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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谷哥初次吃请

    一九八二年五月中旬,谷哥去社办工业见到阚书记,阚书记安排他先去砖厂,又说砖厂有职工食堂,厂部有一铺大炕,吃住都方便。谷哥来砖厂找到王厂长,王厂长安排他当推土工。谷哥发挥自己实干精神,博得工友们喝彩。

    这天,谷哥正推着一车土向高处推去,刚巧赶上惦记他的常花容,在阚书记和王厂长的陪同下,来到他面前,看他汗流浃背的样子笑道,干的挺带劲儿,心里却不满这样的安排,对阚书记小声道,给他换个轻点的活。

    阚书记笑道,我常听下边人反映,夸小伙子特认干,又挺认学,口碑好,干起活不偷懒不耍滑头,我们打算好好培养,先让他再干一段时间,好好锻炼锻炼。

    王厂长赞道,连这些山东大汉都很佩服他。

    谷哥把车推到上土口卸下土后,返回到常花容身边。

    常花容笑道,书记和厂长都夸你呢,但你要注意别累坏了。

    谷哥道,我不怕累,领导们忙,我推土去了。

    社办工业只有一家砖厂,又属于季节性工厂,为了解决半年闲的问题,阚书记积极争取公社同意后,又开始上了一批工业项目,砖是自己生产的,联系林场去伐木材,占地问题更好说,就在社办工业的院里建起一圈厂房,院子里渐渐耸立起气派的高炉,堆满了废铜烂铁和铁锭等待加工,连成一片的面粉厂、机加车间、翻砂车间、油坊、酱菜厂、冰棍厂、铁匠铺,看上去好气派,与镇郊正在扩建的砖厂遥相呼应,又扩充队伍跑市场跑材料,陆续有了机器的轰鸣声,出现了一副大干快上的繁荣发展景象。袁力趁机求人把张欣友安排到机加车间。

    像谷哥这样实干的年轻人,受到形势的鼓舞和激励,干劲更足了。到了秋后,按照年初方案,评比和推选劳动模范,上上下下对谷哥都非常认可。在表彰会上,他代表青年职工上台发言。他事先打完腹稿,背的滚瓜烂熟,上台后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博得台上台下一片赞扬声。全场响起热烈掌声。袁丽来看张欣友,这一幕刚好被她看到,激动得两眼闪着泪花。散会后她拉着张欣友走到谷哥面前,夸他在哪儿干,无论干什么都出色,又嘱咐张欣友好好向他学习。随后,他又被推荐出席县里社办工业战线的先进表彰大会,跟着阚书记一起去参加会议。在会上,他听了县里主管领导的讲话,又参加了几场分组讨论,得知了全县乃至全国的社办工业大好形势,更看出自己所在的社办工业存在的差距。

    不久,阚书记在班子会议上提出,要把谷哥当苗子培养,并决定调整他的岗位,先安排他当砖厂保管员。谷哥当上保管员在厂部办公,又在厂部吃住,与工人们相处很和睦,尤其有几个年轻人经常同他在一起闲唠。

    阚书记个头不高,挺敦实,红脸汉子,有威严相,说其话来语气庄重有力。他对社办工业的存在的问题已经意识到了,但他总认为是人的思想觉悟问题,他急于抓的是人的思想问题。阚书记急于了解工人的思想动向。

    谷哥担任保管员工作了一段时间以后,阚书记特意把他找去了解情况。

    谷哥道,群众反映的问题,以吃粮烧柴最为突出,还有住房问题。

    阚书记肯定地点点头,这得承认现状,过去没有地,车又少。

    谷哥当上保管员,利用空闲时间,抓紧学习,得到阚书记信任,是重用提拔的开始,感觉在朝着常花容设想的方向发展,不禁洋洋自得。不料竟然惹起一场轩然大波,使他遭受重大挫折。

    这天上午,两个青年赶着马车来砖厂打听谷哥,谷哥正在砖窑顶上清点砖垛,两人见到谷哥,其中一位很难为其情地说,我们是大高粱村的知青,我姓薛,他是我们知青点的姜队长。最近,姜队长好不容易有机会要调回县里重用,姜队长好交好为,平时总为我们改善伙食,账目上出了小亏空,现在赶上要回城的好机会,不弥补财务亏空影响回城,专门来求你,送我们一车砖,拉回去弥补财务亏空。

    谷哥摇头道,你们找领导开个批条。

    小薛皱着眉头忙摇头摆手,姜队长道,我们和你们领导不认识,肯定不行。

    谷哥存心让两人断了念头,以果断的口吻明确表态,我就是认识你们,也不能做这个主。领导信任我,我怎么能私自把公家东西送人?这都是工人的血汗。

    小薛忙说,我们都是年轻人,看你长得挺帅气,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准会用到谁,你也算帮我们一把,这是涉及我们一辈子的事情,给个面子通融一下。

