多字，谷哥看着被深深吸引：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哲学使人深刻、数学使人周密、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辨，凡有所学，皆成性格。谷哥非常惊奇，读书能使人发生那么多改变，世界上有那么多学问，自己只知道语文、数学、政治。在知识世界面前，谷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浅薄。谷哥站在牌匾前，默默记住上面的话。两人感觉眼睛不够使，如同走进书的世界，在书的海洋里漂游，看什么都新鲜，见书就想买，只恨兜里钱太少。
谷哥笑道，我们迈上进步的阶梯了，确实有力量感，你呢？
凌玉道，感觉挺受鼓舞。两人沿着柜台，看着书架上，排列得满满的一行行书籍，仔细察看，看到的都是书脊上的字体，更不敢漏过想买的书。从两人一走进门，就引起靠门的营业员注意，观察两人好一会儿，看他们一直没有张口说买什么书，笑着问，二位想买什么书？
谷哥问，有没有词典一类的书？
营业员道，有啊，刚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在工具书专柜。说着往里面一指。
谷哥小声道，书还有工具类。两人按着指点来到工具书专柜，明白只要知道书名，不必自己苦苦找寻，问营业员。营业员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现代汉语词典递给谷哥，谷哥接过来感觉比新华字典又大又厚，心里一喜，简单翻了翻，里面全是字词解释，更喜欢了。谷哥看价格4元5角，对凌玉道，先买这本。营业员开票。谷哥接过票据，凌玉拿钱递给营业员，营业员用手一指，去那个窗口交钱，再来取书。
谷哥接过书装进营业员给的包装袋里，拎着沉甸甸的感觉，心里格外高兴。谷哥主动问营业员，***的书在哪儿？
营业员向刚进门的方向指道，头一排专柜。两人回头走过去，书架上排列着精装本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选集，还有各种简装版的单行本。谷哥仔细查看，看到共产党宣言，他让营业员拿过来，翻阅了几页，告诉凌玉，先买了再说。
营业员问，你是给别人代买的这本书吧？
谷哥疑道，代买？
营业员解释道，你是给别人买这本书吧？
谷哥道，我自己想读这本书。
营业员羡慕道，你这么年轻就想读这本书，我真羡慕你。我听人议论，这类书很难读。
谷哥道，书再难，只要用心读，总能明白一些道理。
营业员赞道，你的读书精神可嘉。
谷哥道，谢谢你。
谷哥看书价6角，想也没想，又让营业员把精装的***选集一至五卷拿来，一看8元，要买了这套书，回去的路费都不够。
凌玉小声道，问问可不可以买两本？
营业员说这种书只能成套买。谷哥只好让营业员把书放回书架，看简装的单行本，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太多了，谷哥让营业员拿下来，翻了翻，选了实践论、矛盾论，还有两本薄册子，加上共产党宣言是4元7角，买书用去10元，两人往返车票2元，剩下还有4元多，两人取了刚买的书。谷哥依依不舍地看着书架上的书，想买的书太多了，小说专柜根本不能去了，又有牌匾上说的那么多学问，又想到那么多的历史书、军事书、自然地理方面的书。两人总得吃饭，心想不吃了，看着凌玉疲惫的神色，心疼道，先给你买吃的吧。
凌玉道，我怎么能一个人吃？
谷哥道，好不容易来市里一趟，应该给奶奶和弟弟买吃的东西。书就不能再买了，走吧。两人一步三回头地向大门走去。谷哥看着营业员心想，自己要能在新华书店工作，读书真方便，还不用花钱，一辈子几辈子都读不完，真过瘾。
营业员看着两人往外走，笑道，看样子就是喜欢读书的人。有点钱不用来买穿戴打扮，真不简单。
听到这句话提醒了谷哥，走出店门，站在大门旁，想领着凌玉在大街上逛逛，到了中午，就去斜对面的龙江饭店吃饺子，想到剩下的钱太少，打消了吃水饺的念头。惭愧道，我忘了给你买雪花膏，只顾自己买书。现在想买，又没钱了。
