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阳消失了。
清晨，当人们在睡梦中醒来，发现太阳没有照常升起。
刚开始的几个小时，人们还在津津乐道，感到十分新奇，以为是像日食差不多的难遇的奇观，各种社交软件上全是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但是到了中午十二点，还是没有太阳的踪迹，没有一家官方新闻报导，集体哑巴了，一些对于时事比较敏感的人觉出味来了，开始在社交媒体分享自己的各种猜测。
地球另一端的夜猫子因着网线了解到了这个情况，本以为只是一个玩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本该出现的太阳却没有出现，他们开始害怕了，纷纷叫醒还在睡梦中的人。
而那些本就在白天的人们，只是感觉天色有些阴沉，然而再抬头却是黑天了，谁也没发现什么时候太阳就不见了。
现在整个世界的天空，没了月亮，没了太阳，就连星星也看不见了，就像整个地球都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世界末日的说法霎时席卷全球，民众开始慌了，各地的超市几乎都被一抢而空了。
就在人人都在惴惴不安时，各个国家的政府终于出来发声，说世界末日是谣言，太阳消失的原因已经开始研究，该现象仅涉及天文领域，并不会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
电视里轮播着新闻，机械的女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啪嗒”一声，电视机的画面中断。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潘熙芒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心里乱得很，一边是将末日说得头头是道的网络，一边是国家权威的新闻。太阳消失了这件事太过于反常，到底要相信谁？
超市人来人往，出来的人中有人不停地在咒骂，潘熙芒估摸着超市多半是空了，但是还是不信邪，要亲眼去看看，万一捡漏了呢。
但是进去后，她大失所望。超市里一件商品也没有了，人倒是塞满了，寸步难行。
潘熙芒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同学，打过招呼后同学问她是不是去了超市。潘熙芒有些惊讶，同学笑道：“现在谁不是怕断粮了，除了超市多半也没其他去处了。”看着同学镇定的神色，她好奇道：“你不怕？”
同学正等着她问呢，环顾四周，倚身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才不怕，我家里有点关系，囤了不少食物。”
潘熙芒正想说些什么，看到不远处的拐角有人出来，就把话给吞回去了。同学瞥了一眼那人，拍了拍潘熙芒的肩膀，说道“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冲她眨了眨眼就离开了。
潘熙芒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抬脚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吼叫声，吓得她打了一激灵。吼叫声还伴随着捶打在肉体上的响声，声声入耳。
潘熙芒抬眼望去，只见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身边还散落了一地的包装食品。那两人嘴里不停地蹦着脏话，辱爹骂娘的，还说着什么我的，估摸着是在为那一地的食物起了冲突。
潘熙芒向来不爱凑热闹，尤其是这种打架斗殴，怕稍有不慎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但是这条路是潘熙芒回家的必经之路，再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行。围观的人不少，都远远站在路的两侧，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在录像。想要穿过去回家，就必须经过那两个男人扭打的范围，看来想要马上回家难了。
潘熙芒还在想着这两人还要打多久，几辆警车带着让人心慌的警笛声中来了。她暗自一喜，可以回家了，却被作为证人带回了警局。
潘熙芒坐在警局，心里悔恨至极，自己为什么要出门，好在做了个笔录就可以走了。潘熙芒回到家，洗簌完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换了好几个台，都在播电视剧或者娱乐节目，仿佛太阳从未消失。
潘熙芒随便挑了个台看，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除了电视发出的光，周遭一片漆黑，她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潘熙芒拉开窗帘，没有平日里熟悉的刺目的阳光照进房间，只有一两户人家的灯亮着，路灯也没亮，放眼望去，一片寂寥。
