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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李仙子的“呵呵”

    正躺在屋顶的毛蛋,近乎本能的一个翻滚,一道寒光擦着他的发丝飞过。

    毛蛋一步跳下屋顶,拔腿便要跑,只是刚撤出一步就仿佛被人钳制住一般动弹不得。

    冻上了???

    毛蛋感受着双腿上刺骨的冰冷,脑子中冒出这几个字来。

    毛蛋周边半丈的地面都是半尺高的近乎凝成实质的白气,而毛蛋的双腿膝盖以下,冻结着厚厚的一层冰与地面紧紧相连,让毛蛋就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棵树一般。

    虽然到现在,毛蛋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常年在山上狩猎的本能反应还是不允许他坐以待毙。

    双腿不能动,毛蛋本能的躲避那道危险至极的寒光。于是身子向后倒,直到头触到了地面,但那道寒光委实太快了,依然在毛蛋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从嘴到左眼的血淋淋的伤口。

    毛蛋大口的喘着气,如果有旁观者在这里,就能看到,他的呼吸方式就像是野兽一般,口鼻并用,白森森的牙齿咬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危险的来源,准备着闪电一击或是快速逃遁。

    被毛蛋死死盯着的李仙子毫不惊讶他这迅速的反应,看着毛蛋的危险四溢的神色,也没有更多的神情流露出来,她拿着手中的刀,一步步走向毛蛋。就像是猎人走向困在陷阱里的猎物一样。

    毛蛋的身子已经被周围的白气结结实实的冻在了地上,只留下目光中满是兽性的眼睛依旧在死死的盯着李仙子。

    李仙子停下了动作,她看到毛蛋厚厚冰层下的左手居然动了动。

    “你居然已经练了这个地步?”李仙子终于是惊讶了。

    “一直以来,都是在伪装弱小?和那魏犾一样奸诈。”

    毛蛋看着李仙子目光中那少有的的目光,心中也终于燃起了杀意。

    这些年来,李仙子就像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刀一般,不动声色。在初见的时候,跟着那高大男子身后年幼的李仙子当时就是这副眼神。让毛蛋感到极为不自在。

    那并不是富人对穷人的歧视,也不是强者对弱者鄙视,那样的李仙子在毛蛋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多年以后,毛蛋才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山打猎后明白,而是一种人在面对牲口、野兽的时候,那种不自觉的高高在上。

    毛蛋沉下心来,就像是一位背水一战的将军一般,按着自己独自摸索出来的方式,调动着身上的每一分可以调动的血液,肌肉,注意力……

    李仙子看着毛蛋的苦苦挣扎,也没有再犹豫。地面上的寒气终究攻陷了毛蛋最后的自留地——眼睛,让他就像是去年冬天,冻死在茶冰湖里的小沈一样,厚厚的冰层覆盖下,面目狰狞。

    李仙子手中的小刀指向了毛蛋的心脏位置,刀锋所指的冰层就像是被火焰追逐的蚁群一样,迅速散开一个一拳大小窟窿。

    “要怪,就怪你娘吧。”

    李仙子说完以后,将手中的小刀一往无前的刺了下去。

    但那声音却并不像李仙子预料的那样沉闷,而是十分清脆的一连串声音。

    刺向毛蛋心口的那小刀,就像是冬天挂在房上的冰溜子落在地上一样,寸寸断裂。

    李仙子看着那小刀细若黄豆大小的一粒粒碎片,手微微握拳。

    那老赵头骗了自己。

    正当李仙子思考下一步的动作时,

    嘭的一声,毛蛋身上的冰层就像是被烧开的水一般建设开来,李仙子后退一步,伸手一指,毛蛋身下的寒气便又向他身上奔涌而来。

    一声嘹亮的高鸣,毛蛋身上瞬间燃起了红色的光芒抵御着寒气的进攻,与李仙子操控的寒气隐约之间似有分庭抗礼之势。

    李仙子看着毛蛋鲜红的瞳色,喃喃道:“这光?朱雀?”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毛蛋化作一道红色闪电,便飞出了房门。

    李仙子一个闪身,便凭空而立在屋顶之上,看着那远逝在天边的鲜红,毛蛋身上的红色光芒爆炸一般的绽放开来,竟然将那高悬的月亮都隐约压下了一头,而他飞过的痕迹也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尾巴。

