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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谷哥商界入门

    李灵岩等人从省农机出来坐进车里,失望的李由说,我看事情就这样了,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谷哥,我把桥给你搭上了,以后的事就看你怎么做了,你下午车先回村。我一会儿到一百商店下车看看亲属。

    李灵岩道,以后你们来县城办事,吃住就到行里招待所提我就行,吃住免费。

    谷哥心想,好不容易从村里走出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做点事,回村或去社办,简直成了难以忍受的折磨。不一会儿就到一百商店门前,车停下李由下车,对谷哥道,你自便吧。

    汽车继续行驶,谷哥道,李哥,一会儿我跟你到行里,把我的新想法再说说。

    李灵岩爽快道,这么快就有新想法了?好。

    两人回到行里走进李灵岩的办公室,不等坐下谷哥就说,我想坐下午车赶到市里,去找钱处长把钢材先批下来,看能批下来多少再回来从你这里贷款,把钢材先买下来需要时可以随时取用。

    李灵岩笑道,你的行动挺快,把握商机重在一个快字,不然黄瓜菜都凉了。你就能想到用我提到的现成关系马上去市里,李由反应就太迟钝了,放下这样好的关系不用去会亲属。你去了如果能拿到钱友的批条,马上返回来,我看需要多少贷款能不能马上就办。我现在就给钱友打电话。

    说着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过去,那边问,哪位?

    李灵岩笑道,处长好,长时间不见,可好?

    钱友多次求李灵岩为家乡亲友贷款,笑道,行长有何吩咐?

    李灵岩道,我介绍一个家乡的小弟,坐下午车去市里找你,求助

    钢材的事情,我看这个小弟是能办大事的人。

    钱友笑道,当行长的看人自然不会走眼,不然钱都放没影了,让他来吧。

    放下电话李灵岩道,你马上去吧,刚好有趟火车。

    谷哥忙起身赶往车站。他来到市里201厂,恰巧是他和凌玉来市里新华书店买完书,返回车站的路上,想进去被拦在门外的工厂,这次他直接去了收发室,向收发员说找材料处的钱处长,收发员给钱友打电话,钱友吩咐让客人进来。

    谷哥按照收发员指引的路线,走进钱友的办公室。钱友看谷哥

    太年轻,虽然有李灵岩的引荐,心里存疑,让座后倒杯水,有意聊起大榆树村的情况。谷哥知道他的意图,有意把自己的想法学说一遍,又特别强调,当农民太苦太累,一年到头挣不了多少钱,上边还穷折腾,农民要想改变命运,必须离开土地另谋出路。

    钱友本来就关心家乡人的命运,佩服眼前年轻人的闯荡劲儿。他有意检验谷哥的办事能力,看他究竟有多大气量,问,你想要多少钢材?

    谷哥心里也没数,真让李灵岩说对了,连个报告都没有,他后悔自己做事太冒失,面对眼前的机会,机灵的他,心思一转,反问道,钱处长能批多少?

    钱友没想到他会倒逼自己,本来想测试他的本领,他却反过来想看自己的本领有多大。别看他年轻,心思来的够快,不能小视,便表示,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可以批给你50吨计划内钢材,每吨200元,市场上要买每吨300元都买不到。你看够不够?

    谷哥心里一阵惊喜,钱处长开口就是50吨,先把批条拿下来再说。他想定了,轻松地说,我拿着钱处长的批条回去找李行长贷款,然后再回来。

    钱友不敢相信,光凭自己批条,李灵岩就敢把1万元贷给他,转念想,反正他拿的是批条,至于他回去李灵岩能不能给他贷款,自己给足了李灵岩的面子,只要没有钱,他只拿着自己的批条也办不了什么坏事。钱友想好了,也来了爽快劲儿,从桌上拿过专用的便笺,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扯下来递给谷哥,谷哥看到上面写着,每吨钢材200元,50吨,共1万元,钱到付货。钱友。

    谷哥把条子放进衣兜里收好,感激道,谢谢钱处长,钱处长能否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钱友随口说了5位数号码,谷哥默记下来。

    钱友道,我给你写下来。刚要拿便笺,谷哥道,我记住了。

    钱友看了看他,心疑,这小子记性这么好?

