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凄惨
南御轩倏然站起来，他也怒了：“朕便是要保皇后了，你们莫要再劝。”
“若陛下一意孤行，臣等，当以死劝谏。”言官也是耿烈男儿，跪下，一下比一下重。
“请陛下赐死罪后，还社稷安宁。”众大臣齐齐跪地，逼迫帝王。
南御轩气急，指着他们，大喊：“来人，将这个老东西拖出去，斩了，若还是有人要赐死皇后，便全部斩杀。”
南御轩的话，雷霆万钧，震得言官一个个哑口无言。
容肃宣定南有功，此时已返还朝堂，官拜尚书令，是一等一的重臣，南御墨对其十分赏识，如今，容肃宣凭借个人魅力，在朝野中很有影响力，见到这一番场面，跪地，朗声道：“求陛下赐死罪后，罪后意图谋反，罪不容诛，若陛下今日强保，他日，便会有人再次利用罪后，滋生无穷不臣之心，天下万民不会信服，请陛下早做决断。”
这大殿的反对声音刚停下来，便又有反对之声，南御轩也是气急，他如今是什么？是帝王，帝王就不该掣肘于人，听到容肃宣的话，他怒极：“容肃宣，你说什么？”
形势紧张，同僚赶忙上前，借容肃宣的势，顺势而上：“启禀陛下，尚书令所言有理，并非胡言乱语，空穴来风，请陛下三思。”
这容肃宣四年来都在南方治理，是社稷功臣，很得先皇重视，如今立下的功绩，是标炳千秋的功绩，朝中，对其仰慕者，不再少数，已自成一派，权利，名誉越来越大。
若是皇帝一怒之下杀了容肃宣，便是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对于朝纲来说，是大大的不利。
拉着容肃宣，言官和容肃宣在南御轩面前筑起了一道高墙，这道墙，让南御轩恐惧，他似乎能看见，自己此时妥协后，日后他的决策处处受到这一批言官掣肘的场景，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今日，他一定要赢。
可容肃宣一向清正，依旧扬言大喊：“陛下，罪后谋反，理应处死，陛下所言，再娶罪后，是乱了伦常，大逆不道，请陛下三思。”
南御轩一听，彻底怒了，他绝对不能原谅容肃宣，哼，一介寒门书生，得了势便可目中无人，便可同皇帝叫嚣？
好啊，好你个容肃宣，真当朕不敢杀你？
“混账，朕是帝王，掌握生杀大权，这天下，哪一个不是朕的，朕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你若是不想死，便退去，朕今日，就当没听过你的话。”南御轩是个强势的，他被压抑得太久了，如今，他要做的，是帝王。
是帝王，就不该被约束，是帝王，就该有帝王之尊。
容肃宣跪直，丝毫不吃南御轩那一套，他说：“臣以死谏，求陛下赐死罪后，还社稷清明。”
看来，容肃宣是一定要跟自己对着干了。
“好啊，好，好得很，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南御轩大喝一声，他的面容扭曲，大声道：“若有人再劝，便是此人的下场，朕不管你有什么功绩，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的决定，是天的决定，谁也不准反驳。”
众大臣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顾泽言跪着，一句话没说，那场宫变，半夏及时通知他，才没让他卷入谋反的圈子里，如今，他要保存力量，等待时机。
他必须蛰伏。
南御轩下了朝，便去了书房，他才接管朝堂，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叶惜文见到了南御轩，她跪着，一个一个的磕头：“求陛下去见见主子，她快不行了。”
转身，南御轩此刻心情极好，他觉得今日之事，是他赢了。
信步走到叶惜文面前，用脚勾起叶惜文的下巴，高高扬起的头，只有眼睛向下：“你主子是谁？”
“是，皇后娘娘。”叶惜文不知道南御轩为什么这么问，略微迟疑了一下。
南御轩一脚踢过来，没有用很大的力道，只是让叶惜文跌倒。
“不，你的主子是朕，这天下，所有人的主子都是朕。”南御轩扬起手，哈哈大笑着离去。
叶惜文连忙跟上，对南御轩说：“请陛下去看看娘娘。”
南御轩运气，震开叶惜文，回头，依旧只有眼睛向下，阳光在头顶，很烈，可他的眼里一片阴翳：“带路。”
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天命之凰，他此刻就会把她杀了，哪里还会管她的死活，可，她是天命之凰，为了得到天下，他要成为天命之凰的丈夫，他要得到慕清。
慕清已经昏过去了，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白得吓人。
小太医感受到皇帝的眼神，战战兢兢，上前把脉。
“回陛下，娘娘无碍，只需要喝水，吃饭，便能痊愈。”小太医诊过脉后，跪在南御轩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他总觉得，这个皇帝太残忍了，比以前的那个更残暴。
不是从他的行为上，而是，那眼神，那种眼神，让他毛骨悚然，不敢再看，那种眼神，不是一个感情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
“哦。”南御轩随性的坐着，他向来是不会好好坐着的，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求陛下救救娘娘。”叶惜文再度恳求。
南御轩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抬起手，毫不在意：“你没听到？喂水，喂饭，去吧。”
叶惜文没有动作，她匍匐在地，姿态让南御轩很是满意。
若是喂水喂饭就能救活慕清，叶惜文还去求皇帝做什么，她怎么没有试过，可是，慕清一颗心就已经死了，她想要做的，是让慕清的心活过来。
“陛下，娘娘的心死了，她极度悲痛，痛不欲生，请陛下让娘娘的心活过来。”叶惜文说。
南御轩动了动屁股，还是一番慵懒的模样，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心死了？呵呵，矫情，你，去给她喂水，朕就不相信，人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被指派的宫女一惊，听懂了新皇的意思，几人面面相觑，那人可是皇后娘娘啊。
但她们要听皇帝的，因为，皇帝是最高的权利者。
几人将慕清搀扶起来。
叶惜文看着，泪水喷涌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将她包围，她不敢相信，皇帝会这样对待她的主子。
