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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韩梦麟正在沉思“要是自缢,哪里还会将绳子打成双股,要说不是,原因是什么……”,不觉一人走到身面,正是阮娘子,她抬手拉住韩梦麟衣袍,一直拽到院子里面,李青遥也跟了过来,却见阮娘子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大人,家夫委实冤枉,现今程长波也自缢身亡,若……若……”

    韩梦麟接着道:“若判他个畏罪自杀,你夫也可洗脱了,岂不是两全其美。”说完,叹了口气,“阮娘子,人命官司,一码是一码,怎可做人情帐,你夫的事自然要查,现在程长波的死也颇有嫌疑,待知县判下来程长波是何缘故,再说不迟。”

    李青遥又将楼上楼下都走了一遍,院子里又查了一遍,正堂门上还贴着封条,便没有进去,心中疑道:“程长波自缢用的是双股绳,这哪里是自缢之人的做法,阮娘子说他昨夜还托里正找她,要盘她的酒楼,其中必有缘故,可仵作也验过了,确是昨夜亥时前后,其死状也和自缢身亡的状况相符合。”

    又过了一会,一个差役领着两个人过来将程长波抬去义庄,见韩梦麟、李青遥也退了出来,才上了锁,韩梦麟面有难色,道:“这其中必藏着什么玄机,好生让人难以捉摸。”李青遥见他愁眉不展,也不便打扰,二人上了车回到大理寺,韩梦麟手上还有另外一件案子,坐在案前竟将这件事搁下了。

    又过了一日,李青遥便有些焦急起来,这一件案子里里外外透着古怪,却如一团乱麻,明明好似有一根线头在那里,只是抓不住,李青遥打算去找丁四再问出点什么,生才记着上次丁四说的地方,驾车往城南驶去,李青遥却止住了他,道:“大白天的,他未必会在家里,不如还去白虎庄的校场上碰碰运气,说不定他还在那里呢。”

    李青遥坐在车上,说道:“生才,如果让你做一件你不想做的事,什么情况下你才去做呢?”生才回头看了李青遥一眼,道:“既然是我不想做的,才不去做。”李青遥笑道:“不是真的有一件事让你去做,我是说如果。”

    “看什么事了,要是一般的事,银子管够,我还是可以会考虑一下的。”生才笑道。

    “要是搭上性命呢?”李青遥接着问道。

    “那就不可能了,谁会心甘情愿的送命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呢。”生才答道。

    李青遥若有所思,道:“要是知道必死,还要去做呢。”

    生才想了一会,道:“除非事前不知道是一件必死的事,或者是没得选,比如……比如刀架在脖子上。”

    李青遥微微点头,笑道:“这样说来,还是可以做的,哼哼,下次给我泡的茶,你先喝一口。”

    生才转过头,嗔怪道:“我倒是不打紧,喝完再端给你,你乐意的话,我是没意见。”二人又贫了一会嘴,已到了白虎庄前。

    这次李青遥直接到校场右边茶廊下坐定,二人点了两盘点心,一壶好茶,李青遥时不时的看两眼校场上的较量,几场比赛下来,却不见丁四露面,李青遥心道:“这厮今天该不会不来了吧,等一等再说。”

    场上正斗得起劲,旁边桌上一人道:“没心眼的,不会用点巧劲,又要害我赌输了。”

    李青遥见旁边桌上坐着彪形大汉,一人道:“向大哥,前天那憨货还在时,该当先让他去里屋翻点银子出来用用,现在倒是手头紧,也不知童老板的事做到哪一步了,好处费倒没少要,还差点意思。”

    另外一人低声道:“小心又湿了鞋,若不是那蠢货想动咱们到手东西,反倒将自己也搭进去了,你也不是第一天猎兽,怎会不知道画蛇添足的道理,权且忍得一时半会,过后自然有的好享受。”

    彪形大汉接着道:“向大哥,要是还在菏县,咱们哪里需要过得这般憋屈。”

