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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好坏难辨

    县建委为了安排谷哥工程队的人员,设计三套方案。第一套方案,谷哥的原班人马依然单独编成一个工程队,直接隶属于县建委;第二套方案,人员打散编入建委所属各个工程队;第三套方案,以谷哥的工程队为主体,混编一个工程队。事先征求谷哥的意见,谷哥又征求工程队成员的意见,大家都表示愿意跟着他干。谷哥认为这样做,不利于学习国营建筑队先进技术和经验,说服大家接受第二套方案。李灵岩得知谷哥调到县里工作,兴冲冲找他去银行招待所吃住,谷哥考虑按照第二套方案,不便把自己人安排在一起吃住,更为了自己学习方便,答应了李灵岩的好意。李灵岩说,我让林萍照顾你。

    谷哥总觉得,当倒爷尽管能赚大钱,毕竟不是正路,他要收心干正经事。建委劳工科的墙上有板报,工地上有木工、钢筋工、瓦工、电工、水泥工等十几个工种。劳工科的人,挨个问谷哥工程队每个人过去做过什么,有什么专长。谷哥虽然是县高官看好的苗子,缺乏专业技术,先安排他当水泥工。每天一元七角五分,相当于三天的伙食费,虽然累,但有钟点,比农活轻很多,按月开工资。

    谷哥在众多工人中,很快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才干,引起班长的注意和器重,总把他安排到关键岗位。安排谷哥在前台使用振捣器,谷哥又推荐凌志,他想让自己带来的人,全面掌握建工技术。班长安排他在后台上料。各工种是流水作业,衔接很紧密,哪个环节也不能落下,都要跟上。谷哥去后台上料,先用的是平板锹,很轻巧,河流石一锹装不了多少,他在村里干活时,用惯了大板锹,干起活来舍得出力,就向班长提出要求用大板锹。

    班长说,人都不愿意用,工地的人管那个叫大王八端,装满了一般人都端不动。

    谷哥说,我用这个特来劲。他领来了大板锹,大又沉,用起来一锹是一锹,一推车几下就装满了,其他上料的一看,也纷纷换成大板锹,上料的一提速,又推动了上水泥的、推车的、振捣的,都跟着提速,水泥班的工作量和形象进度,一下子突出了,引起工段长和技术系统的重视。谷哥能干又能组织,越发得到班长的器重和偏爱,开始引起大队的注意。班长知道他在农村上过几天学,让他跟着去领工资。其他班组来领工资的人,在一堆一堆地清点工资,他把成捆的现金拿一起,不清点就放进班长的拎兜里。班长急了,你怎么不点一点?

    谷哥道,银行来的成捆钱,不用点,清点零钱就行。

    会计提醒道,你们可查好了,出了这个屋就不认账了。会计出纳看着谷哥的行为,都感觉奇怪,他怎么知道银行的规矩?他几分钟就完事,盖戳就走。谷哥看别人不解的神色,表示道,有问题我负责。

    谷哥回班里,三十多个人的工资一份份地分,每份上放个写好的人名条子,班长半信半疑说,你怎么不再查一遍?

    谷哥道,领工资的时候,每个人肯定都清点。不到半个小时就发完,都签了字。

    老班长佩服了,夸他精明,懂事理,会办事。

    过去每次发工资老班长都很闹心,总出错,每次都忙乎到晚上,这次下班回来就发,领完就吃饭,发钱领钱的都轻松。下次再发工资,谷哥让李晓跟去。老班长疑道,他能行?谷哥道,我推荐的,没错。赶上发劳动保护,防暑降温,每人二两茶叶二斤白糖,谷哥让来福领,他有意让跟着自己出来的人出头锻炼。来福站在发放劳动保护的人身边,两眼盯着秤,谷哥把来福拉到一边,笑道,别那么小心眼,让人感觉太计较,你没看到我怎么做的,我什么也不看,你要那样人家对你也是如此,做事要大度。再说了,那些东西高点低点,还能差多少?谷哥在班里渐渐成为,除了班长以外的核心,班长不在时他说话大家都听。

