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合者皆为妖
他们两个人越走越感觉到浑身乏力、呼吸不畅、头脑昏沉，直至最后，彼此都不知不觉地瘫软倒下，再也动弹不得了。
因为自己的嗅觉就极其灵敏，九小寒原本以为，在这历经千余年的古墓道里，除了那点弥漫着的蜡油味道，就没有其他的异常气体了。可是，殊不知，这种无色无味、早已失传了数百年的毒料，被人掺在蜡烛之中，随着未燃尽的蜡尾和蜡油挥发而出。
虽然，皇甫翊三年前是来过这里的，可是，当初，他是活生生地被捆绑在棺材里被八个死侍抬进来的，而且，从那个通气的小孔里，他只能看到这一路上影影绰绰的烛光。因此，在他对这条甬道的印象之中，也是没有毒气成分的。
依据他的初步推断，一来，可能是最近三年内才有人重新获得了那种特殊毒料的偏方；二来，这种毒料原本就在，只有通过和蜡烛一同燃烧的时候，毒性才会被化解掉。
而，这第三种情况，是最太不可能发生的，那就是九小寒自身上散发出来无色无味的那股吸妖之香，和这种墓穴之中特制的蜡油香混合在一起，所产生的有毒气体。因为，毕竟，也只有自己的体味儿，九小寒是根本闻不到的。
九小寒闭上幽蓝的双眼，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对于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十分的后悔。这一次，自己又让子玉陷入了险境，哎！还是自己的道行太浅了啊呀！
九小寒左手伏着躺在自己臂弯里早已经不省人事的子玉的后背，右手正想要解开自己左手腕上的那条“仙柳藤”手链。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当被一盆冰冷的雪水狠狠泼在脸上的皇甫翊再次醒来之时，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再次遭到了禁锢，而且，自己就躺在三年前的那同一口大棺材里。就在这一瞬间，皇甫翊仿佛是有种身在梦境之中、穿越回了过去之感。
然而，借着墓室里墙角的微弱烛光，当他亲眼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獠牙古兽铜面具的陌生男人正阴气沉沉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低头俯视并从头到脚俯视着自己的时候，皇甫翊终于知道，这，绝不是幻觉。
这个墓室，皇甫翊再熟悉不过了，他曾经在这里被囚禁了长达三年之久。他每天都活在身心难受的疼痛之中，心口与腹部的旧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就又被刀割开……他恨透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只是，从这个陌生面具男人的气息之间，皇甫翊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来，对方肯定是人族。不过，此人既不是曾经用自己心肝血来延年益寿、企图长生不老的亲生父亲皇甫若舟，也不是用自己心肝入药救命而重获新生的亲三哥皇甫旭。虽然隔着那个厚厚的面具，皇甫翊能够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捆在这儿？”皇甫翊平躺在棺材里、如同刀俎之下的一块人型鲜鱼肉，又狠劲挣扎了两下，手脚反而被勒得更紧了。
居然还是捆妖藤，这种东西，就是先前在黑狼洞中九小寒被捆绑之时对方所使用的藤锁。难道，是同一拨人，或者说，是同一拨妖？
七个多月前，皇甫翊从这个古墓中意外逃生出去，在于清心山遥望、相隔数百里、比邻义安郡的枫林坳里，亡命天涯了许多时日，最后，才找到了那个相对安全的黑狼洞，暂时当做了栖身之所。
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身型异常彪悍、几乎个个都是普通同类两倍多之大的那群黑狼，究竟是它们天然自炼而成的，还是被人豢养成妖的。不仅凶恶无比、嗜血成性，而且，有时，还能直立行走、用人族手势的方式进行交流。
