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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衣门 第四节 黑衣(3)

    在京郊药谷的时候,黄衣给孙若愚送了信,托他打听皇宫中有无女官,名字与“墨”字相关。孙若愚问了一圈儿,专程跑来药谷,对黄衣说,没有打听到宫中有谁的姓名与这个字相关。

    黄衣便同孙若愚约好,如果以后查得什么消息,就传递给邻县的县丞罗孚威,天衣小院自然便能收到。

    蓝衣去找了陶端平,陶公子告诉蓝衣,他很快就要调回京都卫戍,再要出来相见,可能会有些不便。不过,他已收了蓝烁随他入军,跟着他当亲兵,若是需要陶公子做些什么事,他可以差蓝烁出来跑腿,传递消息。

    雪衣听了之后,说道,若是蓝衣亲自去和弟弟传递消息,她在江湖上已有些声名,难免会过于显眼,于天衣门有碍。不如,就让赤衣去和蓝烁对接,他们俩年龄相当,可以着赤衣扮成个少年模样,与蓝烁混迹于市井街巷,即或是碰上谁,亦难以被查觉。

    天衣小院之内,通常还是只得老车与褐衣和紫衣三人留守。

    青衣去见了郭将军,回来汇报说,郭兴十分帮忙,按照紫衣给的画影,专门查探,趁噙剑通关去外藩时,搜出了她夹带的禁物,并将她扣了下来,转交给四方县的县尊陈大人关押。

    然后,青衣去到四方县的牢里,见了噙剑一面,喂她吃了黄衣配好的一丸药。青衣告诉噙剑,除非服了黄衣的解药,否则噙剑此生,再也不能恢复功力。

    青衣对噙剑说,大姐虽接了她寻亲的案子,却不能任由她在外面坏事。噙剑此次若是肯配合待在牢里,不与外界传递任何消息,则与天衣门的以往恩怨,可以一笔勾消。若是她不肯配合,那么,单只为了噙剑害得雪衣残废,天衣门姐妹就绝不会放过她。

    噙剑对天衣门的姐妹从来都不喜欢,但内心深处,却一向只惧青衣。她深知,天衣门姐妹大都对她嘴硬心软,下不了狠手。独有青衣,虽然每次都笑容满面地叫她姐姐,但若真的想要对付她,青衣绝不会心软容情,故此,噙剑答应在牢中等候,配合天衣门的安排。

    雪衣得妹妹们帮手,将外围事宜全部安排妥当,便准备亲自进京,去查探案情。

    这一回,连老车都没有再阻拦她,因为,雪衣是这样对大家说的:“我的计划是这样:谣传都说,武氏有一个女儿逃出生天,我便准备去大理寺,自行招认……你们且别急,我的年龄与传言对不上,一查就知是假的。但我会说,我要为当年的屠门案喊冤,还要面见天子,如此一闹,必然惊动皇上。若得皇上允可亲自见我,我一定能问出实证。呐,你们谁,可以替我去做这样的事?”

    众妹妹们都默默,老车叹了口气,道:“门主想必全都猜得了吧?我大姐之前,是曾对我说过,门中七姐妹,独有门主,能不进京,就绝不要进京,还嘱我替她看住你……现下我已知道,大姐是怕门主的身世来历走漏。可如今,门主竟是要明用自己的身份,反向闹大,虚虚实实,惹人猜疑……这事,的确是别人做不来的。”

    雪衣点头道:“老车说的对。我早已算好了,对于自己的事,我只说有凭有据的实情,不会涉及江湖秘事,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引动官府来查我天衣门,不会把注意力惹到天衣小院这里来。”

    “而借武氏遗孤的身份一闹,皇上很可能会亲自见我,他知道我年龄不对,绝不会相信我是真的。我见到皇上后,随机应变,亦会去引动他疑虑思索。在皇上面前,我只是个残废了的小女子,对朝政毫无威胁之力,我相信,我说的话,一定能打动皇上,令他放我出宫。呐,你们谁,可以替我去做到这样的事?”