狂奔过去，叶惜文狠狠推开几个宫女，发了疯似的撕咬着，像是一匹忠心护主的狗。
南御轩不动声色，身边随行的暗卫星津上前，一把抓住狂乱的叶惜文，手上发力，她的手直接断了。
“怎么？你对朕的决定有意见？”南御轩问着，邪魅的眼飞起，抬了抬手。
星津会意，甩开叶惜文，回到南御轩身后，低头侍奉。
“继续。”南御轩淡淡说道。
叶惜文痛得冷汗直流，握着自己受伤的手，她只能再度跪下，祈求南御轩，祈求他能感念自己曾经一点点小小的功劳。
“陛下，娘娘决意寻死，是没有办法拉回来的，若是陛下能够放了小皇子，娘娘或许能够为了小皇子活下来，她什么也没有了，小皇子是她唯一的牵挂，若是小皇子也没了，娘娘真的什么也没了，求陛下释放小皇子。”叶惜文的头，磕得很重，一遍一遍的，在殿中回响，伴随着不远处慕清的咳嗽声，当真是人间一副凄惨的乐章。
慕清倒在床上，水湿润了她的唇，可眼里依旧是一片灰败。
接下来的两天，水没有断过，可是，饭，粥，汤水是怎么也喂不进去。
禹瑾拿着大刀走到南御轩面前，她受南御轩宽待，是这个宫中横着走也没人敢拦的存在。
跪下，禹瑾述说着慕清的情况。
“看来，她果真决意寻死，禹瑾，你说，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让朕省心呢？”南御轩站了起来，风吹动他的衣摆，带来阵阵脂粉的香气。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他的身边，女人从来没有断过，于是，他的身上自然带着脂粉的香气。
这么多年，他也狂放惯了，不准备改了，于是，这香粉味，也散不下去了。
今日朝堂上，百官称病，诺大一个议事厅，只有皇帝一人，他是积了一肚子火的，百官，这是要跟他对峙啊。
带着四岁的南御意留，南御轩再次来到慕清的居所。
意留看见母亲瘦脱相了，竟一时没认出来慕清。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睛大大的睁着，看谁都是好人，这些天，他心情也不好，因为宫人们说他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见父皇，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南御轩把慕清拉起来，说：“孩子还给你了，你最好能活过来，不然，朕便杀了。”
慕清呆愣着，她好像没有听进去南御轩的话，眼睛一直是盯着一个方向的。
见没有什么作用，叶惜文急了，她跪着上前，抓着慕清的手，柔声道：“娘娘，这是小皇子啊，他是您的孩子，他是您的牵挂啊。”
慕清的眼珠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南御轩看着这没有生命的人，真的相信她是一心求死了。
为什么，南御轩不理解，有什么是过不去要寻死的，因为爱情？那真是可笑，滑稽。
爱情，是狗屁，爱情，还不如狗屁。
放了慕清，任由她跌倒，他居高临下，看着慕清，知道，不能让慕清就这样死了。
理由，有两个，一，是因为慕清是天命之凰，他需要让老天站在他这一边，另一个，是他的师傅，也就是前国师说，慕清是陪伴他一生的人，若慕清此刻死了，便是打破了师傅的预言，如此，也是打破了天命之凰的预言，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还没有站在最高的顶端，俯瞰众生，慕清要死，也只能等到他完成一统的霸业。
“既然如此，把食物都捣进去。”
听到这句话，叶惜文睁大眼睛，她的一只手已经废了，但她不害怕，就算另一只手也废了，她也一定要保护好慕清。
冲上去，叶惜文拉开拿着棍子上前的嬷嬷。
她不能让人这样对待慕清，就像对待一个物品一样，在叶惜文的眼里，慕清是人，是这宫廷中最鲜活的人，是那个可以在生辰跟自己分同一碗长寿面的人。
双拳难敌四手，叶惜文被控制住。
小皇子没见过这种场景，他看见，宫人把他的母亲抓起来，用棍子将食物捣入他母亲的嘴里。
而自己的母亲，只是睁着眼睛，空茫的看着，没有一点反应。
他哭了，走过去，却被挣扎中的人绊倒。
叶惜文也哭了。
一时间，哭声不断。
慕清晕了过去，她承受不住南御轩这一番“大礼”，她的胃，疼得抽搐不已。
闭上眼睛，慕清的一生本该再此落下帷幕。
南御轩看着慕清这样，心中没有半点怜惜。
小太医被请来，他受神医教导，这些年学习下来，医术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了，如今，他是这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他已经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了。
这宫中，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能活着。
这句话，对于慕清来说，同样适用。
小太医的脸色沉重，看着床上的女子，她虽已被安顿好了，但她瘫软在床，嘴角残留着白色的粥痕，衣衫凌乱，头发披散，一看就知道女子的境遇非常不好。
那个皇帝在时，这个女子从未受过如此对待。
但，这不应该是他能管的事，他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在这宫廷中活着，活到告老还乡，名正言顺离开的一天。
“陛下，娘娘多日未进食，今日突然进食，晕厥在所难免，只是，”小太医停顿下来，深宫生活，让他学会了很多。
“说。”
“只是，娘娘若长此以往，决意如此，多番损耗下来，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南御轩的脸色很难看，他异常的迷信，如此，便异常的想要慕清，因而，便异常的想让慕清能够活下去。
抓着慕清的手，他把上了脉，他学过把脉，这脉象虚弱，怕是比小太医说的还要糟糕。
不，他要让慕清活着，活得跟自己一样久，他要把慕清扶上皇后的座位，永远。
放手，任由那柔软的小手砸在床边。
“你说，孩子能让她活下去？”南御轩问叶惜文。
“回陛下，是的，只有小皇子能唤起娘娘的求生意志，请陛下让小皇子再度过来，也请陛下不要再刺激娘娘了。”叶惜文激动了，她一下子跪直，看着南御轩，渴望着，期许着。
南御轩朝禹瑾示意，禹瑾会意，便出去了。
南御意留再次被带来，他依旧什么也不懂，只是，觉得床榻上的母亲很可怜。
留下两个人，南御轩走了，走时，他留下一句：“朕要让她活着，若她死了，你们都去陪葬。”
喂了药，慕清幽幽转醒，睁开眼，她便见到了南御意留。