    不久,市里抗洪指挥部分配给县里的修坝任务,落到谷哥所在的连队,由副连长带着水泥班和抹灰班,谷哥带着水泥班二十多个小伙子,没有老工人。到了指定地段,副连长按人头划出任务段。工地上干起来都是泥,拔不出腿,谷哥领的水泥班干脆把靴子甩了,光着脚丫越干越欢实,其中有大榆树村带出来的6个年轻人,叫一号来一号,风风火火热火朝天,显示出年轻人的朝气,进度快,很快超过旁边的抹灰班。修坝的条件虽然太艰苦,但吃的管够馒头随便吃,炖一锅粉条猪肉,吃得大家满嘴流油。工地在草甸子又是河边,蚊子都起来了,虽然搭了帐篷,每人又发蚊帽和蚊帐,还是防不了蚊子的袭扰,到晚上又没有电,蚊子嗡嗡飞。有个小伙子,被蚊子咬的睡不着直哭,谷哥走过去帮助他,把蚊帐打开扑打一番,再慢慢把蚊帐放下来,边边角角掖好。

    谷哥对大家道,这里真不是人呆的鬼地方,咱们再加快点进度,中午不睡,晚上贪黑再干,干完就走。他的提议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干完了自己的再帮着抹灰班,整整干了一天,把那个班也带了起来,七天的活四天就干完了,他也和抹灰班的班长福群,结下深厚情谊。副连长告诉送饭的车,第五天早上派车来接人。

    谷哥的队伍被送到凤城火车站等车时,刘春去买冰棍吃,有个流浪儿盯着伸手要,刘春特意坐背阴的地方搞恶作剧,让流浪儿坐自己身边,吃完就买。吃了好一会儿,李晓对谷哥道,你去说一说,别把孩子吃坏了。

    谷哥过去遇到被人恶搞,最痛恨恶行为,勾起了他的流浪儿情结,忙走过去,流浪儿吃的直打哆嗦。谷哥问流浪儿,还吃不吃了?

    流浪儿吃进肚子里的冰棍,已经成了冰团,浑身冻得直嘚瑟,听了谷哥的问话直摇手。谷哥拉着流浪儿向阳光下走去,边走边仔细打量蓬头垢面、身穿一身破旧衣服的流浪儿,突然惊讶道,你是老四?

    老四看了看谷哥,惊喜道,你是老六?长的这么高了,我都不敢认你了。你跑哪去了?怎么和这些人在一起?

    谷哥心里早已存了一念,想联系旧日的流浪伙伴,因他的身世不明,常花容曾经调侃他,介绍他入党连外调都无法进行,不能找他的流浪伙伴了解他的底细。当时在凤城车站这一带,一起流浪的伙伴们,按照个头大小排成顺序,谷哥个小被排成老六。经过两年多时间,谷哥长成标准的青年模样,老四竟然没认出他。

    谷哥问,那几个哥们在哪儿?

    老四兴奋道,我马上去找他们。说完飞快跑走了。不一会儿,老四兴高采烈领着四个流浪伙伴跑过来,惊喜道,老六,你看,我都给你找来了。

    谷哥看着五个流浪伙伴,穿戴依然破旧,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自己的身高,比他们高了许多,他们的身高,还定格在两年多以前。那几个流浪儿认出谷哥,就是他们的老六,纷纷议论道,老六背着我们去长个了,变得跟我们不一样了,你去乡下果然混的不错啊,现在你成我们的老大了。

    谷哥心酸道,我的经历慢慢说给你们,我想问你们,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老大惊奇问,跟着你干什么?

    谷哥道,跟我搞建筑。

    几个流浪伙伴,不解地打量着谷哥身边的人,看上去都是正经人。

    老大又问,跟着你干,能管饭吃么?

    谷哥道,不但管饭吃,还能管住开工资。

    几个人纷纷道,太好了,跟着你干,也能像你这样长个吧?

    谷哥笑道,能不能长个,我可管不了,只能看你们自己了。吩咐凌志,你领着他们每人买套新衣服洗澡换上,再领着他们找家饭店吃饭,然后来车站找我们,等车的时间足够。

    凌志担心道,你把他们招来,回去后领导能不能认可?

    谷哥道,领导若不认可,他们的工钱和饭钱,一切开销我包了,干活就跟我们一起干。

    几个流浪伙伴听谷哥的口气,像管事的还有钱,变得乖顺了。

    凌志领着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后,凌志一个人回到车站,谷哥感到奇怪,他们几个呢?

