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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年快乐

    中午时分,中年男子如约而至,身边跟着一位华贵妇人。

    “昨天夫人听说这里有着御厨的手艺,今天说什么也要过来尝尝。”

    “哈哈,饭菜有的是,你们能来赏光已经很给面子了。”

    姜左在会客厅招待着他们,老高在厨房做着菜,几人谈着坊间趣事,笑不拢嘴。等到饭菜做好,吃完饭的他们开始今天的正事。随着转账信息到了老高的手机短信里,今天的交易圆满完成。

    “姜先生,就不叨扰你们了,我和夫人先回去了。”

    “哥哥没事的时候可以带嫂子来吃饭,路上小心点。”

    “一定,一定。”

    老高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他有时候不太看重钱财的多少,姜左却是开心非得让老高亲自给他泡盏茶来,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姜左看见钱就是兴奋。这一行的俗语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讲究一个‘缘’字。

    “姜先生,请喝茶。”

    “谢谢老高。”

    “明天我带正一回老家,过完年再回来。”

    “回家好阿,让长辈亲亲孩子。”

    “姜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着个家了。”

    “我还年轻着咧,着啥家,不说了,你们夫子两收拾收拾回家,我去公司上班了。”

    “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

    姜左骑着自行车,褐色大衣在风中飘摆,他点了更烟,最近不知道怎么突然很想抽烟。他想到老高说的回老家,他已经对哪里没有啥概念了,只记得哪里有白杨树,唱着一颗颗小白杨,秋天的时候最舒服,踩着叶子在周围玩,外面就是田野,夏天的时候他经常去偷菜。

    他不知道,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比如油菜花,葵花,萝卜,这些都是他经常光顾的菜。

    老高的意思是让他和他一起回家,可他却一直避讳哪里,甚至不愿意谈起,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匾额上的‘光荣之家’了。

    来到公司,叶茜爬在桌子上午休,马上到了上班的时间点,下午是他代课。他和叶茜一天各一节,不上课的时候会有老外学生在办公室里和他们交流中文,所以他们基本每天都在这里,下班后才可以回家。

    马上要过新年了,公司放假早,在春节前一周就放假了,算下来就是两周的假期。下课后,他们用中文和学生们道别。

    新年快乐!

    街上已经有了过春节的气息,热热闹闹的,车挤车,人挤人,那种独属于中国式的赶集热闹。

    “叶茜,放假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师傅阿,我可一点不快乐。这次过年回家,肯定要被拉着去相亲,还要处在一种嫌弃还没嫁出去的家长式目光,还要给小孩子压岁钱,过年可一点都不好。”

    “对于小孩子来说,过年可是最期盼的,有烟花,有新衣服,好吃的,压岁钱,不用写作业,不用上课,多好阿。”

    “听师傅这么说,就是人与人的烦恼并不相同。”

    “人与人的烦恼是不相同,但快乐和悲伤的情绪是一样的。”

    “师傅,高解。”

    姜左骑上车,等到叶茜打的车过来,姜左离开。

    “师傅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夏雪下班都在11点左右,姜左改变了以前6点多吃晚饭的习惯,虽然夏雪说不要等她,但晚上回来有饭吃总是温暖的。

    他想起他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12点回家还要自己做饭,有时候太累,来就想睡,但还有小左,他就起来做点饭再睡觉。他去上班,猫咪就一整天都吃猫粮,晚饭要是再吃猫粮,会得厌食症。就和他吃几顿泡面下去就会反胃。

    等到晚上夏雪回家吃完饭,姜左发现自己休息的时候就快一点了,晚睡早起对身体并不好,好在夏雪的班实在中午上班。

    前路人迢迢,荒草迷漫。如果我死了,世界才会开花,那我愿意去死,让幻想成真。

    姜左再电脑上敲下这几个字,因为记忆差的原因,他把某些想法都写在这个文件夹里,但他从不去看前面写了什么,只是在敲打最新的字时会瞥见前面的几行内容。

    春节来了,以往这几年姜左都会在除夕夜自己一个人按照北方的习俗来过,但照顾到夏雪是南方人,他买了些年糕,汤圆,自己在这天包了些饺子。锅里炖了一条鱼,其它菜品置办好放在微波炉里温着,这样等她回来就可以吃饭了。她今天6点就可以下班了,休息三天再上班。

