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什么？你终于愿意借我钱了！”柳笺拍桌起身，他不敢相信前两天还在和自己吵架的弟弟居然主动提出和好。
“哥，前几天是我冲动了，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快砸锅卖铁的地步，要不早就说好了。四百块，一倍利。”
柳笺皱了皱眉，心想你小子真狠啊，刚买了田，金黄黄的现大洋不是马上就要进你的腰包了？还有脸要利息。但毕竟是在求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行吧，就这么说好了。小的，拿欠条来！”
“对了哥，我还有件事麻烦你。你那儿有个叫张杨的人吗？”
“有啊，那个，他刚被我开除了。”
“好，麻烦你找一下他。”
文汇路。
“喂，老赵。柳三少爷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东西？”
“是呀，小娄，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让他找到了那个仓库，估计已经开始调查了。”
“好。”娄涛挂断电话，自言自语般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三少爷，放手去做。”
下午三点半，柳湘走进了大哥以前的分号。“三少爷，稀客稀客，您怎么来了？”
“我来问一下，柳家大少爷，以前的老板，有谁是他曾经的员工？”
“我是！”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墙角传了过来，柳湘扭头一看，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干干瘦瘦的，抱着一箱大约五十公斤的书。“我跟了大少爷五年了。”
“哦，现在跟我出去一趟。”
一家餐馆里，那个小孩一见到菜上桌，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来往嘴里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柳湘半开玩笑：“看来你饿了很久了。”
“可不是嘛，应为昨天没把布在五点前送到吴老爷家，又被吊起来打了一顿，还说今天不让吃饭。”那小孩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我家是在柳家干佃农的，娘说想让我有点出息，就让我来当伙计。”
柳湘脸一红，接着问：“那你知道大少爷最后一次欠钱的事吗？”
“不清楚，但听说过。好像是……对，听人说过，大少爷欠了四叔爷二百五十块大洋，四叔爷要了二倍利。”
“那还了吗？”柳湘追问。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跟我要好的几个兄弟，有的说还了，有的说没还清。但我是看到了，大少爷一拿到内个圣……圣什么什么学校给他的钱，就拿出去还债了。”
这是，一个码头的纤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李娃，你快回去吧，你爹的肺痨又发作了！”
“什么？”李娃从椅子上跳起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刚要往出跑，又挪回来，把桌上还没吃完的饭菜一股脑地倒进自己的衣兜，才冲出去，只留下议论纷纷和嘲讽的食客和沉思中的柳湘。
端午节快到了。按照盐城的习俗，端午这一天，妇女们要用艾草水洗头，佩戴香囊，小孩们要用艾草水洗澡，穿“五毒”肚兜，柳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例外，甚至还要更隆重些，每到用艾草水洗得干干净净的妇女带着她那同样用艾草水洗得干干净净的孩子出门，总要引起那些蹲在小巷的泥墙角抱着哇哇啼哭的孩子乞讨的女灾民们的围观，而他们也享受着。
女人们闲不住，男人们更闲不住。每到端午，就要晒书，而且要晒三天三夜。而且每到这时，柳家又要检查族谱了。这族谱呀，可是每个豪门必备的，这上面除了女人和夭折的孩子，其余都要记录，每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大修还都是由家族里的优秀晚辈——大多是族长候选人——操办，以向外人展现家族的繁荣昌盛。每到过节，是柳夏最快乐的时刻，比较孩子们都要回来聚一聚。两个女儿出嫁，四儿子又因和大孙子吵架而搬到奥地利人的地盘，在祖宅里陪自己只有自己的姨太和大儿子一家，多少是冷清了些。
正在主妇们热热闹闹地操办时，柳竹安里爆发出一声怒吼：“什么？叫我去做陈家的少奶奶！我呸，就是叫我去做他家奶奶我都不稀罕！”