    凌志笑道,我领他们买完衣服洗了澡,又理了发,然后去饭店,要了酸菜粉条炖猪肉,馒头管够吃,他们好像八辈子没吃饱饭,每个人至少都吃了十个馒头,撑得走不动道了,把饭店服务员和厨师都笑岔气了。

    谷哥道,我过去和他们一样,没吃过这样的饭菜,慢慢就好了。以后这几个人就交给你带着,告诉大家不许瞧不起他们,瞧不起他们就是瞧不起我,更不许欺负他们,遇到问题要耐心帮助他们。

    正说着,五个人身穿新衣服,挺精神地一起回来,不好意思走到谷哥面前表白,我们给你丢人了。

    谷哥道,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多加注意,我们想让人家瞧得起,就要做出让人家瞧得起的事。你们跟着我干,现在就约法五章,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贪四不骗五不懒,干活一定要好好干,不怕苦不怕累,不会干就跟师傅虚心学,把以前的流浪恶习改掉,跟我干几年攒点钱,到时保证让你们有新房娶新媳妇。要是不好干干,就走人,丑话说在前,到时别恨我心黑。

    五个人纷纷表态一定好好干。

    谷哥又道,今后就由凌志领着你们,你们要听他的话。你们现在回家去,和父母打个招呼,告诉家人跟我走了。

    五个人乱糟糟地抢着说用不着。

    谷哥道,我让你们回家告诉一声,免得家里人惦记你们。

    老大嘿嘿笑道,我们明白你的好意。家里已经习惯了,我们多少天不回家都没人找。等我们跟着你干出点名堂了,再买些东西回家,给父母大惊喜。

    谷哥把李晓叫过来吩咐道,你拿两千元跟着老大赶紧回家,两千给大娘留下,以前我流浪时,大娘经常照顾我。

    老大感动道,你还记着。

    谷哥领着工程队回去后,水泥班博得好名声,连长夸他人好、能干、组织能力强。谷哥把带来的五个流浪伙伴,跟领导说了。领导埋怨道,看上去就不是正经人,想招工有好小伙子随便挑,干吗找来这么多流浪汉?

    谷哥道,这都是我过去的伙伴,我过去就像他们现在这样。

    领导为难道,我知道你重情义,但给他们转正肯定不行,眼下就当临时工用他们,如果他们表现好再说。五个流浪伙伴就这样被接收了。

    没过几天,谷哥听凌志说,老四吃饭时,咯坏了门牙。

    谷哥皱了皱眉头,心疼道,这个老四,吃饭还着急,肯定抢饭吃了。

    凌志笑道,来顺搞恶作剧,看他们吃饭没个吃相,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呼噜呼噜扒拉饭,再吃饭时,来顺偷偷往他们饭里藏石头子,老四不小心被咯掉半颗牙,成了豁牙,现在大家都把老四叫豁牙。

    谷哥不满道,你还笑呢。牙咯坏了能长记性,知道以后吃饭慢点吃,让来顺花钱领着老四去镶牙,不然将来找媳妇都不好找,也让来顺长点记性,以后别再恶搞坑害人。

    第二天一早,凌志见到谷哥说,来顺哭哭啼啼央求我,让我求你,老四镶牙的钱别让他拿了,他问过要花他两个月工钱,他记住以后再也不坑人了。

    谷哥笑道,来顺能记住就好。老四舍不得自掏腰包去镶牙,还是你领着去,钱我出。

    不久,公司抽调谷哥所在的连,远赴邻省的工地支援三大队,谷哥所在的水泥班,二十多个人侍候二十多个瓦匠,人手格外紧张。一台架子车一次可以装七十二块砖,来福平时身手就敏捷,他一车又一车渐渐加码,最多时一车竟然装了132块砖,就像一个小砖垛,进屋时还要上下跳板,因他技术过硬,没有发生翻车事故。连长看见惊讶道,一次能推这么多!简直是绝技。

    谷哥说,不这么干就供不上。

    一个月十五栋平房完工。砌完砖、木工上完棚,他们又被安排上瓦,第一次干这活,又受到表扬,说他能干他的班也能干,得到瓦匠师傅们的夸奖,领导们更器重谷哥了。

    谷哥看着一大片新盖的砖瓦房,感慨地对手下几个人说,我们工程队干了两个月,才拿下公社一趟砖瓦房,还贪黑起早地干,国营建筑公司干的事多有气派,一个月就拿下十五栋!长见识更长精气神,越干越来劲儿。

    这时连长找到大队,说水泥班的老班长风湿病严重,连走路都困难,政治班长又被抽到子弟学校当老师,请求建委把谷哥派回来,连队指定他当班长。很快,他带的水泥班,干活过得硬,口碑好,让领导满意。但每天吃饭时,管劳动纪律的发现,在食堂排队买饭站在前边的,都是水泥班的,说他们班工作好、纪律差,尤其是晚上大队组织学习,水泥班没人参加。渐渐形成印象,谷哥带的这伙人干活行,谷哥好,负责政工的人,有不同意见,说谷哥坏,耍两面派,两头买好,宠着下边,瞒着上边,光干活不管纪律不管学习,太散漫,又常回村里,说也不听。

