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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冉世华佗

    班寿很有职业操守,贴心地为雇主推开医馆的门,扯着嗓子大喊:“冉大夫!冉大夫,来生意了!”

    门外,如梁握紧了拳头,开始纠结要不要就此带着安熄转身离开,可安熄这会儿毒性复发,来不及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如梁背着安熄进了医馆,听见班寿的声音从后院传出,待他绕过大堂走了过去,除了满地的鸡骨头竟不见一人。

    眼看安熄气若游丝,如梁怒上心头,在后院大喊:“来人啊!班寿!去哪了!”

    外面闹得乱糟糟,在北屋的套间里,一个身穿绸衫戴着小圆墨镜的老者却安坐不动,他叼着玉石做的烟嘴悠然地吐着烟圈。

    这时班寿连滚带爬地撞进来,带着哭音喊:“肉爷,肉爷!可算找到你了,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老者依旧不动如山,班寿一拍脑门,凑在老者耳边大喊:“肉爷!有人来看病了!”

    “咳嗬忒!”老者朝地上吐了口黄色黏痰,仿佛才悠悠转醒,“烧鸡吃多了有痰。看病?是班寿啊,你又牙疼了?上次不是说留着解解闷吗?”

    班寿吸了口气,又在老者耳边扯着嗓子大喊:“这次不是我!”

    “哦,不是你。”被称为肉爷的老者磕了磕烟杆,眼中精光一闪,“又是谁牙疼了?”

    “什么牙疼,肉爷你别闹。”

    “噢,是个小感冒?”肉爷打个哈哈道,“那就好,那就好!”

    班寿把自己脑门拍得生疼,扯着嗓子大喊:“好什么好!病人是中毒!”

    肉爷侧着耳朵问:“是水土不服?”而后一副恍然之状,“一定是半夜拉肚子感染了风寒。”

    班寿小声嘟囔:“你行不行啊,肉爷?”

    被激到的肉爷捋了捋颌下那十几根胡子,胸有成竹道:“胡说,天下还有我治不好的病?!”

    “说你坏话你是比谁都听得清。”班寿翻了翻白眼,“不能治我就赶紧换一家了,病人家属看起来不好惹,搞不好咱俩得挨顿揍。”看来班寿也不是傻得不可救药。

    “哼!笑话。”肉爷冷哼一声,“我有一计可保咱爷俩平安,你只要照做必定安然无事。”

    班寿大喜道:“肉爷您说!”

    “我治不了。”肉爷霍然起身,一脚把屁股下的椅子踹到窗下的八仙桌前,老家伙踩着椅子蹬上桌面,双手一探已扒住了窗户,他扭头对班寿道:“咱俩快跑吧,耽误这么长时间病人肯定毒发身亡了!”感情这老家伙刚刚什么都听清楚了。

    班寿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肉爷您别闹了,你医术这么高超,不是被称为冉世华佗吗!我脑子不也是你治好的吗,现在佣兵工会谁有我聪明?”

    肉爷撑着胳膊试了几次无果这才跳到地上,扶了扶小墨镜道:“闹?要不是窗户太小,肉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乳燕归巢!”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趴在门边上悄悄向外张望,一边问班寿:“现在什么情况?那人咋还赖着不走?”

    班寿满脸绝望,心想自己一个月三百文的佣金算是打水漂了,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给心爱的姑娘买早餐了,他失魂落魄问道:“肉爷您其实是不打算出去了吧?您怕治不好他。”

    肉爷俨然道:“笑话,治不好的病?你出去外面打听打听,老朽治不好的病人还有谁说我医术不行?”

    班寿掰着手指思索肉爷这话,嘟囔道:“是我迷糊还是肉爷直犯迷糊,肉爷的意思是说他医术很牛吗?”

