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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这一夜唐鸾做了一个梦,荒诞无比且又让他痴迷的梦。在梦里唐鸾变成了一只飞鸟,他身上披着青黑的背羽,修长的翅膀下隐藏着似雪的白羽,颌下到胸前的白羽上染着一抹鲜红,修长的翅膀加上剪刀样的尾巴能让我在空中尽情的飞舞翱翔。

    这让唐鸾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让他觉得自己仅仅只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飞燕,他对这幅模样无比的满意充满了自豪,小小的嘴巴中发出愉快的叫声,唐鸾做为人时从未有过如此的好的心情,开心到让他叽叽喳喳的唱着歌。

    燕子在空中飞着,飞累了就在树梢上歇息,渴了就落到地上喝一口清凉的溪水,要是饿了该怎么办?作为人时他还有着吃饭的需求,一日三餐都不可少,但现在他只是一只燕子,他并不想别的燕子一样饿了去捉飞虫果腹。有些燕子见我一整天没有捕食,以为他不懂得如何捉到空中的虫子,这时它们会和我分享自己的战利品和食物,但唐鸾谢绝了它们的好意,从未吃过一口,因为他是一只不会感到饥饿的燕子。

    他记不起是不是和别的燕子有过交谈,不过他想肯定是有的,可是他一直都是孤身只影。每当唐鸾看到它们在悬崖上在人类的屋檐下筑巢,然后和别的燕子一起相互作伴,他是羡慕的,也肯定是它们告诉唐鸾说让他也去找个地方筑下巢然后去找个伴侣。

    照着它们说的,唐鸾开始不停的在空中徘徊,寻找适合筑巢的地方。那些人类低矮的茅草房他看不上眼,但城里的那些富丽堂皇的高墙阔院又觉得吵闹。

    要是有好一点的安静一些的地方就好了。唐鸾心里想着。终于有一天他在天空上来回徘徊经过一户小院的时候,院里的那株梧桐树发出来的声音吸引了他。

    唐鸾落在了这颗树上静静的等待着微风的吹过。当风吹来的时候,这株树上梧桐子和树叶碰撞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许许多多的小铃铛一起响起来的声音。作为飞燕的唐鸾不识数,不知道是有多少铃铛在响,只知道这些小铃铛响起来的声音很清脆悦耳,就像是这颗树在唱歌。

    他是第一次见到会唱歌的树,它唱唐鸾也跟着唱,它停唐鸾便停,风停了他就站在树梢上等着下次风的到来。

    唐鸾很喜欢这里决定要把这里选为他筑巢的地方。

    他从村外的小溪边衔来湿润的泥土,这里的泥土里埋着两岸凋落的桃花,有着特别的芬芳,他把泥土一点点的堆在这户人家的梁檐下。

    又从村后对人来说很远但对他来说很近的后山叼来了干枯的茅草,那里的茅草最为坚韧,一根一根仔细的埋进堆叠起来的泥土里形成一个坚固而又温暖的小窝。

    在这里筑巢并不担心会被谁破坏,他认识的有些燕子的窝会被顽皮的小孩或者品行不好的大人给用长长的竹竿给捅了下来。而住在这里的男主人是非常好的一个人,男人看到唐鸾筑巢的时候会站在梯子上帮他添加泥土。

    经过几天的时间,只属于唐鸾的巢终于修好了,纷芳又有型,干净又漂亮。当然也多亏这里的男主人帮他细细的整修了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唐鸾站在房梁上对着发出脆铃声的梧桐树唱歌时,他听到了男主人的声音,听到了女人对着他发笑的声音。

    那女子说:“真是只不可思议的鸟儿”。

    但更不可思议的不是这颗梧桐树才对吗?唐鸾知道女子是在夸他,但并不想理睬,他继续唱他的歌。

    唐鸾听到他们在房梁下卿卿我我,如胶似漆,情浓意深,他不再唱歌了。不管梧桐树上的果子相互碰撞、敲击树叶发出的声音再怎么动听,他都没心思再唱歌了。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可唐鸾还是孤单单的一只鸟。唐鸾想也许该和同类一样去寻找他的伙伴才是。于是他从这个家里飞了出来,飞往山里,飞往族群最多的地方。其实就算是到了同类最多的地方唐鸾不会和谁说话,他说不出口。