    谷哥告辞离去,乘坐当天晚车返回富饶县,路上揣摩钱友的批条,感到人家才是真正干大事的人,提笔就是50吨钢材,自己无非是舞弄锹镐锄头钐刀翻砂推土一类,50吨钢材能打多少把锹镐锄头钐刀,这样一比较就分出上下高低能力大小了。下车后已经很晚,他在车站附近花了几角钱随便吃了点什么。谷哥兜里有他在社办工业攒的50元,全拿了出来,这就是他出来闯荡的本钱。来之前李由要给他批钱,也是50元,心想事还没做呢,怎么能花村里的钱,被他婉拒了。

    谷哥住进县行招待所。他第一次住进带洗手间的房间,里面有沙发床,桌椅板凳茶具应有尽有,年轻的服务员开门后,拎着暖壶马上去打开水。下一步怎么办,谷哥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没想到洗手间里还能冲热水澡,里面洗漱用具一应俱全,真让他长了见识。他在洗手间里尝试了好长时间才调好水温,冲洗了一阵擦干净,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想,难怪农村人都向往城市生活,原来真正的城市生活这样舒服,这比躺在大队部和砖厂大炕上强百倍了。自己过去是流浪儿,更难有今天这样的体验。这一天下来,他精神太紧张,又后悔没带本书,下次再出门一定要带本书,一阵强烈的疲劳感袭来,迷迷糊糊很快进入梦乡。

    谷哥一觉睡到大天亮,感觉到了饭时,忙起床把床铺简单收拾一下,洗漱后穿上衣服走出房间,把门带上来到食堂,食堂服务员给他端来一盘包子一碗粥一碟咸菜,他坐着开始吃起来。边吃边想,在这样的单位工作真幸福,同李哥好好处,把自己安排到银行,又笑自己异想天开。吃完后他走出食堂还没到上班时间,走出院子来到大街上,观看路上的行人车辆,想象着将来的县城里,能不能有自己驻足的一块地方。远远地看到那辆熟悉的吉普车,从街道的远方朝这里疾驶而来,李灵岩来上班了。果然,吉普车行驶到他身边,减速靠边停住,李灵岩下车就问,事情办的怎样?

    谷哥看着车子开进院里,周围没有人,他从衣兜里拿出批条递给李灵岩,他接过去一看,随即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声张。走,跟我回办公室。

    两人进了办公室,李灵岩对谷哥道,我以支农贷款的名义给你贷1万元,你拿着钱上午赶到市里,把钱先交上,然后咱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李灵岩出去一会儿,回到办公室拿着一张单据让谷哥签字,谷哥接过去看,是一张借款单据1万元,李灵岩让他在借款人处签字,然后拿着单据走出去,时间不长,他又拿着一张单据走进来递给他说,这是银行汇票,你拿着这张汇票再去市里交给钱处长,他把汇票交给他们厂的会计,钱到了他们账户上就可以给你开钢材的提货单了,提货单上有了你的名,50吨钢材就属于你的,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再把钢材卖出去,或者施工用得上赚回钱,把你从银行借期1年的1万元贷款和利息还上,整个事情就结束了,至于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要知道,这笔贷款是我违规为你办的。

    李灵岩叙述的整个过程,谷哥听起来一窍不通,先表示谢意,然后不解地问,拿着这张汇票能不能直接买东西?