凌玉瞥了谷哥一眼道，你只要有这个心就行，你真要有出息了，再给我买不迟。
两人沿着大街人行道向车站默默走着，谷哥看树下有长条椅，拉着凌玉坐下，从包里拿出共产党宣言翻着。
凌玉问，你为什么买共产党宣言？
谷哥虔诚道，我读关老师给我拿来的辅导资料，看到引用最多的，就是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我就想好好读读这两本书，这次来，终于买到共产党宣言，遗憾的是，没钱再买资本论了。
凌玉没有吱声。
两人起身继续默默走着。
凌玉说，村里人都议论，村里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谷哥看到路边有文具店，总想买支钢笔，还得买钢笔水，可是剩的钱太少，自己午饭就免了。他心里在盘算。
凌玉看谷哥望着文具店犹豫，猜他肯定想买学习用品，问，你想买什么？
谷哥不好意思道，没想买什么，走吧。
凌玉说，想买你就吱声。说着从兜里拿出2元钱。
谷哥惊喜道，你怎么还有钱？又埋怨道，我要知你还有钱，就买资本论了。
凌玉说，我留点心眼，穷家富路，来市里一趟不容易，看到了才想起要买的东西。买完书，你才说了买资本论的想法，咱们回头去书店，买你最想买的资本论？
谷哥看着凌玉手里的两元钱说，两元钱不够。我看到文具店，才想起一直想买的钢笔，有钢笔就得买一瓶钢笔水，还想买一个塑料皮笔记本，你也应该有钢笔，两元钱肯定不够。我都想好了，我中午不吃饭了，剩下的钱还是不够。
凌玉说，进去问问多少钱。说完，凌玉先向店里走去，谷哥跟着。谷哥看钢笔和钢笔水、笔记本，忙问两支钢笔一瓶钢笔水，再加一个笔记本，一共多少钱。
女店员说，四元五。谷哥瞅瞅凌玉，凌玉又拿出五元，谷哥顿时高兴了。凌玉问谷哥，你想买文具，还是回书店买资本论？
谷哥看着眼前喜欢的笔和本，急忙表示，等我有钱再去买资本论
谷哥交完钱装好东西，女店员看谷哥拎着书，又买文具，夸道，看你就是热爱学习的人，将来肯定有出息。
谷哥笑道，谢谢你。我只想通过读书提高自己。
两人走出门来到大街上，谷哥忍不住想再回头看看女店员，凌玉埋怨道，都出门了，还回头看人家，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漂亮姑娘了？
谷哥笑道，哪里的话？真得谢谢你，多准备了5元。
凌玉道，我知道，你是有志气的人，又看你是帅哥，招惹漂亮姑娘，我的心特烦。
谷哥安慰道，别瞎想这些闲事，我们本来好好的，不但买了书，还买了文具，超额完成任务，下一步琢磨吃什么，考虑给奶奶买吃的。
下午才有返程车，谷哥注意路边有家大工厂，过去流浪时曾经无数次路过门前，现在自己也是正经人了，便拉着凌玉道，咱们去里面看看，长长见识。走到大门附近，看大门的喊道，干什么的？
谷哥应道，我们想进去看看。
看大门的问，有没有证件？
谷哥想问，进门还用证件，赶巧，一位穿着笔挺、手拎皮包的中年人，走到大门旁边的收发室，里面的人问，工作证和介绍信。中年人拿出证件，被站在一旁的谷哥看到了，感叹道，想进大门都这样难，要想在里面干活，不知难上多少倍。
凌玉笑道，哪像你来村里，可以自由进出。
两人找家小饭店，谷哥要点鱼肉，被凌玉拦住，两人随便吃点什么，然后买了点心，赶上午后的火车，在河边公社车站下车，向村里走。谷哥为了感谢恩人，产生赚钱的想法，注意力集中到路边的砖厂和建筑工地，跟凌玉说，咱俩去工地看看。
凌玉问，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谷哥已经向工地走去，走到近前看忙碌的师傅，热情打招呼，师傅忙啊？
砌砖师傅调侃道，小俩口看新房啊？
谷哥笑道，说哪儿去了？这是我妹妹。我要有这么大的新房，祖坟可烧高香了。
师傅笑道，我看你俩挺般配，像一对金童玉女，去城里置办婚事用品？
谷哥有意调侃道，师傅为我们的事太着急了，现在八字都没一撇。我没钱，靠什么结婚，再说，就这样结婚，妹妹也不会同意。
师傅笑道，想挣钱？我看小伙儿面相挺好，给我当小工，一天1元5角怎样？
