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请柬
雨敲在琉璃瓦上，轻轻重重，点点滴滴，好似谁家初学抚琴的孩童，调皮地奏出一曲弦音。
一棵槐树的枝条横斜着在窗外摇曳，满树叶片被雨水浇得油绿油绿的。
大理寺少卿苏珞负手走至窗畔，望着外面无边的冷雨，心头好似沁入了无边的寒意。一侧侍立的大理寺官吏低声提醒道：“苏少卿，瞧着像是天枢司来人了。”
苏珞抬头透过窗子的菱格望向外面的长街，一辆华丽马车辗辗穿过蒙蒙雨雾而来，在大理寺门前停下。马车车帘掀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娘子跳下马车，撑开手中的油纸伞，又回身掀开车帘，搀出一个人来。
正是天枢司都监虞太倾。
他身着绯色天枢司都监官服，身旁的小娘子一袭浅黄罗衫，两人是这晦暗的天色中唯一的亮色。
小娘子竭力垫着脚为虞太倾打伞，脸上的笑意明媚而清新。
虞太倾蹙了下眉，吩咐身后的官吏：“你去迎他们进来。”
官吏应声去了。
苏珞转身走向一侧的床架，上面陈列着一具尸体。
这是大理寺放置尸首的殓房，房内充斥着防止尸体腐烂的香脂味。
他取出一幅鱼皮手套缓缓戴上，将尸体身上蒙着的白布掀开。
姜画角跟随虞太倾在官吏引领下入了屋。
这几日虞太倾怪病发作，一直没有到天枢司衙门当值。好容易今日病情好转，便去了一趟天枢司衙门。
指挥使雷言这日带着几名伏妖师到阑安城郊外去伏妖了，虞太倾原本要下值了，不想大理寺少卿苏珞却特意派人到大理寺，说有具尸体很蹊跷，让他们过来看看，是不是妖物作祟。
画角一进屋，便被床架上的尸体吓了一跳。乍一看尸体似乎是焦尸，因为露在外面的手和脸皆黑黝黝的。细看却不是。因为尸体的衣着完好，皮肉虽变得干瘪黝黑，但并非烧焦的。
苏珞蹙眉问道：“虞都监可瞧出来她是如何死的，可与妖邪有关？”
虞太倾上前打量了一番，尸体穿着藕色衣裙，手腕上带着镯子，身量纤细，显见是个女子。
他取出鱼皮手套戴上，摁了摁尸体的皮肉，说道：“既没有受伤，也不是窒息而亡，也没有妖邪侵入的气息，的确死得诡异。”
“虞都监是说并非妖物作祟？可是人如何能使一个人变成如此样貌？”
虞太倾摇摇头：“不好说。只是在我知道的妖物里，没听说能如此害人的妖。这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
“九绵山桃花坳。”
画角心中一凛。
怎么这么巧，听上去似乎是他遇见虞太倾的那个桃林旁的山坳。
“可是静安公主在九绵山开花宴时，那个桃林旁边的山坳？”虞太倾问道。
“正是。”苏珞又道：“看尸体尸斑的样子，大约已死了十多日了，不过鉴于她死得诡异，不能以常理推断。不过，左右也应差不过五日。”
画角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她来阑安怎么也半月有余了，如此推算一下，这人身故之日，居然也就是在她到九绵山前后一两日。
不知是不是那日出的事，瞧上去不像是遇渊干的。倘若真是妖物作祟，那日的天气异变，果然还有其他妖物出现。原先她曾怀疑虞太倾便是那妖物，这会儿怀疑打消了些。
她侧首看了眼虞太倾，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微微蹙着，似在思量什么。
虞太倾蹙眉：“为何这么久才被发现？”
苏珞说道：“这是昨日两名猎户在山坳内一侧的山洞内发现的。这山洞很隐秘，冬日里猎户们有时会在里面避雪取暖，因着昨日下雨，这两名猎户便进去避雨，因此才发现了尸体。”
画角凑上前问道：“可晓得尸体的身份？”
虞太倾正抬起尸体的手，查看尸体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闻言偏过头看她。苏珞也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胆子还不小。”
画角道：“人死如灯灭，死人有何可怕？我纵是胆小，该怕的也该是活人才对。”
苏珞闻言更加惊异，点点头道：“此话甚对。”
“她连妖鬼都不怕，死人又何惧！”虞太倾淡淡瞥了画角一眼，又指着尸体上的银镯道，“镯子由纯银打造，虽不昂贵，但上面的花纹精雕细琢，很是精美。衣衫的布料虽是布衣，但裁制的很精细。此女子显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女郎，却也不是贫家女，应是家境殷实的商贾之女。”