不过，如果，现在，单从自己手脚上的捆妖藤来看，就马上定论说，这个古兽面具男就是之前捉住九小寒的人，或许，还有些为时尚早。
此人的身高，约有六尺，古兽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漆黑得好像是能吸入周遭所有的黑暗似的，听到皇甫翊的问题，他微微地眯起眼角，冷笑了两声，转身而去。
那寒凉如冰、充满杀气的诡异笑声，在这间空荡荡的古墓室里，回响了很久很久。
皇甫翊没有听到墓室石门的开关声，他没有办法确定，那个人是否还呆在这里。此时，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九小寒的下落。
早在五百年多前，离勿仙君追随九小寒坠破仙界，他陨落的仙魂，与那造孽深重的老妖王容啸残存的妖魂合二为一，被埋入了伏妖山下的鬼蜮妖窟之中，受尽了各种地狱般的折磨。可，那些折磨，都抵不过他对蓝净初的内疚和思念之情。
就如同当下的情况是一样的，皇甫翊被困在棺椁之中，毫无自救之力。此刻，他宁愿用自己的死，去交换九小寒的生。
可是，九小寒人在哪里呢？是也被刚才的那个古兽面具男抓了、关在另一处墓室呢？还是，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正在寻机找着解救方法呢？
“师父……？子玉……？你们在吗？”迷迷糊糊的九小寒梦到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清心观里四处奔跑呼喊着，寻找着师父无为子和结拜义弟“子玉”。
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正当九小寒赶到无为子的静室门口时，却意外地发现从紧闭的门窗缝隙中渗出了墨绿色的烟雾，像极了那对雌雄巨蚺呼出的气体。
九小寒赶紧捂住口鼻，飞速跑到门前，一掌推开静室的门。就在他被那一股更为浓烈的毒呛晕倒地、闭上双眼之前，他似乎隐约地看到，久病在床、数月未醒的师父居然从铺榻上坐了起来。
然而，就在师父望向倒在门外、与即将失去意识的九小寒对视的时候，九小寒顿然惊呆了。
九小寒透过屋中刚刚一涌而出、逐渐稀薄起来的烟雾，看到了师父的那双眼睛像两个血淋淋的红窟窿，如同死而复生的活尸体一般。更恐怖的是，从那两个血窟窿里，还在不断地往外爬着一只一只的怪虫子，长得十分像那些还带着胎膜的幼蚺一样。
那些“幼蚺”爬得满地都是，就仿佛是被捅了窝的蚂蚁和蜜蜂似的，全都朝着门外地上的九小寒冲过来。
九小寒也很想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而且，很快，浑身上下都被越来越多的“幼蚺”重重的包裹住了，既憋闷、又恶心。甚至，九小寒都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被那些怪虫啃噬着。心中暗叫，好疼啊……
“诶！诶！醒醒~~~醒醒~~~”耳边被这聒噪而有点嘶哑的声音，吵闹个不停。躺在地上的九小寒，肚子和膝盖不知被什么人狠狠地踢了好几脚。
九小寒很想睁眼，可是，不知怎的，一对眼皮就好像是被人粘了封条、或是挂上了千金秤砣一样，一时沉重地怎么也睁不开。
而，对方似乎见到九小寒下意识地捂着痛处、撺起身来，那凶神恶煞般的声音又提高了些嗓门，又在九小寒捂着肚子的手背上狠踩了一下，大声嚷道：“臭小子！装什么死啊？赶紧给我起来！”
“咝~~~”终于，九小寒疼得一咧嘴，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距离自己面前半只脚的距离，就是两个穿着黑色高腰、牛皮厚底的武官官靴的大腿。
然而，那双靴子，四周边缘满是泥土，鞋面上也是又脏又臭。还混杂着发霉的土味儿、血腥味儿，还有一种类似于温泉水挥发出来的硫磺味儿。
从靴子的大小长短来看，此人身高至少在五尺四以上，定是个有头无脑、脾气坏透了的彪形憨货。
