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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标准变量象限排位法”

    余念的火气来自她的同桌。当然不是说阿鹤。因为一开课,尤克能就张罗着重排了座位。

    跟南雪他们一班不同,尤克能没有按照中考入学成绩的高低来排座位,也不像三班的白老头让学生自由找同桌,而是用了最古老的办法,看身高。

    走廊上从低到高站两列,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再跟走红毯似的一对一对进去教室,一排接一排的坐下,最后多了几个个野高野高的男生,就自由分配随意组了同桌。

    这个排法自有它古老的智慧在里面,比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也确实有不可避免的局限性,用阿鹤的话说:“我他妈的考这么高分是他妈为了来坐他妈的第一排吗?”

    以余念对阿鹤的了解,她说话的时候提及陌生人母亲的次数是和愤怒程度成正比的,上次见她这么激动,还是前年暑假,她在郊区随手买瓶饮料,结果回家发现中了“再来一瓶”,她巴巴儿坐了十几站公车去换,结果小卖铺居然倒闭了那回。

    余念不算矮,但为了离唯一的亲人阿鹤近一些,排队的时候叉腿弯腰缩脖子好一阵做作,才最终坐在了第四列第三排,这地方通风良好日照充足、山清水秀冬暖夏凉,简直算得上是风水宝地。

    俗话说,风水宝地镇妖邪,她同桌邹洋洋就是那个妖邪。

    成为同桌的第一分钟,这位皮肤惨白的小伙子就对她说:“同学,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说下,就是我特别不喜欢别人模仿我。”

    余念强迫自己的脑袋跟上对方的思路,左思右想没个章程,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觉得十分委屈:“你说这本子?可学校说必须用啊。”

    邹洋洋摇摇头,一开口脸上的二十多颗痣一起飞舞:“不是物体,是我的智慧。我希望以后你可以自己完成作业和卷子,我是不会给你抄的。”

    余念一口血闷在喉头,这是哪门子奇耻大辱啊?想她余念靠着写作业快准狠的绝技,养活了多少狐朋狗友,当年八分钟做完一张英语周报的纪录到现在都没人破过,如今竟然被人这么高高在上的命令要求“离我的智慧远一点”?余念压制住心中的查克拉小宇宙,挑起眉毛笑了笑:“好。”

    然后她去找了尤克能,尤克能却挥挥手让她老实回去上课。

    妖邪倒是真的说到做到,上课记笔记用半个胳膊遮着,作业都是等余念交完他才交,就算课间去个厕所,也会把所有书本收回书包,一片纸都不让余念看到。

    余念真是郁闷极了,她问阿鹤:“我就长得这么像差生?”阿鹤说:“你想夸自己漂亮就直说,真做作。”

    对座位不满的可不止阿鹤和余念,上课第一周,几乎每天都有同学和家长来跟尤克能明里暗里的抱怨:坐在前排的嫌弃仰头看黑板加长期吃灰影响健康,坐在后排的同看不清黑板又离垃圾箱太近,坐在中间黄金位置的也嫌弃,嗯,主要是嫌弃前排跟后排的同学太多事了。这前后就算了,左右也不安宁,这个说坐在墙边容易斜视,那个说坐在窗户边容易感冒,居然还有人因为从左往右数自己是第38号觉得不好听想要换座位的。

    尤克能没想到这才开学不到一个月,先是因为自己班同学军训晕过去扫了部队领导的面子,导致第一次参加教务会就做了检讨,现在又因为小小的座位被几个家长联名告到了校委会,下周一教务会又要发表感言。

    “我知道万事开头难,但真没想到这么难。”尤克能拿筷子在饭盒里搅着,实在无心下咽。

    对面的王栋喝完最后一口汤,拍拍他的肩:“你是不寻思着,淮源都是好学生,乖孩子,跟羊似的给草就吃见风就长,养三年就能卖个好价钱?”

    尤克能拍开他的手:“怎么好好的教学生到你嘴里跟屠宰生意似的?他们不是羊,我是羊,我羊入虎口行了吧?”

    王栋嘿嘿笑着,继续说:“别急啊,你好歹也是我拱着学校去挖来的,我还教着你们班的英语,四舍五入也算在一个战壕里,不就是个座位么,多大点事,他们想按成绩坐就给他们坐呗!”

    尤克能把筷子一丢:“怎么坐?按考试排名从高往低坐?还是成绩好的优先挑选,成绩差的就捡剩饭剩菜吃?好好的孩子就让人跟牲口似的分三六九等?这种事我以前没干过,以后也不会干!在一个班里学习,多难得的缘分啊,非要急眉赤眼搞对立搞竞争,这不是把孩子往坏的方向引吗?”

    王栋玩味的看着他:“人家说你要调走的时候,原来你们班那帮见血不见泪的皮猴都哭了,我一直不信,现在倒是有点理解了。”

    尤克能闻言,嘴角也勾起个笑,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太激动了,又故作轻松地说:“也不是说我的排法就是正确的,但我排都排了,你现在又让我改了,我面子往哪放,这不显得我好欺负么?”

    王栋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尤克能看完,眉头立刻便松了不少,开心之下,还屁颠屁颠帮王栋洗了饭盒。

    没过两天,尤克能就宣布了一套听起来略复杂的“标准变量象限排位法”,说是国庆放假回来后开始执行。

    班里的座位刚好是八横八纵,首先两纵列为一组,每组以周为单位,从左至右轮换,确保每人每月在横轴上走过一遍;然后每排以周为单位,从前往后轮换,同时为了防止出现太夸张的视线遮挡,前四排和后四排分开轮换,各守各的象限。

    噼里啪啦一通讲下来,反应快的同学已经快速规划好了自己的动线,反应慢的还拿着笔一三五七二四六八的打着草稿。余念默默计算了一下,她现在是三排四列,今后每周她要往后挪一排,往左挪两列,下周变成四排六列,再下周变成一排八列,然后是二排二列,第四周时又回到三排四列,四点相连,周而复始。这倒是不难理解,但是。。。为什么要两人一组啊,那她岂不是永远摆脱不掉邹洋洋了?余念现在的感觉,犹如大家一起揭竿而起闹了革命,最后其他人都封侯拜相,只有她的革命诉求完全落空,又回乡下喝西北风去了,这感觉真是糟心。

    其他人确实都满意了,且不说这么轮流换座当然是解决了位置资源分配不均的难题,光是这么复杂的动线设计,说出去就比其他班有面儿不少啊,尖子生嘛,胜负欲当然要体现在方方面面。

    “我待会就去二班撩架,我去问他们怎么排的座位,他们指定说是按成绩,然后我就告诉他们:哦,我们班头搭建了一个标准化变量的象限模型来实现了有限资源的有效流通,也没什么难度但是哈哈哈你懂的,一定得让他们好好吃次瘪!安宁,你跟我去吗?”最后一排的吴束眉飞色舞地嚷着,高兴得像个刚出笼的老孔雀,恨不能现在就下课给他出去到各个班开屏嘚瑟。

    他的同桌,也就是被唤作安宁的那个男生摇摇头:“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这么简单的算法你刚才都推错了两次,家丑不可外扬。”

    吴束“切”了一声:“刚才是你算太快,一下打乱的我的节奏,我为了帮你检查,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推。”

    安宁用钢笔支住下巴,轻声说:“我可不是现在才算的。”

    喧闹中吴束并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却再也没听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