回忆涌入脑海，她的眼神再度死寂，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娘娘，您就看看小皇子吧，他已经守着您一天一夜了，才四岁大的孩子，您就忍心，忍心把小皇子一个人丢下？”叶惜文哭了，一见慕清醒来，忙拉着南御意留上前。
意留的声音十分软糯，他抓着慕清的手，和叶惜文一样的动作，好像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他笑了，觉得叶惜文的样子很好笑，她哭的样子好丑啊，哭的时候还有鼻涕流出来，真好玩。
叶惜文看着意留笑了，忙伸手，让慕清偏过头能看见意留的笑容，说：“主子您看，小皇子笑了，这么天真，您就忍心，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如今，也没人能够保护他了，若是再没了您，他，该怎么活下去，主子，我知道您怨我，怨我在你的身边，是欺骗，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作为先皇的暗卫，我做不到，做不到反抗先皇的命令，主子，要杀要剐，您都可以，惜文只求您，看看小皇子，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慕清的眼睛湿润起来了，她猛烈的咳嗽着，眼睛依旧是一片死寂。
抬手，她用手背擦去了叶惜文的泪珠，沙哑着嗓子：“我不怪你。”
听到慕清的话，叶惜文哭得更凶了，她放声大哭，趴在慕清身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意留自然是看不懂的，站在慕清身边，他笑得无忧无虑。
慕清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安抚着叶惜文。
慕清算是活过来了，可是，眼里依旧没有光彩，坐在屋檐下，她抬头，仰望蓝天，这时，恰好一群鸟飞过。
记忆，与那时候重叠，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又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叶惜文就在身后，静静的看着慕清。
意留在院子里，独自玩耍，现在，他不用被逼着每天学习了，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
但叶惜文知道，小皇子的开心不会持续很久，他还是会想起来，想起来他的父皇，想起来去问他的父皇在哪里。
也许是一个人玩太无聊了，也许，是天色暗了，意留站在慕清面前，说：“母亲，我肚子饿了。”
慕清回身，这才想起，她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这诺大的宫殿，寥落起来，竟是如此的死寂。
门前一颗梧桐落下枯黄的叶片，在风中摇摆。
叶惜文忙上前将意留抱走，说：“奴婢带小皇子去吃饭。”
慕清望着两人的背影，闭眼，再此倚靠在门前的护栏上，一直坐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直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入视线，慕清的呼吸在那一刻停了，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浑身紧绷。
周围的风好像都停了，一片寂静，慕清屏住呼吸，连眼泪都忘记去擦。
“你怎么坐在此处？”那人的声音响起。
慕清脸部的肌肉完全松懈下来，那是失望的，她还以为，还以为。
靠着栏杆，她的身体放松下来，没有回答南御轩，她只是这样坐着，好像，这样坐着可以到天荒地老。
南御轩把她拉着站起来，说：“你最好把你的眼泪擦干净。”
慕清没去看他，任由南御轩拉着。
南御轩将她丢开，像丢一块破布一样，眼里的嫌恶藏都藏不住。
“你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慕清，朕要你做的，是皇后。”南御轩弯腰，再次拉着慕清的胳膊。
这一次，他手上的力道大了点，慕清吃痛，这才抬眼，泪水终究是盈满眼眶，不堪重负，流了出来。
“皇后，你知道是什么吗？皇后，是天下主母，是主宰后宫的至尊，朕要你认真做好皇后，给朕一个安宁的后庭，若你做不到，朕要你何用？”
慕清的眼里，平静无波，她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是她拿着皇后的俸禄就要做皇后该做的事，这是一场交易，南御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知道了。”慕清没有动作，她就这样，被南御轩拉着，身体的重量都在南御轩手上。
听到回答，南御轩眉头皱起，是少有的刻薄：“我？你用“我”自称？慕清，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你是什么身份吗？”
慕清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南御轩。
对于慕清的沉默，南御轩将其看做是挑战。
他大手一挥，吩咐道：“去，把皇后身边那个女官重打二十大板。”
慕清一听，倏地把眼睛睁大，她确实一直用“我”自称，这是她的对抗，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对抗命运。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失去了“我”，那是最基本的东西，也要失去了。
慕清突然有了力气，她挣脱开南御轩的手，大喊：“住手。”
显然，宫人只听南御轩的。
他们没有因为慕清的话而停下来。
又是这种感觉，他们明明说给自己皇后之尊，却从未给过自己皇后的权利。
闭眼，慕清咬牙。
叶惜文没有喊一声，因为，她不能让慕清担忧，不能让慕清再度失去，慕清，已经没有几样东西了。
打完，叶惜文已经昏死过去，慕清咬着下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再打二十大板。”南御轩盯着慕清，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反应，慕清，他为这个女人做了什么，他为了慕清对抗朝堂的压力，可是，这个女人给他的回应是什么？
