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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朱庇特的朱庇特”

    余念回来上课的那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晴,有风。

    清晨在公车上,她打开那层薄薄的纱布给安宁看:“其实已经快好了,包纱布就是走个形式,我原本想戴块表遮住它的。”

    安宁却说:“伤口还在恢复,不能压碰,别戴。”

    余念的右手腕背面留下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椭圆形红褐色痕迹,是开水柱直接烫出的形状,周围还散落着几个小一些的瘢痕,是溅洒导致的水泡破溃后留下的,星星点点,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明显。

    他端起她的手腕仔细端详着,眉头凑在一起,像是要生出个探测仪来看进去:“还疼吗?”

    余念摇摇头,却问:“很丑吧?”她有些沮丧:“我是疤痕体质,所以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消下去,以后再也不能穿短袖了。”

    安宁闻言,将她手腕抬起来点,迎着晨光说:“不会,看起来就像木星一样。”

    “木星?”

    “对,木星——朱庇特,是距离太阳第五近的行星,也是太阳系里体积最大的行星,有很多的卫星环绕着它。”安宁指着旁边一颗小斑痕说:“比如,这应该就是木卫三,专属于木星最大的卫星,它的体积比水星还要大,已经在木星身边绕了一万年。”

    余念仔细辨认着木星和它的卫星们,摇摇头说:“可是别人不会觉得这是木星。”

    安宁好笑,拉过她的手腕,在没有受伤的内侧,轻轻用笔写下“Jupiter”:“好了,大家都知道了。”

    然后又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同样写上“Jupiterofjupiter”。

    “你这又是什么?”余念没见过这样的词条。

    “朱庇特的朱庇特,木卫三的其中一个名字。”安宁总是有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怪知识。

    “哪有你这种比主星还高大的卫星的?谁在卫谁啊?”余念拍拍他的肩膀大笑起来,不小心撞到伤口,抽了口气。

    安宁眼神暗了一瞬,才说:“下次,我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余念想解释点什么,可最后,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将手放在了他掌心里。

    安宁不打算把邹洋洋的事告诉她,课业越发繁重,这种污糟事知道了只会影响心情,再说他们俩每日能共处的时间,本来就够少的可怜。

    余念回来上学后,安宁不容分说地承担起了帮余念背包打水的工作。特别是打水,每次都是估摸着余念的水该喝完了,就自己去六班拿了水杯,接好水再放回去,任余念怎么赌咒发誓,都不给她靠近那热水器。

    六班的同学起初还会起哄,可安宁总是平静地看他们一眼,继续我行我素,时间久了,大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当他是半个六班人,偶尔还指使他帮个忙。

    madam也撞到过一两回,安宁并不见慌乱,只是礼貌地让开门口,请她先进去,再若无其事地离开。同学间互相帮忙照顾也挑不出什么理,既然没有影响到成绩,她也没再为难二人,只是在课上指桑骂槐地讽刺了几句六班的男生不体贴、不中用,真是无妄之灾。

    这天中午,袁卉对余念说:“我看这开水,不仅烫没了你一层皮,还烫没了安宁的胆子。”

    余念不服气:“安宁可不是胆小鬼,他只是,比较勤劳。”

    勤劳的安宁此刻正在家里帮爷爷擦身子,时节入夏,午后越发炎热,所以这些日子安宁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顺便帮爷爷擦擦身子。

    老人家恢复得尚可,只是弯腰转身还不大利索,浴室又湿滑,万一再摔了可是了不得。

    爷爷看着忙碌的安宁说:“我自己随便冲冲就行,别老跑回来,多耽误时间。好好学习,考个外地的好大学是正事。”

    “为什么非得是外地的好大学?西洲本地的不行么?”安宁逗他。

    “咱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学校,你要去大城市闯闯,将来再找个顶好的姑娘,知道么?你看你爸,要不是出去读书,哪有机会认识你妈?”爷爷不乐意。

    顶好的姑娘?安宁想起余念,低下头浅浅笑了起来。

    安宁妈妈瞧见了,打趣道:“咱们西洲也有顶好的姑娘呢,对吧安安?”

    安宁笑容一滞,而后坚定地说:“对。”

    妈妈哎呀呀地叫着扑过来:“真的是个姑娘啊?怎么不是男孩子?这局叫你爸赢了。真是……”

    什么叫怎么不是男孩子?

    安宁满头黑线,闯开一条生路,逃出了家门。

    日子过得飞快,到七月末的时候,余念的手腕活动早已利落,期末考试稳稳拿了语文和英语两个单科第一。其中英语更是全年级不分文理的榜首,这让裘老师更加牙酸,要是当时没伤了手,好好去参加阅读竞赛,怎么也能给自己挣个大荣光。

    余念倒是早已忘了这事,领完成绩单回家,草草跟父母交代了几句就回房间了。

    今天是苑子青的十八岁生日,往年这时已经放暑假,他们三个都是会去疯玩一天庆祝的。可这半年多来,他们三个联系得极少,苑子青和乔陆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今年也不再提起过生日的事。

    她想了想,还是给苑子青拨了个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

    “苑子青,你在干嘛呢?生日快乐!”她努力用几年前熟悉的语调。

    “准备去打球呢,谢谢啦,回头补请你吃蛋糕啊。”苑子青那边有风的嘈杂,听起来像在走路。

    “我们吃不吃无所谓,你记得许愿就好。”余念故意说了我们。

    苑子青安静了片刻,说:“我许了,你要听听吗?”

    余念想告诉他愿望不能说的,苑子青先开口了:“我的愿望是,余念啊,你,能不能等等我?”这句话困了他很久。

    “等你?在哪等?”余念没反应过来。

    苑子青的语气突然急迫起来:“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也还追不上你的脚步,但我想好了,等我上大学,然后工作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有出息的,你能不能等等我,不要那么快谈恋爱?”

    余念愣怔住,轻轻叹口气:“可是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跟你们说,可是又……。”

    苑子青握紧电话:“是……很喜欢那种吗?”

    余念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便说:“嗯,很喜欢很喜欢。”

    苑子青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很艰难的开口:“我见过他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苑子青觉得最后一点点烛火光也熄灭了,就像被刚才巷口那阵风,钻进了心底。

    余念想开口说句“对不起”,可是似乎也不大合适,犹豫间却听见苑子青笑了一声:“行吧,我也就是确认下,你别紧张。其实我也有喜欢的女生了。”

    呃?余念快速回忆她是怎么缺了这部分课,从没听说过啊。

    “是我们学校一个女生,特漂亮,而且吃嘛嘛香不挑食,身体倍棒跑步快,不像你,五十米能跑出十二秒去。”苑子青站在天桥上,笑盈盈地描述着那个和余念完全不同的、根本不存在的女孩子:“她也挺喜欢我的,又成熟又乖,一点也不闹腾……”

    余念听了也挺开心,陪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挂电话前,苑子青提议:“对了,咱们那个公约,就作废了吧,免得乔陆说我俩不守约定。反正咱友谊长青。”

    “好,友谊长青。”余念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