潘熙芒饿极了，去厨房煮面，把面放进锅里，看着窗外发呆。又听到窗外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潘熙芒来到窗边，拉上窗帘，用手指挑开一个缝，凑近看楼下的动静。四五个看着是小混混的男子，手里拿着家伙事儿，打砸着一家小餐馆。
桌椅被掀在地上，碗碟碎在地方，乒铃乓啷的，好不热闹。
小店老板娘哭喊着：“别砸了，求求你们！”
小混混们都是背对着店门的，潘熙芒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见其中一个人停下了动作，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头，他恶狠狠地用棍子指着老板娘：“把钱给我拿出来。”
老板娘连连点头，把收银台的钱用两只手拨成一小堆，抓在手里递给那个头头。
头头看着这一堆零钱，啐了一口，“真的一点儿钱，你他妈的糊弄老子是吧？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啪”地一下，棍子砸在老板娘膝窝，老板娘失力摔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痛得她眼泪霎时掉了下来。潘熙芒看不得这种场面，侧身靠在墙上，不再看店里的情景。
她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然而即便不看，店里的动静大到不能忽略它。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归于沉寂。潘熙芒呆呆地站在窗边发愣。直到腿都站麻了才挪到床上躺下。
潘熙芒以为自己会失眠，但躺下不久就沉沉睡去。
潘熙芒是在急促的敲门声和咒骂中醒来的，铁门被敲得咣咣作响，她的心脏也因为这巨响狂跳不已。
“有没有人！给我开门。”
“不要装没人，给我滚出来。”
“他妈的，不会真没人吧？”
咣咣咣，外面的男人们一边骂娘，一边用什么东西砸门。一声声重响，仿佛敲在耳边。潘熙芒吓得不敢动，摒着呼吸，眼睛瞪着门口的方向，生怕那些人会破门进来。
好在铁门足够坚固，他们见门砸不开，就骂骂咧咧地去了下一户人家。直到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潘熙芒才把头伸出被子里，喘着粗气。刚才是被吓到一动不动，现在反过味来，一阵后怕，她不敢想象如果那些人进来后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开门去看外面的情况，万一那些人又折返了就完蛋了。
潘熙芒从床上爬起来，结合昨晚对面店家被抢的事，现在租住的地方又是在老旧的居民楼，鱼龙混杂，应该是混混们打算趁乱打劫。
这里不能继续住下去了，刚才只是因为门砸不开所以走了，损失财物倒还好，现在虽然没出什么大乱子，下一次就没这么走运了。潘熙芒犹豫了好一会儿，手机拿起又放下，才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潘熙芒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喂？”对面的声音有些沙哑。
潘熙芒听到这一声，竟瞬间如同失语一般，说不出话来。
“你……”电话对面只说了一个字，就忽然意识到什么，潘熙芒随即听到对面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双方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潘熙芒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好一会儿后才听到对面说话。
“你是不是要回来啊？”对面换了个女声，她声音有些发颤。
“嗯。”一个字就仿佛花尽了潘熙芒所有的力气。
双方沉默许久，女人才开口：“那……你注意安全。”
“好。”潘熙芒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她违背父母意愿来到A市以来打给他们的第一个电话，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潘熙芒想的是等挣到钱了，出人头地后再“衣锦还乡”，让父母看看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当初爸爸拍桌摔凳和她说走了就别再回来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可惜现在自己既没有找到工作，还远在他乡，没有亲朋好友在身边照应。
收拾好细软潘熙芒就出门了，一出门口，很少，她还是不能习惯没有白天的生活，像无时不刻都在凌晨，太过于错乱了。
她胆战心惊地快步走到车站，等了一会儿车就来了。她坐在车尾，路灯向后飞驰，她很困，却不敢睡着。
手机信号非常不好，潘熙芒百无聊赖地四周张望，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坐在她斜前方的一个人面色通红，满头大汗，衬衫已经湿透了，肥胖的身躯不时颤抖几下，看起来像是在发高烧。
“嘿！”潘熙芒喊了一声，那个男人没有反应。
潘熙芒从包里掏出雨伞，拉开伞柄捅了捅他，他还是没有反应。
