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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贰

    几日后。

    铺子里,柳湘正在桌前办公,突然,刘四闯了进来,一脸喜气:“湘哥,湘哥!大喜事,稀客来了!”

    “哦?”柳湘抬起头,“什么客人能让你刘四这么开心,可是我在BJ的同学?”

    “不是。我让她候在门外了,你自己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稚嫩又清丽的声音传了出来:“三哥,我回来了!”

    “五妹!”柳湘差点惊得叫起来,“你怎么回来了,看着都瘦了!”

    站在门口的是离开了一年的水芬。她长高了些,也褪去了婴儿肥,脸色红润了,梳着一对辫子,穿着文明新装,放开了足,穿上了黑色丝袜和棕色的小皮鞋,背着单肩书包。

    “我还不是放假了,想回来看看三哥嘛,一年不见都想死我了。对了,四姐现在怎么样了?”

    柳湘的笑容凝固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有些心不在焉地接了杯水:“先喝点水吧!”

    水芬一听便知道了其中缘由:“不必了,我这两天先回家收拾收拾东西,估计我娘和大娘要骂的。”

    “行,你二哥正好取了亲,估计冲着喜气,也不会多说你什么。就是爷爷现在身子快不行了,在家安分点。我这会儿也不敢在家里住了,基本住在二姑母家。你要是待不下去了,就去二姑母家住,正好你雪蕙姐姐和青青姐姐都想你了。”

    水芬笑了一下:“行,三哥。我不在时,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吧!”

    “这些事,对于小孩子来,还是太深了,以后你雪蕙姐姐告诉你,你知道个大概就好。还没问你呢,你在苏州,干什么了?”

    “干什么?当然是读书啊!”水芬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柳湘看了看,都是一些很先进的书,“我是找了个免费的女塾,我们那个校长,很赞同我们争取女子解放,还经常给我们发BJ的报刊。虽然没有女红课,但是为了出去玩,我有时候还是做些女红,卖给小贩。不过现在,我基本上就是帮别人抄书,写文章了。”

    “好啊!”柳湘看着长大了不少的小妹,忽然有一种欣慰,“自立更生,真不是那个五小姐了!”

    “时候不早了,我去找雪蕙姐姐玩喽!”

    半个月后。

    柳竺趴在书房的桌子上,查看布匹的进货情况。这年头,生意真是不好做,先是大哥在父亲病榻前哭天喊地,闹着要他分些钱,只能给些零头了事。又有一个什么沙氏的族侄说姑姑的死有疑点,非要法院把尸体刨出来验尸不可。笑死,高龄产妇本身就有风险,再说老太太都死了少说十年了,怎么现在才冒出个叫屈的?还不如柳湘那小子,一天天自由。

    “咚咚”,有人打门。

    还没等柳竺反应过来,青青就赶紧风风火火把门打开了。

    “雪蕙,你怎么来了?还带着水芬,早听说水芬回来了,这下她也是个新女子啦!”

    “行了,青青,赶紧带妹子们进屋坐下吧!”杨柳抱着柳海坐在沙发上。

    “行,姐姐。对了云翠……”还没说完,青青就赶紧住了嘴。

    “我本来想叫她的,但二奶奶不让,说云翠是她家的媳妇,我们管不得。”

    一片哗然。

    还是青青先开了口:“好了好了,说吧,约我来干什么?”

    “城外的佛寺修建好了,我们打算去看看。”

    “小姨,我也想去!”柳海痴痴地看着几个姑娘。

    “不行,小海,你太小了,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安全,而且那里还没什么意思。”杨柳终究还是保险些。

    “我不。”柳海一脸不愿地撅起了嘴,“你们大人就是骗子。上次你就说我要是表现好,爸爸就会带我去上海的动物园,我都攒下十个小红花了,爸爸还不带我去。昨天我想去城郊玩,你跟我说下次小姨她们去玩的时候就会带上我,又说话不算数。”

    客厅里死一般地寂静。

    还是水芬先发话了:“四婶,没事,就让小海弟弟跟我们一起去吧,雪蕙姐姐和青青姐姐都很可信。”

    “好吧,只是要小心,小海性子皮。那你们怎么过去呀?”

    “哦,城外有租牛车的,我们合着坐就可以了。”雪蕙比较精明,“来往只需要几个铜板。”

    “现在兵荒马乱的,不安全。”柳竺从书房出来,“正好我工作完了,我开车带你们去吧!”