然而，透过对方那两条大粗腿，九小寒贴着地面，向那人的身后扫视过去。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身在一个非常大的破旧铁笼子里。
而且，更让九小寒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是和很多脚上带着镣铐、身穿死囚服装、大多脸上都被刻着“囚”字的男人们关在一起。
九小寒一打眼看过去，约莫着大致上有四、五十人的样子。有些人赤着脚，有些人穿着草鞋，有些人穿着布鞋。或许，在这里，鞋子可能是一种身份等级的象征吧，九小寒猜想着。
但是，九小寒能够感觉得到，在那个身穿官服官靴的彪形憨货刚刚走进来铁笼的同时，那些死囚犯们从心底最深处而发出来的、那种甚至比害怕死亡更加恐惧的情绪。
“新来的，别偷懒！起来干活儿！”那官靴彪汉又一声不耐烦的大吼，说完，转身向外走了两步，驱散着周围的死囚犯们，“都闲得没事儿干吗？有功夫在这儿看热闹？”
九小寒刚刚想要手撑着地面、打算坐起身来，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异色的双眼，九小寒一直深深地低着头。
这时，只见，那满脸横肉的官靴彪汉扭头俯视瞪着动作缓慢的九小寒，嫌弃道：“磨磨唧唧的懒泼皮！”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要甩出手中那条带着血刺的皮鞭、正朝着地上的九小寒抽去。
九小寒的听觉十分敏感，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那皮鞭席卷着一股如刀光剑影般的血腥杀气，一旦那皮鞭抽下去，毫无疑问，定是皮开肉绽。
然而，就当九小寒已经听声辨位地准确预判了那鞭子即将落下的位置，并且已经举起手臂、准备好了迎接鞭子尾巴落点的时候，悬在空中的皮鞭还没有落在九小寒的身上，忽然，一个二十来岁、穿着一双布鞋、身体健硕、面容整洁的年轻男子一步上前，挡在九小寒的身前，将鞭子狠狠地攥在手心里。
九小寒的头始终低沉着，同时，身在对方的背后，看不到那男子的样貌，只听得那年轻人音色洪亮而富有质感，对面前那官靴彪汉厉声地训斥了一句：“滚！”
登时，那官靴彪汉猛地哑然，显然是对这男子的横空出现有些诧异，无奈地闷应了一声“是”。
男子松开了手，将鞭子丢回给了那官靴彪汉，那鞭子轻飘飘地落在官靴的脚旁。
“都别看热闹了，散了吧！散了吧！”那官靴彪汉收起了鞭子、指点着面前几个看着十分不顺眼的围观囚犯，迁怒地训诫道。随后，双手攥在背后，愤愤地走了出去。
直到那官靴消失在了铁牢笼的门外，直到那些带着手镣、脚镣的死囚犯随着那官靴窸窸窣窣地走出了笼子，年轻男子这才回过身来蹲下，从头到脚打量起九小寒：“你可受伤了？我的‘小恩人’！”
小恩人？这久违的称谓，这具有磁性的语调，竟然与“子玉”太过相像了。乍听起来，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呢。
九小寒心头惊喜，抬眼与男子对眸，可，就在那一刻，期待越高，失望越大。看到了与“子玉”的脸型骨骼三分相似、七分神不似的那张陌生面孔，九小寒顿时一怔，心道说“可惜不是他”。
年轻男子抬起右臂，单手勾起九小寒的下巴，深情款款地仔细端详着九小寒那双在暗色环境下呈现出来的蓝瞳和九小寒眼中惊讶中带着一丝隐隐失落的目光：“你这是什么表情？刚刚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难道，你就没想要对我知恩图报一下吗？”
莫道虎口竟脱险，怎料恩人求反转，无奈世间善恶缘，只叹忧喜各参半！
“什……什么？”九小寒惊异地别过脸去，不再敢与那青年男子对视。
尽管，那张脸上有着与“子玉”相似的骨骼轮廓和容颜特点，只是，年纪显得比子玉大上五、六岁的模样。而且，眉眼之间、灰棉布衣中却带有着隐藏不住的些许富贵之气。他缺少了“子玉”天然而生的那种温润如玉，但是，要比“子玉”多出了几分成熟和棱角。
那男子再次搬过了九小寒的脸颊，硬生生地似乎意在非要九小寒正面朝向自己不可：
“小模样，倒是生得够俊俏！”