潘熙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声喊道：“有人是医生吗？这有人不舒服，看起来挺严重的。”
车厢里的人霎时都转身看向后面，几十双眼睛看着她，潘熙芒指了指那个男人。
安静的车厢里瞬间吵闹了起来，众人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个七老八十的奶奶走到了男人的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她试图和男人沟通，跟他说了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只紧闭着眼睛哼哼。
奶奶皱着眉头说道：“发了高烧了，意识都不清醒了，也没有药，难搞啊。”
潘熙芒看到一个女人起身，穿过半个车厢，走到老奶奶身边，递了一个包给老奶奶，说道：“这里面有一些退烧药，不过是小孩吃的，不知道管不管用。”她说着指了指前面被男人抱着的孩子。
“能用就行，总比没有的好，谢谢你啊。”老奶奶向女人点了点头。
老奶奶喂男人吃了药后就顺势坐在他后面，不时查看一下他的情况，给她擦擦汗。潘熙芒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车厢里又重新安静下来，有人开始睡觉，呼噜声此起彼伏。
就在潘熙芒快要睡着时，就被凄厉的哀嚎声给惊醒了，她睁眼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就看到胖男人掐着老奶奶的脖子，老奶奶喘不过气来，脸都憋红了。
老奶奶挣扎着，脚踢手锤了几下胖男人，但终究是年老体弱，对于男人而言是不痛不痒。老奶奶的哀嚎声响起时，车里众人被惊醒，司机也从监控中看到了胖男人的动作，一个急刹将车靠边停下，快步来到男人面前，和三个挺身而出的男人将胖男人钳制住。
胖男人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眼里布满血丝，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司机问话也不回答，不像个人，仿佛是个人形动物。
“怎么是个神经病啊。”钳着胖男人右手的男人开口说道。
“怎么上车的呀？真是的，差点死他手上了，亏我还照顾他一路，真是狼心狗肺。”老奶奶坐在车头远远念叨着。刚被掐到差点撅过去的老奶奶，现在已经缓过劲来，不停地咒骂着胖男人。
听着老奶奶嘴里一串不带重复的脏字，把胖男人的爹妈外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潘熙芒摇摇头，感叹老奶奶身体可真硬朗啊，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就生龙活虎。
胖男人被司机和其他三个男人用尼龙扎带捆着，司机给警察打了电话，绕道去了警察局，把他放下车交给警察时他还在吼叫，看着就不像个正常人。
“啧，肯定又是找到家人就可以回家，这年头当个精神病还真好。”一个男人看着车窗外的人感叹道。
车里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聒噪得很。潘熙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戴上耳机将车厢里的声音隔绝在外。
车程很长，慢慢的，聊天的人也累了，车厢又重归于静。少倾，车里又有几个人出现了和男人同样的症状，发热，出汗，无法说话，只呻吟着。
一个男人啊呜怪叫着，其他乘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嘎吱一声，车胎重重地擦在地上，车辆忽然刹车让所有人都因为惯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卧槽，怎么开车的？”惊呼中一个男人声如洪钟，吐出一声咒骂。话音刚落，就有人在尖叫，“司…司机也犯病了。”
潘熙芒在后座，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见人头攒动，除了发热的人，其余人都涌到了车头。
“妈的，这是什么怪病，是那个杀千刀的人传染的吗？”
“不管了，快下车吧，不然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不管他们了吗？”
“管什么呀？自身都难保了。”
前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声音很杂很大，听得潘熙芒耳朵嗡嗡的。
不知道是谁按了开门的键，前后车门开了，除了发热的人都一涌而下，抢着下车，潘熙芒有些迟疑，但也跟着下车，就在她快走到下车的阶梯时，一双手扯住了她的衣角。潘熙芒回头看，对上了一双泪满盈眶的眼睛，是那个给药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也像是被染上了病，面色通红，怀里抱着孩子，孩子没有哭闹，脸埋在她胸口，像是在熟睡。潘熙芒犹豫了一下，挣脱了女人攥紧衣服的手，下了车，跟着下车的人走同一个方向。
她不敢回头，怕对上女人那双求助的绝望的眼睛，走了一段路，潘熙芒就拐进了大路，没再跟着车里的人走。
清晨，当人们在睡梦中醒来，发现太阳没有照常升起。