“青青姐，你不能这样。”一旁的柳水馨艰难地用小脚站了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你应该听从家里人的。”
“哼，这盐城谁不知道，他家儿子是个傻子，连鸡和鸭都分不清，年纪还比我小，娶媳妇分明就是找保姆，找工具，他当他是谁呀，前清家的皇帝老儿都不敢这么干。”
柳竹安抿了一口茶，狠狠地将茶碗摁在桌面上，努力控制住情绪：“青青呀，你长大上了几天学，怎么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我们女人，幼时为女，长时为妹，嫁时为妻，老是为母，应该……”
“在家听父母，父死听兄长，出嫁听丈夫，老了听儿孙。”柳水馨抢着回答，柳竹安十分赞许地笑了笑。
“我不管，什么破规矩，反正我是不嫁。”青青抬腿出了门，完全不在意柳竹安的骂骂咧咧，和柳竹音“孩子想怎么嫁就怎么嫁把妹妹你气坏了身子可不好”的劝告。
这时，齐雪蕙鬼鬼祟祟地溜到柳湘身边：“找到了，在柳竺的账本上，的确记有柳澜欠了他钱。大概是二百五十块大洋，四倍利。”
“不对呀，我听说的和账本上的分明都是二倍利。”柳湘皱了皱眉头。
晚饭时，没有外人，自然也吃得比较放松，唯独上座的位子空着。“吴总督来了！”与上次不同这次，这次他来没有带兵，只是一个老仆拉着一车礼。
“这是干嘛呢？”
“祝寿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老太爷，聘礼送来了！”说着便在上座坐下。
柳夏脸上扬着笑：“可不是嘛。媒人来过了，生辰八字也看过了，都合适。水馨，来，拜见一下吴总督。”
“啊，什么时候说好的？”
“大概是在背地里。”
连水馨也不敢相信，只好硬着头皮请安。
“吴总督，我这孙女虽是嫡出，今年也十八了，您看会不会大了点儿……”
“呵呵，不会，她这年纪，正好和小侄相配。”
又炸开了。如旭悄悄地说：“我可是听说，姓吴的他侄子，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地发病……”
水馨听了这话，几乎要晕倒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柳湘也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那咱们争取半个月后办完婚礼。”
于是柳家上下，都开始轰轰烈烈地操办四小姐的婚礼。
“哥，前几天是我冲动了，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快砸锅卖铁的地步，要不早就说好了。四百块，一倍利。”
柳笺皱了皱眉，心想你小子真狠啊，刚买了田，金黄黄的现大洋不是马上就要进你的腰包了？还有脸要利息。但毕竟是在求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行吧，就这么说好了。小的，拿欠条来！”
“对了哥，我还有件事麻烦你。你那儿有个叫张杨的人吗？”
“有啊，那个，他刚被我开除了。”
“好，麻烦你找一下他。”
文汇路。
“喂，老赵。柳三少爷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东西？”
“是呀，小娄，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让他找到了那个仓库，估计已经开始调查了。”
“好。”娄涛挂断电话，自言自语般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三少爷，放手去做。”
下午三点半，柳湘走进了大哥以前的分号。“三少爷，稀客稀客，您怎么来了？”
“我来问一下，柳家大少爷，以前的老板，有谁是他曾经的员工？”
“我是！”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墙角传了过来，柳湘扭头一看，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干干瘦瘦的，抱着一箱大约五十公斤的书。“我跟了大少爷五年了。”
“哦，现在跟我出去一趟。”
一家餐馆里，那个小孩一见到菜上桌，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来往嘴里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柳湘半开玩笑：“看来你饿了很久了。”
“可不是嘛，应为昨天没把布在五点前送到吴老爷家，又被吊起来打了一顿，还说今天不让吃饭。”那小孩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我家是在柳家干佃农的，娘说想让我有点出息，就让我来当伙计。”