因为自己的嗅觉就极其灵敏，九小寒原本以为，在这历经千余年的古墓道里，除了那点弥漫着的蜡油味道，就没有其他的异常气体了。可是，殊不知，这种无色无味、早已失传了数百年的毒料，被人掺在蜡烛之中，随着未燃尽的蜡尾和蜡油挥发而出。
虽然，皇甫翊三年前是来过这里的，可是，当初，他是活生生地被捆绑在棺材里被八个死侍抬进来的，而且，从那个通气的小孔里，他只能看到这一路上影影绰绰的烛光。因此，在他对这条甬道的印象之中，也是没有毒气成分的。
依据他的初步推断，一来，可能是最近三年内才有人重新获得了那种特殊毒料的偏方；二来，这种毒料原本就在，只有通过和蜡烛一同燃烧的时候，毒性才会被化解掉。
而，这第三种情况，是最太不可能发生的，那就是九小寒自身上散发出来无色无味的那股吸妖之香，和这种墓穴之中特制的蜡油香混合在一起，所产生的有毒气体。因为，毕竟，也只有自己的体味儿，九小寒是根本闻不到的。
九小寒闭上幽蓝的双眼，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对于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十分的后悔。这一次，自己又让子玉陷入了险境，哎！还是自己的道行太浅了啊呀！
九小寒左手伏着躺在自己臂弯里早已经不省人事的子玉的后背，右手正想要解开自己左手腕上的那条“仙柳藤”手链。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当被一盆冰冷的雪水狠狠泼在脸上的皇甫翊再次醒来之时，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再次遭到了禁锢，而且，自己就躺在三年前的那同一口大棺材里。就在这一瞬间，皇甫翊仿佛是有种身在梦境之中、穿越回了过去之感。
然而，借着墓室里墙角的微弱烛光，当他亲眼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獠牙古兽铜面具的陌生男人正阴气沉沉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低头俯视并从头到脚俯视着自己的时候，皇甫翊终于知道，这，绝不是幻觉。
这个墓室，皇甫翊再熟悉不过了，他曾经在这里被囚禁了长达三年之久。他每天都活在身心难受的疼痛之中，心口与腹部的旧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就又被刀割开……他恨透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只是，从这个陌生面具男人的气息之间，皇甫翊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来，对方肯定是人族。不过，此人既不是曾经用自己心肝血来延年益寿、企图长生不老的亲生父亲皇甫若舟，也不是用自己心肝入药救命而重获新生的亲三哥皇甫旭。虽然隔着那个厚厚的面具，皇甫翊能够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捆在这儿？”皇甫翊平躺在棺材里、如同刀俎之下的一块人型鲜鱼肉，又狠劲挣扎了两下，手脚反而被勒得更紧了。
居然还是捆妖藤，这种东西，就是先前在黑狼洞中九小寒被捆绑之时对方所使用的藤锁。难道，是同一拨人，或者说，是同一拨妖？
七个多月前，皇甫翊从这个古墓中意外逃生出去，在于清心山遥望、相隔数百里、比邻义安郡的枫林坳里，亡命天涯了许多时日，最后，才找到了那个相对安全的黑狼洞，暂时当做了栖身之所。
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身型异常彪悍、几乎个个都是普通同类两倍多之大的那群黑狼，究竟是它们天然自炼而成的，还是被人豢养成妖的。不仅凶恶无比、嗜血成性，而且，有时，还能直立行走、用人族手势的方式进行交流。
不过，如果，现在，单从自己手脚上的捆妖藤来看，就马上定论说，这个古兽面具男就是之前捉住九小寒的人，或许，还有些为时尚早。