    后院里,如梁开始猛敲各个房间的门,气急败坏地将门踹开,力道之大让这位肉爷心惊肉跳,眼看就要轮到他所在的这间屋了。

    肉爷一缩脖子道:“我还是再去看看那个窗户吧……”

    班寿大喊:“肉爷!肉爷!雇主走过来了!”话音一落,只听到桌椅板凳翻倒之声,原来是试着爬窗户出去的老头脚一软摔倒了。

    “我真傻!真的!”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好没摔出个好歹来。

    身后班寿附和道:“肉爷瞧您说的,您一点也不傻,不过你要早说自己只会治脑子,也不至于让雇主等这么久!”班寿依旧对老家伙有迷信般的崇拜。

    “放屁!我是说我真傻,当初为什么不把窗户开大一点!”

    眼看逃是逃不了,老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打扮得倒像个高人了:“但愿能忽悠住。”他心里默念。

    然后肉爷就迈着四方步从屋里踱了出来,他咳嗽一声道:“是什么人看病啊?”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人了,如梁一喜道:“大夫,是我兄弟!”

    他这么一出神的工夫背上的安熄又吐出一口黑血。

    见此肉爷脸色大变,叫道:“快带进屋里!”

    如梁将安熄安置好,恭恭敬敬地对老头作揖:“大夫,求你快点救救我兄弟!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莫急,待老朽先看看情况,老朽必当尽力而为。”老头捋了捋胡须,对如梁道,“你们先出去吧。”

    如梁见安熄面色已成紫黑,本不欲离开,却被班寿拉住说:“冉大夫医术可神了,你就别担心了,肯定能治好他的。”

    如梁和班寿出去了,可这老头却没了主意,眼看着床上躺的安熄呼吸愈发微弱,面色更是一副深中剧毒之状,老头再无初始时的悠闲,背着手转个不停。

    最后肉爷一咬牙一跺脚:“拼了!”然后开始翻安熄的乾坤袋,乾坤袋里衣物兵器什么都有,肉爷将杂物匆匆往床边一放,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像装药的精美小瓷瓶,二话不说掰开安熄的嘴就往里面灌,勉勉强强才让安熄咽进去一粒,其他的都从嘴角溢出。

    肉爷急得冷汗直流,现在他是骑虎难下,门外那汉子显然不是寻常人,如果他治不好这刀疤脸,肉爷绝对没好果子吃。

    药也喂了,肉爷心想总得把表面功夫做足,遂扒开安熄的上衣,为他贴上了几贴自制的狗皮膏药。

    感觉自己忙完可以收工,也算对家属有个交待。就在此时,安熄噗地又一口黑血吐出,正巧喷在了床边被胡乱放置的古剑之上。

    然后,令肉爷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那古剑竟然飞了起来,飘在安熄正上方,放射着一种氤氲之光,仿佛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光芒愈发强盛,竟透过门窗缝射向后院。

    正蹲在地上摆弄鸡骨头已经拼接出半只鸡骨架的班寿漫不经心地朝屋内看了一眼,就发现此等景象。

    时刻关注屋内东西的如梁看向班寿:“发生什么事了?!”

    班寿眼珠一轮,笃定道:“这肯定是肉爷在施展无上神功,帮助那兄弟排毒呢!我就说肉爷是冉世华佗!”

    如梁将信将疑,不过细想来这位老者的言行举止,也像个世外高人,心中石头才算落地,不禁有些疑惑:“什么冉世华佗?这位老者到底怎么称呼?”

    “冉世华佗啊?那不进门牌匾上写着呢!四个大字!”班寿心想这位雇主未免有些有眼无珠了,“我们都叫他肉爷,对外都称他冉大夫。”

    如梁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忙问班寿:“那……肉爷他知道自己叫冉大夫吗?”

    “肯定知道啊,每次这么叫他他都可得合不拢嘴。”班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一会儿等他把那兄弟治好了,你最好喊他一声冉大夫,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如梁心凉了半截,脸色剧变:“让开!”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班寿,就要冲进屋里。

    “欸?哎哟你干嘛~”雇主忽然变脸让班寿始料未及,见如梁要冲开房门,班寿赶紧上前拦住他,“冉大夫治病时候外人不能打扰,这是规矩。”

    不提“冉大夫”三个字还好,听到这三个字如梁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冲班寿一声断喝:“滚!”

