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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是不是傻?”

    春天是个活泛的季节,万物复苏,童叟无欺。

    春天又是个麻烦的季节,忽冷忽热,病菌肆虐。

    古老的传说里,烧醋就能杀菌,这个有味道的祖先智慧,年年都有人质疑,也年年都有人执行。

    淮源中学是春天一开学就烧,过了清明才停,差不多能烧七七四十九天,不知是不是在炼什么“出自己的状元让别人酸去吧”神丹。

    对于余念这种吃饺子都不蘸醋的重度厌酸人士来说,每天都被袅袅的酸雾包围着,就好比孙大圣进了炼丹炉,苦不堪言。

    这周她的座位轮换到了第一排,紧靠着窗户那里。左手边就是热烘烘的暖气片,能烤馒头片还能热牛奶的黄金宝座,就这么被架在暖气片上的一小盆醋给毁了。

    那盆醋离她的直线距离,大概只有二十厘米,左边是恶心吧啦的醋盆盆,右边是恶心吧啦的邹洋洋,被欺负了一上午的余念简直欲哭无泪,连午餐都不想吃了。

    她闷闷地扒拉着米粒,跟两个好友抱怨:“真不是我夸张,我这都腌入味了,你现在给我撒点糖,可就是糖醋鱼。”

    南雪低头笑起来,阿鹤果真摸出个奶糖塞给余念,以示抚慰。

    下午上课前,安宁踱过来:“猹猹,跟你商量个事,方不方便?”

    余念憋气憋的有点缺氧,有些不耐烦的说“不方便。”

    安宁耸耸肩:“好吧,吴束感冒了,我还想着借这醋去我那消消毒,不方便算了。”

    余念一听,瞬时觉得春暖花开五官清明了,立马伸手捞过那结着一层醋垢的小破盆,往他怀里一怼,笑得十分奸诈。

    待吴束回来,看见那小盆,还特地撑着安宁的背伸头过去嗅了嗅,又感叹:“这是本地老陈醋吧,真香啊,我都想吃饺子了。”

    安宁点点头,说:“行,明天中午请你吃饺子。”

    吴束乐了:“凭啥啊?”

    安宁古怪地笑了一下:“凭你感冒了。”

    吴束呆了一呆,奇道:“我感冒了?谁说的?”

    安宁眨眨眼:“我说的,从现在开始,你感冒了。”

    吴束还有些愣怔,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醋酸刺激,在安宁的注视下,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

    这场仿佛被诅咒般的感冒,足足缠了吴束半个多月,期间,邹洋洋的座位又轮换到了他前面。每当他咳嗽或者吸溜鼻涕,邹洋洋都会扭转身来,幽怨又嫌弃地盯他一眼。

    迟钝如吴束,压根没注意到这眼波,他正对着上周理化联测的卷子一筹莫展,六十分制的物理,考了四十,好歹及格了,可四十分制的化学,居然只考了十九分,两道大题全部解错。

    “你说我现在去找“硫酸”自首的话,能不能留个全尸?”吴束声音有些颤。

    安宁听了,略略思索了一下,回答:“全尸应该可以,每回你从他办公室出来不都说想跳楼吗?”

    吴束哀嚎一声,仰起头用卷子蒙在了脸上。

    作为一个洒脱的艺术生,吴束很少会因为成绩而焦虑,但化学除外。

    原因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硫酸”。

    硫酸是他们的化学老师,本名叫刘双,初次见面时还精心准备了一个自以为很幽默的介绍方式:“我姓刘,单名一个双”,没想到一时嘴瓢说成了“我姓刘,单名一个酸”,一个叫硫酸的化学老师,合理,而且好记。

    除了爱讲莫名其妙的冷笑话,刘双的嘴还很毒,属于损起人来分分钟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那种。吴束到底是个实诚的孩子,每每被刘双损完以后,要回到座位上反刍个半小时才能明白个中真意,然后就被那些刺心戳肺的话,气出个好歹。

    余念转过来,看到蒙着脸的吴束,打趣道:“这位全尸,你入戏挺快啊。”

    吴束还是一动不动。

    她拿下卷子看了看,笑嘻嘻道:“十九分啊,要是换算成语文一样一百五十分的卷子,那你就是七十一分,超过六十分就算及格了呀,干嘛愁成这样?”

    吴束本来就不清明的脑子,叫这一串八竿子打不着的数字唬得更懵,愣愣看着余念:难道我及格了?全尸保住了?

    却见余念却突然一拍桌子:“哦不对,一百五的卷子要九十分及格,九十减七十一的话,你还差十九分才及格。”

    于是经过余大才女的一番分析,吴束发现自己离及格线的距离,从五分,变成了十九分。

    十九分啊,相当于他再多考一次。

    还全尸呢,妈的,车裂都够了。

    这俩还真是一个敢讲一个敢听,安宁看着痛不欲生的吴束,突然笑起来:“猹猹,你这算术水平,是小时候在瓜田里学的吧?”

    余念自己倒是还没转过弯来,偏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珠一会看看安宁,一会看看吴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下觉得十分对不住吴束,得想个法子补救一下。

    于是,她堆起个笑脸,对悲愤交加的吴束说:“别生气别生气,我。。。我写封情书给你吧!不,两封!”

    余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诚意了,这次别说凉拌米粉了,连一针一线都没问吴束同志讨,就如此慷慨地奉上两封代写情书,来补偿他被自己二次惊吓的小心脏,这都不原谅,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吴束还没应声,安宁冰凉而干脆的嗓音先响了起来:“不行。”

    余念转过头,有些心虚的说:“我先写完你的再给他写,不耽误事。”

    “我说,不行。”安宁的语气开始有些焦躁,隐隐似乎是生气了。

    余念想了下:“那我也给你写两封,行吧?”

    安宁却忽地一下站起来,盯着余念说:“你是不是傻?”

    说完站起身,疾步走出了教室。

    余年愣愣地看着安宁的背影,这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一开始她是想开解下吴束来着,然后出了点技术差错导致开解变成了补刀,再然后她诚心诚意悔过甘当免费劳动力,还多赔出去一篇情书,怎么到最后连安宁也得罪了呢?

    安宁冲出教室以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担心方才会不会吓到了余念。都怪他,一时没忍住情绪,自己确实没对她明说过什么,余念自己似乎又不大开窍,所谓的“情书”,大约也就相当于一篇命题作文罢了,并不是她轻慢感情啊。只是想起之前在图书馆时,余念在他耳旁小声说“我写封情书给你”,那一刻他几乎灵魂出窍。可原来,这不过是个可以随意许出的承诺,安宁心里有些闷痛。

    哎,道阻且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