    众人全体默默。

    雪衣最后道:“在京城有孙若愚,在邻县有罗孚威,京效驻军里有陶端平,边塞还有郭兴将军遥相呼应,有他们这几位联手帮护,我在京中若遇任何风险,都可以及时将消息传回天衣小院。所以,这一次,你们谁都不要离开,你们要守着天衣小院,等候我的吩咐。”

    众人默默良久,一起躬身称是。

    雪衣在邻县,雇了一男一女两位仆佣,赶着一辆大车,送她去京城。

    到了京城,雪衣遣回仆佣,自己摇着轮椅车,前去大理寺投案。

    大理寺一收到雪衣的状子,登时全被惊到了。

    只见状子上写道:“二十年前,莫名屠门。武氏孤女,今来申冤,但求皇上赐见,容禀前情。若有虚言,任凭处置。”

    大理寺卿亲自出来接见雪衣,细细盘问。

    他查看雪衣递上的户籍抄录,发现雪衣还不满甘一,就动了怒,问道,二十年前,雪衣还未足一岁,就算她真的是武氏孤女,又哪来的什么前情可禀?

    雪衣款款回道:“大人,既然我是遗孤,自然有高人相救。而既然有人救我,也就一定会有人告诉我前情,对不对?”

    大理寺卿不敢怠慢,赶紧将雪衣收押,随即把状子报进了宫里。

    京城内,立时一片喧哗。

    奇怪的是,宫里收了状子,太监来传口谕,只说先把人关着,要好好照应,不得亏待。

    这消息一出来,京城各处,便开始走动。

    最先跑来大理寺要求见人的,是孙太师。

    大理寺卿向上禀报,宫中却回复,随便,谁想见就见。

    有了这话,孙太师便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一见果然没有亏待,牢房条件不错,明亮洁净,有专人服侍雪衣,照顾得还挺周到。

    孙太师围着雪衣转了一圈儿,仔细看了看她,痛心地说:“你是哪家的姑娘?为何要来此送死?”

    雪衣坦然道:“我是武氏遗孤,太师为何不信?”

    孙太师气道:“信?鬼才信……谁指使你来的?你想干什么?”

    雪衣好奇地问:“孙太师,此事与你有何关系?”

    孙太师道:“我那个孙子,鬼迷了心窍,非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我来搭救你。你同我讲一讲,你什么时候救过我那孙子的命?”

    雪衣抿嘴,暗赞孙若愚找的理由不错,道:“原来是孙小哥的爷爷,失敬了。孙小哥有一次被鬼缠身,是我念咒驱鬼救了他。若说有救命之恩嘛,倒也不错。”

    孙太师摆摆手,道:“哎呀,他整天在外面乱跑,谁知道什么时候遇上什么人,还鬼缠身……我看他就是鬼迷心窍。我不管那些,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同你讲实话吧,皇上也不信你是武氏遗孤,只是在好奇你想见他的目的。你跟我讲讲清楚,说不定我还能替你向皇上求求情。小姑娘,你不要不知轻重,你若真是武氏遗孤,你就净等着死吧。”

    雪衣想了想,道:“太师,劳烦你禀告皇上一句话,兄弟阋墙,险过女子乱政,如若长长久久,只听那一面之辞,陛下怕不怕,养虎贻患?”

    此言一经上传,宫中立刻下了旨意,传雪衣进宫,面见圣上。

    雪衣即被送进了金殿。

    玄帝已过中年,气宇轩昂,眉目英挺,看上去,还有些和蔼可亲。

    他高崌龙位,瞧着阶下跪坐的雪衣,道:“小小姑娘,这些天来,竟得满朝文武打探你的消息,似乎你人缘很不错。说吧,你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求见朕?”

    雪衣俯首,道:“陛下,若非这种方式,一介乡野草民,又如何能得求见天颜?”

    玄帝轻笑一声,说:“朕又不是老虎。年轻女孩子嘛,总会让朕看着心喜,你不必畏惧。朕知道,你绝不可能是二十年前的武家遗孤,现下,你已见到了朕,有什么前情,想要禀告?”

    雪衣认真奏道:“启禀陛上,二十年前,有人故意向陛下奏报,说武氏藏逆,有谋反之意。但这不是实情,当年罔极寺的女尼,确有私情,但情不在武氏,而在皇族。这些年来,传言似乎从未断过,陛下难道从无疑心?”

    玄帝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么知道有什么传言?你先从实招来。”

    雪衣道:“民女有抄录户籍为证,乃是远乡僻远人氏,幼失怙恃,曾被天衣大娘收留,学师数年。现下,民女仍以织绣为生。”

    玄帝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了些,低语道:“你是天衣大娘的徒儿?果然聪明伶俐……”

    雪衣试探着问道:“陛下听说过我?”

