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尽头无垠 » 第五章 心病

第五章 心病

    沈城。

    每个人心里都有病,有时它掩藏得很好、很深,而且悄无声息,以至于你总以为自己是一位圣人。

    阿落特意穿了便宜西装,显得专业一点,正坐在路边的小吃摊上,拿起碗往嘴里灌汤,“咕噜咕噜”,把碗都给舔干净,这几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饥饿,如果不是叶知秋,他想他真有可能会饿死,明天是她父亲生日,她嘱咐自己必须出席。要不别去了,丢人现眼,他是这样想的,毕竟如今自己吃饱饭都是问题,还好“刘老”好像知道他的窘迫,直接二话不说预支一个月的薪酬给他。他很珍惜这次机会,想要尽快解决那位病人的心理疾病,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获得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放下碗,打个饱嗝,招呼老板收账。

    “您吃了两碗粉,一碗八角,一共一块六。”老板露出憨厚的笑容。

    “老板会不会弄错了?几天前一碗才五角,想坑我?”阿落愕然,随后有些气愤地说。

    “哪会啊,您是顾客,是天,是地,只是最近物价不是涨了吗,附近的小摊也跟着涨价了。”老板陪笑着。

    “涨什么涨,我怎么不知道,蒙谁呢?大家都不容易,别坑我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阿落一边掏钱一边说。

    没想到那老板变了脸色,冰冷冷地闷哼道:“原来是个穷小子,穿得倒人摸狗样的,现在是四块六,没钱就别想走了。”

    此话一落,小巷里冲出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眼神如刀似电,瞬间把阿落吓住了。

    阿落面容僵住,碰到硬茬子,这钱只怕省不了,真的很无力。他换上笑容,阿谀奉承起来:“好说好说,那个,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全身只带了五块,不用找,都给你们吧。”

    “算你识相。”老板冷笑,挥手驱赶他,就像驱赶苍蝇。

    阿落递完钱,仓皇而逃。

    胆子小,是阿落的心病。

    一股挫败感跟随着阿落走过马路,他整理一下衣领、衣襟,毕竟还要见人,那边就是女病人工作的地方,缘来酒店。

    走入酒店,阿落感到有些拘束,硬着头皮叫服务员去帮忙叫人,然后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可是越想越觉得憋屈,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快,服务员跑过来告诉他,老板娘和老板拒绝与他交谈,已经准备坐车回家了。

    阿落听完赶紧跑出酒店,酒店前停车很多,只要哪辆车发动,他就会跑过去看看,如果不是,他就会被人骂作神经病,他只能讪笑着说抱歉认错人了。

    太阳挺大,汗水沁满衣服,滴答下落,此时他看起来像个落汤鸡。

    又一辆车出酒店后面开出来,阿落把它拦下来,车子摇下窗子,司机问:“有事?”

    阿落报上女病人的名字,车里有个女性声音轻声说:“你认识我?”

    然后是男性的声音:“别理他,开车。”

    车子发出轰轰的声响,阿落没有移开脚步,他急切地说:“你好,我是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的心理医生,专门来解决你的困扰的。”

    男性声音说:“解决个屁,开车,我不信他不跑开。”

    司机露出为难的表情,车子又是一阵轰鸣。

    “请你相信我,我绝对可以解决你的心理困扰。”阿落依旧挡在车子前面,车盖已经与他腹部相贴。

    男性声音说:“我他妈叫你开车,你耳聋吗?要不要我换个耳朵好使的司机?”