    他要在外人外鸟面前表现的很坚强、很独立。不为什么,是必须要这样做。因为唐鸾是和他们是不同的鸟,也因此我没有交到什么朋友,也没什么能陪我说话的人。

    唐鸾重新回到了房梁下啾啾的对着梧桐树唱歌。

    有一天,男主人外出到很晚才回来,身上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他是被两个人给抬回来的。那两个人我见过,是他的好友。

    他此刻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呼吸很是微弱,我知道他快要死了。他的妻子在床前一边给你擦着身子,一边不停的哽咽的哭着,豆粒大的眼泪滴在他的胸膛上,让她不得不还要重新擦洗一遍。

    而送他回来的那两个人,我知道这两个人和以往有些不同,身上明显的有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不仅如此男主人的身上也在发生着不知名的变化。

    “嫂子不同担心,休息一段时间他就会好起来的”。那个一个身材比较高大健硕的男子表情不知是伤心难过还是羞愧难当的表情,他安慰着哭个不停的女人。而那个样貌端正,身材消瘦的青年却只是深深望了床上的男人一眼就离开了。那壮硕的男子也随着他走了。

    当那两个人走后,唐鸾从屋檐下穿过窗户飞了进来,落在男主人的床头。唐鸾歪着小小脑袋用小小的眼睛看着男主人,男主人的妻子也没有赶他出去。只是哭着对着他说:“鸟儿,鸟儿,我该怎么办才好。”“鸟儿,鸟儿,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不要担心,他会好起来的。唐鸾想对女子说,可他只能发出啾啾的声音。女子在男人的身边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就像那个已经走了的人说的那样,也好像女子是男人不接受死亡的原因,唐鸾开始能听到他的胸膛里开始有了激烈的跳动了,在这跳动声中男人的生命体征开始慢慢稳定,呼吸变得平稳。

    唐鸾啾啾的告诉女人发生在男人身上的变化,可她依旧还是哭着。于是他上前啄女子的手指,跳上男人的胸膛,吸引她的注意。女子才注意到了。

    他要多感谢我,虽然我没能让女子止住眼泪,可她现在开始有了希望不是?唐鸾骄傲的想到。

    从这以后男人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唐鸾再也没见过他笑了。而他的朋友也再也没来看过他。

    我们两个都成了孤零零的样子,虽然他身旁还有妻子陪伴,但他确是那么的孤单。男人的妻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男人不说,把一切都埋藏在了心底,女子也不过问,整天陪着他看着远方的山峰。唐鸾决定要去那里看看。

    现在的唐鸾是一只小小的燕子,但还是到了男人终日望着的山峰。他顺着山间的青石小路从山脚下飞到山顶,这是人类走的路,本可以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飞到山顶就可以了。

    如果在他走过的路上我一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唐鸾如此想到。

    所以他选择了一点点的飞上去。当唐鸾落在了小路入口的第一对石像的脑袋上时,看到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时唐鸾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关注或者与众不同的事。

    继续往上飞。当唐鸾飞到第二对石像上时,他小小的脑袋想起,之前这里并没有这些石像,那这些石像是从哪里来的呢?飞到半山腰上的那对石像上时,我看到下面的那些石像都变成了活生生的飞鸟和野兽,里面也有许多的猛禽。

    这些飞鸟野兽和唐鸾一样,从山下往山上移动,只不过唐鸾是飞着的,它们是在地上走着的。它们一边走一边拜,每当路过下一对石像的时候,原本冷冰冰的石像就会活过来加入到队伍中去。

    等到唐鸾飞到山顶上时,所有活起来的石像都已经整整齐齐的分成两方围绕在峰顶,在它们中间躺着一个红色的大鸟,美丽至极。这是无论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的美丽,任何赞美的言词都无法形容的样貌。这是唐鸾见到红色大鸟的第一感觉。

    这只大鸟身形超过百丈,唐鸾在它的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大鸟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在鲜血形成的湖泊之中,黯淡无光的鲜红色的羽毛有些凌乱,唐鸾能感觉到她十分的悲伤。它已经无法言语,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让它无法动弹,它失去了一切动作的能力,只能像一个雕像那样在这里等待着腐朽,等待着死亡。