    班寿一愣,大概数息之后,他叫道:“滚就滚!”干脆利落与如梁那一声断喝不相上下。

    只见如梁走到房门前,抬起一脚就要踹门,正在此时,房门从里边被打开,迎面看见肉爷那张皱皱巴巴的老脸。

    如梁收脚不及,竟一脚踹到了肉爷大腿上,老头应声倒地。

    “肉爷!”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医术绝伦的肉爷倒了,班寿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哭得如丧考妣,嘴里还念念有词,“欸嘿嗐!一进门来把头抬,孝家这幅好棺材,千两黄金买回来,金邦银底玉石盖,滚龙杠子两边排,金山抬到银上埋,不出文官出秀才!”到底是个诗人,孝歌张口就来,如水银泻地,挡都挡不住。

    正闭眼唱得起劲的班寿忽然感觉自己脑袋被狠敲了一下,睁眼一看,肉爷正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

    “你吓死我了肉爷。”班寿嘻嘻一笑,“不好意思,经常被人雇去哭丧,见到躺着的就想哭两声……”

    如梁没管不靠谱的一老一少,径直奔向安熄床前,发现他脸色如常,分明是一副康复之状。如梁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急忙赶过来扶起肉爷。

    “这么大个小伙子怎么毛毛躁躁的。”老头掸了掸衣袍上的灰,“还好肉爷我练过。”

    如梁连连施礼道歉,他明明从老者身上看不出丝毫修士的影子,可刚刚的异象又是实实在在出现了,加上被自己踢了一脚还能马上站起来,如梁只好把他归为深不可测的高人一类。

    如梁问道:“肉爷,我这兄弟到底中的什么毒?眼下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呃这个……”肉爷捋了捋下巴处稀疏的胡须,沉思良久才说,“据老朽五十年的行医经验来看,他是被高手掌力所伤。”

    如梁闻此大惊,对肉爷更是拜服。

    实则是刚刚古剑显灵,氤氲之光缭绕安熄时,吓得呆若木鸡的肉爷看到了安熄前胸有一只冒着黑烟的手掌,这才在如梁面前有此推理。

    为了让肉爷高兴,如梁采纳班寿的建议:“冉大夫可知此掌底细?本已设法延缓,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发作。”管他什么冉还是再,只要能治病就是好大夫!

    肉爷果然听到这称呼喜笑颜开,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他是被一种名为‘五蛊掌’的绝学所伤,这门绝学据说传自于西域雪山之巅的拜火神君,没想到再次重现江湖!”

    如梁从未听说过什么拜火神君,还当是他接触不到的世外高人,也因此对肉爷肃然起敬,再次恭维道:“还是冉大夫见多识广!”

    “那是,冉大夫冉世华佗的名声可非浪得虚名。”班寿趾高气昂地俯视着如梁,“起初这里来看病的门庭若市,自从冉大夫来到此地,治好了我的脑子,你看这医馆现在哪还有本地病人,这都是外地的病人,冉大夫都快失业了。”

    “哪里哪里!刚刚我看这位小兄弟的脉象,看来是之前有高人为他止住了毒,才让‘五蛊掌’没有深入内脏骨髓。”肉爷倒也不敢全贪功,借着刚刚如梁的话头又忽悠他一番,“还有,我姓鸟,江湖上人们都给我个面子称一声肉爷。”

    班寿瞪大眼睛看看肉爷,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忽然道:“原来肉爷就是鸟肉!”

    肉爷闻之一愕,忽而爽朗地笑道:“这孩子真有意思,居然猜到了我的全名。”

    “嘿嘿,毕竟我的脑子是您费心医好的,我还指望靠这脑子为东土写下第一本史诗呢。”

    鸟肉踮起脚尖,抬着胳膊本想摸摸班寿的头鼓励鼓励他,不过即使这个姿势也够不着,只好拍拍他肩膀说:“等你写成了一定要送我一本,带你亲笔签名的那种。”

    班寿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毕竟您是我救命恩人嘛。”

    “……”如梁望着这对忘年交久久无语,可能天才与疯子只在一念之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