此人的身高，约有六尺，古兽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漆黑得好像是能吸入周遭所有的黑暗似的，听到皇甫翊的问题，他微微地眯起眼角，冷笑了两声，转身而去。
那寒凉如冰、充满杀气的诡异笑声，在这间空荡荡的古墓室里，回响了很久很久。
皇甫翊没有听到墓室石门的开关声，他没有办法确定，那个人是否还呆在这里。此时，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九小寒的下落。
早在五百年多前，离勿仙君追随九小寒坠破仙界，他陨落的仙魂，与那造孽深重的老妖王容啸残存的妖魂合二为一，被埋入了伏妖山下的鬼蜮妖窟之中，受尽了各种地狱般的折磨。可，那些折磨，都抵不过他对蓝净初的内疚和思念之情。
就如同当下的情况是一样的，皇甫翊被困在棺椁之中，毫无自救之力。此刻，他宁愿用自己的死，去交换九小寒的生。
可是，九小寒人在哪里呢？是也被刚才的那个古兽面具男抓了、关在另一处墓室呢？还是，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正在寻机找着解救方法呢？
“师父……？子玉……？你们在吗？”迷迷糊糊的九小寒梦到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清心观里四处奔跑呼喊着，寻找着师父无为子和结拜义弟“子玉”。
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正当九小寒赶到无为子的静室门口时，却意外地发现从紧闭的门窗缝隙中渗出了墨绿色的烟雾，像极了那对雌雄巨蚺呼出的气体。
九小寒赶紧捂住口鼻，飞速跑到门前，一掌推开静室的门。就在他被那一股更为浓烈的毒呛晕倒地、闭上双眼之前，他似乎隐约地看到，久病在床、数月未醒的师父居然从铺榻上坐了起来。
然而，就在师父望向倒在门外、与即将失去意识的九小寒对视的时候，九小寒顿然惊呆了。
九小寒透过屋中刚刚一涌而出、逐渐稀薄起来的烟雾，看到了师父的那双眼睛像两个血淋淋的红窟窿，如同死而复生的活尸体一般。更恐怖的是，从那两个血窟窿里，还在不断地往外爬着一只一只的怪虫子，长得十分像那些还带着胎膜的幼蚺一样。
那些“幼蚺”爬得满地都是，就仿佛是被捅了窝的蚂蚁和蜜蜂似的，全都朝着门外地上的九小寒冲过来。
九小寒也很想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而且，很快，浑身上下都被越来越多的“幼蚺”重重的包裹住了，既憋闷、又恶心。甚至，九小寒都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被那些怪虫啃噬着。心中暗叫，好疼啊……
“诶！诶！醒醒~~~醒醒~~~”耳边被这聒噪而有点嘶哑的声音，吵闹个不停。躺在地上的九小寒，肚子和膝盖不知被什么人狠狠地踢了好几脚。
九小寒很想睁眼，可是，不知怎的，一对眼皮就好像是被人粘了封条、或是挂上了千金秤砣一样，一时沉重地怎么也睁不开。
而，对方似乎见到九小寒下意识地捂着痛处、撺起身来，那凶神恶煞般的声音又提高了些嗓门，又在九小寒捂着肚子的手背上狠踩了一下，大声嚷道：“臭小子！装什么死啊？赶紧给我起来！”
“咝~~~”终于，九小寒疼得一咧嘴，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距离自己面前半只脚的距离，就是两个穿着黑色高腰、牛皮厚底的武官官靴的大腿。
然而，那双靴子，四周边缘满是泥土，鞋面上也是又脏又臭。还混杂着发霉的土味儿、血腥味儿，还有一种类似于温泉水挥发出来的硫磺味儿。
从靴子的大小长短来看，此人身高至少在五尺四以上，定是个有头无脑、脾气坏透了的彪形憨货。
然而，透过对方那两条大粗腿，九小寒贴着地面，向那人的身后扫视过去。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身在一个非常大的破旧铁笼子里。