谷哥心里计算起来，一年出工按两百天计算是300元，干五年扣除每年吃喝穿戴，总能剩下1千元。调皮地问凌玉，1千元够不够结婚？
凌玉没好气地说，没钱也能结婚。
师傅笑道，五年也不能总让你当小工，看你这个精明劲儿，兴许第二年你就能当师傅，运气要好前程就更难说了。我挣的是计件工资，按照每天砌的砖挣钱，我一天能挣5元，有时活多干顺手了，一天10元，就是累点，要从早上六点干到晚上七点。
谷哥道，那也比夏天干农活的时间短。但是盖房子冬天不能干，还得看，需要盖房子的人多不多。
师傅笑道，现在时兴由土坯房变砖房、砖房变楼房，将来矮楼变高楼，只要活干的好，不愁活源少。我看你挺精明，你要能当上包工头，就发大财了，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挣的都多。
凌玉道，我爸一个月工资30元，师傅只要干三天就能挣出来。
谷哥道，现在队里的分红不知多少，我更不知干一天能合多少钱，等年底分红还要看能评上几等劳力。
师傅笑道，小伙子着急了吧，不早点把钱准备好，姑娘像到手的鸭子会飞的，这么好的姑娘要跟了别人，你后悔去吧。
谷哥笑道，谢谢师傅！忙吧。
砌砖师傅调笑道，想来提前招呼一声。
谷哥回身招手笑道，要来就给师傅当徒弟！
谷哥领着凌玉，向不远的砖厂走去，凌玉问，你真想干这个？
谷哥叹口气说，事情逼的。
凌玉好奇问，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
谷哥道，缺钱，现在想办什么事都办不成，就是因为没钱。当赚钱多的包工头，没能力不会干，又没本钱。
凌玉烦道，总是钱钱钱，简直钻进钱眼里，烦人。
两人走进砖厂院里碰到一个人，谷哥问，师傅，我想找活干，干一天的工钱是多少？
那人说，活有的是，挣工分，年底分红。
谷哥问，怎么和村里一样，挣工分？
那人没好气回道，去公社当干部，能挣工资。
谷哥忙拉着凌玉的手，转身就走。凌玉咯咯笑道，碰钉子了吧？
谷哥道，我还不稀罕去呢。
凌玉笑道，看把你能的。
两人边笑边唠，不知不觉到了家。谷哥先把新华词典给关老师送去。
谷哥当天晚上，开始入神读新买的书。关老师来了，看他读的书，惊奇问，你能读这些书？我家里有好多这类书，你喜欢看就去拿，不用你买。
关老师忽然惊问，你还读共产党宣言？
谷哥说，我先读这本书，读到其中有大段的排比句，感觉特别兴奋，读这样的书，竟然感觉特痛快，真有气势。
关老师赞道，这说明你入门了，才能有这样的阅读体验。好啊，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你要能读就更好了。你有不平凡的开始，肯定有非常美好的未来。
谷哥道，我读这本书，能产生愉悦体验，还是这本书写的太好了。谷哥想说买资本论的钱不够，没好意思说。
关老师笑道，你干活能有愉悦体验，读书还能产生愉悦体验，说明你的大脑开发的好。
谷哥笑道，不是我的大脑开发的好，而是我遇到好人、读到好书了。
铲过二遍地，打完草，再到秋收之间，学校还在放假。谷哥跟凌玉说，哪天上午天气好，我陪你去北岗逛逛。
谷哥进城买完书，回来更刻苦读书，读出兴趣了，思维越来越活跃。这天早上一起来，谷哥看天气好，心情格外兴奋，可以如愿陪着凌玉去原野走走，散散心。
这年的雨水充沛，田野的花草长的又高又密，谷哥和凌玉两人，兴高采烈来到北岗上。谷哥早已得知此村叫大榆树村，一直无瑕观赏村貌。此刻站在北岗的最高处观看，村庄西边和北边，被榆树林环绕，南面是一望无际开阔的沼泽地，水草茂盛。从村北高岗望去，村子被一片浓密的榆树林包裹着，村子的东北不远处，又有一大片又密又高的榆树林，歪歪扭扭的老榆树，有几百岁。大榆树村因此得名，象征村子历史的久远。向东不远，是一片开阔的清洁水面，水面一直由东向南铺展开去。水大时，无边无际，水小时形成沼泽地带，茂密的芦苇、水葱、葛蒲和杂草，从没有枯竭过。鱼鸟资源丰富。村的西面和北面，是平原和岗地，长着大片牛羊特别喜欢吃的碱草，浩如云霞的黄花菜、蓝色的马兰花、粉红色的芍药花、牵牛花、百合花、玫瑰花，万紫千红，相映成辉，组成一幅绚丽的图画。各种飞鸟成群而至，此伏彼起，鸣叫婉转动听，一群群飞过天空，甚至铺天盖地而来。草地上，放牧着一群又一群的羊群牛群。云彩如同朵朵洁白的棉絮，在湛蓝的天空飘浮。