苏珞点头：“虽一时无法辨别身份。不过，近日在阑安有几位小娘子走失，我正着人调查，很快便会有消息。”
画角又凑上前，也取了一副鱼皮手套戴上，抬起女子的手指翻来覆去看了会儿，说道：“这女子中指关节处有硬茧，这是长期执笔造成的，显见是个识字的。”
自从结识了池塘里那只绿头鸭，画角对一个人识不识字格外留心。
虞太倾挑眉看了她一眼，显然有些惊异。
苏珞也上前执起尸体的手指看了看，说道：“这位小娘子说得很是。走失的小娘子里恰有一位是城西孔秀才家的小娘子，我这便着人去问。”
虞太倾起身，脱下鱼皮手套说道：“既如此，待查明尸体身份，再行问询，看看她平日里都和谁来往，又有何爱好，或许能查出一些端倪。”
苏珞点头，起身送虞太倾出门。
这会儿雨小了些，长街上依然行人寥寥，画角正欲扶着虞太倾上马车，却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行至大理寺门口，马上人一勒缰，纵身下马。
“见过虞都监，见过苏少卿。”来人身着蓑衣，四十来岁年纪，看上去很是精干，见到虞太倾和苏珞，恭敬地施礼问候。
苏珞笑道：“这不是静安公主府的陈管家吗？这大雨天的，可是公主殿下有什么示下？”
陈管家笑眯眯地掏出两张请柬，分别递到虞太倾和苏珞手中。
“老奴原本要往天枢司走一趟，既然虞都监也在此处，倒是省事了。是这样的，你们也晓得公主殿下喜好花木，这两年她命人侍弄的牡丹，出了新品种。至于是什么样的，请容老奴先卖个关子，两位官爷去了就晓得了。公主殿下定于五月初八邀请各位至府内赏牡丹，还望虞都监和苏少卿准时赴会。”
画角挑起了眉头。
这静安公主看来是对开花宴有瘾啊。
苏珞接过请柬，瞧了一眼，笑着回礼道：“请陈管家转禀公主殿下，卑职一定前往。”
“甚好甚好。”陈管家说着望向虞太倾，等着他回话。
虞太倾显然有些不愿，盯着请柬似乎有些为难。
画角瞬间想起他在康王府孤零零独坐一隅，不与任何人搭话的样子。
一时也有些替他纠结，假若去赴宴只是如此，那不去也罢。
陈管家眼巴巴等了好一会儿，虞太倾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陈管家顿时松了口气，朝着两人再施一礼，说道：“那老奴这便告辞了。”
一棵槐树的枝条横斜着在窗外摇曳，满树叶片被雨水浇得油绿油绿的。
大理寺少卿苏珞负手走至窗畔，望着外面无边的冷雨，心头好似沁入了无边的寒意。一侧侍立的大理寺官吏低声提醒道：“苏少卿，瞧着像是天枢司来人了。”
苏珞抬头透过窗子的菱格望向外面的长街，一辆华丽马车辗辗穿过蒙蒙雨雾而来，在大理寺门前停下。马车车帘掀开，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娘子跳下马车，撑开手中的油纸伞，又回身掀开车帘，搀出一个人来。
正是天枢司都监虞太倾。
他身着绯色天枢司都监官服，身旁的小娘子一袭浅黄罗衫，两人是这晦暗的天色中唯一的亮色。
小娘子竭力垫着脚为虞太倾打伞，脸上的笑意明媚而清新。
虞太倾蹙了下眉，吩咐身后的官吏：“你去迎他们进来。”
官吏应声去了。
苏珞转身走向一侧的床架，上面陈列着一具尸体。
这是大理寺放置尸首的殓房，房内充斥着防止尸体腐烂的香脂味。
他取出一幅鱼皮手套缓缓戴上，将尸体身上蒙着的白布掀开。
姜画角跟随虞太倾在官吏引领下入了屋。
这几日虞太倾怪病发作，一直没有到天枢司衙门当值。好容易今日病情好转，便去了一趟天枢司衙门。
指挥使雷言这日带着几名伏妖师到阑安城郊外去伏妖了，虞太倾原本要下值了，不想大理寺少卿苏珞却特意派人到大理寺，说有具尸体很蹊跷，让他们过来看看，是不是妖物作祟。
画角一进屋，便被床架上的尸体吓了一跳。乍一看尸体似乎是焦尸，因为露在外面的手和脸皆黑黝黝的。细看却不是。因为尸体的衣着完好，皮肉虽变得干瘪黝黑，但并非烧焦的。
苏珞蹙眉问道：“虞都监可瞧出来她是如何死的，可与妖邪有关？”
虞太倾上前打量了一番，尸体穿着藕色衣裙，手腕上带着镯子，身量纤细，显见是个女子。
他取出鱼皮手套戴上，摁了摁尸体的皮肉，说道：“既没有受伤，也不是窒息而亡，也没有妖邪侵入的气息，的确死得诡异。”
“虞都监是说并非妖物作祟？可是人如何能使一个人变成如此样貌？”
虞太倾摇摇头：“不好说。只是在我知道的妖物里，没听说能如此害人的妖。这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
“九绵山桃花坳。”
画角心中一凛。
怎么这么巧，听上去似乎是他遇见虞太倾的那个桃林旁的山坳。
