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郭树
郭树的妈妈身体虚弱，为了产下他，惹下了一堆毛病。一次风寒，他妈卧床不起。大夫说她卒中四肢不用了。自此，他爸郭超既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不能动弹的母亲。郭超从未说过累，面对郭树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但是性格是可以遗传的，郭树懂他爸，他知道他爸其实很累，一个人承担了一切，逼自己不影响幼小的他和其余人。因此，他告诉自己，不能闯祸，而且要尽快长大，变得像爸爸那样。小小年纪的他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一次意外，他爸摔伤了双腿，不能再走路。那一年他九岁。
被大夫告知失去双腿的那一瞬间，郭树清楚看到爸爸眼睛的强烈闪烁、眉毛和鼻子之间的剧烈压缩。大夫还在和爸爸说着什么，大夫的声音却时大时小，郭树感觉头晕脑胀。他害怕。
清醒和恍惚之间，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看到了爸爸的脸。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表情，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冷静地对大夫道谢。他忽然不害怕了，爸爸的坚毅彻底影响了他，就像爸爸一直用行动告诉他那样。他告诉自己要坚强、要集中，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郭超在码头的一家私营工厂工作，打理的是水运，绝大部分都是造船和货物运输。发现儿子有打理家务的能力后，郭超就带他去码头，让他看看工厂是怎么运作的，让他学习。
三个月有余，郭树说自己也想试着划船。郭超便带儿子去了市另一头的河边，河半千米宽，长二十千米有余。郭超给儿子拿来了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竹筏，让他划，郭超在旁边看着。
郭树竭力控住手里又长又重的篙，他好不容易，才将篙的一头瞄准水面，往下放去。那篙忽然像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得飞快。好不容易抓住，竹筏又开始无规律地动。到最后，他既没抓住篙，又没站稳在竹筏上，入水了。
吃了一口水后，他立即游出水面。一出水，就忍不住咳嗽。
郭超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郭树想把倒着的竹筏翻正，却不够力气。他不甘心，继续用力，直到没有力气为止。郭超也不帮忙，只是看。最后，路过的一渔父不忍心，帮他翻了过来，扶着他上了竹筏。
“谢谢。”他虽嘴上道着谢，但心里更不开心了。
他又试了好几回，回回都失败。
渔民：“你力气太小了。”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好一会儿，他看向渔民叔叔，身子都是湿润的，可怜兮兮的模样。“那我怎么样才能力气大些？”
“过几年吧。”
“啊？”
郭树十分沮丧。
见儿子郁闷的模样，郭超道：“为什么刚才会失败？”
“这蒿太大了，我控制不住。”
“那如果有一个小一点的‘蒿’呢？”
他没懂爸爸的意思。
“不止是篙可以控制船哦。”
郭树恍然大悟，兴奋地回到岸上，让郭超带他回工厂。工厂里有桨，比这长长的杆子轻多了。他可以用其中最小的。
拿来桨后，他再一次站在了竹筏上。还是费劲，但是他已经能控制竹筏了。他很开心，划到了很远的地方。郭超坐在另一艘船上，和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地守护着他。
郭树坐在了竹筏上，享受地呼吸、看和听。一只白鸥在半空中叫唤着，和他共享这喜悦。他举起手，向它挥手。突然，它往他飞去。他赶忙侧过身子，下意识用手护住自己的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睁开眼时，白鸥走了，桨也不见了。
渔民：“掉到水里去咯。”
郭树慌乱，往遥远的岸上看去。岸边的屋子像芝麻。他离得很远。他要怎么回去？
渔民正想把船往郭树的方向去，郭超却制止了。
郭超看着自己的儿子：“有来有回，有始有终，说到就办到，才是男子汉。你要怎么回去？”
郭树盯着岸上好久，又盯了海面好久。他突然站了起身，跳进了水里。他开始往岸上游去。郭超立即笑了。