谷哥看着眼前动人的景象，生出浓浓爱意。他向一片万紫千红的花草走去，看着各种鲜艳的花朵，想给凌玉选一朵戴上，他感觉身后凌玉，饱含深情期待的眼神，谷哥选来选去，选了最为鲜艳夺目的一花摘下，转身向凌玉走去，面对面站下，闻着她散发出的馨香之气，爱惜的想把花戴在她头上。
凌玉看谷哥不知怎么戴，接过花，插在自己鬓角。
凌玉指着东边三、四里远的高大围墙说，那是小东屯，四周都是围墙，墙有两丈那么高，两丈有多高，你知道吧。
谷哥说，至少六米高，说着往上看了看，比两个平房摞起来还高，的确高。
凌玉续道，四角有碉堡，比墙更高，还有枪眼呢，我们去看过，当时还有门，院里有两排齐整的平房，中间都有间隙。听我妈常说，这里曾经出了一个方圆几百里都有名的大地主，可有钱了，才盖起这个大院子，里面住着几十口人，能养得起拿枪看家护院的队伍，谁也不敢招惹，连土匪都躲得远远的。他家老太爷死后，就埋在咱们站的这个北岗上，后来赶上这家的爷爷辈就败落了。
谷哥好奇道，我找找看。说着在周围找起来。
凌玉责怪道，你找这个干什么，多晦气。
谷哥道，我想明早就去小东屯看看。
凌玉道，那有什么看头？
谷哥在一片朝阳略显低洼的地带，果然找到手指大小的零散白骨，心中一动，莫非就是那个老太爷遗骨，捡起来选好中间位置，看到有个坟起的包，用手挖了挖，把遗骨埋进去，合上土，默念，老太爷，安息吧。
站在一旁的凌玉，噗嗤笑道，你真是另类，跟别人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谷哥从炕上起来，急忙洗把脸，急冲冲向东而去。谷哥兴冲冲走进小东屯院里，看着残垣断壁景象失望了，长方形院落，中间看着挺平整，南墙彻底成为平地，东墙保留部分墙体，看不见西墙，却能看出墙倒塌形成的岗坡，可见当年院墙之高，唯有北墙还断断续续残存，比较完整又高又厚的墙体，东南角和东北角、西北角，依然保留着完整的四、五丈高碉堡。谷哥信步走上去，顺着枪眼往外看，想象当年里面的人，拿着步枪甚至机关枪向外瞄准。他好奇地捡起土块，感觉特硬实，和一般土块不同。谷哥站在高处，放眼望去，一览无余，附近一带，看不着类似的建筑物。他想，当年这个院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定很辉煌。谷哥看见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农，拿着镰刀向外走，急忙走下来，走近老农身边叫道，老大爷，这个院子是怎么回事？
老农领着他往墙根走，兴致勃勃讲道，这个院子，原来是一个大地主的庄园，方圆几百里都没有这样的院子，几个地主也盖不起这样的院子，能盖起来的地主，也养不起那么多看家护院的人。你看了，这墙有两、三丈高，半米多厚的墙，墙根有一米多厚，你太年轻，猜都猜不着，这墙是怎么砌起来的。用的是古代人使用的技术，黏土炒熟后堆积夯实，非常坚固，古代没有水泥，古人就用这种办法，造墙造城保护自己。现在院里的人，常用墙上土块搬回家，砸碎后垫地，平整如砖地。你看，这院子里的房屋布局，坐北朝南两排房屋，后排分两组，每组十余间，前排分成三组，每组几间，院外还有零星房屋。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败就败落了。建这个大院子的老太爷，姓戈，他的坟，就在大榆树村北岗的朝阳处，坐北朝南，都说那里的风水好，他才选作墓地，死后埋在那里。他的后人，有些不知在哪儿。
谷哥看着健谈的老农，莫名其妙感到怅然，无心继续听，道，谢谢大爷。谷哥往回走的路上，脑海中萦绕着院子里残壁断垣的景象，想着凌玉说的北岗上被掘的大地主坟墓，举头仰望天空，世事难料。一路上，心情格外沉重，莫名其妙地想到，自己捡到白骨的地方，兴许真是那个老太爷的坟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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