    另外那人道:“嗯,再忍得一时片刻,过了这场风波,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李青遥端着一杯清茶,眼望着校场,喝彩声中却听见旁边的这一番对话,恰如被蚊虫盯了一口,又品了一口茶,忽然内心一荡,回想二人的对话,不觉暗暗心惊。

    把余光去看这两个人,只见两个魁梧的汉子,一个相貌雄俊,眼光带一丝冷。另外那个也似三十开外,额头上抬头纹,显得格外的老一些。

    这二人又赌了几把,那个雄俊的汉子,愤愤道:“怪不得我这两天眼睛跳得厉害,原来要在这里赔许多银钱,向大哥,今天这几个忒不能打,我身上的银子也给他们糟践的没了,咱们回去喝一回酒,听说今天庄上又有几个新来的弟兄,说不定回去能赶上热闹。”

    对面那个人皱了一下眉头,真如深犁的田沟一般,道:“咱们现在就回吧。”二人离座去了。

    李青遥待他两人出了门,同生才远远的跟住了,这二人脚程极快,从城东面进去,出了北面酸枣门,又行了五六里,进到一处极大的农庄,院墙垒得又高又厚,不是一般人家,李青遥在门口端详了半天,才上门前问道:“我两个赶路有些渴了,敢到庄上讨一碗水喝。”

    门前三四个汉子坐在一条长凳上,斜眼看了,见是一个身着蓝衫的公子,另外一个像是个长随,懒懒的道:“多事,不打听得明白了,这儿哪里有你们喝得水,前面五六里地便是汴京城,有你们喝水的地方。”

    生才有些按耐不住,李青遥在他后背轻弹两下,道:“我们这就进汴京城吧。”

    回到棉铺,天色已暗了下来,铺内已做好了晚饭,李青遥说话间说起城北那所农庄,何掌柜听了,一口饭没咽下去,道:“那可不是什么农庄,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北乡侯蔡脩在城北有几百顷田产,筑起东西两个庄院,西庄院才是正儿八经的农庄,你说的那个院子是东庄,外面也称的是农庄,里面的布料我们也没少送过,从来都是上好的,那些人虽然都自称庄客,可凭我这双眼睛,看着不像。”

    白天这场遭遇,李青遥心中畅快不少,却没什么喜悦,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只在天亮前眯了一会,来到大理寺,李青遥将昨天在卧虎庄遇到的事,从头对韩梦麟讲了一遍,又将那两个魁伟的汉子如何进入农庄说了几句,韩梦麟听罢,叹了一口气,道:“不曾想本来一桩小小的案子,却要搅起惊天大浪。”

    李青遥看着韩梦麟愁眉不展,道:“这其中关节,还要梦麟兄说的明白些,我知道,这种事只怕最多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韩梦麟沉吟一会,道:“想起阮娘子,倒是让人敬佩的贞烈女子,那天她一拜,我好生难过,你我虽然明白,这件事做得这样滴水不漏,只怕你拿住了那两个贼人,他们也是来个抵死不认,只凭一番推断,也不能奈何得了他们,这样算下来,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这两个贼子如此用心,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看来此案极为棘手。”

    李青遥心中郁郁,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计策,坐在案前,却想不出这两个人是何来历,又想“这两个用了什么法子做下的案子,整个过程竟然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若不是程长波忽起贪念,使里正出面购买月明客栈,结果引来杀身之祸,这才漏出一丝破绽,不然哪里会知道凶手另有其人,可是除了偶然间听到的那一番对话,没有一点现场的证据,该如何将这两个贼子擒拿归案,却是一件极难的事,也许将这两个捉拿来也是不难,让他们交代出来只怕难于登天。”

    李青遥怅惘良久,寻思无计可施,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心中祝曰:“要是抛出这枚钱,正面落地,我便尽力一搏,绝不能让这两个顽凶这样逍遥,要是反面落地,我当将自己的见闻推断附在案卷上,交给上官判断,悠悠苍天,善佑良人。”祝罢,将铜钱抛出。