    连长不同意他们对谷哥的评价,夸谷哥口碑好,人也确实好。我根据多年观察,大家都说这个人坏,有人说他好,他就是好,也好不到哪去:大家都说这个人好,有人说他坏,他就是坏,也坏不到哪去。

    谷哥听到这些议论,更加恼火。谷哥看出,国营单位极其重视政治学习,政工干部能讲善说。谷哥觉得,这是人家的长处,有心掌握讲话本领,锻炼自己的口才。他把班里人召集起来,发了一通脾气,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以后我把活都安排到晚上10点,看你们还散漫,不愿干就走人,以后大队开会必须等开完会再走,班组学习你们走也就走了,我可以提供方便。人家瞧不起我们是村工程队的,太散漫,我们要为自己争口气,不干则以,干就干出个样子。他这么一讲,大家多少有些收敛,但常回家的依然有增无减。

    谷哥无奈之下,找到大队长说,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农村来的,在农村是主要劳动力,现在到了县城,一个月不到50元,不仅自己要吃喝,还要接济家里,每顿饭都得算计,别说吃菜了,咸菜都吃不起,只能吃腐乳,连4分钱都要算计花,夏天想吃个冰棍都舍不得,每个月省20元,给家里能解决一家人的吃喝。他没把自己创建工程队,自掏腰包补贴伙食费的隐情说出来。

    大队长为难道,我们没有能力解决你们的家属户口和粮食关系,眼下又盖不起家属房,只能自己克服。建筑工人住不上自己建的好房子,的确磕碜,可是没办法。

    一天,建委的生产组长为了检验谷哥的工作能力,特意给他分

    派任务,打新建车间的水泥地面。组长问他,七天怎样?

    谷哥看了看面积,想了想道,三天吧。

    组长大吃一惊,摇头不信,他还有计划工期的能力。

    谷哥笑道,你只按常规算工期,没考虑人的干劲儿。你在现场看吧。谷哥领着大家加班干,简直都干飞了,大家干着也心情舒畅。谷哥主推第一辆车,冲到跳板头,车悠出去一米多,随即把车向后一拉,一车水泥顺着惯性倒下去了,生产组长看的惊呆了,马上把计划员、统计员喊来,大队长闻讯也来到现场,几个人站着观摩。人来人往装料推车卸车,在狭长的跳板上,穿梭奔忙没有发生撞车的,就连个头矮小的五个流浪伙伴,也不示弱,撒欢式地跟着干。三天果然完工,创造了施工奇迹。生产组长感慨道,这个谷哥不但实干,计划能力也挺出色。谷哥常去生产组长办公室,有意识多掌握施工组织技术。

    又一天,机关干部加入谷哥的班里跟着干,一天要完成300顿水泥的浇筑任务。谷哥明白,关键在搅拌机的上料口倒水泥,安排两个人,地方小打不开,一个人又太累,只能两人轮换。谷哥先站在那里忙起来,别人再三提出想替换他,他坚持着,一人一天倒了560袋水泥,水泥袋还要求完好回收。谷哥成了灰人,刚好让特意来工地看他的许卉卉看见,担心谷哥看到,她躲到一边,忍不住失声痛哭。

    许卉卉回家,逼着许政治给谷哥调整工作,许政治知道女儿性格懦弱,后悔安排她在钱友身边当秘书。许卉卉看到谷哥的苦干实干都受不了,太缺乏锻炼,下次看到钱友,建议把她下派基层。此刻笑着安慰她,你上学时没听老师讲过有段话,天降大任于斯人必要如何受苦?谷哥是从社会最底层干上来的,再锻炼锻炼、摔打摔打,肯定能成一块好钢。我特别注意观察,他的左眼眉里有三颗痣,眉里藏痣,有福,有三颗痣,更说明他的福多,福分厚。这话只能在私下说,传出去不好,议论县高官还信这个?

    许卉卉点头道,我明白,不乱说。暗想,他的福分厚只怕自己够不上,心情反而不好受。

    这天收工时,谷哥推着车把水泥袋送回材料组,被大队总支书记看到,问他,你怎么了?

    谷哥知道自己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水泥,嘴一张才能露出一口白牙,答道,今天会战,我负责上料倒水泥。

    书记急忙道,你快洗洗,怎么没戴口罩?