    谷哥看到窑工唱师傅走过来,站在旁边留神听他们说话,然后又走了。这使谷哥更坚定了,说什么也不给。无论两人怎么说,就是不行。

    到了中午,两人又提出要请谷哥吃饭,也被他拒绝了。下班后谷哥在食堂吃完饭,在砖厂附近溜达,两个知青跟上来,说了半天经不住两人的软磨硬泡,事情不办了也不给你添麻烦了,吃顿饭喝点酒,交个朋友总行吧?两人的话说到这份上,谷哥心里虽然明白吃人家的饭犯忌,内心却觉得挺荣耀,更忍不住初次吃请的诱惑,又看对方表态,砖不要了,交个朋友。谷哥打定主意,吃归吃,就是不能给砖。谷哥认定,把砖白白送给别人的行为,就是剥削砖厂工人。

    三个人在酒桌上喝的挺热闹,两人趁机又提出拉砖,谷哥还是不同意,两人脸色顿时不好看,姜队长拿出蛮横劲,这事行就行,不行也得行,你已经吃了我们的,由不得你了,我们现在就去装车!

    谷哥虽然吃了人家的,并没有让步,反而气极道,那还了得!你们事先讲好的,砖也不要了,交个朋友,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太不仗义了!姜队长嘲笑道,你就是个小小的保管员,连一车砖的事,都做不了主,交你这样的朋友,有个屁用?谷哥气得与两人撕扯起来,又一路争吵着返回砖厂,工人得知详情,都出来维护谷哥。姜队长和小薛,把原来吃喝交朋友的话,丢到九霄云外,抓住了谷哥吃请咬住不放。谷哥虽知惹了大麻烦,并没有心虚,仍然坚持不让拉砖。双方争执不下,找到阚书记裁决。

    阚书记见状很沉稳,先让姜队长挨着自己坐在炕上,把气氛缓和下来,然后和蔼可亲地问,说说怎么回事?

    姜队长急着先把来龙去脉,动情地对董书记描述一番。

    阚书记听到谷哥吃请的情节,先恼火了,事情原委知道了大概,没有表态,依然不动声色地听着。

    姜队长不等谷哥申辩,马上又道,我是晚辈,看出老领导很体贴我们年轻人,我更相信老领导老前辈,能够给晚辈提供宝贵机会,一车砖,对我是决定一生命运的事。

    阚书记笑道,我们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知道年轻人的机会来之不易,上山下乡知青,返城已经好几年了,你们怎么才回城?阚书记心疑,这两个年轻人在乡下,难道有劣迹?

    姜队长道,我们在农村,娶了村里的姑娘,因媳妇是农村人,户口和粮食关系一直不好解决,现在才有了好机会,连媳妇一起安排到县里的国营单位,孩子户口都一起解决。而且跟着我干的伙伴们安排的都挺好,就差眼前这么点事,如果耽误了,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阚书记被打动了,与姜队长热乎起来,越凑越近,手拉手唠得越来越亲热。被冷落一旁的谷哥,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有阚书记在场又不好申辩,自己吃请才使自己陷入被动,对方说好交朋友的话也没影了,尴尬极了。

    恰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谷哥就近拿起电话接听,是砖厂那边来的电话说,来的人强行装砖,已经拉走了。谷哥问阚书记怎么办。

    阚书记摆摆手道,拉走就拉走吧。

    姜队长高兴得立刻站起来,摇着阚书记的手说,太谢谢老前辈了!说完和小薛得意洋洋告辞而去,临出门时,还嘲笑地看了看谷哥,然后扬长而去。

    阚书记对谷哥挥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先回去吧。

    事情过后的两天晚上,谷哥又特意来到阚书记的办公室。阚书记对谷哥说,那件事你处理的不灵活。谷哥想详细解释一下,阚书记摆摆手道,我们过去对你太信任了,年纪轻轻就安排你当了脱产干部,你没看你接的保管员老任,都五十几岁的人了,多少人都羡慕的脱产岗位,组织想好好培养你,把你放在各个岗位都锻炼锻炼,现在看你还不行,处理问题不成熟,缺乏历练。这件事在上下引起的反响非常大,你光会出大力流大汗不行,没有技术更不行,人家不服你。不是说你这件事没处理好,你就一切都不好。我对你还是那句老话,纯钢加火炼三炼、去掉渣滓当好材。我们研究了,现在翻砂车间正好缺硬手,把你调去,你也好好掌握一门技术。我这么安排你,还得和公社常主任打个招呼。

    谷哥得知把自己调到翻砂车间,顿时感到大脑轰的一下,意识到完了,一种极其酸楚难受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眼泪都要流出来,阚书记后面的话也不知说了什么,也不知怎么走出书记办公室,再走回砖厂的。

    谷哥回到砖厂,刚好李师傅也在,看着谷哥的脸色不对,猜测一定遇到了什么非常让他难受的事情,拉着他的手急着问,你怎么了,快说出来,不然会生病。

    谷哥听出李师傅的声音,又看看周围几个年轻人着急的目光,马上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真的太不成熟,就是遇到天大的问题,也不能表现出来,忙去外屋用毛巾沾了水擦擦脸,平静下来才回到大屋里,安慰大家道,没什么。