    李灵岩笑起来,明白谷哥问的意思,汇票像现金那样拿出去就能花,解释道,这张票子不能直接当钱花,需要转到对方在银行的账户里,再提出现金或者转账才能当钱花。

    谷哥道,这样太麻烦。他对在村里赚钱的那套程序,太反感,干了大半年折腾了一大圈,挣到手的钱才50元,他担心这样折腾,再从银行里提出来的现钱会不会变少,现在他更担心的是,虽然手里拿着1万元汇票,可他毕竟没看到1万元现金,这笔钱就要变成钢材了,钢材能不能再变回1万元把贷款还上,突然感到没把握,他觉得这件事,已经沉重得像一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嫌在村里挣钱太少,去社办工业又惹出事,即便没出事看着也要黄,出来闯荡好不容易借到1万元,又感到钱的分量太沉重。权衡再三,谷哥的痞性上来,心里一急,想说我不干了,把那个借据拿来毁了,把这个票子上的钱退给你。本来自己想赚钱,设想的赚钱三级跳,没想到要以自己的名义先借1万元,再用1万元变成钢材,又得用钢材变成钱必须把1万元带利息再还上,钢材变成的钱万一要比1万元少了,自己反而亏本了。光是想就觉得太玄,真要做起来更玄。谷哥看到正盯着自己的李灵岩,转念又想,他为什么凭着自己那么一说,就让自己去找钱友,钱友虽然看李灵岩的面子接待自己,也是只听自己的说法就敢给自己开条子,凭条子李哥竟然真把1万元借给了自己。人家为自己办事,是不是也感觉太玄?他们为什么没有像自己这样害怕?李哥说看自己是干大事的人,干这样的事,的确和流浪儿做的事,和村里以及在社办工业干的那些活都不一样,难怪干那些活,挣不着多少钱呢,原来干大事赚大钱会有害怕的感觉,万一失败了会怎么样,想着胆子也大了,真干败了,大不了再去当流浪儿。

    李灵岩看出,谷哥是头一次亲手经办这样的事,得让他想透才行,不然非办砸不可,他没有催逼谷哥,等着他自己想清楚。

    谷哥却给他出难题了,李哥,我拿着这张票子总觉得轻飘飘的,心里觉得不踏实,你夸我是干大事的人,钱处长也信了你的话,不然他怎么会给我开这张批条?你能不能让我真正体验一下,干大事的感觉?

    李灵岩笑道,你想怎样才能真正体验到做大事?

    谷哥道,把这张汇票变成现金我带着。

    李灵岩顿时吃惊道,我看你不会骗我,不担心你拿钱跑了,可是拿这么多现金太危险了,单张现金最大的票面额度才10元,银行捆扎好标准的1把是100张,1万元得10把,10把现金装兜子里,挺沉,又显眼,你一个人上下火车总不放心兜子里的钱,会惹人注意的,万一被坏人盯上有生命危险。按照银行内部规定,更不许任何人携带这么多现金,必须用汇票划转,你带着一张汇票走,既安全又轻松,即便不小心弄丢了,你马上告诉我们,我们即刻通知对方见到这张汇票作废就可以了,非常安全。

    谷哥亲眼看着李灵岩楼上楼下忙乎,突然意识到,李行长为什么不叫手下人来办这些琐事,显然是尽可能想背着下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背着人。他想到李灵岩刚说违规办的,违规就得背着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连自己给曹书记送的白面,曹书记都不敢收,怕被别人知道揭发他。昨天农机厂的厂长吴边,也说钢材太紧张,工厂都停工了,李哥为什么不让他去找钱友批条子,当时自己就觉得挺蹊跷,现在想,李哥把这样的关系透露给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亲近的人信得过的人,自己是他家乡的人,他说自己是干大事的人,不然他不会让自己去找钱友,他也可以让李由去找钱友,兴许他不相信李由能干成这样的事。

    看着犹豫的李灵岩,谷哥又道,李哥,不是我故意给你出难题,我想的不一定对。有了钱处长的批条,现在把1万元钱变成钢材非常容易,把钢材再变回1万元钱就不好说了,我更想到的是把钢材变成比1万元更多的钱,一定更难办,这样变来变去的过程,一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钱如果经过银行转来转去,轻松是轻松却未必安全,这边存入银行,工厂从银行提出来,通过工厂经手的人肯定要多,了解内情的人自然也多,我总觉得干这样违规的事情,知情人越少越好,必须拿着现金。刚才李哥说的光想防外人了,没有想到防你们银行和工厂里的内部人,做这样的事,我总觉得,防范内部人,要比防外部人更重要。送白面受的窝囊气,在社办工业吃大亏的经历,使谷哥养成了戒心。

    李灵岩听了谷哥的这番话,顿时感到汗颜,一身冷汗冒了出来,掏出手绢擦了擦,在心里惭愧道,李灵岩啊李灵岩,亏你吃了这么多年粮食,又当过兵,现在又是银行的掌门人,竟然败在这个根本没登过大雅之堂,甚至前不久还是流浪儿的谷哥面前,惭愧啊惭愧,难怪自己怎么预感到眼前的他,能干大事呢,对眼前的事果然见解不凡,他说的防内部人,比防范外部人更重要,一语中的。他说的好,这个变来变去的过程,经手的人越少越好,做这样的交易最好的办法,就是现金来往。李灵岩果断表态,我同意你的意见,给你提出现金带上。

    谷哥这才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信任。他立刻表示,你相信我,就这样办吧。

    李灵岩拿着汇票出去了好一会儿,再回来让他在提款单上签字,又交给他一个手提包嘱咐道,你可千万拿好了。

    谷哥道,这个提包太光鲜,能不能给我换个旧点的口袋?