    谷哥道,我们劳动保护没有这项。

    书记不满道,水泥班怎么没有口罩?材料组的人解释,建委材料科定的,带口罩的只有油工。书记催道,你赶紧拿两个口罩给他。材料组的人说,也就是你说了,要不我不会拿,有明文规定。

    总支书记事先已得知,许政治有意培养谷哥,这次亲眼目睹谷哥的干法,有心发展他入党,派人了解他过去的表现,通过常花容的介绍,才知道谷哥身世不明,但总支书记坚持重在表现,亲自找谷哥谈话,鼓励他一番,让他写申请。谷哥给常花容打电话,她也鼓励谷哥抓住这个机会,并表示帮他重新写申请书。谷哥说,你上次帮我写的,我都记着。常花容说,要补充新素材,还是我给你写吧。这次大队总支书记亲自提议,谷哥顺利通过,被列为第一号入党积极分子,不出意外,明年即可转为正式党员,刚好与许政治亲自确定的转干提拔目标一致,与常花容的设想吻合,水到渠成。常花容得知后非常高兴。

    班组长再开会,坐在一起都是五十岁以上的,只有水泥班的班长谷哥二十来岁,几百个人的一大队里,当班长真正在一线奋战的就谷哥一人,他成为最好的班组长。

    常花容参加县里会议,向建委领导打听谷哥,得知他的表现更高兴了,晚饭后来银行招待所看望谷哥。谷哥见到她惊喜万分,她也受到感染,两人相对而坐,兴奋地回忆起相见以来的一幕幕。

    林萍进来沏茶。

    常花容赞道,这个妹子好甜美。

    林萍害羞道,姐姐长得才好看。说完赶紧走了。

    两人唠了一会儿,常花容看谷哥脸露倦容说,我看你太疲劳了,早点躺下休息,别再看书了,我走了。

    谷哥急忙站起来说,好不容易来了,多坐会儿。

    常花容说,你躺下也不影响唠嗑。

    谷哥笑道,你也干脆躺下。

    两人躺下相视一笑。

    常花容说,想什么美事了,脸上都露出来了。

    谷哥掩饰道,没,没想啥。

    常花容不便深究,转移话题说,李行长对你真够意思,特意腾出一个房间,而且安排专人照顾你生活。

    谷哥说,是啊,我欠他的情太重了,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他。他经常把我找家里喝酒,我看他家房子陈旧,安排人粉刷,破损地方修理一下,看他院子挺大,建议他盖三间房,我出钱买料,又安排人集中几天盖起来装修好。林萍要帮我洗衣服,被我谢绝了。

    常花容说,我太知道你的为人,别人帮你,你念念不忘。这样的人遇事,大家都愿意帮。

    谷哥叹口气说,人情债也压人,特别是你对我的情义,我更没法报答。

    常花容说,你我之间,还说这话就外道了,应该放心处才是。你我之间要总琢磨互相怎样还人情,岂不成了人欠欠人的关系,太庸俗了,把感情都搞没了。你那么聪明,用不着太琢磨就明白。我们也是头一次唠这事。我说的放心处,放量处,心里别再有顾忌。

    谷哥想问,怎样才算放心处,难道闫雪旺的存在也不要顾忌?忽然意识到不便说出。

    谷哥欲言又止,被常花容看出,不便挑明,谷哥毕竟太年轻。

    谷哥说,我经常想,我在银行招待所吃住,条件好多了,又没有家需要惦记,我那些兄弟,比我难多了。

    常花容说,你也要量力而行,不然徒增烦恼,等条件具备再想也来得及。你那么有钱,还干这些苦活脏活累活,你完全不必再这么干。我也总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干,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你干活有瘾,而且干什么都有瘾。我奇怪的是,你哪来的那么大瘾?难道你把干活真当成了享福的事情?依我看,你没有尝过人间真正的幸福。每当我想到这时,又为你感到心酸难过。你活的太亏了,真的太亏了,我真的为你难过。她说着哽咽。

    谷哥被常花容的一番话,反而说笑了,你真理解我。

    常花容气道,人家为你难过你还笑,你真有心。你不会因为我理解你,改变你的活法。

    谷哥心里明白,她是真心疼自己,难开口说出来。

    常花容说,一定有人跟你说过眉里藏痣的事。

    谷哥肯定道,有些人说过,林萍都总拿这个说事。你信吗?