    “朱雀当空……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李仙子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收场,但毛蛋已经跑了,李仙子也出于自己的考虑没有直接追上去,她要先去找老赵头问个清楚。

    如果他不给自己个交代的话,杀他几头羊可就看自己心情了。

    想到这里,李仙子也并没有御风而行,而是规规矩矩的回到了地上,走向村子中央的那座房子。

    十分诡异的是,这样的天地异象,村子居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无人喧哗。

    李仙子不紧不慢,刚走到老赵头的家门口,正好看到赶着一群羊的老赵头从南边回来,老赵头远远的看到李仙子,便笑着打招呼:“哎呦,放羊放到这时候,回家都能碰到熟人?看这意思是,不太顺利?”

    李仙子挡在老赵头房子旁边的羊圈门口,说道:“为何骗我?”

    那群白绵羊温顺的聚集在老赵头周围,老赵头也不着急,说道:“我哪里骗你了?”

    “那把刀碎了。”

    老赵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知道啊。本来就是个破烂玩意,经不起磕。”

    李仙子目光转向了老赵头身边长得最肥的一头羊,那羊咩的大叫了一声便倒地抽搐,不一会便没了气息。

    而其余的羊视若无睹,就这样紧紧的团在老赵头旁边,甚至还有羊踩在了那头死羊的身上,只为离老赵头近一点。

    老赵头有些心疼的蹲下摸了摸那只死羊的脑袋,痛心的说道:“太可惜了。”

    李仙子见老赵头没有和自己进一步解释的意思,便又要下手。

    老赵头才看着李仙子说道:“老汉可没有骗你。”

    李仙子暂缓了动作,等待着下文。

    “我说那把刀杀人不沾因果,这有骗你?”

    呵呵,原来是这样。

    杀不掉自然不会沾什么因果。

    李仙子即使在面对毛蛋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伸手便又要杀这老赵头的羊。

    “你有心结,当初老汉让你做毛蛋的一心人,你便不情不愿。只是你师父也点头了,你才答应下来。我又把毛蛋安排到了你管辖的西边,你更是不愿意。这么些年,与毛蛋朝夕相处,虽然你从未表现,但是当初心结确实是越来越重了。”老赵头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色,开始认真的说道。

    “继续。”李仙子依旧挡在羊圈前面。

    “你明明知道多年前的事和这个孩子并无牵连,甚至和你也牵连不大,一切都是你师父,毛蛋他娘、魏犾这一辈的事。你的师父莫名其妙的迁怒于毛蛋,让你等毛蛋死了再出村。但你清楚的知道毛蛋是无辜的,多年以来,这份矛盾积攒在你心里越来越纠缠不清。而随着毛蛋和他爹一样,天生亲近草木禽兽的天赋展现出来,让你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所以杀心也越来越重。”

    李仙子一言不发,只是那微微飘动的发丝却显示着一向从容冷漠的李仙子,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但是苦于村里的规矩,你并不能出手杀人。所以,老汉我前些日子就早早地点了这个头,从村子里划去了这个名儿,又给你那把“不沾因果”的刀,让你试着杀他一次过瘾,抛去这结果不看,那你杀也杀了,感觉如何?”

    “都不如杀羊痛快。”李仙子回答道。

    老赵头看着自己脚下的死羊,突然觉得有些心绞痛,

    “那如果当时杀了呢?”老赵头追问道。

    “不知道。”思考许久,李仙子坦白的回答。

    “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你也看到了。无论是这娃子小小年纪的隐忍,还是那朱雀,都出乎你的意料。但是他身上背负的,并不止这些。简单点来说,就是你要是杀了他,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出这村。”

    李仙子沉默不语。

    老赵头等待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师父怎么看上你的?但凡是有些脑子的都知道老汉这话里有话啊!”

    李仙子思索一会,依然沉默。

    老赵头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但他还是说道:“但毕竟你没杀成,所以在今年村里赶集以后,老汉我亲自跟你师父说说,五年之内,找人接替你成为下一任西首。你马上就要自由了。”

    李仙子皱皱眉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老赵头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的根底,你这天下独一份的修行法门,最重修心。但是你敢冒着心结无解的风险杀毛蛋一次,虽然没成,但错不在你。也算是尽了这一世给你师父当徒弟的本分。就算你师父还有不满,他当年还欠我人情,我修书一封告诉他情况,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仙子看着老赵头,有些疑惑。

    老赵头破天荒的脸红了:“就当老汉造孽多了,想做点好事不行啊?走吧走吧!别耽误我这群可怜的羊进圈了!”