    望着急转而上的铜钱,李青遥隐隐不安,不等它落下,一把抓在手中,然后放入怀中,叹了口气,心道:“阮月明还在那里,人命关天,岂是儿戏。”

    旁边韩梦麟看得出神,转而笑道:“外圆内方,人人喜爱。亦铜亦锡,不辨贵贱。输利通货,惠及四海。爱与淫之,君子自取。”李青遥会心一笑。

    李青遥拿起纸笔,凭着印象将那两个贼人模样画出来,出门去月明客栈,会了车钱,去巷子里敲门,阮娘子听知是前番的官人,李青遥便在门口将两张图给她辨认,阮娘子思索半天,才道:“这个眉头紧锁的好像见过,好像……好像是个捕头,上月来过,说是追查一个要紧的案犯,前前后后都给翻了一遍。”

    阮娘子说到这里,泪眼欲出,“大人,俺夫的案子还没查的明白,大人又去关心别的案子,莫不是大人不想惹事上身……”

    李青遥压低了声音道:“阮娘子多想了,这件事与你丈夫干系重大,今日之事,切不可对外人说起。”阮娘子恢复了一些,点点头。

    李青遥离开月明客栈,转到汴河南岸,过了妙音坊,又到了白虎庄门前,心道:“此时决不可去打草惊蛇,要找丁四只能在这里。”走到校场右边茶廊下,落了座,一边看校场上人喊马嘶,一边搜索丁四,看了半天却不见丁四人在哪里。

    又过了一会,校场后方月台之上,摆下十几副桌椅,呈上点心珍品,沏上好茶,月台下三重带刀甲士护卫,不许有人靠近,只见影墙后转出十余个身着锦衣绣服的人,一阵寒暄后,都落了座。

    锣声响处,一人走到月台中间,喧道:“近日有大人在官家那里上了一本,陈说汴京外运河上有些不安宁,时有江湖游侠余勇出来作案,官家意思,江湖上的事自有江湖人来主理,命高手匠人打造一把天顺剑,江湖中义气与武艺绝佳者当持之,于义不合者当受其诛。

    汤巡检专为此事而来,这把天顺剑究竟花落谁家,还要比试后再做定夺,今天头一场便由白虎庄张玉教头、五老庄简如海来比试。”言罢,早有人捧出一个漆盘,一件金光灿灿的物件托于其中,当是那把天顺剑,后面座上十余人齐声赞叹。

    校场外几百看客不觉心急眼热,却不是因为与那把天顺剑无缘,实则是掂着手中的银子不知向那边下注,白虎庄的张教头十分了得,常在场上显露身手,武艺十分了得,赢了不少喝彩。

    难的是五老庄的简如海不曾出手,没人知道他何等武艺,但是谁都明白,五老庄做的是不一般古玩字画的买卖,听闻庄内有一间殿,里外设下千道机关,传闻殿中有几万件宝物,五位庄主皆是一流好手,简如海虽是庄内一名官家,眼下谁也不敢小瞧了他。

    李青遥最近才知道白虎庄这个所在,当下可是心里记挂着事,无心赏玩,转念道:“这样一场大热闹,丁四只怕已经来了。”找寻了一会,果见丁四站在校场边一角,把他叫到旁边,将那个眉头紧锁的贼人模样比划了一遍,这里人多眼杂,没有拿出画像,丁四道:“这样的人倒也不少,不知你说的哪个。”李青遥道:“是个捕快。”

    丁四眼睛亮了一下,道:“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个捕快,上个月果然有两个捕快到店里查过,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说是有一伙大盗隐匿在城东,他们奉命搜查,大人如此说,难道……”李青遥点点头,道:“不许说出去,小心自己。”

    丁四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往下去想,恍恍惚惚的走到校场边,心道:“我还以为是阮月明捣的鬼,不想里面还藏着这么个埋伏,幸亏我摆脱了自己,不然哪里能熬到水落石出的时候,阮老板你自求多福吧,有个好歹也莫来找我,这种事若不得这位大人这样执着,哪里会有明白的时候。”转身朝其他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