    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鸟儿和走兽们纷纷上前紧靠着她的身躯,低声安慰着她。

    我等的王,无需悲伤,我们会化为生命的火花来填充您干涸的圣躯。还请您稍作等待,等待高天之神的权能再次回到您的身边。在此期间我们的留在此地的回响会陪伴您的左右,等到取回了属于您的一切后还请带我们回归混沌之海,回到我们诞生的地方。

    那些鸟儿和走兽相互说着,藏起来,把我们的神藏到那些凡人们找不到的地方。我们还需要向开拓星海的圣龙寻求帮助,等我们建立起与世隔绝的秘境之后帮我们拓出一片那些凡人无法通过的无根之海。我们还要做一艘月舟,把与那人相关联的宝物放上去,好引渡他的到来。

    这些鸟兽商量好后,唐鸾看到了那些忠诚的鸟兽们的身体开始发光然后在冲破云霄的悲鸣中溃散融合,然后以那些融为一体的光团为中心掀起了风暴,风暴把这座山峰的峰顶一分为二,把鲜红大鸟所在的那半截山峰卷到天上让任何人都无法踏足。

    唐鸾还看到一个泡沫模样的光轮从光团中飘出在空中迅速扩大,包裹住了整个山峰。做完这一切,那光团开始流向大鸟,从它的伤口处流进去消失不见。等到光团彻底消失后,红色大鸟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彻底愈合。但唐鸾知道它依旧不能行动,依旧无法言语。

    风暴越来越强,泡沫也越来越大。唐鸾在风暴中稳不住身形,狂暴的暴风要把不属于这里的一切都给驱赶了出去。谁也不例外。

    在唐鸾被风暴驱离的时候他看到大鸟的双眼中流下了两滴鲜红的泪。

    一切仿佛如同梦一般。可唐鸾只是一只燕子,燕子怎么会做梦呢?

    唐鸾回到了那个小院,隐约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可这小小的脑袋又迫使他把一切都给忘了。

    从这以后小院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唐鸾的小巢依旧在正对着梧桐树的房梁下面。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孩子降生了。孩子的降生让他的妻子无比的开心,他也一样的高兴,但唐鸾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悲伤与难过,再往后他们的孩子长到有他半人高能流利的说话时,男人便从这个小院里消失了。

    唐鸾当然知道男人不是那种抛妻弃子的人,也知道男人的消失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所以他的妻子对我说出了这些话。

    鸟儿,我们现在只有你了。他去做他该做的事去了。我不怨他,他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大的家业,我也必须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等这孩子成人后我也该去寻他了。到时我要陪他一起完成他的心愿。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已经死了吧。

    女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们的孩子,我孩子以后的孩子也一定会做出如同他一样的选择。我们的命就是这样。

    她啜泣着。

    可我并不后悔。

    正如男人的妻子所说的那样,他们的孩子长大了,女能人也在这小院中消失了。孩子的模样与男人十分的相似,也如同他一样知书达理精明能干。唐鸾想这也是他的妻子每天深夜里不停哭泣的原因吧。他们的孩子把留下来的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在城中积攒了声望还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时的他才二十岁而已。

    唐鸾这个梦里不仅有这么悲伤的事,还有些高兴的事,先前不是说了唐鸾一直在找能陪伴他的鸟儿。他找到了。

    一只看起来憨憨的雕鸮,一只十分惹人怜爱的绿孔雀。那只绿孔雀整日和唐鸾形影不离,他在房梁上,孔雀就在房梁下;唐鸾对着有着天籁声音的梧桐树唱歌,孔雀就在我的歌声中起舞。多么美丽的孔雀。唐鸾想自己要也是一只孔雀该多好,那就能和它一起跳舞了。

    至于那只雕鸮,整日喜欢待在梧桐树上,白天哪也不去,晚上的时候倒是喜欢出去寻找猎物。每次回来都会和他们分享,什么田鼠、兔子之类的。但他们对此不屑一顾,他们根本就不吃这些东西,真蠢。后来雕鸮开始给他们带虫子回来,你看,它的大脑竟然开窍了。唐鸾这样说的时候孔雀和他一起笑。雕鸮也笑。

    真想一直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