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叁
这天，杨青青备完了课，在校园里溜达，却看见一间教室的墙下坐着一个人，再仔细看：“莫秋！”
莫秋突然抬起头，对着青青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有把头靠在窗子下，认真地听起课。直到下课，才拉着青青到一边：“二小姐，你怎么来了？给我吓了一跳。”
“我还想问你呢！”青青佯装生气，“我说每次你送饭都要这么长时间，原来是听课来了！”
“二小姐，我错了！”莫秋有些惊慌。
看莫秋的样子，青青才笑了出来：“好了，逗你玩，下次别在墙根下坐着了，容易着凉，我去跟授课的荀先生说一下，让你到教室里旁听。你放心，荀先生是个开明人！”
“不……不了，我去了，回影响学生们的。”莫秋脸“唰”地红了，“我先回去了！”
不久，柳湘就收到了刘四递来的一份线索：“这是最近抓的一个残匪身上搜到的，我看不明白。”
柳湘看了一眼：“’帽下香，碗里呈，小的坐，找不到。’这应该是他们的暗号，但具体是什么意思，说不准。”
“会不会是瓷器店？”雪蕙首先提出，“你们看，这一个’碗’他们人脉广，这次抓的就有好几个陶瓷匠。”
“那就在瓷器店里找，注意，不要太粗鲁了，不要扰了小生意人。”
柳竺那边。
“就这？”柳竺笑了一下，“这简单，帽下香，这会儿只有女人才往头发涂油，从胭脂粉店开始查。”
半个月后。
“又没有结局。”如旭瘫在椅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蒿仔眯着眼睛看着他：“感觉你都已经习惯了。”
“可不是，正着想，反着想，瓷器店，花店，都查遍了，徐家瓷器店的老板都认上我了，上来就要我帮他家傻儿子辅导语文，好嘛，教的八股文！我……我该怎么办？”
“怎么，读了这么多念书，反倒被一个傻小子的作文题吓到了？”蒿仔有些不信。
如旭一听，激动起来了：“我给你念一道题，｀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个你们入学也考啊，套用八股文格式不久好了吗？”
如旭干笑了一下：“要是这么简单我也能写个八九不离十，但他问你这个句读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蒿仔差点没笑噎着：“不得不说，还是那帮天天张口之乎，闭口者也的老酸儒们会玩！”
这天，莫秋向往常一样，送完饭，就在墙根下一边搓着冻红的手一边听讲课，头顶上的窗子却被打开了，一个梳着寸头，身材瘦高，面色白净，穿着黑色棉袍，看起来很文雅的年轻先生探出头：“姑娘，你都在这里坐了半小时了，还是进来上课吧！”
“这……”莫秋有些受宠若惊，脸红了，“我不用了……我马上走……不打扰大家……”
那荀先生笑了笑：“进来吧，教育面前人人平等，况且外面这么冷，不想听课也进来暖暖身子吧！不会打扰的。”
莫秋看着荀先生诚恳的态度，实在不好驳回，就红着脸，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迈进教室，双臂环抱在胸前。一众女学生看着莫秋，爆发出了一些友好的笑声，莫秋更不好意思了。
“好了，都别起哄了，继续上课！”荀先生摊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便接着讲课。讲到王阳明的文章时，突而升高了语调，声情并茂。莫秋听得入神，都下课五分钟了才回过神来，要不是旁边的女学生朝她打了个招呼，她估计还能坐下去。
莫秋正准备随着人流出去，就被荀先生叫住了：“姑娘，你等一下，我想跟你聊聊。”
莫秋只能尴尬地退回来。
“姑娘，叫什么名字？”
“莫……秋。”莫秋很小声地说了出来。
“挺有诗意啊！”荀先生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听杨老师说，你是她家的亲戚，想来听课，就让我注意一点。”
“这……”莫秋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二小姐都是客套话，我就是家里的一个丫鬟，偷偷来听课被她发现了，叫她保密，她就给传出来了。我怕我身份低贱，会影响大家上课，就……”
“杨老师人好啊，连家里的仆人都能顾及到。以后你就在教室里面上课吧，反正有的是空桌椅。原来读过什么书没有？”
“没什么，就是认识字，看过报纸杂志上的文章，太太给我讲过那些前朝的话本小说，四书五经，列女传，女四书根本没看过。”
“看的都是好书啊？没看过四书五经不要紧，这里不要求读，只是讲课时会穿插些。我这里有些课本，你拿回去看吧！”
莫秋看着眼前的一摞崭新的课本，毛边已经裁去了，眼里有些湿润，赶紧给荀先生鞠了个躬，匆忙退了出去。
