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岳感觉自己的脖颈凉飕飕的，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事实上，自回到中国以来他就时常出现这种幻觉。只是这一次尤为强烈。

    陈岳在BJ的朋友很多，与之相对的，仇人也不少。十几二十年前，他在BJ结下了不少梁子，基本都是源于他的年少轻狂。其中的大部分他都不在乎，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太多人还会记恨这些事情。

    可他知道，仍然有小心眼的人，有隔了十几年，还会记得当年不痛快的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他是恨得牙根痒痒了。当然了，他们不是黑社会，BJ没有黑社会。他们不会想着拿陈岳开刀，可是碰见了，让他们认出来了总归还是会有麻烦。

    陈岳摸摸自己的脖子，步伐加快了。又走了一阵子，毛骨悚然的感觉消失了，他逐渐放松下来，可是真正的危险往往这时候就出现了。

    “陈总，是陈总吗？”听见身后有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叫自己，陈岳的汗毛立起来了。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胡茬稀疏，带圆框眼镜脸上脏兮兮笑眯眯的人冲自己打招呼。一时之间，他没想起来对方是谁。但无论是谁都没关系。

    “你认错人了吧。”陈岳对他说。

    圆框眼镜呵呵的笑了，推了下眼镜：

    “错不了，陈总。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陆九荣啊，当初和你一起上技校的，你忘了？”

    陈岳的心放下来一点。陆九荣这个名字他记得，的确是他过去的同学，是他的旧友，两人在二十年前有段时间关系很好，只是陈岳出国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

    可他又感到本能性的警惕，这样一位“老朋友”，没道理隔了这么多年仅凭背影就认出自己来。

    虽然心里警惕，表面上陈岳还是摆出欢迎的架势。

    “哦呦呦，真是你，荣子。太多年没见了，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认出来。”

    两人于是笑着搂在一起。

    分开，陆九荣露出他洁白的大板牙来。

    “陈岳在国外高就啊？”

    “只能说日子过得去。”

    陆九荣仍是呵呵的笑着。望着他浑身脏兮兮，衣服破破烂烂的样子，陈岳顿时心里发毛起来。

    “比不上你，”陆九荣说，“我在国内，已经混得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嘞。”

    陈岳感到尴尬。

    “我后悔呀，”陆九荣叹息道，“我要是当初听了你的话，一起出国闯荡就好了。”

    陈岳猜出了陆九荣的来意：昔日的同学如今过的油光满面，自己却衣衫褴褛，这一见面肯定不免要敲一遍竹杠。若只是如此，他倒也并不在乎就是了。与其等人家开口，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还能减少点损失。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陈岳打个哈哈，摆摆手，“今天遇见也是缘分，要是不介意，咱们就去找个小店，吃点小菜喝喝酒叙叙旧如何？当然了，我请客。”

    陆九荣的眼睛里冒出光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走走走。”

    走进路边一间饭馆，陆九荣丝毫不客气，上来就要了一瓶白酒，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拌海蜇，还要了三个肉菜，两份饺子。肉菜和饺子在后厨做着，两碟凉菜和酒先端了上来。

    陆九荣站起来，先给陈岳满上，再给自己满上，然后吃一颗花生米，“哆哆”的啜起酒来。

    “老伙计，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啊。”陆九荣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讲，“我原本以为RB人最坏，结果谁知道，中国人才是最坏的。”

    陈岳陪笑了两声，拿起筷子也吃起花生米。两人就这样一句一句的聊，当然了，大部分时间都是陆九荣在说话，陈岳只是附和，祈祷他吃完这顿饭就心满意足。

    凉菜吃了一半，热菜也都陆陆续续上来了。陆九荣夹起一块肥嘟嘟的红绕肉放进嘴里，露出陶醉的神情，随后举起酒杯，又“哆哆”的开始饮酒。

    放下酒杯，陆九荣面色有些红润了。

    （这一段大抵是指20世纪他俩在农村挑战第三产业，两人都对一位女性萌生热爱）

    陈岳心中一惊，酒意顿时散了。他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陆九荣也记得。冷汗顺着后脑勺流了下来，陈岳望着又“哆哆”啜起酒来的陆九荣，心里头感到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