渔民看着郭超此时的表情，难以置信：“你不害怕吗？这多危险啊，他还那么小。”
郭超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当郭树回到岸上时，天已经半黑了。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除此之外他没有力气做其余事情了。他看着水从自己的身体各处落到地面，倾盆大雨一般。
郭超问：“还好吗？”
郭树立即使劲吃奶的力气抬起头，点头：“我没事。”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全身肌肉的剧烈酸痛，尽管只是轻微移动。
“你做得很好！回去爸爸给你做炒肥肉！”
听罢，郭树立即咧开了嘴。
“解决问题时切忌害怕和慌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解决问题本身上，就不会害怕了，问题最终也一定会被你攻克。”
郭树大力点头：“知道了！”
大夫走后，他爸喊了他一声，把他从回忆中带回。
他很喜欢爸爸叫唤他的名字，“郭树啊”，总是在结尾带上一个语气助词并拉长尾音。
尽管只有两步的距离，他也立即小跑到爸爸的跟前。爸爸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郭超握住了他的双肩：“帮爸爸请王大人过来一趟。”
他立即道了声“好”，就跑去码头找王大人。
王达夫是工厂的老板，郭超和王达夫认识好多年了，在王达夫手下干了差不多二十年。两个人又是亲戚，关系很好。
听到脚步声，王达夫立即看向门外。他认得郭树的脚步声。大人和小孩子的重量差异大，脚步的轻重也有显然区别。尽管不那么响和沉，郭树这孩子的脚步声却稳得像个大人，极有规律。
“你爸爸怎么呢？”郭树还没到，王达夫就往郭树的方向走去。郭超的事情他当然知道。
“爸爸请您再去一趟。”
王达夫立即和郭树一起小跑回家里。郭超一见到王达夫，想站起来，两手用尽全力举起自己的全身。郭树和王达夫连忙上前扶着他重新坐下。
王达夫：“这时候还和我做这一套？”
郭超笑嘻嘻，没有说话。
这时，郭树感受到了两位长辈的眼神暗示，让他出去。
郭树不乐意，蹙起眉：“我长大了，相信我，我可以听。”
郭超和王达夫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默许了。郭树立即开心了，挺直腰板站好仔细听。
“我想了想，我可以做一些监督、财务和不需要用腿的工作。每天早上我让郭树用轮椅推着我到码头去，天黑推着轮椅回来。郭树也可以跟着学习。工钱方面你不要按以前的给我，就照我现在的工作量给就行了，我现在肯定做不了以前那量。”
一次意外，他爸摔伤了双腿，不能再走路。那一年他九岁。
被大夫告知失去双腿的那一瞬间，郭树清楚看到爸爸眼睛的强烈闪烁、眉毛和鼻子之间的剧烈压缩。大夫还在和爸爸说着什么，大夫的声音却时大时小，郭树感觉头晕脑胀。他害怕。
清醒和恍惚之间，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看到了爸爸的脸。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表情，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冷静地对大夫道谢。他忽然不害怕了，爸爸的坚毅彻底影响了他，就像爸爸一直用行动告诉他那样。他告诉自己要坚强、要集中，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郭超在码头的一家私营工厂工作，打理的是水运，绝大部分都是造船和货物运输。发现儿子有打理家务的能力后，郭超就带他去码头，让他看看工厂是怎么运作的，让他学习。
三个月有余，郭树说自己也想试着划船。郭超便带儿子去了市另一头的河边，河半千米宽，长二十千米有余。郭超给儿子拿来了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竹筏，让他划，郭超在旁边看着。
郭树竭力控住手里又长又重的篙，他好不容易，才将篙的一头瞄准水面，往下放去。那篙忽然像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得飞快。好不容易抓住，竹筏又开始无规律地动。到最后，他既没抓住篙，又没站稳在竹筏上，入水了。
吃了一口水后，他立即游出水面。一出水，就忍不住咳嗽。
郭超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郭树想把倒着的竹筏翻正，却不够力气。他不甘心，继续用力，直到没有力气为止。郭超也不帮忙，只是看。最后，路过的一渔父不忍心，帮他翻了过来，扶着他上了竹筏。