    “不用了,四舅,我们自己过去就好。”雪蕙心里一紧,如果柳竺也跟着去的话,就意味着自己被监视了。

    “哎呀,有什么不好的,水芬还做不惯牛车,一坐车就晕。”青青赶紧打断了雪蕙。

    “行……行吧!”雪蕙满不高兴地答应了。

    车上。

    “你们现在的女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忙,我看青青基本回家就快十点了。雪蕙,水芬,你们一般急什么呢?”

    “急什么?钱呗!学费倒是不贵,但苏州物价上涨得那么快,饭钱,洗衣钱,衣服钱,零零总总的一个月就不够了。”水芬一脸不满。

    “我,到没有什么愁的,杂费管够,每次测试绝对是全班前十。就是家里的事,烦的我。”雪蕙突然心生一计,假装愁苦。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让你这么苦,跟四舅说。”

    “还不是柳湘,我说让他找到大少爷的遗产继承,他不听,还说我一个女学生懂什么,叫我不要插手,气的我,都不想理他了!”

    柳竺笑了笑:“就这事还用得着气?我下次说说他就好了。”

    佛寺里,一片游人烧香,整个院子里烟雾缭绕,几个顽童爬到了佛寺的柏树上,僧人叫都叫不下来。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道人坐在门口算卦,卖栓儿绳,出了几个妇女就没人理他。

    “走吧,我们到大雄宝殿里去吧!”青青背着柳海,走在前面。

    “好啊,姐姐。”

    “行,你们去吧,我就在院子里等你们。”柳竺掏出一根烟,擦上一根洋火,刚要点上,忽然想起什么,又把火柴吹灭了。

    大雄宝殿里,供着一尊鎏金的佛祖释迦牟尼像。姑娘们双手合十,在胸前许愿。

    “你们都向佛说的什么啊?”青青抬起头来。

    “我自己许的是苏州的物价能下调,我走前,嫂嫂让我帮她们许一个,大嫂求的是能拥有自由,二嫂许的是能生个儿子。”水芬拉着柳海。

    青青又抱起柳海:“我许的是能让我姐开心点,年纪轻轻的,天天愁眉苦脸的,也不知愁些什么。罢了,还是个苦命人。”

    “我许的是,能让天下所有的老百姓都过上好生活,但这只是奢望。”雪蕙叹了口气。

    三个姑娘都不禁潸然泪下。

    柳海举起手来:“小姨,我许的是变成齐天大圣,这样就能保护妈妈了。这是一个愿望。”

    “那还有呢?”青青笑着晃了晃柳海。

    柳海得了鼓励,大声地喊:“我想长大以后娶妈妈!”

    寂静,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雪蕙往殿外看了看:“你这想法你爸爸知道吗?”

    青青赶紧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呃……我看这佛爷管的挺多的,又是婚嫁又是生子的。”

    “可不是嘛,要不那前清的皇帝都叫’佛爷’。”水芬赶紧接上,“还有那老太后,还得叫’老佛爷’。”

    “呵呵。”雪蕙冷笑了一声,“有什么用啊,还不是把他大清家的给亡了,把国家让给洋人了。”

    殿外,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来:“四叔爷,您看看,小的连夜把这个月的账本整理出来了。”

    柳竺翻开账本:“怎么回事,怎么缎子成了亏损,还有,怎么这绫和绸只盈了这么些钱?”

    “还不是大老爷和二少爷把绫和绸的钱给分了吗?还有大老奶奶的侄子做的缎子生意,给黄了吗?”

    柳竺赶紧不对,警觉起来:“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还不是一个半月前的事,老太爷说,这是家事,就不要让您知道了,而且老太爷还病着,我也不敢……”那小厮越书声音越小。

    柳竺一听,气的一气打不来,“啪”地把账本闪在小厮脸上,打折了他一颗牙。柳竺怒吼:“你他妈的是脑残吗?这你也听,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周围人都吓得一动不敢动。

    林家。

    林如旭正在书桌前沉浸地看书:“……几乎小半年,这才忽而换了样,凡有闻到的都说那可似乎是檀香……”

    忽然,他眼前一黑,“大少爷!”把如旭吓了一跳,原来是蒿仔捂住了他的眼睛,“太太叫你吃饭呢?”

    “你个死丫头,胆儿肥了是吧?”如旭佯装生气。

    “就是,要你管!”下一秒,蒿仔又笑着抓起如旭的书,“咱家少爷这么用功,看什么哪?”

    “周树人先生的小说,你看不?”如旭挑出几篇,“都是今年三月份的,还是青青姐帮我找的。”

    “我看。”蒿仔捧起书,过了一会,才感叹一句,“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变成祥林嫂啊?”

    如旭愣了一会:“不会的吧!”

    蒿仔又想了一会儿:“世事无常,过好现在便罢了。饭在客厅里,我要陪太太回柳家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