    李灵岩立刻明白谷哥的意思,脸一红忙从卷柜上,找个结实的旧兜子,还仔细拉拽一番,才放心地用报纸把钱包好放进兜子里。

    谷哥拎着破旧的兜子上了火车,车上的人满满的,谷哥只好站在车门处。一路上谷哥感受着沉甸甸的1万元,这对他简直是天文数字。他忽然想,下车后干脆带着这1万元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远远的跑到云南或者海南岛上,那里的风景好,人烟稀少,是把自己藏匿起来的理想场所,就当自己重新过上流浪儿生活,可这回是有了1万元的流浪儿,今非昔比,阔气多了。哎呀,不好,他内心里不由得叫道,带着这些钱永远流浪下去不可能,万一被抓住会怎么样,我突然在人间蒸发了,凌大妈会被折磨死,凌玉也会哭哭啼啼,连袁丽心里都难过,李哥和钱友跟着露馅,肯定恨死我,关老师和李由会怎样想,也一定悔死,还有常花容,更有表示跟我干的那些人,我那样做伤害了这么多对我好的人,太不仗义了,我还是人吗?连流浪儿都不如,成了坑害人的人,即便有了那么多钱,一旦成了坑害人的人,还有什么意思。他心疑道,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当流浪儿当惯了,遇到危险的事,总想溜之大吉。应该顺着赚钱的思路去想才对。1万元变成钢材,再把钢材变成1万元还贷,那不是白干了,还得搭上利息,还不如打道回府还贷算了,得想法把钢材变成更多的钱。怎么才能变成更多的钱,也许这就是干大事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现在回去直接还贷太无聊了,太没本事了,从此李哥再也瞧不起我了,我再找他求他帮我办事,都不可能了。没退路了。不能再犹豫。我要想法把钢材变成更多的钱,感谢关心我的大妈、收纳我的李由、教育我的关老师、为我赚钱铺路的李灵岩、帮我打开赚钱大门的钱友,还有常花容,没有他们,别说赚钱赚大钱,连拿着大钱过把瘾的机会都没有。他又想到凌玉,袁丽,她们看到自己的遭遇跟着担心难过,有了钱要把她们好好打扮打扮,让她们像城里的姑娘、媳妇光鲜靓丽。

    谷哥心里紧张细致盘算,时间过的很快,火车到了凤城,谷哥下车来到201厂收发室,给钱友打电话说给他带来的东西拿来了。不一会儿,钱友来到收发室门口,谷哥小声道,钱我拿来了。

    钱友拉了一下谷哥的手,跟我走。谷哥会意地跟着钱友走出大门,向左手方向走去,大约走出200米远,过了厂区的院墙,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向左拐顺着厂区院墙又走了几十米远,隔着道的对面,一个类似仓库的巨大建筑物,大门右边挂着201材料库牌匾。谷哥跟着钱友进了大门往左拐是会计室,钱友打开门走进去,对里面的会计道,交一笔钢材款,顺便把提货单开出来,提货单分十份开。钱友对会计又特意交代道,提货单上别写单价。会计开完收据和提货单,钱友一一仔细核对无误,交给谷哥,谷哥又核对一遍,然后细心装进自己衣兜里。

    钱友领着谷哥走出会计室,向库房走去,来到库房门口,钱友让管仓库的人打开大门,谷哥看到堆积如山各种型号的钢材,有钢板钢筋槽钢角钢,码成整齐的一垛垛沉甸甸的,惊讶得张开嘴巴伸了伸舌头,暗叫,哪来的这么多钢材。谷哥想,大概现在不打仗,即便打反击战也用不着那么多大炮,运来做大炮的钢材就没用了,钱处长才左批右批,也不知道这有多少吨钢材,钱处长让我看看,恐怕不是让我开眼界,他知道我拿来的是现金,做这事懂得应该背着人,信着我了,意思虽然没明说,这不等于再明确不过地告诉我,以后需要钢材尽管来找他。