    李仙子点点头,走出几步,虽然事情还没完全想透,但还是低声道了句谢才离开。

    老赵头就像没听到一样,忙着赶绵羊入圈。

    等到李仙子走后,一个人影从羊圈中窜了出来,仔细一看那人手攥着两根尖锐的羊角,胯下居然骑着一只俊朗精瘦的黑山羊。山羊不高,羊背上的人又不矮,所以这人只能曲着腿攥着羊角,才能趴在羊背上,十分滑稽。

    羊背这人是自然是老赵头的放羊娃——陈申。

    陈申娴熟的骑着那山羊掉了个头,对着羊圈里的老赵头喊着:“老赵头,你果然还有事瞒着我。那女人师父,还有独一份的修行法门啥的,都是咋回事啊?给我讲讲呗?”

    羊圈里传来老赵头沉闷的声音:“滚你娘的蛋,老子告诉你,再让你都说给那魏狄?你那嘴咋这么欠呢?和你说了多少遍,村里村外,各过各的,你倒好,为了个毛蛋……算了,以后你小子休想从老子这听到一点村子外面的事。”

    陈申自知理亏,但还是色厉内荏的抱怨道:“你个老不修的,没羞没臊的天天偷听别人说话,要不要点脸啊?”

    羊圈里嘲讽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要脸!你这要脸的人就对着那村外人这么装逼的?”老赵头学着陈申的语气,夸张的模仿道:打我打不过你,装你装不过我,要不是看苏兴的面子,你都进不了我的门……亏你说得出来!”

    陈申毕竟还是少年,被老赵头这么嘲讽还是有点挂不住脸,只能操着最恶毒的话连连骂娘,试图以嗓门和老赵头定输赢。

    老赵头从羊圈中走了出来,没有理会陈申那些腌臜话,自顾自的说道:“以前你这懒驴性子一个月说的话,都没你一天和魏狄说的话多!老子小的时候怎么就摊不上你这么个好兄弟呢?”

    陈申闻声便要再骂两句,就被老赵头打断道:“你欠老子一个人情啊,记住了。”

    陈申瞪大了眼:“啥人情?”

    老赵头一巴掌扇到陈申头上,说道:“啥啥啥!你不是求老子让毛蛋顺利拜师么!”

    陈申怒极反笑:“好你个老赵头,呲着你那一口黄牙说话都不过脑子?小爷说是让毛蛋拜师!你他妈让那女人杀毛蛋?还有脸让老子欠人情?”

    老赵头不为所动,慢慢说道:“以前肯定拜不成。但是李奢这次心结解开了,就能拜了。你看着就行。”

    陈申依然嘴硬道:“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老赵头也不再调侃他,而是神色认真的说道:“无论是拜师,还是你把那么多村内事透露给魏狄,我就当没发生过。老头子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这次就送佛送到西,你把死了的那头羊,也给毛蛋带去炖着吃了吧。越界的事,就今天这些了。以后毛蛋你少管。你也看到了,他有自己的手段。”

    陈申不置可否。

    “东狩,西首,南售,北守。就你日子过得最不如意,还不长点心吗?”

    陈申嬉笑道:“说到这,我就纳闷了。他们来一个待几年你放走了,到小爷我这,你就撂下话,说要一辈子不放我走,你不会是真把我当你儿子了吧?”

    “滚你娘的蛋!”

    等到陈申吭哧吭哧的背着那白羊走远了以后,老赵头的眼角耷拉了下来:“真是让老夫开了眼了。”

    老赵头真的没骗李奢,那小刀,真能杀人。而杀人不沾因果,也不是因为那可笑的理由。

    此刀名为菩提子,是神树菩提的果实打磨而成。阴阳相济,可柔克刚,排天下十大名刀第三。死在刀下的人,不乏人间巨擘,皆是魂飞魄散,不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说得直白点,就是连阎王的面都见不到,所以说不沾因果。

    居然就这样断在了毛蛋的胸口。

    之后放羊,看来要换地方…….这西边也得敲打一下了。

    老赵头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