“可是静安公主在九绵山开花宴时，那个桃林旁边的山坳？”虞太倾问道。
“正是。”苏珞又道：“看尸体尸斑的样子，大约已死了十多日了，不过鉴于她死得诡异，不能以常理推断。不过，左右也应差不过五日。”
画角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她来阑安怎么也半月有余了，如此推算一下，这人身故之日，居然也就是在她到九绵山前后一两日。
不知是不是那日出的事，瞧上去不像是遇渊干的。倘若真是妖物作祟，那日的天气异变，果然还有其他妖物出现。原先她曾怀疑虞太倾便是那妖物，这会儿怀疑打消了些。
她侧首看了眼虞太倾，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微微蹙着，似在思量什么。
虞太倾蹙眉：“为何这么久才被发现？”
苏珞说道：“这是昨日两名猎户在山坳内一侧的山洞内发现的。这山洞很隐秘，冬日里猎户们有时会在里面避雪取暖，因着昨日下雨，这两名猎户便进去避雨，因此才发现了尸体。”
画角凑上前问道：“可晓得尸体的身份？”
虞太倾正抬起尸体的手，查看尸体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闻言偏过头看她。苏珞也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胆子还不小。”
画角道：“人死如灯灭，死人有何可怕？我纵是胆小，该怕的也该是活人才对。”
苏珞闻言更加惊异，点点头道：“此话甚对。”
“她连妖鬼都不怕，死人又何惧！”虞太倾淡淡瞥了画角一眼，又指着尸体上的银镯道，“镯子由纯银打造，虽不昂贵，但上面的花纹精雕细琢，很是精美。衣衫的布料虽是布衣，但裁制的很精细。此女子显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女郎，却也不是贫家女，应是家境殷实的商贾之女。”
苏珞点头：“虽一时无法辨别身份。不过，近日在阑安有几位小娘子走失，我正着人调查，很快便会有消息。”
画角又凑上前，也取了一副鱼皮手套戴上，抬起女子的手指翻来覆去看了会儿，说道：“这女子中指关节处有硬茧，这是长期执笔造成的，显见是个识字的。”
自从结识了池塘里那只绿头鸭，画角对一个人识不识字格外留心。
虞太倾挑眉看了她一眼，显然有些惊异。
苏珞也上前执起尸体的手指看了看，说道：“这位小娘子说得很是。走失的小娘子里恰有一位是城西孔秀才家的小娘子，我这便着人去问。”
虞太倾起身，脱下鱼皮手套说道：“既如此，待查明尸体身份，再行问询，看看她平日里都和谁来往，又有何爱好，或许能查出一些端倪。”
苏珞点头，起身送虞太倾出门。
这会儿雨小了些，长街上依然行人寥寥，画角正欲扶着虞太倾上马车，却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行至大理寺门口，马上人一勒缰，纵身下马。
“见过虞都监，见过苏少卿。”来人身着蓑衣，四十来岁年纪，看上去很是精干，见到虞太倾和苏珞，恭敬地施礼问候。
苏珞笑道：“这不是静安公主府的陈管家吗？这大雨天的，可是公主殿下有什么示下？”
陈管家笑眯眯地掏出两张请柬，分别递到虞太倾和苏珞手中。
“老奴原本要往天枢司走一趟，既然虞都监也在此处，倒是省事了。是这样的，你们也晓得公主殿下喜好花木，这两年她命人侍弄的牡丹，出了新品种。至于是什么样的，请容老奴先卖个关子，两位官爷去了就晓得了。公主殿下定于五月初八邀请各位至府内赏牡丹，还望虞都监和苏少卿准时赴会。”
画角挑起了眉头。
这静安公主看来是对开花宴有瘾啊。
苏珞接过请柬，瞧了一眼，笑着回礼道：“请陈管家转禀公主殿下，卑职一定前往。”
“甚好甚好。”陈管家说着望向虞太倾，等着他回话。
虞太倾显然有些不愿，盯着请柬似乎有些为难。
画角瞬间想起他在康王府孤零零独坐一隅，不与任何人搭话的样子。
一时也有些替他纠结，假若去赴宴只是如此，那不去也罢。
陈管家眼巴巴等了好一会儿，虞太倾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陈管家顿时松了口气，朝着两人再施一礼，说道：“那老奴这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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