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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谜团

    砸墙后的当天晚上,常花容兴奋地来到工程队驻地。她把谷哥叫出去,兴高采烈地说,你上午讲的真好,因势利导,临机处置问题能力挺强,真像当领导的样。特别是你说我的那番话,我好感动,也非常受启发,有的话很有哲理,耐琢磨。在现场的机关干部很受教育,都夸你有前途。我来找你,想让你申请入党,我和你们村张书记打个招呼,让他们把你推荐上来,等公社党委开会研究的时候,我帮你争取。

    谷哥腼腆地说,我是流浪儿出身,可没敢想这事。村里收留我,你能给我工程项目,就很满足了。

    常花容焦急道,只怕你想的时候就晚了,耽误事。我看你说话做事,符合党员要求,具备党员条件,将来能当县长,现在先把路铺好了,走到那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水到渠成。

    谷哥笑道,李由说我能当乡长,你又给我升了,当县长。我明白你的心思,为我好,我听你的。如果需要拿钱,我给你拿。

    常花容笑道,入党还拿什么钱?又不是做买卖,必须本人具备党员条件才行。又嘱咐道,你先写份入党申请书,交给村里张书记,往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谷哥羞道,我不知入党申请书怎么写。

    常花容笑道,你要真动心了,申请书好办,我替你写好,然后你抄一份交给张书记。你在村里的基础非常好,我听张书记说,村里已经考虑先发展你入党,再提拔你当副队长,因你出来闯荡,暂时搁置了。

    谷哥道,既然这样,我让张书记发展我入党,非常省事,免得通过你费口舌。

    常花容道,村里党支部无权决定你入党,必须经过党委这一关。经过公社党委会讨论,如果同意接收你入党,先列入积极分子,要看你能不能经受着考验,定期要向党组织交思想汇报,你要感觉为难,你把你的思想定期跟我说说,我帮你写。

    第二天晚上,常花容过来把谷哥叫出去说,这里没法抄申请书,你去我办公室抄一份。谷哥跟着她来到办公室,坐在她的位置抄起来,谷哥看着她娟秀的字体边抄边想,人好看字也好看,抬起头看了看她好看的容貌。常花容从谷哥的眼神看出他的心思,嗔道,写这个不能动歪心思,我出去有点事。说完走了。他摇摇头抄起来。

    谷哥去趟县里,了解吴边扩建车间项目能否落实。吴边告诉他,七月份能批下来。回到工地,谷哥宣布公社建设项目提前一个月完工,大家更加紧张起来,昼夜不停地忙起来。

    常花容找到谷哥告诉他,这次上会讨论,他没有通过。

    谷哥安慰道,入不入没什么,我说不入,你偏要我入,没通过正好。

    常花容急道,我是为你的将来考虑,才争取让你入党,提前铺好路。

    谷哥好奇问,我在社办工业时,还当上县里的先进,是阚书记带着我去参加表彰大会,那么多党员都没选上,这次入党为什么没通过?

    常花容想了想道,我说了你别生气上火。人家说你身份不明,外调都无法进行。

    谷哥不解问,外调?难道要把我放在外边什么地方考验我?

    常花容噗嗤笑道,乱琢磨,你对党,太缺乏认识了。有机会真得给你补党课。外调就是组织要调查你的身份背景和过去的表现,有没有政治污点。你在村里口碑挺好,在社办工业虽然有非议,但事出有因,可以理解,领导和工人都肯定你实干,我告诉冯书记关照一下也不会出岔,像你说的还当过县里的先进,整个社办工业就你一个代表,更有说服力了。可是,你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籍贯是哪儿,组织不知从何下手对你搞外调。也不能去市里找你过去的流浪伙伴,他们连证明你的资格都没有。组织不能吸收身份不明的人入党。你就是进来了,身份依然是谜团,组织更不会信任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那些人在会上怎么议论你的,我不能跟你说。

    谷哥笑道,你说的前后有矛盾,入党通不过,你怎么敢把这么大的工程交给我,我理解,你就代表组织信任我,有你信任我,我就知足了。我感到好奇的是,他们能当着你面说我,你还有什么顾虑,不能把他们怎么说我的话,当面告诉我,我知道了也不会去和他们争辩。

    常花容道,你不明白,我把工程交给你和发展你入党,是两码事,各有各的要求,入党突出的是政治要求,有一套完整的程序,组织掌握的非常严格。工程能保质保量如期交工就可以了,属于经济问题。我们党员有组织纪律,在会上可以无话不说,会后不能乱说。

    谷哥又好奇问,难道你和我的事,也要在会上说?

    常花容狠狠地剜了谷哥一眼,气道,我和你有什么事?瞎说。

    谷哥笑道,我们就是好,这个好也不能说么?

    常花容瞪了谷哥一眼,埋怨道,你我之间的好,能有什么正经的好,又不是夫妻,这本来是犯纪律的事,在会上要说,就是我向组织交代自己的错误。

    谷哥道,依你这么说,你对组织也有身份不明的事了,组织连你和我这样的事也管,我就更不能入了。我宁可不入,也要你我之间的好。

    常花容叹口气说,我明白,你把我们之间关系看的很重,我和你讲不通,也真拿你没办法。其实,我怕说了实情,伤你的心。

    谷哥道,你没说怎知道会伤我心?