刚开始的几个小时，人们还在津津乐道，感到十分新奇，以为是像日食差不多的难遇的奇观，各种社交软件上全是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但是到了中午十二点，还是没有太阳的踪迹，没有一家官方新闻报导，集体哑巴了，一些对于时事比较敏感的人觉出味来了，开始在社交媒体分享自己的各种猜测。
地球另一端的夜猫子因着网线了解到了这个情况，本以为只是一个玩笑，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本该出现的太阳却没有出现，他们开始害怕了，纷纷叫醒还在睡梦中的人。
而那些本就在白天的人们，只是感觉天色有些阴沉，然而再抬头却是黑天了，谁也没发现什么时候太阳就不见了。
现在整个世界的天空，没了月亮，没了太阳，就连星星也看不见了，就像整个地球都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世界末日的说法霎时席卷全球，民众开始慌了，各地的超市几乎都被一抢而空了。
就在人人都在惴惴不安时，各个国家的政府终于出来发声，说世界末日是谣言，太阳消失的原因已经开始研究，该现象仅涉及天文领域，并不会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
电视里轮播着新闻，机械的女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啪嗒”一声，电视机的画面中断。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潘熙芒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心里乱得很，一边是将末日说得头头是道的网络，一边是国家权威的新闻。太阳消失了这件事太过于反常，到底要相信谁？
超市人来人往，出来的人中有人不停地在咒骂，潘熙芒估摸着超市多半是空了，但是还是不信邪，要亲眼去看看，万一捡漏了呢。
但是进去后，她大失所望。超市里一件商品也没有了，人倒是塞满了，寸步难行。
潘熙芒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同学，打过招呼后同学问她是不是去了超市。潘熙芒有些惊讶，同学笑道：“现在谁不是怕断粮了，除了超市多半也没其他去处了。”看着同学镇定的神色，她好奇道：“你不怕？”
同学正等着她问呢，环顾四周，倚身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才不怕，我家里有点关系，囤了不少食物。”
潘熙芒正想说些什么，看到不远处的拐角有人出来，就把话给吞回去了。同学瞥了一眼那人，拍了拍潘熙芒的肩膀，说道“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冲她眨了眨眼就离开了。
潘熙芒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抬脚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吼叫声，吓得她打了一激灵。吼叫声还伴随着捶打在肉体上的响声，声声入耳。
潘熙芒抬眼望去，只见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身边还散落了一地的包装食品。那两人嘴里不停地蹦着脏话，辱爹骂娘的，还说着什么我的，估摸着是在为那一地的食物起了冲突。
潘熙芒向来不爱凑热闹，尤其是这种打架斗殴，怕稍有不慎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但是这条路是潘熙芒回家的必经之路，再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行。围观的人不少，都远远站在路的两侧，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在录像。想要穿过去回家，就必须经过那两个男人扭打的范围，看来想要马上回家难了。
潘熙芒还在想着这两人还要打多久，几辆警车带着让人心慌的警笛声中来了。她暗自一喜，可以回家了，却被作为证人带回了警局。
潘熙芒坐在警局，心里悔恨至极，自己为什么要出门，好在做了个笔录就可以走了。潘熙芒回到家，洗簌完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换了好几个台，都在播电视剧或者娱乐节目，仿佛太阳从未消失。
潘熙芒随便挑了个台看，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除了电视发出的光，周遭一片漆黑，她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潘熙芒拉开窗帘，没有平日里熟悉的刺目的阳光照进房间，只有一两户人家的灯亮着，路灯也没亮，放眼望去，一片寂寥。
潘熙芒饿极了，去厨房煮面，把面放进锅里，看着窗外发呆。又听到窗外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潘熙芒来到窗边，拉上窗帘，用手指挑开一个缝，凑近看楼下的动静。四五个看着是小混混的男子，手里拿着家伙事儿，打砸着一家小餐馆。