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今天，他就要这个女人认清，她，只是自己的附庸，只是自己的附属品，没了自己，她什么也不是。
慕清挣脱开南御轩，疯了一样的去抢宫人的板子，板凳上，叶惜文一张小脸上布满了冷汗。
她抢不过，但也不想臣服，她是谁？她是慕清，她永远不可能失去自我。
拔了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望着南御轩，与他对峙着。
“皇帝，放了她。”慕清的神色一片冰冷，眼里是强/硬的决然。
那簪子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再深一点，就能划破她的喉咙。
“你在威胁朕？”南御轩的神色也冷了。
“对，皇帝，你要我，不是吗？只要你敢伤他们一分一毫，我便杀了我自己，你什么也得不到。”慕清盯着南御轩的眼睛，丝毫不畏惧。
南御轩此刻才认清慕清，原来，她是这么的刚强。
“打。”南御轩不想软下来，他是帝王，没人能够威胁他。
慕清的手颤抖着，那根发簪冲破咽喉而来。
南御轩闪身，夺了慕清的簪子，抓着她的手腕，大吼：“你当真要死。”
“皇帝，你拦不住我的，我，必须是我。”慕清的眼神坚定，指甲快要陷入肉里，她说：“从今以后，我，慕清，绝不会屈服，绝不会臣服，若你真想要我，真想要这天下，便不要与我对抗。”
南御轩气急，当真是皇帝的颜面，威严全无，前朝百官与他对抗，后宫，又有慕清与他对着来。
“你阻拦不了我的，若我想死，没人能拦着。”慕清想清楚了，她有凭仗，她的依凭便是天命之凰，只要南御轩还相信她是天命之凰，她就能在南御轩手里保全自己与她在乎的所有人。若是南御轩不信，她没有办法，那就让一切都死去，她绝不会放弃“我”，绝对不会。
空气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只有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慕清与南御轩对峙着，丝毫不落下风。
“停了。”南御轩大喝一声，猛地甩开慕清的手，看着她狼狈跌倒，怒气翻涌：“你最好好好活着，等着，等到朕不要你了，朕会亲手送你上路。”
慕清不去看他，手撑着地，微微颤抖着，咬牙，她爬起来，走到叶惜文面前，大喝一声：“愣着干嘛，去请太医。”
南御轩走了，前朝的情况很不好，半月，朝臣与皇帝对峙着，容肃宣一死，朝廷上的清流寒了心，纷纷辞官，态势逐渐难以控制。
且说半夏这边。
当日，半夏坐镇家中，指挥大量兵士闯入皇宫，她笃定皇帝会做什么选择，她明白，慕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也知道，像皇帝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当那封书信公之于众，没有天命之凰身份护佑的慕清会遭受多少攻击，正是因为皇帝的聪明，她便有机会可以利用。
她将一切都算进去了，可，偏偏还是败了，她以为，攻破宫门会很容易，当崔轻玉败退回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难道，是她算错了皇帝对慕清的感情？他选择了江山社稷，放弃慕清了。
形势让她来不及多想，很快，宫中禁卫便追了上来，当下，她要做的，是保住有生力量。
那，便是保住顾泽言。
她家住的离皇宫更近，于是，她便让崔轻玉去把消息传给顾泽言，让顾泽言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若是顾泽言也被击溃了，那她所有的计划全部完蛋，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了这个目的，她第一次将自己完全置身于生死不明的险境。
为了逃脱，她只有再次利用江谦易。
对于半夏的请求，江谦易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他留了下来，拖住追兵。
半夏回眸，她知道，此去，她与江谦易将再也不会再见。
临别最后一眼，半夏才知道，自己对于江谦易，是有不舍的，他对待自己的方式完全是将心剖开，捧在她的面前，让她观赏。
这样真诚的男子，她以后都不会再遇到。
她将自己扮做平常布衣，翻过高墙，她将自己隐入慌乱的人群。
向南奔逃，她要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神都。
南门，是离开神都最快的捷径，可，也是最乱的一条路。一路上，她都能看见横陈的尸体，这些人，都是她的手下，是她落尘阁的杀手，个个武功高强，是她多年的经营，一朝兵败，尽数覆灭。
她几乎失去了一切。
到了南门，看着大开的城门，她停下脚步，周围，是溃逃的人群，她被人撞着，推搡着，可，她却还是站着。
直到官兵过来，控制住局面。
她想通了，她不能就这样逃了，她一定要弄清楚，是什么让她失败，败的这么彻底，她到底算漏了哪一环。
她依旧隐藏在人群中，这些人，都是从城外来神都的，或许是来做生意，或许，是来走亲戚，她知道，这些人是她最好的掩护。
利用一个好色的男人，她成功躲过官兵的搜查，跟着男人回到住处，她安分守己，再次奉献自己的身体。
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等到风声不那么紧了，她求着男人去打听消息，男人虽然疑惑，但架不住半夏的软磨硬泡。
打听回来的消息让半夏心中一喜，原来，她的计划是成功了的，南御墨已经死了，只是，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错？
等了一个多月，男人的银子快花完了，因着皇室紧张的局势，客栈的房间成了紧俏货，房钱自然水涨船高。
男人每天都跟半夏抱怨，直听得半夏不耐烦，但她很容易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从不将自己真正的情绪展露于人前：“你不是说了，皇帝登基之后，很快就会放我们出去的吗？”
“是啊，可是，这皇帝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打开城门，好像，是在抓什么人。”男人说着，一把揽过半夏的腰肢，那纤柔的细腰，他当真是爱不释手啊，果真是人间精品，没想到进城一趟，竟有如此福气。
半夏脸上更加娇媚，轻轻吐气，她将头搁在男人脖子上，若有若无的气缠绕着男人，撩拨着他。
“郎君可否再去打探？我实在好奇，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讲给家中的妹妹的听，她最喜欢去城北听说书的