    女性声音阻止道:“别开,会出人命的。”

    此刻阿落的勇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像是积蓄的愤怒使然,又像是为了以后的生活,总之,他没有躲开。车子发动,阿落被顶开,车子一停,人直接倒在地上。

    女性发出惊呼:“啊。”

    男性声音也有些惊讶:“我操,你真不要命了?是条汉子,上车。”

    阿落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子,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钻进车里,这个车子很宽敞,六座的,里面除了司机还有一男一女,男的一表人才,女的花容月貌,只是此刻看起来有些憔悴。

    女人关心道:“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男人转过头来拍了拍阿落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赞赏地说:“心理医生是吧,你很敬业。”

    阿落苦笑,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没有躲开,他看了眼女人,说:“没事。”

    “她看过很多医生,都说是神经过敏,让她好好休息,没屁用,如果你真能治好她,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当然,钱不会少,从这里到家大概五十分钟,也就是说你还有五十分钟时间。”男人大大咧咧道。

    阿落点点头,他望向女人,说:“开始吧。”

    “医生,你相不相信我们遇到的每个不同的人,其实他们都只是同一个人?”女人正在倾诉着自己的认识。

    “小姐,你认为他们是同一人吗?”阿落没有回答,反问道。

    “医生,不是认为,而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就像你一样,你以为你是个医生吗?不,实际上你是个杀人犯,医生只是皮囊,杀人犯才是内心!”她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还伸手比划了几下。

    “我?杀人犯?”阿落无奈笑了笑,摇摇头,女人的病症好像有些严重。

    “识别,不,认识他们的相同之处会令你兴奋吗?”阿落问。

    “我确实挺兴奋的,医生,别人不理解我,我想你是心理医生,你应该会理解的吧?”她紧盯着阿落,乞求一丝共识。

    “小姐,我很理解你,没人比我更加理解你,在我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阿落诚恳地说,他几乎已经肯定这位小姐的精神疾病。

    男人在一旁并未出声。

    “小姐,你认为有人要害你吗?”阿落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们很有意思,千千万万个不同容貌的人,其实他们是一个人的分身,他一人生活的诸多忧愁也就分为千万块,而心间的少许快乐也就分享千万次,悲同乐共,这样不好吗?这个世界好像因此而更加有趣了,不是吗?”她两眼放光地望着阿落。

    “的确,任何东西的趣味就在于它的与众不同。”阿落认同。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你家的酒店很熟悉,那些装潢,陈设,甚至是人,就像在家里面一样?”阿落又问。

    “这个倒是没有,那跟我家一点也不一样,而且这儿离我家很远,我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她想想后说道。

    阿落点点头对着男人说:“基本可以排除地点弗雷格利综合征,应该只是弗雷格利综合征,而且是这种症状的特例,以至于笔者没有记录。”这种精神疾病很是少见,相关书上只是记载:患者会认为周围多人都是同一人扮演的,并且所有人都想要害自己。阿落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现在他认为后一个条件也许并不是必须的。

    男人似懂非懂。

    “小姐,你是什么时候觉得周围人都是同一人扮演的呢?”阿落问,同时他观察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很平静,并没有什么过于亢奋的迹象。“该精神疾病的病因可能是右半球受损,也可能是右前额皮质受损或者神经通路异常,有效的治疗手段是心理疏导,还有一些辅助药物的治疗。”阿落脑海浮现出这段话。

    她想了一会儿,说:“那应该是在一个村庄里面,秦岭深处的一个村庄。”

    “秦岭?村庄?”阿落愕然。

    “对,当时我因为跟这家伙闹别扭,没错,那时是这家伙养小三,”她看了一眼男人,男人尴尬一笑,继续说,“所以打算一个人徒步旅行散散心,我走过很多地方,XZ,黄河,然后在某个黄昏里,我走进秦岭,听着河水的声音,感受着峡谷吹来的风,我来到那个村庄,打算借宿一宿的,结果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她神秘十足地说着,阿落很怀疑她之前是不是说书的,很会制造悬念。

    “然后呢?”他问,竟有些迫不及待。

    “我发现,那里的人们都很奇怪,他们吃饭时双眼无神,惯用手都是右手,而且握筷姿势一样,端碗姿势一样,口味一样,坐姿一样,说话语气一样,眨眼频率(一眨后快速两眨)也一样,农作时,走路摇晃幅度一样,步伐宽度一样,举起农具姿势也一样……反正相同之处太多了。”她说。