而且，更让九小寒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是和很多脚上带着镣铐、身穿死囚服装、大多脸上都被刻着“囚”字的男人们关在一起。
九小寒一打眼看过去，约莫着大致上有四、五十人的样子。有些人赤着脚，有些人穿着草鞋，有些人穿着布鞋。或许，在这里，鞋子可能是一种身份等级的象征吧，九小寒猜想着。
但是，九小寒能够感觉得到，在那个身穿官服官靴的彪形憨货刚刚走进来铁笼的同时，那些死囚犯们从心底最深处而发出来的、那种甚至比害怕死亡更加恐惧的情绪。
“新来的，别偷懒！起来干活儿！”那官靴彪汉又一声不耐烦的大吼，说完，转身向外走了两步，驱散着周围的死囚犯们，“都闲得没事儿干吗？有功夫在这儿看热闹？”
九小寒刚刚想要手撑着地面、打算坐起身来，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异色的双眼，九小寒一直深深地低着头。
这时，只见，那满脸横肉的官靴彪汉扭头俯视瞪着动作缓慢的九小寒，嫌弃道：“磨磨唧唧的懒泼皮！”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要甩出手中那条带着血刺的皮鞭、正朝着地上的九小寒抽去。
九小寒的听觉十分敏感，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那皮鞭席卷着一股如刀光剑影般的血腥杀气，一旦那皮鞭抽下去，毫无疑问，定是皮开肉绽。
然而，就当九小寒已经听声辨位地准确预判了那鞭子即将落下的位置，并且已经举起手臂、准备好了迎接鞭子尾巴落点的时候，悬在空中的皮鞭还没有落在九小寒的身上，忽然，一个二十来岁、穿着一双布鞋、身体健硕、面容整洁的年轻男子一步上前，挡在九小寒的身前，将鞭子狠狠地攥在手心里。
九小寒的头始终低沉着，同时，身在对方的背后，看不到那男子的样貌，只听得那年轻人音色洪亮而富有质感，对面前那官靴彪汉厉声地训斥了一句：“滚！”
登时，那官靴彪汉猛地哑然，显然是对这男子的横空出现有些诧异，无奈地闷应了一声“是”。
男子松开了手，将鞭子丢回给了那官靴彪汉，那鞭子轻飘飘地落在官靴的脚旁。
“都别看热闹了，散了吧！散了吧！”那官靴彪汉收起了鞭子、指点着面前几个看着十分不顺眼的围观囚犯，迁怒地训诫道。随后，双手攥在背后，愤愤地走了出去。
直到那官靴消失在了铁牢笼的门外，直到那些带着手镣、脚镣的死囚犯随着那官靴窸窸窣窣地走出了笼子，年轻男子这才回过身来蹲下，从头到脚打量起九小寒：“你可受伤了？我的‘小恩人’！”
小恩人？这久违的称谓，这具有磁性的语调，竟然与“子玉”太过相像了。乍听起来，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呢。
九小寒心头惊喜，抬眼与男子对眸，可，就在那一刻，期待越高，失望越大。看到了与“子玉”的脸型骨骼三分相似、七分神不似的那张陌生面孔，九小寒顿时一怔，心道说“可惜不是他”。
年轻男子抬起右臂，单手勾起九小寒的下巴，深情款款地仔细端详着九小寒那双在暗色环境下呈现出来的蓝瞳和九小寒眼中惊讶中带着一丝隐隐失落的目光：“你这是什么表情？刚刚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难道，你就没想要对我知恩图报一下吗？”
莫道虎口竟脱险，怎料恩人求反转，无奈世间善恶缘，只叹忧喜各参半！
“什……什么？”九小寒惊异地别过脸去，不再敢与那青年男子对视。
尽管，那张脸上有着与“子玉”相似的骨骼轮廓和容颜特点，只是，年纪显得比子玉大上五、六岁的模样。而且，眉眼之间、灰棉布衣中却带有着隐藏不住的些许富贵之气。他缺少了“子玉”天然而生的那种温润如玉，但是，要比“子玉”多出了几分成熟和棱角。
那男子再次搬过了九小寒的脸颊，硬生生地似乎意在非要九小寒正面朝向自己不可：
“小模样，倒是生得够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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