“若陛下一意孤行，臣等，当以死劝谏。”言官也是耿烈男儿，跪下，一下比一下重。
“请陛下赐死罪后，还社稷安宁。”众大臣齐齐跪地，逼迫帝王。
南御轩气急，指着他们，大喊：“来人，将这个老东西拖出去，斩了，若还是有人要赐死皇后，便全部斩杀。”
南御轩的话，雷霆万钧，震得言官一个个哑口无言。
容肃宣定南有功，此时已返还朝堂，官拜尚书令，是一等一的重臣，南御墨对其十分赏识，如今，容肃宣凭借个人魅力，在朝野中很有影响力，见到这一番场面，跪地，朗声道：“求陛下赐死罪后，罪后意图谋反，罪不容诛，若陛下今日强保，他日，便会有人再次利用罪后，滋生无穷不臣之心，天下万民不会信服，请陛下早做决断。”
这大殿的反对声音刚停下来，便又有反对之声，南御轩也是气急，他如今是什么？是帝王，帝王就不该掣肘于人，听到容肃宣的话，他怒极：“容肃宣，你说什么？”
形势紧张，同僚赶忙上前，借容肃宣的势，顺势而上：“启禀陛下，尚书令所言有理，并非胡言乱语，空穴来风，请陛下三思。”
这容肃宣四年来都在南方治理，是社稷功臣，很得先皇重视，如今立下的功绩，是标炳千秋的功绩，朝中，对其仰慕者，不再少数，已自成一派，权利，名誉越来越大。
若是皇帝一怒之下杀了容肃宣，便是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对于朝纲来说，是大大的不利。
拉着容肃宣，言官和容肃宣在南御轩面前筑起了一道高墙，这道墙，让南御轩恐惧，他似乎能看见，自己此时妥协后，日后他的决策处处受到这一批言官掣肘的场景，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今日，他一定要赢。
可容肃宣一向清正，依旧扬言大喊：“陛下，罪后谋反，理应处死，陛下所言，再娶罪后，是乱了伦常，大逆不道，请陛下三思。”
南御轩一听，彻底怒了，他绝对不能原谅容肃宣，哼，一介寒门书生，得了势便可目中无人，便可同皇帝叫嚣？
好啊，好你个容肃宣，真当朕不敢杀你？
“混账，朕是帝王，掌握生杀大权，这天下，哪一个不是朕的，朕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你若是不想死，便退去，朕今日，就当没听过你的话。”南御轩是个强势的，他被压抑得太久了，如今，他要做的，是帝王。
是帝王，就不该被约束，是帝王，就该有帝王之尊。
容肃宣跪直，丝毫不吃南御轩那一套，他说：“臣以死谏，求陛下赐死罪后，还社稷清明。”
看来，容肃宣是一定要跟自己对着干了。
“好啊，好，好得很，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南御轩大喝一声，他的面容扭曲，大声道：“若有人再劝，便是此人的下场，朕不管你有什么功绩，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的决定，是天的决定，谁也不准反驳。”
众大臣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顾泽言跪着，一句话没说，那场宫变，半夏及时通知他，才没让他卷入谋反的圈子里，如今，他要保存力量，等待时机。
他必须蛰伏。
南御轩下了朝，便去了书房，他才接管朝堂，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叶惜文见到了南御轩，她跪着，一个一个的磕头：“求陛下去见见主子，她快不行了。”
转身，南御轩此刻心情极好，他觉得今日之事，是他赢了。
信步走到叶惜文面前，用脚勾起叶惜文的下巴，高高扬起的头，只有眼睛向下：“你主子是谁？”
“是，皇后娘娘。”叶惜文不知道南御轩为什么这么问，略微迟疑了一下。
南御轩一脚踢过来，没有用很大的力道，只是让叶惜文跌倒。
“不，你的主子是朕，这天下，所有人的主子都是朕。”南御轩扬起手，哈哈大笑着离去。
叶惜文连忙跟上，对南御轩说：“请陛下去看看娘娘。”
南御轩运气，震开叶惜文，回头，依旧只有眼睛向下，阳光在头顶，很烈，可他的眼里一片阴翳：“带路。”
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天命之凰，他此刻就会把她杀了，哪里还会管她的死活，可，她是天命之凰，为了得到天下，他要成为天命之凰的丈夫，他要得到慕清。
慕清已经昏过去了，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白得吓人。
小太医感受到皇帝的眼神，战战兢兢，上前把脉。
“回陛下，娘娘无碍，只需要喝水，吃饭，便能痊愈。”小太医诊过脉后，跪在南御轩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他总觉得，这个皇帝太残忍了，比以前的那个更残暴。
不是从他的行为上，而是，那眼神，那种眼神，让他毛骨悚然，不敢再看，那种眼神，不是一个感情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
“哦。”南御轩随性的坐着，他向来是不会好好坐着的，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求陛下救救娘娘。”叶惜文再度恳求。
南御轩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抬起手，毫不在意：“你没听到？喂水，喂饭，去吧。”
叶惜文没有动作，她匍匐在地，姿态让南御轩很是满意。
若是喂水喂饭就能救活慕清，叶惜文还去求皇帝做什么，她怎么没有试过，可是，慕清一颗心就已经死了，她想要做的，是让慕清的心活过来。
“陛下，娘娘的心死了，她极度悲痛，痛不欲生，请陛下让娘娘的心活过来。”叶惜文说。
南御轩动了动屁股，还是一番慵懒的模样，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心死了？呵呵，矫情，你，去给她喂水，朕就不相信，人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被指派的宫女一惊，听懂了新皇的意思，几人面面相觑，那人可是皇后娘娘啊。
但她们要听皇帝的，因为，皇帝是最高的权利者。
几人将慕清搀扶起来。
叶惜文看着，泪水喷涌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将她包围，她不敢相信，皇帝会这样对待她的主子。
狂奔过去，叶惜文狠狠推开几个宫女，发了疯似的撕咬着，像是一匹忠心护主的狗。