    阿落很仔细地倾听着,看一眼男人,只见他点点头。

    阿落想了想,微微一笑,说:“这恐怕不能证明什么,一家人在一起久了,是会发生模仿行为的,而且你以为为什么会有夫妻相一说?那是因为两个人长期生活在相同的环境,面对相同的人群,吃相同的饭菜,因此天长日久后他们二人的容貌甚至都会趋于相似,这就是夫妻相,与你说的大同小异嘛。”

    她嗤笑,说:“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夫妻相,你见过儿子喊妈妈婆娘,喊奶奶婆娘,女儿喊爸爸老头子,喊爷爷老头子的吗?”

    “什么?”阿落诧异,他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关乎到伦理的范畴,他试探性地问,“是不是他们家族里面的小孩喜欢开玩笑?”

    “就算小孩这样荒唐,可是大人呢?他们爸爸喊他女儿,喊他母亲也是婆娘?”她似笑非笑地说,目光紧盯着阿落。

    “这——,”阿落迟疑,大人绝对不可能这样不顾礼仪道德的,这是会遭人唾弃的,“看见这一幕,所以你当时怎么想?”

    “发现这些事情我也很吃惊,所以当时我就猜想整个村庄里面的男人都是一个男人,整个村庄里面的女人都是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是一对夫妻,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傀儡。”她说。

    “等等,不是一家人吗?关整个村庄什么事?”阿落不解。

    “我没有说清吗?真抱歉,是整个村庄都是如此的呀,男的无论看见那个女的都以婆娘称呼,女的无论看见那个男的则以老头子称呼,而且人们晚上无论在何处歇脚都是合理的,你说怪不怪?”她用一种幽然的语气说道,带着一股阴森。

    一下子,阿落感到原本窄小温暖的车子此时有些寒气逼人。

    就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打了一个哆嗦。

    阿落想了许久,大脑前所未有的飞快运转,他读过的书籍在他脑海中一一摊开,他的一呼一吸带动书本翻过一页又一页。

    “这算心理疾病吗?”阿落反问自己。

    “因为看见某种现象,从而猜疑周围事物也可能具有这种现象的特性,这算什么?简直与心理疾病南辕北辙。‘刘老’说得对,这事情果然棘手,如今我甚至有些无从下手。”阿落苦笑。

    “这确实符合神经过敏,只是事情着实有些诡异,不好判断,暂且不论真伪,就算您真的看见那个村庄里面怪异的事情,那也不能把您身边的人归类于此吧,后面还发生了什么?”阿落认真地说。

    女人语气加重道:“你很聪明,起码比那些医生聪明,没错,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那就是在我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比如你,我看见未来你会杀死所有人,另外你们可能都是假的,就连我可能也是假的……”

    说到后面,女人的语言有些混乱,甚至与前面相悖,总之是逻辑不通。

    车子开进宽敞的公路,速度加快。

    阿落望向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男人,男人苦涩一笑,摇摇头,说:“这就是她发病时的症状了。”

    阿落点点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脑壳儿疼,他问:“她什么时候开始预言的未来?”

    男人摇头,表示不知。

    “她还预言过什么?”阿落又问。

    “她就是胡说八道,别信,”男人看着阿落炯炯的目光,牵扯出微笑,接着说,“她还预言过我会死于空车,也就是说,我会被没有人驾驶的空车撞死,你说好不好笑?”