    钱友对仓库保管员特意嘱咐道,货暂时存放在库里,货主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再来提货,见票付货。

    谷哥闻言心里不由得涌上感激之情,他正发愁50吨钢材如何拿走又放在何处。两人都是明白人,彼此心照不宣,就这样互相告辞分手。

    谷哥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顺着大街走着。事情还没有办完,50吨钢材已经实实在在压在自己的心头,现在是50吨钢材压在心头,将来兴许有100吨200吨钢材压在自己心头。难道带着心头上这么重的钢材回村?回村再干别的也没意思,人家要问,你出去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想好要背着人做这事。村里人也确实帮不了自己。去公社中学对凌玉说了会把她吓着。可别吓着她,她会天天哭泣,问自己怎么办,自己心头的50吨钢材压力没有减少,反而又挪到她的心头。他想,干大事的人,还不能把心头的压力说给别人,更不能说给自己亲近的人。干大事还有这么多说道。自己用钢材想赚钱,可是那钱在哪里?送白面碰的钉子,在社办迭的跟头,曾经渴望身边有个说悄悄话的人,能帮着自己出主意,分担压力,这样的想法又异常强烈地浮现出来,可是,这样不隔心的话伴,在哪里才能遇到?

    忽然,谷哥发现自己,正在围着站前广场中央大圆盘在转圈,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车站。他看着眼前的大圆盘,忽然意识到,转圈走下去,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头,没边。谷哥心里一亮,脑海里闪现出吴边的身影。被50吨钢材压得漆黑的心间,仿佛像打开了天窗似的,钱自然在想买钢材人的手里,想买钢材的人,即便他们手里没钱,也会像自己一样去找有钱的地方,也一定会去找银行,想法从里面把钱贷出来,买到钢材再想法把钢材变成更多的钱。马上回去找农机厂的吴边,问他1吨肯出多少钱,如果真像钱友说的1吨能卖300元自己能赚5千元,5千元是自己在村里大半年赚50元的100倍,顶自己在村里干25年。跑两天就顶25年。谷哥立刻被这想法激动起来,心头的压力竟然一下子消失了,他仿佛看到一摞摞的金钱在向自己招手。他马上乘坐夜车赶回富饶,依然去了县行招待所。

    第二天吃完早饭,谷哥来到农机厂,走到大门口,看到收发员说找吴厂长。吴边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迎着谷哥站定,他认出谷哥苦笑道,事情怎么能这么快?你又白来一趟,还是找找别的单位吧。

    谷哥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开门见山道,我想问你,1吨钢材你能出多少钱?

    吴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小子不过是农民包工头,小小的年纪,乳臭未乾,四处揽活都揽不着,居然来问我这个,现在骗子可不少,莫非看我紧张着急,想来骗我一把。反正现在也闲着,拿他逗逗乐子、寻寻开心,以后见到挺张狂的李灵岩,也好嘲弄一番。于是道,400元。

    谷哥猜出吴边的心思,平静地反问,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

    吴边看着谷哥镇定的样子,心里叫苦,人不可貌相,为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轻易吐口。他围着谷哥前后左右慢慢转着,边转边琢磨。

    谷哥笑道,你这个人莫非真像你的名字,喜欢转圈,转圈的确无边,永远也转不到头,难怪你想不出脱困的办法。

    吴边暗道,坏了,这小子居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未免低估了他。他手里一定有杀手锏。怎么逼着他抛出杀手锏呢,想了想道,口说无凭。

    谷哥明白他的意思一定要看到证据,便道,假如我有真货,你就出这个价?