南御轩不动声色，身边随行的暗卫星津上前，一把抓住狂乱的叶惜文，手上发力，她的手直接断了。
“怎么？你对朕的决定有意见？”南御轩问着，邪魅的眼飞起，抬了抬手。
星津会意，甩开叶惜文，回到南御轩身后，低头侍奉。
“继续。”南御轩淡淡说道。
叶惜文痛得冷汗直流，握着自己受伤的手，她只能再度跪下，祈求南御轩，祈求他能感念自己曾经一点点小小的功劳。
“陛下，娘娘决意寻死，是没有办法拉回来的，若是陛下能够放了小皇子，娘娘或许能够为了小皇子活下来，她什么也没有了，小皇子是她唯一的牵挂，若是小皇子也没了，娘娘真的什么也没了，求陛下释放小皇子。”叶惜文的头，磕得很重，一遍一遍的，在殿中回响，伴随着不远处慕清的咳嗽声，当真是人间一副凄惨的乐章。
慕清倒在床上，水湿润了她的唇，可眼里依旧是一片灰败。
接下来的两天，水没有断过，可是，饭，粥，汤水是怎么也喂不进去。
禹瑾拿着大刀走到南御轩面前，她受南御轩宽待，是这个宫中横着走也没人敢拦的存在。
跪下，禹瑾述说着慕清的情况。
“看来，她果真决意寻死，禹瑾，你说，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让朕省心呢？”南御轩站了起来，风吹动他的衣摆，带来阵阵脂粉的香气。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他的身边，女人从来没有断过，于是，他的身上自然带着脂粉的香气。
这么多年，他也狂放惯了，不准备改了，于是，这香粉味，也散不下去了。
今日朝堂上，百官称病，诺大一个议事厅，只有皇帝一人，他是积了一肚子火的，百官，这是要跟他对峙啊。
带着四岁的南御意留，南御轩再次来到慕清的居所。
意留看见母亲瘦脱相了，竟一时没认出来慕清。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睛大大的睁着，看谁都是好人，这些天，他心情也不好，因为宫人们说他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见父皇，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南御轩把慕清拉起来，说：“孩子还给你了，你最好能活过来，不然，朕便杀了。”
慕清呆愣着，她好像没有听进去南御轩的话，眼睛一直是盯着一个方向的。
见没有什么作用，叶惜文急了，她跪着上前，抓着慕清的手，柔声道：“娘娘，这是小皇子啊，他是您的孩子，他是您的牵挂啊。”
慕清的眼珠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南御轩看着这没有生命的人，真的相信她是一心求死了。
为什么，南御轩不理解，有什么是过不去要寻死的，因为爱情？那真是可笑，滑稽。
爱情，是狗屁，爱情，还不如狗屁。
放了慕清，任由她跌倒，他居高临下，看着慕清，知道，不能让慕清就这样死了。
理由，有两个，一，是因为慕清是天命之凰，他需要让老天站在他这一边，另一个，是他的师傅，也就是前国师说，慕清是陪伴他一生的人，若慕清此刻死了，便是打破了师傅的预言，如此，也是打破了天命之凰的预言，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还没有站在最高的顶端，俯瞰众生，慕清要死，也只能等到他完成一统的霸业。
“既然如此，把食物都捣进去。”
听到这句话，叶惜文睁大眼睛，她的一只手已经废了，但她不害怕，就算另一只手也废了，她也一定要保护好慕清。
冲上去，叶惜文拉开拿着棍子上前的嬷嬷。
她不能让人这样对待慕清，就像对待一个物品一样，在叶惜文的眼里，慕清是人，是这宫廷中最鲜活的人，是那个可以在生辰跟自己分同一碗长寿面的人。
双拳难敌四手，叶惜文被控制住。
小皇子没见过这种场景，他看见，宫人把他的母亲抓起来，用棍子将食物捣入他母亲的嘴里。
而自己的母亲，只是睁着眼睛，空茫的看着，没有一点反应。
他哭了，走过去，却被挣扎中的人绊倒。
叶惜文也哭了。
一时间，哭声不断。
慕清晕了过去，她承受不住南御轩这一番“大礼”，她的胃，疼得抽搐不已。
闭上眼睛，慕清的一生本该再此落下帷幕。
南御轩看着慕清这样，心中没有半点怜惜。
小太医被请来，他受神医教导，这些年学习下来，医术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了，如今，他是这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他已经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了。
这宫中，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能活着。
这句话，对于慕清来说，同样适用。
小太医的脸色沉重，看着床上的女子，她虽已被安顿好了，但她瘫软在床，嘴角残留着白色的粥痕，衣衫凌乱，头发披散，一看就知道女子的境遇非常不好。
那个皇帝在时，这个女子从未受过如此对待。
但，这不应该是他能管的事，他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在这宫廷中活着，活到告老还乡，名正言顺离开的一天。
“陛下，娘娘多日未进食，今日突然进食，晕厥在所难免，只是，”小太医停顿下来，深宫生活，让他学会了很多。
“说。”
“只是，娘娘若长此以往，决意如此，多番损耗下来，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南御轩的脸色很难看，他异常的迷信，如此，便异常的想要慕清，因而，便异常的想让慕清能够活下去。
抓着慕清的手，他把上了脉，他学过把脉，这脉象虚弱，怕是比小太医说的还要糟糕。
不，他要让慕清活着，活得跟自己一样久，他要把慕清扶上皇后的座位，永远。
放手，任由那柔软的小手砸在床边。
“你说，孩子能让她活下去？”南御轩问叶惜文。
“回陛下，是的，只有小皇子能唤起娘娘的求生意志，请陛下让小皇子再度过来，也请陛下不要再刺激娘娘了。”叶惜文激动了，她一下子跪直，看着南御轩，渴望着，期许着。
南御轩朝禹瑾示意，禹瑾会意，便出去了。
南御意留再次被带来，他依旧什么也不懂，只是，觉得床榻上的母亲很可怜。
留下两个人，南御轩走了，走时，他留下一句：“朕要让她活着，若她死了，你们都去陪葬。”
喂了药，慕清幽幽转醒，睁开眼，她便见到了南御意留。
回忆涌入脑海，她的眼神再度死寂，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娘娘，您就看看小皇子吧，他已经守着您一天一夜了，才四岁大的孩子，您就忍心，忍心把小皇子一个人丢下？”叶惜文哭了，一见慕清醒来，忙拉着南御意留上前。