    阿落若有所思,不要小看病人想象的世界,那也可能会是救治病人的突破口。

    “车开慢点,找死啊你。”男人忽然对着司机说。

    车速减慢下来,女人还在叽叽喳喳,胡言乱语,男人则是满脸凝重,阿落也没有再说话,车子还有三十分钟到家。

    红灯,车子停下来,这时阿落注意到这里对面有一段路的右边摆放着一个警示牌:右道封闭,可能这一部分路因为雨水侵蚀或者施工者偷工减料出了问题。

    倒计时:13,12,11……

    “我打算去那个什么秦岭看看,已经准备有一段时间,向导都找好了,现在一切妥当,预计明天出发,我倒想看看那个秦岭藏着什么东西,竟然把老子的女人都吓疯了。”男人认真地说。

    “确实应该去看一看,你安心去,我会开一些药给她吃的,不会让她有事。”阿落说。

    男人点点头。

    倒计时:3。

    司机正准备发动车子,就在这时,对面一辆疾驰的红色跑车从还在修缮的路中冲出,啪的一声,警示牌四分五裂,速度很快,直直冲过来。

    “那辆车?”司机像个观众一样看着,无动于衷。

    倒计时:2。

    这时男人注意到车子的行驶方向,好像朝他们过来了,“你他妈发什么愣?发动车子,打方向盘,快躲开!”男人怒吼道。

    倒计时:1。

    公路等待红绿灯的车子们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一辆疾驰的汽车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即将撞上斑马线旁停滞的六座车。

    司机回神,赶紧发动车子,但是关键时刻车子熄火,打不着火,又打了好几次才打出来,确实太突然了,一切都没来得及,趋于本能,司机把刚启动的车子侧过来,瞬间,两个车子相撞,“砰——”,车里的人被撞得七荤八素,车子被带着在地上滑出黑色印记。

    阿落也是眼前一片昏暗,被人从车子里拉出来,之后逐渐清醒过来,他才想起来,发生车祸了。

    坐在一旁,头破血流的男人见他醒来,急忙站起,跑过来告诉他:“那车没司机,是一个空车。”

    “什么?”阿落躺在地上,全身酸痛,还是觉得大脑有些迟钝。

    “那是一个空车,她预言到了。”男人惴惴不安着。

    “空车?”阿落也无比震惊,他翻身,伸手想把自己撑起来。

    “是啊,空车,是他娘的空车,是他娘的该死的空车,——不过我没死,哈哈哈……”男人模样癫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很大,可以想象这些时日他压抑着的恐惧。

    阿落终于站起来了,只是有些踉跄。

    那个男人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令人心里发寒,众人被他所慑,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于是阿落和四周围绕的人看着满脸鲜血、浑身尘土的男人在两辆相撞的车子不远处疯狂大笑,而他的妻子此刻还在一旁昏迷不醒。

    阿落心有余悸,随即想到:空车怎么会撞人?他跌跌撞撞地走着,打算问问其他人,或者问问男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的,面对男人伸出手,嘴型中的“喂”即将脱口而出。

    突然,又一辆绿色的跑车从那段路猛地冲出,速度更快,神奇的拐弯,没碰到一位围观者,眨眼间已经与狂笑着的男人接触,“砰”,男人在他眼前被狠狠撞飞,离地,落地,整个人犹如一滩泥一般在地上滑行,留下一笔行书中暗红的“横”。车子行驶到他面前时竟然再次神奇的拐弯,疾驰的车子并没有碰到他,也没有碰到任何人,反而撞到后面相连的两辆车子上,“砰”,接着三辆车子燃起熊熊烈火,见此情形,四周的人赶紧逃开。

    一些血雾溅洒在阿落麻木的脸上,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口中的那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男人已经死了。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因为阿落注意到这车里面没有人,车子没人?车子竟然没人?讲个笑话,空车会拐弯撞人。直到鲜血融进口中,被舌头尝出来的涩味刺醒他,他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操他妈的,车子撞到油箱已经快爆炸,连着他的头皮也阵阵发麻,他赶紧抱起昏迷的女人,抬脚狂奔,可走了没几步,“轰——”,身后车子爆炸,二人瞬间被爆炸的气浪冲倒在地。

    许久后,阿落抬起头,扫开沾染在头上的碎屑,眼前仿佛又出现死去的男人,他一直坐着,满脸污血,胸口塌陷,脸上是诡异的笑,看着阿落说:“她还预言过我会死于空车,也就是说,我会被没有人驾驶的空车撞死,你说好不好笑?”