    玄帝面色一冷,旁边太监已开口斥道:“大胆,掌嘴。”

    金殿护卫正要上前,玄帝瞪了太监一眼,那太监十分机灵,赶紧扇了自己一耳光,挥手让护卫退下。

    玄帝的声音听来还是有些冷,但并无怒气,道:“多年以前,我曾下旨,着天衣大娘只制百姓服饰,不得插手官衣。其实后来,我才得知,你师父的手艺超凡脱俗,自然便会猜想,她的徒儿亦非凡品。今日得见,你果然不错……就可惜……你是怎么伤的?”

    雪衣道:“回禀陛下,民女是被一个和尚设计伤的。最近民女才刚得知,原来,那和尚处心积虑,用了很长的时间,为陛下设了一个圈套。民女不惜一死,假托武氏遗孤身份,前来求见陛下,只为着,要向那和尚,讨还一个公道。”

    玄帝来了兴趣,道:“哦?这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讲给朕听。来人,为雪衣姑娘设座。”

    雪衣俯地谢恩,太监赶紧搬了软垫过来,将雪衣周围密密地垫实,容她靠坐在殿前。

    雪衣款款说道:“民女自小跟着师父长大,在三岁那年,曾见到有一个男子前来与我师父话别。当时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民女已记不清了。不过,那人的面容,民女一直记得。在五年多以前,我师父因病去世,她留下的织绣活计,全交由民女打理。”

    “民女本想,靠着手艺吃饭,求个平安度日。却不料,就在两年多前,民女突然被骗去了一个地方,说是要为人制衣,结果竟被一个和尚设计所害,身成残废。而那个和尚,民女认得他,就是之前那位,曾与我师父话别的男子。”

    雪衣坐着,脸自然而然就抬了起来,她大着胆子去看玄帝。

    玄帝似无所谓,旁边太监看了一眼玄帝的脸色,没敢再吱声。

    玄帝淡淡道:“听起来,那和尚应该是你师父的相识,好端端的,他为何要去害你?”

    雪衣道:“我也觉得奇怪,许是民女问了什么话,令那和尚不满吧。民女既知是被那和尚所害,这两年多来,就一直设法在查和尚的来历,没想到,查出来的结果,石破天惊。陛下可知道,这个和尚,其实是前朝忠帝的长子,也就是陛下的皇堂兄。民间只知道,他随忠帝一起被谋害,但实际上,他竟然逃出宫去,做了和尚。”

    玄帝盯着她,语气不善,问道:“谁替你查出来的?”

    雪衣道:“民女擅长织绣制衣,自然各家都能去得,这两年多来,民女着意留心,听得了不少消息。这是民女自己,拼凑听来的各种消息后,猜到的结果。而民女猜出那和尚的来历,就直接去问那个和尚,他自己便承认了。”

    玄帝面色和缓下来,赞道:“哦?你竟然,能让他自己承认?你挺厉害的嘛。”

    雪衣道:“不敢。民女小时候,就惯会猜谜,反应略比别人快些。是那和尚设计,害民女受伤,他却毫无愧疚。他还要求民女替他办事,故此,他对民女并无隐瞒。民女查了他许久,猜到他的真正目的,是对陛下有所图谋。故此,为了讨还公道,亦为了社稷平安,民女才冒死来禀报陛下。”

    玄帝轻笑道:“哦,还为了社稷平安?你志向倒不小……若不是你已身残,单凭这一份口才胆识,进宫来做个女官,倒也当得。呵呵,说来也巧,你名叫雪衣,而朕的宫中女史,官职便叫做黑衣,与你这名字,恰似一对。”

    雪衣浑身一震,赶紧佯做没靠稳软垫,顺势俯下身子,道:“谢陛下恩典,只可惜,雪衣是个废人,当不起大用,还请陛下恕罪。”

    太监赶紧过来,扶着雪衣重新坐好。

    玄帝道:“你身子不便,就不要再拜了,继续说吧。”

    雪衣谢恩,道:“那和尚见民女已猜出了他的身份,就给民女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他旧年在宫中时,曾与前朝圣皇的女官私订了终身。若是他能继帝位,便会纳那名女官为侧妃。那女官对他情深义重,纵然他后来假死逃出宫去,那女官也不肯再嫁别人,只是专心等他回来。”

    玄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