    李师傅急着问,没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前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都很关心你,看你出去,我们回家吃晚饭又都来了,你可别出什么事,我们几个将来都指望你呢。

    谷哥感激地看了看几位熟悉的面孔,机修车间的张欣友、砖厂的小王、施工队的李晓,都是平素吃住在一起,还有***、陈学贵和窑工老唱。

    谷哥道,说了你们不要着急上火,事情已经过去了,刚才阚书记跟我说,把我调到翻砂车间。

    几个人才明白确实出了问题,李师傅急着问,因为什么?

    谷哥说,因为前两天发生的那件事,上下有反映,这是我的问题,阚书记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一定要努力做好。

    李师傅马上要去找阚书记,书记这么处理怎么能行?不管怎么样,你毕竟没有答应他们把砖拉走,老唱看到两个知青赶着马车来找你,就猜出有鬼,他还特意监视你,好在你一直没有答应他们拉砖,这事老唱可以站出来为你作证。领导去找公安,让他们把砖送回来。

    谷哥赶紧说,你千万别去找书记,书记已答应他们把砖拉走了。书记对我已经很好了,是我不给书记争气,反而给他惹麻烦,怎么还能再去给他添麻烦?

    小王道,我最愿意听谷哥唠嗑了,他什么事都明白,就按他说的做吧。

    谷哥苦笑道,明白还能出这种事?几个师傅赶紧回家休息吧。说完,拿着一本书读起来。

    李师傅气哼哼道,老阚不体贴工人,遇事又不为下边人撑腰,太让人寒心。你别在意这件事。又笑道,你的心真大,现在还能看进去书。不耽误你了。说完起身走了。其他人也散去。

    谷哥听说工厂里流行的口头禅是,车钳铣铆电焊要翻砂就回家,翻砂被公认是最低下的工种,自己由保管员这个许多人羡慕的脱产岗位,被逆向调整去翻砂,如同一杯苦酒入口,更加难言的痛苦是,这样下去岂不距离常花容为自己设计的目标越来越远了。又想,再不好总比流浪好多了。他想起阚书记说的话,社办工业要长远发展,必须造就一支技术过得硬又忠实社办工业的队伍,看你干什么都很专注,翻砂车间很薄弱,所以调过去加强力量,技不压身,掌握一门技术对你将来有好处。人家对你的议论也是不懂技术。

    阚书记找来翻砂车间的贺师傅说,给你们车间派去几个小伙,加强力量,你好好培养带带。贺师傅中等个,灰土土的脸盘,看人眼睛发直。他听说有谷哥,心里犯嘀咕,这个年轻人肯读书,挺能说,很认干,就是好往领导那跑,得提防点。

    阚书记又找谷哥谈话,要求他当好助手,学好技术,经常反映群众情绪,多起带头作用,要相信组织的信任。

    一天下午,谷哥去社办工业办事,张欣友挺神秘地对他小声说,你没听阚书记出事了?

    谷哥好奇问,没有,我看他身体很好,怎么会出事?

    小张又道,前天晚上我与刘师傅在院里加班,我口渴告诉刘师傅喝水去,走进敞着门的办公室外屋拿起水瓢喝水,听到办公室里屋有响动,喝完水放下水瓢,踮着脚尖走到门前轻轻推了一下,里面被叉上了,平时这个门也不关,我更好奇了,谁在里面呢,贴着门玻璃往里面一望屋里也没人,这时听到北炕上有声音,透过南窗路灯的灯光一看,两个脱光衣服的人搂抱着躺在炕上,细看原来是团书记吴秀琴和阚书记!吓得我大气不敢喘,生怕被里面人听到动静,赶紧小心退出来。回到干活的地方,刘师傅看我神色慌张的样子,问我,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喝口水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禁不住回头往办公室又扫了一眼,说没什么事。刘师傅更加奇怪了,没事你怎么这样?你也知道,刘师傅本来是心思挺重的人,又问我,你究竟看到什么了?我更加紧张地赶紧说,没,没,没有啊,有些结巴了。刘师傅顿时警觉道,我去看看,真是活见鬼了,不然什么事能把你吓成这样。我忙伸手拦着师傅,别去了。这样更引起师傅疑心,推开我就走过去,我跟在后面,本来刘师傅和阚书记就有矛盾,事情就这样闹大了,闹的沸沸扬扬。公社的工作组昨天上午来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吴秀琴的男人知道了,来社办工业办公室,大闹一场。

    阚书记的事还没有平息,砖厂又出了问题。王厂长在大白天与电工的媳妇,跑到砖垛后面偷欢被人看见。公社党委决定,对社办工业领导班子进行重大调整。阚书记提前退休,砖厂的王厂长被撤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