柳湘脸一红，接着问：“那你知道大少爷最后一次欠钱的事吗？”
“不清楚，但听说过。好像是……对，听人说过，大少爷欠了四叔爷二百五十块大洋，四叔爷要了二倍利。”
“那还了吗？”柳湘追问。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跟我要好的几个兄弟，有的说还了，有的说没还清。但我是看到了，大少爷一拿到内个圣……圣什么什么学校给他的钱，就拿出去还债了。”
这是，一个码头的纤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李娃，你快回去吧，你爹的肺痨又发作了！”
“什么？”李娃从椅子上跳起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刚要往出跑，又挪回来，把桌上还没吃完的饭菜一股脑地倒进自己的衣兜，才冲出去，只留下议论纷纷和嘲讽的食客和沉思中的柳湘。
端午节快到了。按照盐城的习俗，端午这一天，妇女们要用艾草水洗头，佩戴香囊，小孩们要用艾草水洗澡，穿“五毒”肚兜，柳家这样的大家族也不例外，甚至还要更隆重些，每到用艾草水洗得干干净净的妇女带着她那同样用艾草水洗得干干净净的孩子出门，总要引起那些蹲在小巷的泥墙角抱着哇哇啼哭的孩子乞讨的女灾民们的围观，而他们也享受着。
女人们闲不住，男人们更闲不住。每到端午，就要晒书，而且要晒三天三夜。而且每到这时，柳家又要检查族谱了。这族谱呀，可是每个豪门必备的，这上面除了女人和夭折的孩子，其余都要记录，每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大修还都是由家族里的优秀晚辈——大多是族长候选人——操办，以向外人展现家族的繁荣昌盛。每到过节，是柳夏最快乐的时刻，比较孩子们都要回来聚一聚。两个女儿出嫁，四儿子又因和大孙子吵架而搬到奥地利人的地盘，在祖宅里陪自己只有自己的姨太和大儿子一家，多少是冷清了些。
正在主妇们热热闹闹地操办时，柳竹安里爆发出一声怒吼：“什么？叫我去做陈家的少奶奶！我呸，就是叫我去做他家奶奶我都不稀罕！”
“青青姐，你不能这样。”一旁的柳水馨艰难地用小脚站了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你应该听从家里人的。”
“哼，这盐城谁不知道，他家儿子是个傻子，连鸡和鸭都分不清，年纪还比我小，娶媳妇分明就是找保姆，找工具，他当他是谁呀，前清家的皇帝老儿都不敢这么干。”
柳竹安抿了一口茶，狠狠地将茶碗摁在桌面上，努力控制住情绪：“青青呀，你长大上了几天学，怎么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我们女人，幼时为女，长时为妹，嫁时为妻，老是为母，应该……”
“在家听父母，父死听兄长，出嫁听丈夫，老了听儿孙。”柳水馨抢着回答，柳竹安十分赞许地笑了笑。
“我不管，什么破规矩，反正我是不嫁。”青青抬腿出了门，完全不在意柳竹安的骂骂咧咧，和柳竹音“孩子想怎么嫁就怎么嫁把妹妹你气坏了身子可不好”的劝告。
这时，齐雪蕙鬼鬼祟祟地溜到柳湘身边：“找到了，在柳竺的账本上，的确记有柳澜欠了他钱。大概是二百五十块大洋，四倍利。”
“不对呀，我听说的和账本上的分明都是二倍利。”柳湘皱了皱眉头。
晚饭时，没有外人，自然也吃得比较放松，唯独上座的位子空着。“吴总督来了！”与上次不同这次，这次他来没有带兵，只是一个老仆拉着一车礼。
“这是干嘛呢？”
“祝寿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老太爷，聘礼送来了！”说着便在上座坐下。
柳夏脸上扬着笑：“可不是嘛。媒人来过了，生辰八字也看过了，都合适。水馨，来，拜见一下吴总督。”
“啊，什么时候说好的？”
“大概是在背地里。”
连水馨也不敢相信，只好硬着头皮请安。
“吴总督，我这孙女虽是嫡出，今年也十八了，您看会不会大了点儿……”
“呵呵，不会，她这年纪，正好和小侄相配。”
又炸开了。如旭悄悄地说：“我可是听说，姓吴的他侄子，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地发病……”
水馨听了这话，几乎要晕倒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柳湘也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那咱们争取半个月后办完婚礼。”
于是柳家上下，都开始轰轰烈烈地操办四小姐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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