柳清已在监狱里呆了半个月，柳家也出了几百块大洋，也没用，这新来的官儿是真的狠。来九娘的钱用完了，周秋等一众人也称没钱，柳笺也不关心了。田经理也劝柳笺把门楼卖了，柳笺脸一横：“卖什么都行，唯独门楼不能卖！老田，你也跟了我爹几十年了，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懂？”
柳湘劝父亲省吃俭用，先停了各院里的烟膏，首饰钱，但还没传到柳笺耳朵里，母亲竟和姨太太们统一战线，一齐反对，周秋直接了断：“你要是敢断了烟膏钱，小心我到你爹那里告状去！”尤其王姨太，一着急，就说粤语，甩着手巾，瞪着眼，竖着眉毛，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听不懂的，李姨太则是绍兴人，听说上过吕碧城的学校，张口知乎，闭口者也，明明是撒着泼，但听着却让人瞌睡。门楼里，唯有邓姨母母女还跟平常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绣花绣花，该吵架吵架。
这天，柳湘结束工作，刚进家门，就碰上了给何姨太请安的柳竺，他手边的粉红色丝巾的颜色愈发淡了。
“四叔，你来了？”
“嗯。”柳竺慵懒地靠在门楼的柱子上，“听说你这会儿正在找云锦的下落，可有些结果了？”
“没有，偌大的一个盐城，怎么可能找的到？”柳湘警觉起来。
“是啊，若是毫无依据，那找起来可是难。不过，可有个懂的落了网，要不你去他那里问问？”柳竺邪笑了一下，拍着柳湘的背，“身子别这么僵硬，整的我跟个豺狼虎豹似的，湘儿，你要是有了结果，可别忘了，当年帮你挨罚的人。”
柳湘心里一悚，垂下眼皮，眼神躲避着。
在柳湘快坚持不住时，来九娘突然扑了过来，活像个泼妇，抓着柳竺的裤子，跪在地上，大哭大闹起来：“四弟弟，我求求你了，你接我点钱吧！我求求你，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弟妹，我求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柳竺又气又吓，一下子面色灰白，赶紧抓着裤子，大喊着：“人呢！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疯妇拖下去！”
等来九娘哭喊的声音远了，柳竺提了提裤子，深呼吸了有半分钟，才喘着气，在柳湘耳边小声说：“或者你可以选择不告，我不强求。咱们比比，谁先找到。”
在他扭头离开时，柳湘又看到了那饿狼般的眼神。
莫秋突然抬起头，对着青青做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有把头靠在窗子下，认真地听起课。直到下课，才拉着青青到一边：“二小姐，你怎么来了？给我吓了一跳。”
“我还想问你呢！”青青佯装生气，“我说每次你送饭都要这么长时间，原来是听课来了！”
“二小姐，我错了！”莫秋有些惊慌。
看莫秋的样子，青青才笑了出来：“好了，逗你玩，下次别在墙根下坐着了，容易着凉，我去跟授课的荀先生说一下，让你到教室里旁听。你放心，荀先生是个开明人！”
“不……不了，我去了，回影响学生们的。”莫秋脸“唰”地红了，“我先回去了！”
不久，柳湘就收到了刘四递来的一份线索：“这是最近抓的一个残匪身上搜到的，我看不明白。”
柳湘看了一眼：“’帽下香，碗里呈，小的坐，找不到。’这应该是他们的暗号，但具体是什么意思，说不准。”
“会不会是瓷器店？”雪蕙首先提出，“你们看，这一个’碗’他们人脉广，这次抓的就有好几个陶瓷匠。”
“那就在瓷器店里找，注意，不要太粗鲁了，不要扰了小生意人。”
柳竺那边。
“就这？”柳竺笑了一下，“这简单，帽下香，这会儿只有女人才往头发涂油，从胭脂粉店开始查。”
半个月后。
“又没有结局。”如旭瘫在椅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蒿仔眯着眼睛看着他：“感觉你都已经习惯了。”
“可不是，正着想，反着想，瓷器店，花店，都查遍了，徐家瓷器店的老板都认上我了，上来就要我帮他家傻儿子辅导语文，好嘛，教的八股文！我……我该怎么办？”
“怎么，读了这么多念书，反倒被一个傻小子的作文题吓到了？”蒿仔有些不信。
如旭一听，激动起来了：“我给你念一道题，｀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个你们入学也考啊，套用八股文格式不久好了吗？”
如旭干笑了一下：“要是这么简单我也能写个八九不离十，但他问你这个句读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蒿仔差点没笑噎着：“不得不说，还是那帮天天张口之乎，闭口者也的老酸儒们会玩！”
这天，莫秋向往常一样，送完饭，就在墙根下一边搓着冻红的手一边听讲课，头顶上的窗子却被打开了，一个梳着寸头，身材瘦高，面色白净，穿着黑色棉袍，看起来很文雅的年轻先生探出头：“姑娘，你都在这里坐了半小时了，还是进来上课吧！”