桌椅被掀在地上，碗碟碎在地方，乒铃乓啷的，好不热闹。
小店老板娘哭喊着：“别砸了，求求你们！”
小混混们都是背对着店门的，潘熙芒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见其中一个人停下了动作，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头，他恶狠狠地用棍子指着老板娘：“把钱给我拿出来。”
老板娘连连点头，把收银台的钱用两只手拨成一小堆，抓在手里递给那个头头。
头头看着这一堆零钱，啐了一口，“真的一点儿钱，你他妈的糊弄老子是吧？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啪”地一下，棍子砸在老板娘膝窝，老板娘失力摔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痛得她眼泪霎时掉了下来。潘熙芒看不得这种场面，侧身靠在墙上，不再看店里的情景。
她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然而即便不看，店里的动静大到不能忽略它。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归于沉寂。潘熙芒呆呆地站在窗边发愣。直到腿都站麻了才挪到床上躺下。
潘熙芒以为自己会失眠，但躺下不久就沉沉睡去。
潘熙芒是在急促的敲门声和咒骂中醒来的，铁门被敲得咣咣作响，她的心脏也因为这巨响狂跳不已。
“有没有人！给我开门。”
“不要装没人，给我滚出来。”
“他妈的，不会真没人吧？”
咣咣咣，外面的男人们一边骂娘，一边用什么东西砸门。一声声重响，仿佛敲在耳边。潘熙芒吓得不敢动，摒着呼吸，眼睛瞪着门口的方向，生怕那些人会破门进来。
好在铁门足够坚固，他们见门砸不开，就骂骂咧咧地去了下一户人家。直到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潘熙芒才把头伸出被子里，喘着粗气。刚才是被吓到一动不动，现在反过味来，一阵后怕，她不敢想象如果那些人进来后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开门去看外面的情况，万一那些人又折返了就完蛋了。
潘熙芒从床上爬起来，结合昨晚对面店家被抢的事，现在租住的地方又是在老旧的居民楼，鱼龙混杂，应该是混混们打算趁乱打劫。
这里不能继续住下去了，刚才只是因为门砸不开所以走了，损失财物倒还好，现在虽然没出什么大乱子，下一次就没这么走运了。潘熙芒犹豫了好一会儿，手机拿起又放下，才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潘熙芒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喂？”对面的声音有些沙哑。
潘熙芒听到这一声，竟瞬间如同失语一般，说不出话来。
“你……”电话对面只说了一个字，就忽然意识到什么，潘熙芒随即听到对面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双方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潘熙芒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好一会儿后才听到对面说话。
“你是不是要回来啊？”对面换了个女声，她声音有些发颤。
“嗯。”一个字就仿佛花尽了潘熙芒所有的力气。
双方沉默许久，女人才开口：“那……你注意安全。”
“好。”潘熙芒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她违背父母意愿来到A市以来打给他们的第一个电话，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潘熙芒想的是等挣到钱了，出人头地后再“衣锦还乡”，让父母看看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当初爸爸拍桌摔凳和她说走了就别再回来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可惜现在自己既没有找到工作，还远在他乡，没有亲朋好友在身边照应。
收拾好细软潘熙芒就出门了，一出门口，很少，她还是不能习惯没有白天的生活，像无时不刻都在凌晨，太过于错乱了。
她胆战心惊地快步走到车站，等了一会儿车就来了。她坐在车尾，路灯向后飞驰，她很困，却不敢睡着。
手机信号非常不好，潘熙芒百无聊赖地四周张望，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坐在她斜前方的一个人面色通红，满头大汗，衬衫已经湿透了，肥胖的身躯不时颤抖几下，看起来像是在发高烧。
“嘿！”潘熙芒喊了一声，那个男人没有反应。
潘熙芒从包里掏出雨伞，拉开伞柄捅了捅他，他还是没有反应。
潘熙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声喊道：“有人是医生吗？这有人不舒服，看起来挺严重的。”