“谢谢。”他虽嘴上道着谢，但心里更不开心了。
他又试了好几回，回回都失败。
渔民：“你力气太小了。”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复，好一会儿，他看向渔民叔叔，身子都是湿润的，可怜兮兮的模样。“那我怎么样才能力气大些？”
“过几年吧。”
“啊？”
郭树十分沮丧。
见儿子郁闷的模样，郭超道：“为什么刚才会失败？”
“这蒿太大了，我控制不住。”
“那如果有一个小一点的‘蒿’呢？”
他没懂爸爸的意思。
“不止是篙可以控制船哦。”
郭树恍然大悟，兴奋地回到岸上，让郭超带他回工厂。工厂里有桨，比这长长的杆子轻多了。他可以用其中最小的。
拿来桨后，他再一次站在了竹筏上。还是费劲，但是他已经能控制竹筏了。他很开心，划到了很远的地方。郭超坐在另一艘船上，和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地守护着他。
郭树坐在了竹筏上，享受地呼吸、看和听。一只白鸥在半空中叫唤着，和他共享这喜悦。他举起手，向它挥手。突然，它往他飞去。他赶忙侧过身子，下意识用手护住自己的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睁开眼时，白鸥走了，桨也不见了。
渔民：“掉到水里去咯。”
郭树慌乱，往遥远的岸上看去。岸边的屋子像芝麻。他离得很远。他要怎么回去？
渔民正想把船往郭树的方向去，郭超却制止了。
郭超看着自己的儿子：“有来有回，有始有终，说到就办到，才是男子汉。你要怎么回去？”
郭树盯着岸上好久，又盯了海面好久。他突然站了起身，跳进了水里。他开始往岸上游去。郭超立即笑了。
渔民看着郭超此时的表情，难以置信：“你不害怕吗？这多危险啊，他还那么小。”
郭超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当郭树回到岸上时，天已经半黑了。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除此之外他没有力气做其余事情了。他看着水从自己的身体各处落到地面，倾盆大雨一般。
郭超问：“还好吗？”
郭树立即使劲吃奶的力气抬起头，点头：“我没事。”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全身肌肉的剧烈酸痛，尽管只是轻微移动。
“你做得很好！回去爸爸给你做炒肥肉！”
听罢，郭树立即咧开了嘴。
“解决问题时切忌害怕和慌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解决问题本身上，就不会害怕了，问题最终也一定会被你攻克。”
郭树大力点头：“知道了！”
大夫走后，他爸喊了他一声，把他从回忆中带回。
他很喜欢爸爸叫唤他的名字，“郭树啊”，总是在结尾带上一个语气助词并拉长尾音。
尽管只有两步的距离，他也立即小跑到爸爸的跟前。爸爸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郭超握住了他的双肩：“帮爸爸请王大人过来一趟。”
他立即道了声“好”，就跑去码头找王大人。
王达夫是工厂的老板，郭超和王达夫认识好多年了，在王达夫手下干了差不多二十年。两个人又是亲戚，关系很好。
听到脚步声，王达夫立即看向门外。他认得郭树的脚步声。大人和小孩子的重量差异大，脚步的轻重也有显然区别。尽管不那么响和沉，郭树这孩子的脚步声却稳得像个大人，极有规律。
“你爸爸怎么呢？”郭树还没到，王达夫就往郭树的方向走去。郭超的事情他当然知道。
“爸爸请您再去一趟。”
王达夫立即和郭树一起小跑回家里。郭超一见到王达夫，想站起来，两手用尽全力举起自己的全身。郭树和王达夫连忙上前扶着他重新坐下。
王达夫：“这时候还和我做这一套？”
郭超笑嘻嘻，没有说话。
这时，郭树感受到了两位长辈的眼神暗示，让他出去。
郭树不乐意，蹙起眉：“我长大了，相信我，我可以听。”
郭超和王达夫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默许了。郭树立即开心了，挺直腰板站好仔细听。
“我想了想，我可以做一些监督、财务和不需要用腿的工作。每天早上我让郭树用轮椅推着我到码头去，天黑推着轮椅回来。郭树也可以跟着学习。工钱方面你不要按以前的给我，就照我现在的工作量给就行了，我现在肯定做不了以前那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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