“这……”莫秋有些受宠若惊，脸红了，“我不用了……我马上走……不打扰大家……”
那荀先生笑了笑：“进来吧，教育面前人人平等，况且外面这么冷，不想听课也进来暖暖身子吧！不会打扰的。”
莫秋看着荀先生诚恳的态度，实在不好驳回，就红着脸，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迈进教室，双臂环抱在胸前。一众女学生看着莫秋，爆发出了一些友好的笑声，莫秋更不好意思了。
“好了，都别起哄了，继续上课！”荀先生摊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便接着讲课。讲到王阳明的文章时，突而升高了语调，声情并茂。莫秋听得入神，都下课五分钟了才回过神来，要不是旁边的女学生朝她打了个招呼，她估计还能坐下去。
莫秋正准备随着人流出去，就被荀先生叫住了：“姑娘，你等一下，我想跟你聊聊。”
莫秋只能尴尬地退回来。
“姑娘，叫什么名字？”
“莫……秋。”莫秋很小声地说了出来。
“挺有诗意啊！”荀先生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听杨老师说，你是她家的亲戚，想来听课，就让我注意一点。”
“这……”莫秋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二小姐都是客套话，我就是家里的一个丫鬟，偷偷来听课被她发现了，叫她保密，她就给传出来了。我怕我身份低贱，会影响大家上课，就……”
“杨老师人好啊，连家里的仆人都能顾及到。以后你就在教室里面上课吧，反正有的是空桌椅。原来读过什么书没有？”
“没什么，就是认识字，看过报纸杂志上的文章，太太给我讲过那些前朝的话本小说，四书五经，列女传，女四书根本没看过。”
“看的都是好书啊？没看过四书五经不要紧，这里不要求读，只是讲课时会穿插些。我这里有些课本，你拿回去看吧！”
莫秋看着眼前的一摞崭新的课本，毛边已经裁去了，眼里有些湿润，赶紧给荀先生鞠了个躬，匆忙退了出去。
柳清已在监狱里呆了半个月，柳家也出了几百块大洋，也没用，这新来的官儿是真的狠。来九娘的钱用完了，周秋等一众人也称没钱，柳笺也不关心了。田经理也劝柳笺把门楼卖了，柳笺脸一横：“卖什么都行，唯独门楼不能卖！老田，你也跟了我爹几十年了，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懂？”
柳湘劝父亲省吃俭用，先停了各院里的烟膏，首饰钱，但还没传到柳笺耳朵里，母亲竟和姨太太们统一战线，一齐反对，周秋直接了断：“你要是敢断了烟膏钱，小心我到你爹那里告状去！”尤其王姨太，一着急，就说粤语，甩着手巾，瞪着眼，竖着眉毛，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听不懂的，李姨太则是绍兴人，听说上过吕碧城的学校，张口知乎，闭口者也，明明是撒着泼，但听着却让人瞌睡。门楼里，唯有邓姨母母女还跟平常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绣花绣花，该吵架吵架。
这天，柳湘结束工作，刚进家门，就碰上了给何姨太请安的柳竺，他手边的粉红色丝巾的颜色愈发淡了。
“四叔，你来了？”
“嗯。”柳竺慵懒地靠在门楼的柱子上，“听说你这会儿正在找云锦的下落，可有些结果了？”
“没有，偌大的一个盐城，怎么可能找的到？”柳湘警觉起来。
“是啊，若是毫无依据，那找起来可是难。不过，可有个懂的落了网，要不你去他那里问问？”柳竺邪笑了一下，拍着柳湘的背，“身子别这么僵硬，整的我跟个豺狼虎豹似的，湘儿，你要是有了结果，可别忘了，当年帮你挨罚的人。”
柳湘心里一悚，垂下眼皮，眼神躲避着。
在柳湘快坚持不住时，来九娘突然扑了过来，活像个泼妇，抓着柳竺的裤子，跪在地上，大哭大闹起来：“四弟弟，我求求你了，你接我点钱吧！我求求你，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弟妹，我求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柳竺又气又吓，一下子面色灰白，赶紧抓着裤子，大喊着：“人呢！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疯妇拖下去！”
等来九娘哭喊的声音远了，柳竺提了提裤子，深呼吸了有半分钟，才喘着气，在柳湘耳边小声说：“或者你可以选择不告，我不强求。咱们比比，谁先找到。”
在他扭头离开时，柳湘又看到了那饿狼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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