意留的声音十分软糯，他抓着慕清的手，和叶惜文一样的动作，好像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他笑了，觉得叶惜文的样子很好笑，她哭的样子好丑啊，哭的时候还有鼻涕流出来，真好玩。
叶惜文看着意留笑了，忙伸手，让慕清偏过头能看见意留的笑容，说：“主子您看，小皇子笑了，这么天真，您就忍心，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如今，也没人能够保护他了，若是再没了您，他，该怎么活下去，主子，我知道您怨我，怨我在你的身边，是欺骗，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作为先皇的暗卫，我做不到，做不到反抗先皇的命令，主子，要杀要剐，您都可以，惜文只求您，看看小皇子，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慕清的眼睛湿润起来了，她猛烈的咳嗽着，眼睛依旧是一片死寂。
抬手，她用手背擦去了叶惜文的泪珠，沙哑着嗓子：“我不怪你。”
听到慕清的话，叶惜文哭得更凶了，她放声大哭，趴在慕清身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意留自然是看不懂的，站在慕清身边，他笑得无忧无虑。
慕清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安抚着叶惜文。
慕清算是活过来了，可是，眼里依旧没有光彩，坐在屋檐下，她抬头，仰望蓝天，这时，恰好一群鸟飞过。
记忆，与那时候重叠，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又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叶惜文就在身后，静静的看着慕清。
意留在院子里，独自玩耍，现在，他不用被逼着每天学习了，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的。
但叶惜文知道，小皇子的开心不会持续很久，他还是会想起来，想起来他的父皇，想起来去问他的父皇在哪里。
也许是一个人玩太无聊了，也许，是天色暗了，意留站在慕清面前，说：“母亲，我肚子饿了。”
慕清回身，这才想起，她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这诺大的宫殿，寥落起来，竟是如此的死寂。
门前一颗梧桐落下枯黄的叶片，在风中摇摆。
叶惜文忙上前将意留抱走，说：“奴婢带小皇子去吃饭。”
慕清望着两人的背影，闭眼，再此倚靠在门前的护栏上，一直坐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直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入视线，慕清的呼吸在那一刻停了，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浑身紧绷。
周围的风好像都停了，一片寂静，慕清屏住呼吸，连眼泪都忘记去擦。
“你怎么坐在此处？”那人的声音响起。
慕清脸部的肌肉完全松懈下来，那是失望的，她还以为，还以为。
靠着栏杆，她的身体放松下来，没有回答南御轩，她只是这样坐着，好像，这样坐着可以到天荒地老。
南御轩把她拉着站起来，说：“你最好把你的眼泪擦干净。”
慕清没去看他，任由南御轩拉着。
南御轩将她丢开，像丢一块破布一样，眼里的嫌恶藏都藏不住。
“你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慕清，朕要你做的，是皇后。”南御轩弯腰，再次拉着慕清的胳膊。
这一次，他手上的力道大了点，慕清吃痛，这才抬眼，泪水终究是盈满眼眶，不堪重负，流了出来。
“皇后，你知道是什么吗？皇后，是天下主母，是主宰后宫的至尊，朕要你认真做好皇后，给朕一个安宁的后庭，若你做不到，朕要你何用？”
慕清的眼里，平静无波，她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是她拿着皇后的俸禄就要做皇后该做的事，这是一场交易，南御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知道了。”慕清没有动作，她就这样，被南御轩拉着，身体的重量都在南御轩手上。
听到回答，南御轩眉头皱起，是少有的刻薄：“我？你用“我”自称？慕清，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你是什么身份吗？”
慕清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南御轩。
对于慕清的沉默，南御轩将其看做是挑战。
他大手一挥，吩咐道：“去，把皇后身边那个女官重打二十大板。”
慕清一听，倏地把眼睛睁大，她确实一直用“我”自称，这是她的对抗，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对抗命运。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失去了“我”，那是最基本的东西，也要失去了。
慕清突然有了力气，她挣脱开南御轩的手，大喊：“住手。”
显然，宫人只听南御轩的。
他们没有因为慕清的话而停下来。
又是这种感觉，他们明明说给自己皇后之尊，却从未给过自己皇后的权利。
闭眼，慕清咬牙。
叶惜文没有喊一声，因为，她不能让慕清担忧，不能让慕清再度失去，慕清，已经没有几样东西了。
打完，叶惜文已经昏死过去，慕清咬着下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再打二十大板。”南御轩盯着慕清，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反应，慕清，他为这个女人做了什么，他为了慕清对抗朝堂的压力，可是，这个女人给他的回应是什么？
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今天，他就要这个女人认清，她，只是自己的附庸，只是自己的附属品，没了自己，她什么也不是。