    -------------------------------------

    京海。

    普山分局。

    这里暂时被征用为专案组的临时会议场所,虽然会议偶尔会召开,战略也偶尔会调整,但是终究一无所获。这个敌人有些与众不同,他不仅攻击力极强,而且隐蔽性更是数一数二,总之,他们拿他毫无办法。

    一间办公室。

    “政委,我的一位朋友在沈城写信来告诉我她父亲就要举办一场生日聚会,而且刚好那边出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我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调查一下。”何语柔跟荆峰实话实说,她已经认为他们这样的搜查不会有任何进展,她决定转移战场。

    “唔——,是之前《文汇报》报道的沈城鱼群上岸事件?”荆峰询问。

    何语柔点点头,她说:“是的,虽然一些专家认为这是繁育聚群行为,可这一般是指同一种鱼群,并不能完全解释大量不同鱼群的异常行为。”

    “嗯,是吗?不是还有另一种解释吗?”荆峰疑惑,在他看来另一种解释几乎无懈可击。

    “对,不过这个解释更加离谱,专家认为应该是水质污染的原因,鱼群受到某种有毒污染物刺激后出现的鱼类跳跃应激反应。”何语柔说,她显然做了很多工作。

    “有什么不对吗?”荆峰接着问。

    何语柔盯着他,语气略显急促:“不对,完全不对,按理说那条河流附近有许多化工厂,河流必定有所污染,可是我的一位在沈城主修水环境监测与治理专业的高中同学写信来告诉我,河流并没有被污染,只是被当地政府隐瞒真相,事实与报道天差地别,信中提到综合污染指数P值为0.19,哦,这您可能不太了解,这证明水质状况为好,个别项目检出均在标准之内,所以,第二种解释不攻自破。”

    荆峰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抵在额头上,拇指和无名指轻按太阳穴,沉思。

    许久。

    他望着窗外径过的飞鸟,它在两根电线杆之间的电线上站定,电线上下轻微摇晃着,就像现在荆峰七上八下的心。

    “跨省调查需要什么材料你都知道的,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去吧。”荆峰说。

    “已经申请成功,我明天就出发。”何语柔回答。

    荆峰点了点头,何语柔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一句:“对了,有个喜欢当班长的老家伙特别交代过,要你带上鱼景同这小子,据说她只有你能拯救。”

    -------------------------------------

    鱼景同记得他中弹了,失血过多,然后昏迷不醒,生命摇摇欲坠。

    这时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他耳畔低沉道:“给你一句忠告,你可以试着停下注射细胞抑制针剂,然后你会发现世界将因此变得与众不同。”

    那个神秘人的声音,鱼景同知道。

    神秘人继续说:“这是科技上的碾压,你们太弱了,如果你停下注射针剂,或许也可以见识一下这种碾压感。”

    针剂?是指他一直坚持注射的治疗慢性病的药?应该是,可是按照老班的说法,如果停止注射的话——会死。

    声音消失,这回换成一个着急无比地声音,那是一个他熟悉的声音,老班的声音:“怎么搞的,你们都可以死,但是他绝对不能死,你们知不知道他可是种子计划的唯一成功案例,如果他死了,那中国可会被其他国家小觑的,犹豫什么,还不快抢救,救不活他你们就都等着被辞退吧。”

    还有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声音。

    “糟糕,长官,因为之前失血太多,如今他的心脏已经彻底停止跳动了,他……没救了。”有人直接宣判了他的死亡。

    “死了?他可是有超强恢复力的,你们这些狗日的医生,都学医学到狗身上去了?”老班好像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死了。”那人说。