    常花容道,你心里要有准备。

    谷哥道,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常花容道,他们猜你是特务。你那么聪明,字典都能背下来,还能说出真理是逼出来的,哲理很深刻的话,你读资本论是进行自我政治包装,蒙蔽我们的眼睛,看出你经过特殊训练,又说没看到你挣钱,却看到你大手大脚花钱。你的钱,是从哪来的?一定有充足的特务活动经费。你要入党了,就必须如实向党交代,你的钱是怎么来的,否则被认为对党不忠,党员对党必须诚实,有什么说什么。还有的人议论,你还想入党呢,没向公安报告你的嫌疑就不错了,怎么还敢自己往枪口上撞。还有人提议,暂时别惊动你,等着放长线钓大鱼,把你背后的特务组织一网打尽。更有的拿你在社办工业发生的事说事,说你想把社办工业搅黄,就是破坏社会主义事业的铁证。

    谷哥笑道,我看他们才无中生有乱说一气。他们怎么没说,我是老红军的后代、省高官的外孙、主任的私生子?谷哥忽然想到常花容说的外调,暗自不禁担心,万一公安追查我的钱财怎么办。

    不料,常花容突然变脸道,你瞎说什么?

    谷哥注意到常花容脸色,突然变得发青,忙道歉,我是随口乱说,你千万别当真。心疑,莫非自己刚说的哪句话,赶巧说破了她心中的秘密,回忆刚才说的哪句话会让她变脸。谷哥想了想,心里一惊,主任的私生子,难道她有野男人,而且有了孩子,难怪她提起闫雪旺就带气,还追问我是不是听到他的闲话。

    虽然只是一转念的功夫,被常花容注意到,盯着谷哥问,你又在乱猜什么?

    谷哥遮掩道,我在想,他们还说我什么。

    常花容道,通过会上议论,连我对你都起疑心了。你最初和我谈项目,张口就说自己先垫钱,又说你在大榆树村半年时间只赚50元,在社办工业干的那段时间,更不可能挣很多钱,你哪来那么多钱垫付工程款?那天晚上你连夜赶回村,又领着凌玉和她妈连夜返回公社卫生院,带着她们坐早车去市里医院,村里不可能给你借很多钱,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一个流浪儿怎么能有那么多积蓄?

    谷哥笑道,我虽然是流浪儿,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四不贪。

    常花容气极道,果然让人家猜到了,你真是特务,莫非要逼着我做特务,你才能告诉我实情,那我可完了。想到自己不但要被撤职,还可能抓进去枪毙,脸顿时煞白。

    谷哥依然笑道,第五更不是特务,我就是想当特务,都不知怎么才能当上,不像想入党有你帮我入,也没有人找我入伙当特务啊。

    谷哥用来自辩的信条,根据需要随口添加了第五条。

    常花容想了想,也觉得怀疑他是特务的说法,太荒唐,他这样的人,特务怎么会发展,他能有什么重要情报线索,特务即便想发展像自己这样的公社主任,又能掌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怀疑他是特务,不但太离谱而且太可笑。她心里虽然彻底排除他是特务,依然气道,你还是跟我隔心,对我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之间还怎么好下去?

    谷哥笑道,看你的神态,他们对我肯定还有别的议论。

    常花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好不容易忍住笑续道,他们说,工人辛辛苦苦砌起来的墙,你都敢逼着他们砸倒,说明你心太狠,只有地主老财对贫下中农,才会那样狠心。你当场又告诉李师傅,哪个人不听话不好好干,干脆撵走,和工人兄弟连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我都感觉这样的议论,太不着边际了,我当场为你辩解,说你纯粹为了工程质量,恨的是自己带出来的人,干活太马虎,才想用这样的方法,教育他们用心干活,前面干的活这么一砸是白干了,但是他工钱照给,而且当场大幅度提高工资,他这个人对活狠,对人很体贴,像你自己说的,对工人变脸不变心。没看到砸了墙后,那些人是怎么干活的?

    谷哥笑道,你说的真明白,让你又为我操心了。你要不给我这个项目,何至于操这个心。我自己设计的三级跳,觉得挺好。你对我好心设计的路线一再受挫,总给你惹麻烦,让你失望,我感到惭愧。党还没入成,就惹来那么多闲话,真要入成了,当上乡长甚至县长,也许给你惹出更大麻烦。我闲散自在惯了,不愿意受管束。我倒觉得,我按照自己设计的路线走,你从旁帮助就挺好,免得钻进你设计的套路里,总给你惹麻烦。

    常花容冷静思考片刻,肯定道,你这番自我分析挺客观,我确实欠考虑。

    谷哥笑道,我更想知道,你怎么看待我的身世不明?

    常花容道,我看你身世虽然不明,但看你这个人再明白不过了,是好人聪明人干事的人,甚至能做大事的人,不然我怎么肯拿我的主任职务做抵押?

    谷哥冲口而出道,听你这么说,我倒要对你发狠心。

    常花容一惊,担心地问,你想对我怎么样?

    谷哥想说,我要用我的一辈子来对得起你,转念一想,这样的心思一说出口,就泄去力道了,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只好说,你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