车厢里的人霎时都转身看向后面，几十双眼睛看着她，潘熙芒指了指那个男人。
安静的车厢里瞬间吵闹了起来，众人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个七老八十的奶奶走到了男人的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她试图和男人沟通，跟他说了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只紧闭着眼睛哼哼。
奶奶皱着眉头说道：“发了高烧了，意识都不清醒了，也没有药，难搞啊。”
潘熙芒看到一个女人起身，穿过半个车厢，走到老奶奶身边，递了一个包给老奶奶，说道：“这里面有一些退烧药，不过是小孩吃的，不知道管不管用。”她说着指了指前面被男人抱着的孩子。
“能用就行，总比没有的好，谢谢你啊。”老奶奶向女人点了点头。
老奶奶喂男人吃了药后就顺势坐在他后面，不时查看一下他的情况，给她擦擦汗。潘熙芒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车厢里又重新安静下来，有人开始睡觉，呼噜声此起彼伏。
就在潘熙芒快要睡着时，就被凄厉的哀嚎声给惊醒了，她睁眼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就看到胖男人掐着老奶奶的脖子，老奶奶喘不过气来，脸都憋红了。
老奶奶挣扎着，脚踢手锤了几下胖男人，但终究是年老体弱，对于男人而言是不痛不痒。老奶奶的哀嚎声响起时，车里众人被惊醒，司机也从监控中看到了胖男人的动作，一个急刹将车靠边停下，快步来到男人面前，和三个挺身而出的男人将胖男人钳制住。
胖男人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眼里布满血丝，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司机问话也不回答，不像个人，仿佛是个人形动物。
“怎么是个神经病啊。”钳着胖男人右手的男人开口说道。
“怎么上车的呀？真是的，差点死他手上了，亏我还照顾他一路，真是狼心狗肺。”老奶奶坐在车头远远念叨着。刚被掐到差点撅过去的老奶奶，现在已经缓过劲来，不停地咒骂着胖男人。
听着老奶奶嘴里一串不带重复的脏字，把胖男人的爹妈外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潘熙芒摇摇头，感叹老奶奶身体可真硬朗啊，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会就生龙活虎。
胖男人被司机和其他三个男人用尼龙扎带捆着，司机给警察打了电话，绕道去了警察局，把他放下车交给警察时他还在吼叫，看着就不像个正常人。
“啧，肯定又是找到家人就可以回家，这年头当个精神病还真好。”一个男人看着车窗外的人感叹道。
车里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聒噪得很。潘熙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戴上耳机将车厢里的声音隔绝在外。
车程很长，慢慢的，聊天的人也累了，车厢又重归于静。少倾，车里又有几个人出现了和男人同样的症状，发热，出汗，无法说话，只呻吟着。
一个男人啊呜怪叫着，其他乘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嘎吱一声，车胎重重地擦在地上，车辆忽然刹车让所有人都因为惯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卧槽，怎么开车的？”惊呼中一个男人声如洪钟，吐出一声咒骂。话音刚落，就有人在尖叫，“司…司机也犯病了。”
潘熙芒在后座，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见人头攒动，除了发热的人，其余人都涌到了车头。
“妈的，这是什么怪病，是那个杀千刀的人传染的吗？”
“不管了，快下车吧，不然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不管他们了吗？”
“管什么呀？自身都难保了。”
前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声音很杂很大，听得潘熙芒耳朵嗡嗡的。
不知道是谁按了开门的键，前后车门开了，除了发热的人都一涌而下，抢着下车，潘熙芒有些迟疑，但也跟着下车，就在她快走到下车的阶梯时，一双手扯住了她的衣角。潘熙芒回头看，对上了一双泪满盈眶的眼睛，是那个给药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也像是被染上了病，面色通红，怀里抱着孩子，孩子没有哭闹，脸埋在她胸口，像是在熟睡。潘熙芒犹豫了一下，挣脱了女人攥紧衣服的手，下了车，跟着下车的人走同一个方向。
她不敢回头，怕对上女人那双求助的绝望的眼睛，走了一段路，潘熙芒就拐进了大路，没再跟着车里的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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