    姜左贴好春联:

    梅放枝头春占早

    莺啼柳底岁方新

    小猫咪今天穿着红色的衣服,背上绣着一个福字,完全可以把它放在门口,当作招财猫吸收财气。家里贴了点新春壁纸,再阳台的干花上面铺才彩灯,关了灯,代开四散再角落里的小光灯。等到夏雪进门,被眼前的一切感到温馨。

    “老师,家里好有过年的感觉阿。”

    姜左把菜都端上桌子,分好盘子和筷子,有着烧鸡,可惜不是叫花鸡,据说叫花鸡才是最好吃的。鱼头放在猫咪的面前,寓意年年有鱼吃,年糕,汤圆这些都离着夏雪近点,弄了一些素菜。

    “老师,新年快乐!”

    姜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他本来想着塞一百元意思意思,但又觉得这个时间点的孩子都不容易,幸苦打拼,就塞了五百元进去,做长辈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新年快乐,红包给你。”

    夏雪吃着菜的手停下来,好久没有人给她再过年这天给红包了,毕竟自己都长出大孩子了。

    “老师,这我收不得阿,上回那个玉佩就已经贵重的不能再贵重了。”

    “这是两码事,这是你的压岁钱,按照习俗,你得收下,老师的一片心意。”

    “老师,我能抱抱你吗。”

    “这个不能。”

    “我想哭。”

    “吃完饭才有力气哭,小小年纪哭什么。”

    姜左打开晚会,把声音调小一点,他不爱看这些晚会,但还是觉得看看好。夏雪拿出啤酒,碰了几杯,姜左就不喝了,他今天并不想喝酒,等下还要去海边看烟花了。

    “老师,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我不知道,但布莱克说过。”

    爱情常会对错误视而不见,永远只以幸福和欢乐为念,它任意飞翔,无法无天,打破一切思想上的锁链。欺骗永远只能秘藏在心间,守法、守礼、道貌岸然,它除开利益,什么也看不见,永远为思想铸下铁监。

    “老师,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智者不入爱河的意思。”

    “那要是入了爱河会怎么样。”

    “那他就不是智者了。”

    “老师你会堕入爱河吗。”

    “不会。”

    吃过饭,在12点前姜左带着猫咪赶到海滩,他点了更烟躺在沙滩上,天空一览无余,夏雪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12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来了,北边街区的烟花率先升天爆炸开来,接着是南边,西边,东边的如千军万马厮杀开来,声势浩大。前排的兵卒互相自爆,渲染着一片片的战场,红黄蓝绿紫的颜色给天空穿上彩衣,披着甲胄的战士浴血奋战,落下的身躯化作灰尘埋在土里。空气里充斥着硝烟的味道,炸裂的色彩是这新年最后的礼物,无数人驱赶着年兽,保卫着和平,最后的胜利必然是属于东方的。

    遥远的海边有个女孩点燃了手里的烟花,灿烂的美丽一瞬间消失,只留下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男孩点燃手里的炮仗,没有成功的在爆炸的时候扔出去,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哭起来,一旁的同伴们笑着,男孩不是一个合格的炮手。

    他们赶走了年兽,庆祝着胜利。

    他们喝着酒,安排着明年的计划,孩子们在雪堆里插进一只又一只的炮,于是硝烟消失在了雪夜里。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

    等到烟火散去,夏雪有种愁感:美丽的事物终将会消散,就像我们的青春岁月会变成中年,我们应该趁着年轻找到自己的爱人,留下年轻的照片,认真感受现在的美丽。

    回到家里,由于有着守岁的习惯,他们今晚都不睡觉,要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睡觉才好。在姜左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看完烟花就要去寺里烧头香,为新年祈福了。

    “老师,有没有两个人在一起玩,又不无聊的游戏。”