    “我死了。”鱼景同想。

    “可是这次行动只是一个试探罢了,为何就死了呢?鱼小子,你他妈身体里面不是流淌着他们的血吗,为什么会被杀死?难道这次实验失败了?该死,现在他死了,种子计划就功亏一篑,恐怕我还要因此上军事法庭,去他妈的,冷静冷静,这事确实是我操之过急了,我就不该派遣他去试探他们的底线。”老班还在自言自语。

    心脏停止跳动,而鱼景同此刻的大脑却无比清晰,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这次行动他好像是一颗棋子。”

    原本熟悉的老班在这一刻也开始逐渐陌生起来。

    “我终究是死了吗?这次思考只是大脑皮层微弱电流最后的倔强吗?真遗憾,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她呢。”鱼景同抱憾地想着。

    “鱼景同?鱼景同!”有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呼唤他,很是耳熟,那是一个埋藏心底的声音。

    “鱼景同。”不停的重复。

    但是大脑的思考已经开始模糊,之后淡去,消失。

    某一瞬间,他猛地睁开双眼,此刻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没死。

    “鱼景同?”何语柔坐在床边笑盈盈地望着鱼景同。

    入目是她精致的容颜,还有那醉人的微笑,鼻尖也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果然还是死了吗?不然为何会看见她?”鱼景同苦笑。

    “鱼景同,听他们说你竟然好了?怎么会这么快?”何语柔问道。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这么快就崩溃了?”何语柔又问。

    他只是看着她发呆。

    “鱼景同!你魔怔了?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反正我来看过你,想来政委也不会怪罪我。”何语柔说完话直接站起来,转身就走。

    “何语柔,真的是你?”鱼景同这时回过神来颇有些吃惊。

    “废话。”何语柔回来坐下,同时不客气地说道。

    “何警官好。”鱼景同还想保持着一份沉稳,尽管心中心潮澎湃。

    “好什么好,叫你半天了,刚醒来就盯着我看,眼睛都不带眨的,你就是个好色之徒。”何语柔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那个——,这不是——”鱼景同这时有些方寸大乱,自己似乎给心上人一个极为不好的印象。

    “他们说你其实已经完全好了,只是一直叫不醒你,心理医生说是你在抗拒,你是在害怕吗?”何语柔说道。

    这个问题让鱼景同一愣。

    “我问你话呢。”何语柔声调稍微提高道。

    “我确实很恐惧。”鱼景同实话实说。

    “你是畏惧他的力量,还是单纯的惧怕他带给你的绝望和死亡?”何语柔问道。

    “应该都有。”鱼景同想了想回答道。

    “你想不想摆脱这种随时带来毁灭的恐惧?”何语柔继续诱导道。

    “当然,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一些答案的。”鱼景同认真道。

    “很好,现在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打算带上你一起去调查一起神秘事件,可能会带给你想要的真相,当然,也可能带给你死亡,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何语柔总算把目的说了出来。

    “我和你两个人吗?”鱼景同眨巴着眼睛问道。

    “别废话,就问你去不去?”何语柔直截了当。

    “去。”鱼景同说。

    无法认清自己,是鱼景同的心病。

    -------------------------------------

    华国民航飞机上。

    “我们这是去哪?”鱼景同望着窗外被机翼划破的云朵儿,那就像巨大战舰击碎汹涌的浪花而变成微微的涟漪,他好奇地问道。

    “去沈阳,参加生日宴会,”何语柔说,“另外你也不用过分恐惧,记住,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凶猛无比的匈奴不是照样被我们的长城拒之门外?不可一世的日本不是照样被我们的农具扫地出门?武器只是工具,重要的是意志。”

    鱼景同若有所思,他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一架飞机,一道美丽的弧线,它好像牵引着懒惰的太阳飞向远方,并乞求其洒下一丝光亮普照大地,就当怜悯一下芸芸众生。

    这时远处飘来一句话,但凡不能杀死你的,终将使你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