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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威胁

    隆冬的天暗得早,江长宇回来的时候不过才酉时,夜色就已浸满了大半天穹,唯有一丝晚霞,血痕般弥留在天边。

    江盈袖挽着江长宇的胳膊,踏着最后一抹落日余晖,趾高气扬的走到江月白面前。

    江恣赫看穿了江盈袖的小心思,虽然也不喜欢这位从未谋面的女儿,但也不愿闹的家宅不睦。

    更何况刚刚的一番追忆,让他心底多少对章曼卉生出些许愧疚,便撂下茶盏,缓和般介绍道:“月白,这位是你的哥哥,长宇。”

    江盈袖用指尖戳着江长宇的后背,示意他来个狠狠的下马威。

    江长宇仗着是家中独子,正要替母亲和妹妹出一口恶气,当下端起架子,神色睥睨的俯视了她一眼。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江月白‘咦’了一声:“当年巩姨娘携子寻父,逼走我母亲的那一年兄长已有七岁,那如今也该二十有三了吧?”

    江恣赫面色瞬间难看了两分,江长宇端了半天的气焰,无端就矮了半截,不耐烦道:“是又如何?”

    “兄长及冠已久,想必也早已娶妻。”江月白一双眸子里透着天真,仿若刚刚只是无心提及的旧事,转而看向江恣赫,期盼又困惑道,“月白归家也有些时辰了,怎么不见嫂嫂?”

    江长宇顿时气焰全消,江恣赫的脸也越发难看起来,长眉紧锁道:“你兄长尚未婚配,只纳了一个妾室,难登大雅之堂,这才没让她出来。”

    江月白状若懵懂的一语双关道:“原是只纳了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妾。”

    江长宇的小妾是歌姬出声,而巩灵珊当年也是在勾栏院里唱小曲儿的。

    此事江家父子知道,江盈袖出生的晚,还尚不知情,只听出了江月白话里话外都在贬低巩灵珊是个妾,却纳闷父亲和哥哥为何都默不作声。

    她忍不住道:“我哥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哪有女子能与之匹配,尚未娶妻轮得着你来质疑吗?”

    “只听母亲提及,父亲当年满腹诗书,白衣卿相,没曾想还教出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哥哥。”江月白眉眼弯弯的看向江长宇,“不知哥哥是哪一年金榜题的名,如今武从何职?”

    江长宇那张还算俊俏的脸蛋憋的通红,他连举人都未中过,哪里有资格京考,所学的招式也不过都是些花架子,就连满是纨绔聚集的京畿卫里,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江长宇既羞又愤,岔话讥道:“妹妹这刚一回府,就将家中闹的鸡飞狗跳,真是好大的能耐。”

    “兄长这话说的……”江月白抬手扶在额头的伤处,一脸无措的眨巴了两下剪水秋瞳,轻声反问,“我一个死里逃生的弱女子,只带着一老一少两位婢女,还能搅的江府鸡飞狗跳,这话传出去,有人信吗?”

    江长宇被揶的呼吸一滞,江月白又轻叹一声:“我劝兄长慎言,若真让旁人听了去,只会认为竖子无礼,父亲管教无方。”

    江长宇这些年一直被江府当做大少爷尊待,被江月白挤兑到此刻,终于在那一声‘竖子’二字中彻底炸了毛,当下就忍不住伸手抓她:“你这生在乡野的丫头才缺了管教,为兄今天……”

    他话未说完,手刚碰到江月白的肩膀,就听她隐忍的长嘶一声,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江长宇傻了眼,讹人么,这不是?

    小柔眼明手快的在后面扶了一把,才没让江月白跌倒在地。

    宁姑见状,立马上前对着江长宇指摘:“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江府,没落在歹人的手里,倒要折在大少爷手上。”

    “不,不是……”江长宇连连摇头,对着江恣赫道,“爹,我真没推她,我想抓她过来理论来着。”

    小柔扶着江月白坐下,冷着一张脸道:“小姐遇难不久,长途跋涉本就体虚身弱,哪还能经得住你一番推搡,你这是想让她死啊。”

    江月白忍着头晕目眩,试图扶椅起身,却又无力坐下,只能轻唤道:“父,父亲……别罚兄长,想来也是无心。”

    江盈袖闻言忍不住了,自小只有他们兄妹讹人的份,还没吃过这档子亏,当下指着江月白骂道:“你装……”

    江恣赫一把摁下她胳膊,一个眼神就让她住了嘴,转而看向江长宇,皱着眉道:“既是无心,便同妹妹道声歉罢了。”

    江长宇被江恣赫手把手教养着长大,自然明白父亲此刻根本不在意他有没有推,不过是想息事宁人,只好不甘不愿的揖了一礼:“是哥哥鲁莽了。”

    宁姑见他那副口服心不服的傲慢之姿,正欲再言,被江月白拉住,便隐忍的退了下去。

    “盈袖,去叫人传膳。”江恣赫转而看了揖礼的江长宇一眼,袖袍一挥,背过身道,“让灵珊也过来一起,先用膳吧。”

    江长宇刚要起身应是,被江月白两指扯住了袖摆。

    他刚要拽出来,就见江月白麻利的起了身,哪还有刚才那半点柔弱,踮着脚附到他耳边轻声道:“若是当着父亲的面,让我扯断了你的袖袍,兄长也不好自处吧?”

    江长宇先是一愣,接而面色煞白,低声反问道:“你想怎样?”

    江恣赫见他没答话,又扭过身来唤了句:“长宇?”

    江月白也在旁挑眉附和:“兄长,还不快去?”

    江长宇哪里还能听不出她的反话,咬了咬牙,对着江恣赫道:“姨娘正在替妹妹收拾春华园,就不要妨碍她了,儿子会命人留些她爱吃的饭菜。”

    江盈袖刚去门口吩咐完下人,就听见了江长宇的这番话,不可置信的回头嚷道:“哥,你疯了是吧?”

    不仅仅是她,除却江月白,屋内余下的江恣赫、宁姑还有小柔,都是瞠目结舌的看向江长宇。

    江长宇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握拳的双手紧了又松,抿成剑锋的唇角再抬头时,已经勾了抹浅浅淡淡的微笑,展现出为人兄长该有的得体与关切道:“月白今日归家,没有拾掇出屋子本就不妥,姨娘操劳些也是份内之事,还请父亲先行移步去花厅,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