    “不知道。”姜左也在想怎么样守岁,以前他会选择和小左在城市散步,除夕的街头最是安静,其实他并守岁并不执着,累了就回家睡觉。

    夏雪说:“在老家这个点就是打扑克,大人们聚在一起,朋友们聚在一起,喝酒,诉苦,吹牛,谈着某某某今年咋样了,孩子咋样了,等这些生活气息浓厚的事情。”

    “我就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打扑克,拿着新的压岁钱,换她们的压岁钱,反正就是很开心的场面,互相取笑对方。”

    “当然少不了酒,那时候好能喝酒,总想着把朋友喝倒,喊她小趴菜。”

    “老师,不如我们打扑克吧。”

    “两个人怎么玩,而且我也不会玩。”

    “喊上小左呗。”

    姜左拒绝了她无聊的想法,夏雪只好拿起酒杯喝一口,感叹过年真没意思。

    热闹是属于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老师,你是不是对女人有种冰冷的感觉。”

    “这样是啥说法。”

    “你把你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划分的很清楚,尤其是女的,比如我是你的学生,你就觉得是学生。”

    “不对吗。”

    “唉,你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学生才对我这么好。”

    “学生有难处,老师有能力帮你还是愿意帮你的。”

    “那老师,我可以喜欢你吗,比如做你的女朋友。”

    “不可以的,喜欢是你的权利,但谈恋爱这种事情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去谈。”

    “那我喜欢你。”

    “下次你再这样讲,我们可能会是陌生人。”

    姜左不明白这些,喜欢是随便的,但恋爱却是很难的,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爱一个人,仅此而已。

    初三老高就回来了,在老家呆了十多天,可能怕姜左孤单的原因就早点回来。正一的心境现在越来越好,把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家。老高最担心的就是给正一留下阴霾,怕孩子会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孩。

    “小正一,给叔叔拜年好不好。”

    “叔叔,新年快乐。”

    姜左拿出一百元的红包给他,老高不缺钱,自己才缺钱。吃着晚饭,老高感慨着家乡的变化,是越来越好,以前的老房子都拆了,换成了新的大楼,崭新的道路,多出的好几路公交车。

    家乡对于异乡的人来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长年不回去,熟悉的地方被新的建设覆盖,就有了一种物非人是的感觉了。

    “小左呀,你家的小区拆了重建了,爷爷奶奶搬进了新的小区,社区考虑老人年纪大了,给他们分配到一楼了,有个小院子,奶奶在里面种着一些白菜和萝卜。”

    “请叫我姜先生。”

    “爷爷奶奶很喜欢正一,说和你小时候一样可爱。”

    “请叫我姜先生。”

    “我的姜先生,我希望你可以回家一趟,我感觉爷爷奶奶没有多少日子了。”

    “老高,饭吃完了,我回去了。”

    姜左就这样离开了,消失在寒风中。

    “爸爸,叔叔为什么不回家了。”

    “你叔叔他是倔驴脾气,一百头驴都拉不动的磨。”

    姜左回到家里,和猫咪自言自语起来。

    “小左,有人喊你回家了,你回不回去阿。”

    喵喵喵。

    “不回去也可以吧,毕竟还有其他叔叔陪着了,不差我们两个。”

    喵喵喵。

    “你就知道喵喵喵。”

    喵喵喵。

    姜左点了更烟,躺在沙发上,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站了起来。他在想,那个家在哪里,是要做火车还是飞机,还是轮船才能到。烟雾漫过干花的枝叶飘向窗口,那里有一股冷风在牵引这缕烟回到它的怀抱,然后吞噬掉这缕烟。

    看着受苦的花,姜左感觉自己在抽烟会把这些花熏死,毕竟这些花是他那段岁月里留给自己最后的浪漫了。

    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一点都不冲突,现实是自己的,浪漫也是自己的。

    他熄灭烟头,发誓以后再也不在这里抽烟,他可不想自己还没死,花却死了。

    如果启程有路,可以循着记忆到达,那我考虑踏上这段路程,去见一个不想见的人,满足他们最后的念想。

    如果启程没路,遇到丝丝路障,我将立马返航,悄然退去,从此不再问津那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