    吴边忽然想起,假作真来还是假,断然道,你还是跟别人去玩这个吧。说完转身回走。

    谷哥从兜里掏出一叠单据,对他晃了晃道,你可别后悔,有些机会一生只有一次。

    吴边看谷哥亮出票据,虽然真假难辨,但谷哥说的机会只有一次,实实在在变成诱惑。

    谷哥又进一步道,你实实在在给我出个价,我要觉得合适,绝不再讨价还价。因为我们初次交易,请你理解我,你必须把钢材款以我的名字存入城里的银行,再把存折交给我,等我确认无误后,立刻交给你收据和提货单。

    能说出这样具体详尽的交易细节,吴边确认无疑,即刻表示,450元1吨,钱保证是你的,但是,我必须先验证提货单的真假。

    谷哥心想,每吨400元已经远远高出自己心中的底线,何况他给的是450元,于是道,我必须先验明存折的真伪,才能让你看提货单。他不知道,吴边心中也在盘算,刚才450元1吨出口太冒失,估计300元就可以做实,毕竟长期在商界打交道,熟悉内幕,但是自己已经张口,好在自己可以采取各种方式把每吨钢材变成500元甚至更多。

    谷哥又问,你能要多少?

    吴边感到吃惊,这小子能量真不可低估。想了想道,10吨。刚出口又想,你小子再有能耐,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钢材,兴许通过什么关系,从哪个建筑工地,拣点边角废料来换点零花钱。

    谷哥想一次性卖掉,先取得经验腾出手后再说。于是道,我可以给你50吨。

    吴边疑道,现货?

    谷哥毫不含糊道,现货,只要钱到位,立马取货。

    吴边道,三天之内,我保证在市里交给你存入银行22500元的存折,你只要交给我提货单,可以不必让你提供其他任何票据。

    谷哥吩咐道,你把钱存入市新华书店左边50米路边那家银行,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就在新华书店门前见面。

    吴边又想了想道,时间还可以提前,明天中午十二点,在你指定的地方准时见面。

    谷哥笑道,好,一言为定。说着伸出手来,吴边同时也伸出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谷哥道,我相信,我们之间合作一定愉快。

    吴边道,我能结识你很荣幸。刚松开手,吴边又道,本来我应该请你吃饭,考虑时间紧迫,我要马上筹措钱款,恕不相陪,明天中午见。说完回身向办公室走去。

    第二天将近中午十二点,谷哥向市新华书店门口走去,看到吴边站在那里迎着他走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路边一个胡同里走了几步,看周围无人,吴边拿出一个存折交给谷哥,谷哥看了看道,我给你看看提货单。吴边接过提货单看出真的又递给谷哥道,先去银行检验存折真伪,因为数额大我设定了密码,你确认后可以修改密码,你验证后这个存折上的钱就是你的了。两人一起走进指定的银行,经过验证修改密码,存折交到谷哥手里。之后,谷哥领着吴边来到201厂的材料库,经过确认无误,谷哥把提货单和收据交给吴边。

    两人分手后,谷哥独自一人顺着大街向银行走去,想着存折上自己名下的22500元,就是钢材变成的钱,扣除贷款1万元和少许利息,净剩下1万2千多元,完全是自己的,内心产生前所未有的冲动,忍不住从衣兜里掏出存折打开,扫了一眼存款余额,又感觉不像拎着沉甸甸的现金真实和过瘾,迫切想去银行变成现金,1万多元现金该有多少张,自己干了半年多农活,分红才得了50元,是5张10元票,1把里抽出5张,就是自己在村里干半年才能赚来的钱,不按半工半读的干法算,即便按照整天干,也得干三个月才能赚来50元。全村人拼死拼活地干一年才能赚多少钱。打草捆、扛甜菜筐、拉沙石、打鱼卖鱼,又在社办工业推土、翻砂,虽然能赚到钱,挨累受冻吃苦,远远比不了倒腾钢材赚的钱。世界上的还有这样的赚钱法。谷哥被这样繁复的换算惊呆了,他不厌其烦地继续换算,体验着异常强烈的力量感和满足感。真赚到了大钱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感觉,简直太奇妙了。这是自己在三天之内完成的,自己原来设计的三级跳简直太可怜了,由50元经过务工赚的钱再一下子跳到1万多元,简直是惊天的神奇跳跃,要想跳得这样高,非得有神力不可,这简直是人间奇迹。自己怎么会由半年赚50元,一下子只用三天就赚来1万多元。他开始怀疑自己。50元,靠的是自己苦干实干出大力流大汗,像凌志说的村里人议论的,是傻干,太卑微和可怜,果然说中了,与三天赚1万多元相比,当然是傻干了。自己只是费费脚力动动脑筋,就赚了1万多元,靠的什么?过去的流浪儿生活,天天不停地走来走去,从来没有攒到过2元,要饭要钱也确实真用脑多跑路,还要忍受多少人的冷漠白眼,一天最多能要到1元,就成了天大的喜事。难怪有时想,在村里这样干活,还不如当流浪儿挣的多呢。幸运的是有人帮忙,先是李哥提供赚钱的本钱,然后是钱处长的批条。贷款当本钱有利息,1万元贷三天的利息也应该还上,现在就应该赶回去还钱。