慕清挣脱开南御轩，疯了一样的去抢宫人的板子，板凳上，叶惜文一张小脸上布满了冷汗。
她抢不过，但也不想臣服，她是谁？她是慕清，她永远不可能失去自我。
拔了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望着南御轩，与他对峙着。
“皇帝，放了她。”慕清的神色一片冰冷，眼里是强/硬的决然。
那簪子刺破了她娇嫩的肌肤，再深一点，就能划破她的喉咙。
“你在威胁朕？”南御轩的神色也冷了。
“对，皇帝，你要我，不是吗？只要你敢伤他们一分一毫，我便杀了我自己，你什么也得不到。”慕清盯着南御轩的眼睛，丝毫不畏惧。
南御轩此刻才认清慕清，原来，她是这么的刚强。
“打。”南御轩不想软下来，他是帝王，没人能够威胁他。
慕清的手颤抖着，那根发簪冲破咽喉而来。
南御轩闪身，夺了慕清的簪子，抓着她的手腕，大吼：“你当真要死。”
“皇帝，你拦不住我的，我，必须是我。”慕清的眼神坚定，指甲快要陷入肉里，她说：“从今以后，我，慕清，绝不会屈服，绝不会臣服，若你真想要我，真想要这天下，便不要与我对抗。”
南御轩气急，当真是皇帝的颜面，威严全无，前朝百官与他对抗，后宫，又有慕清与他对着来。
“你阻拦不了我的，若我想死，没人能拦着。”慕清想清楚了，她有凭仗，她的依凭便是天命之凰，只要南御轩还相信她是天命之凰，她就能在南御轩手里保全自己与她在乎的所有人。若是南御轩不信，她没有办法，那就让一切都死去，她绝不会放弃“我”，绝对不会。
空气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只有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慕清与南御轩对峙着，丝毫不落下风。
“停了。”南御轩大喝一声，猛地甩开慕清的手，看着她狼狈跌倒，怒气翻涌：“你最好好好活着，等着，等到朕不要你了，朕会亲手送你上路。”
慕清不去看他，手撑着地，微微颤抖着，咬牙，她爬起来，走到叶惜文面前，大喝一声：“愣着干嘛，去请太医。”
南御轩走了，前朝的情况很不好，半月，朝臣与皇帝对峙着，容肃宣一死，朝廷上的清流寒了心，纷纷辞官，态势逐渐难以控制。
且说半夏这边。
当日，半夏坐镇家中，指挥大量兵士闯入皇宫，她笃定皇帝会做什么选择，她明白，慕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也知道，像皇帝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当那封书信公之于众，没有天命之凰身份护佑的慕清会遭受多少攻击，正是因为皇帝的聪明，她便有机会可以利用。
她将一切都算进去了，可，偏偏还是败了，她以为，攻破宫门会很容易，当崔轻玉败退回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难道，是她算错了皇帝对慕清的感情？他选择了江山社稷，放弃慕清了。
形势让她来不及多想，很快，宫中禁卫便追了上来，当下，她要做的，是保住有生力量。
那，便是保住顾泽言。
她家住的离皇宫更近，于是，她便让崔轻玉去把消息传给顾泽言，让顾泽言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若是顾泽言也被击溃了，那她所有的计划全部完蛋，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了这个目的，她第一次将自己完全置身于生死不明的险境。
为了逃脱，她只有再次利用江谦易。
对于半夏的请求，江谦易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他留了下来，拖住追兵。
半夏回眸，她知道，此去，她与江谦易将再也不会再见。
临别最后一眼，半夏才知道，自己对于江谦易，是有不舍的，他对待自己的方式完全是将心剖开，捧在她的面前，让她观赏。
这样真诚的男子，她以后都不会再遇到。
她将自己扮做平常布衣，翻过高墙，她将自己隐入慌乱的人群。
向南奔逃，她要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神都。
南门，是离开神都最快的捷径，可，也是最乱的一条路。一路上，她都能看见横陈的尸体，这些人，都是她的手下，是她落尘阁的杀手，个个武功高强，是她多年的经营，一朝兵败，尽数覆灭。
她几乎失去了一切。
到了南门，看着大开的城门，她停下脚步，周围，是溃逃的人群，她被人撞着，推搡着，可，她却还是站着。
直到官兵过来，控制住局面。
她想通了，她不能就这样逃了，她一定要弄清楚，是什么让她失败，败的这么彻底，她到底算漏了哪一环。
她依旧隐藏在人群中，这些人，都是从城外来神都的，或许是来做生意，或许，是来走亲戚，她知道，这些人是她最好的掩护。
利用一个好色的男人，她成功躲过官兵的搜查，跟着男人回到住处，她安分守己，再次奉献自己的身体。
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等到风声不那么紧了，她求着男人去打听消息，男人虽然疑惑，但架不住半夏的软磨硬泡。
打听回来的消息让半夏心中一喜，原来，她的计划是成功了的，南御墨已经死了，只是，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错？
等了一个多月，男人的银子快花完了，因着皇室紧张的局势，客栈的房间成了紧俏货，房钱自然水涨船高。
男人每天都跟半夏抱怨，直听得半夏不耐烦，但她很容易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从不将自己真正的情绪展露于人前：“你不是说了，皇帝登基之后，很快就会放我们出去的吗？”
“是啊，可是，这皇帝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打开城门，好像，是在抓什么人。”男人说着，一把揽过半夏的腰肢，那纤柔的细腰，他当真是爱不释手啊，果真是人间精品，没想到进城一趟，竟有如此福气。
半夏脸上更加娇媚，轻轻吐气，她将头搁在男人脖子上，若有若无的气缠绕着男人，撩拨着他。
“郎君可否再去打探？我实在好奇，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讲给家中的妹妹的听，她最喜欢去城北听说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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