    常花容说,自从我看到你左眼眉目里有三颗痣,特意问过一些人,说法虽然多,都一致断定,眉里藏痣的人有福,人的福分有薄厚,你的眉里均匀排列三颗痣,至少有三种福。

    谷哥感到好笑,你对这事还这么上心,琢磨出眉目了?能说出一二三?我喜欢听。

    常花容想纠正,不是这事,而是你的这事,何况不止这事,笑道,我猜你就喜欢听,我当然也喜欢听,别人说我有福,遗憾的是,我没那个造化。你的三颗痣,果然有真名堂,而且有些已经得到验证。一是富,你虽然是流浪儿,只干了并不赚钱的活,却非常有钱,人们说有本事的人才赚没数的钱。二是贵,富贵要拆开说,你的身世虽然不明,我说神秘,一旦有揭开的那一天,一定会惊人,从你的面相和表现,绝不是普通人家出生。这是贵字的解法。三是艳福,你的身边女人多,而且女人愿意帮你。眼前就有林萍。坦率说,我和你之间这层关系,我不能不考虑,不能不面对,在你我之间要放到明处说,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想开了,才说放心同你来往,放量处,只有一条理由,和你这样一身多福的人相处,肯定也能给我带来好运和幸福。你我之间,为什么不尽情享受这样的幸福?过去我同你来往,确实存在顾虑,现在这么一想,我就想透了。当然了,这样的事,属于两厢情愿,不能有丝毫的强迫。我说了这么多,说了我的心事,你听了怎么想?我不是要你的口供,怎么想就怎么说,你没想什么,算我自作多情,说开了彼此不必介意,别有负担。良师益友,未必是良师,但肯定是益友。我才放心说了这番话。在这个世界上,我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这番话。

    常花容看了看房间,又追加一句,如果换个场合说这样的私房话就更好了。

    谷哥仿佛早已想好了,娓娓道来,我特别喜欢听你说,有关你我之间的话,就想听你一直说下去,感觉像我感情的助燃剂,我不得不设法熄灭,我非常渴望有一天能够任其自由自在燃烧。我知道对我来说不现实。我必须冷静,不然我们会焚烧殆尽。说我三颗痣的名堂,我可不敢同意,你是高看我。没有人帮我,我什么都不是,还是流浪儿。我想,有你常陪伴我多好啊,可我知道这是奢求。别的要求都好办,唯独奢求无法满足,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人发现满足奢求的方法。你能躺在床上陪我唠嗑,已经是我祖坟冒青烟了,虽然不知祖坟在哪儿,是借此说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你还说我给你带来好运福分,正好说反了,一件件事说明,你才给我带来好运连连,福分多多。

    常花容强忍着,平静了一会儿。起身道,太晚了,我得走了。

    谷哥道,我送你。

    林萍听到门响,从她房间出来,笑道,客人这么晚了还走。

    常花容笑道,妹子有没有对象?

    林萍害羞道,没有。

    常花容笑道,妹子长得这么好看,瓜子脸,一双大眼睛泛着光彩,透出灵秀之气,梳着大辫子,刘海梳理出拱形,罩着前额,衣着虽然简朴却干净整洁,身材又苗条,我看你特会打扮自己,性情又好还认干,肯定能找到好对象。

    林萍羞得满脸通红道,谢谢姐姐吉言!

    常花容和谷哥两人走出去,常花容问谷哥,我看林萍挺合适,她要成了你的对象,再照顾你就方便了。

    谷哥道,我们唠过,她说,她爷爷是国民党师长,在辽沈战役阵亡,奶奶又是地主出身,找对象都难找,根红苗庄人家的子弟,肯定不敢找自己这样的。我说,我是流浪儿,身世不明,估计成分也不好,要是好成分家庭出生,怎么能变成流浪儿。

    常花容道,下次来,我安排你和林萍吃顿饭,给你们当媒人。

    谷哥笑道,我在村里有一个。

    常花容问,是不是凌玉?她长得比林萍还好看?

    谷哥否定道,没有。

    常花容又问,你和凌玉明确对象关系了?

    谷哥道,没有。

    常花容道,这事还得你自己把握好,真要看到好的姑娘,一定要主动。

    谷哥点点头,与常花容分别后,心想,我心中的她,就在前边等着我呢。想到自己身世不明,好人难做,好事多磨,又生出几许惆怅,即便真遇到心中的她,难免节外生枝。

    送走常花容,躺在床上的谷哥,看了会书,忽然感到莫名的烦躁。默想片刻,忽然意识到,好长时间没有和原班人马聚会了,应该找他们分批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