    谷哥又想,对李哥光是还贷款本息就行了?村里人帮助自己,自己都想感谢,李哥帮自己赚了1万多元,更应该感谢。还有钱处长的批条要值多少钱。谷哥想到这里心里没有了比较的参照物,或者能用来当参照物的变得太可怜了,不足以用来参照,如果拿过来做参照,把自己都矮下去了。能干大事的人,是因为有人帮自己干大事,对自己有大恩,要大谢才是,不然自己太不仗义。现在自己不是有大钱了么,从1万多元里拿出钱来答谢李哥和钱处长。没有他俩的帮忙,自己根本赚不到这么多钱。这钱怎么分还不能同他们商量,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赚了1万多元。至少应该让他们拿大头。

    谷哥在心里反复比较权衡了好一会儿,狠心做出决定,自己只留下2500元,1万元定下三七开,钱处长的分量应该大,能赚大钱的钢材就在钱处长手里,钢材能赚大钱的关键是那个差价,钱处长的批条价值就相当于那个差价,但把赚来的钱都给钱处长,自己白干了,也没钱答谢李哥了,连利息都要自己出,自己本来想赚钱,做无本生意,算计不好成了亏本生意,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岂不白忙乎了。答谢钱处长的应该是差价的一半,索性就替他打个折给他整数7千元,李哥3千元,这样算来又感觉自己只拿2500元少了些,应该拿3千元,也要对得起自己,给李哥2500元。就这样定了,不能太费心思了,赚来的钱怎么分,应该费费心思,不能吃独食,吃独食只能越吃越少最后无食可吃,分得差不多没漏下应该感谢的人,就可以了,应该把更多的心思用到如何赚钱上。1万元的利息该不该给李哥?虽然贷款的时间这样短,利息不会很多,但不给利息不好,虽然给李哥2500元,利息让他从给他的钱里出,恐怕不好,这是两码事,自己又不是从他手里借的,1万元是银行的钱,连利息的钱也给了,李哥会想自己办事挺周全。利息也给他但给他多少,让银行人算一算准确数,估计不会超过100元,2500元都给他了,如果自己给的利息钱反而算计到角分,让李哥觉得自己未免太小气,利息就给100元吧。干大事的人不应该是小心眼。

    于是,谷哥来到银行,从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存折里,支出7千元,转入以钱友名字新开的存折中,再以李灵岩的名字开了另一个存折,从自己的存折中再支出2600元转入李灵岩名下。每个存折都设定了密码,连自己那个存折又重新设定了密码,他又用心记住了三个存折的密码。转身想出去上新华书店看看,自己有这么多钱可以想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了,让里面的营业员看看自己,不知她们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他还没走出银行大门,又自责道,险些走了冤枉路,自己带来的50元,这几天已经花了十几元,应该从自己的存折里再提点钱,又来到柜台前,拿出存折递到里面,柜员问取多少?

    谷哥道,提100元。马上又想,村里离市里这么远,花完了100元再来取,太麻烦,万一遇到什么急事需要花钱,拿不出钱来,又道,提500元。办完业务后,谷哥先来到201厂,把钱友的存折交给他并告诉了密码。两人无话。

    谷哥来到新华书店,买了资本论,又随便买了两本小说,他和凌玉可以轮换读。谷哥没忘了去文具店,看看那个为自己说话的女知青,走到文具店,发现牌匾改成饭店,挂了四个幌,他带着希望走进去,没发现有她,不便打听,怅然若失离开。赶上下午火车返回富饶县城,来到银行见到李灵岩,把存折交给他,告诉李灵岩,其中1万零100元还贷,2500元是给他的,又告诉他存折的密码。

    李灵岩高兴地接过存折,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他真是一个干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