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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思君如故

    “你好,我叫陈礼!”

    “好个屁!疼死老子了,老子练剑二十多年,第一次受到这么重的伤,还是为了你这么个未曾谋面的人,老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

    “啊!”

    “等等!等等!……别拔!真他妈疼!!!”

    ——

    松山明月山涧照,几时明月秦时又几何。山涧照来松山醒,为见松山送月明。

    ……

    “只为平生!”林公公眉头一皱,“都到如此地步了,太宰大人又何需再说如此假话!”

    “陛下是天下共主,于陛下臣自是有错,可我本世俗人,于民于我,有何错!”

    陈礼站起身来,他走到那副画身前,指尖触动纸张,一股苍劲、古朴的气息似从远古而来,深入骨髓,他闭目沉寂,身后的林公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洒家知道您是在等,等人来救您走!”

    陈礼回头眼睛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但我还是选择等待!”

    ……

    林公公的等待是为了给陈礼一个选择,也是为了给天下人看看那位宽怀的胸襟。而陈礼他便纯粹是在等人来救他,众所周知,陈礼是个凡人,他没有修为。所以——他谁也打不过……

    “您要等的人还没到吗?您差不多该入殓了!”

    “再等等,再等等!”

    陈礼连忙走到茶桌前为他斟茶,“这上好的茶不多品茗品茗,该是可惜了。”

    林公公闻言,径直走到近前将茶端起来细细品味一番,这才抬眼看着陈礼,他那本就褶皱的面庞这一笑都挤到一堆了,陈礼有些看不上眼,刻意将目光又放在那副画上。

    哪怕陈礼斟满,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茶也喝完了,林公公阴恻恻笑笑“这茶也品了,时间也给了,洒家这该……”

    话没说完,林公公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顷刻间,一片屋瓦就从头顶落下,正巧砸在他的身前。

    瓦片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林公公的话就此戛然而止,两人抬头向上望去,又有十几片屋瓦落下。

    霎时,一阵轻微的烟尘升腾而起,陈礼咳嗽几声,待尘埃散尽,这才看清楚他那书桌上正站着一个人,一个身配利剑,白衣黑发的年轻剑客。

    关键是那剑客,他站的高高的,却抬着眼睛看着他们。

    林公公有些气笑,他斜长的指甲弹着客桌,发出脆响:“洒家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如此明目张胆赶来救人的。”

    陈礼满脸黑线,他扶额静默一阵,对着林公公开口道:“那个……公公,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我觉得之前陛下的那个提议……就很好!”

    “商量个屁,都没看到我装高冷吗,真他妈让人无语!”那剑客直接拔出腰间佩剑,对着林公公就是大喝一声:“那阉竖拿命来!”

    “区区一个……”

    林公公一眼就看透了他的修为,虽然不知他是如何瞒过自己的感知藏在屋顶的,但两人之间修为的差距,是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的。

    当他听到阉竖这个称呼时,正要动怒出手,话还没说完就只见眼前有虚影一晃,一把灰尘刹时洒在了自己眼睛上,阵阵刺痛感传来,让他睁不开眼睛。

    “这阉竖下盘无破绽,风紧扯呼!”

    他强行睁开双眼,但眼前的景象已然变得模糊不清,书房内的人也不见了。他养了数十年的心境在此刻轰然破碎,一股怒气从心底直窜天灵盖,脸色腾的红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强劲的气浪突兀间从他身上升腾而起,猛如烈刃般的狂风刹那间就将整个书房切割成碎块。林公公凌空而立,他那强大的神识不讲道理般将整个书房扫视一遍,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大人!”

    就在这时,禁卫军也察觉到了太宰府内的异样,纷纷带队突入,沿途看见任何家丁都只有一个字

    ——杀!

    事实上,整个太宰府虽然很大,但也就十来个人,而且他们还都是其它势力派来的。至于陈礼自己的人,早被详细安排好离开了,所以他们死去不会让陈礼产生任何波动。

    片刻间,那些家丁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整个太宰府内便只剩下一阵急促却又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队禁卫军来到书房外,对半空中的林公公行礼道:大人,府外未曾见逆贼!

    林公公沉默不语,他眼睛已然不再刺痛,但仍然很是通红。他的神识一遍一遍扫视着破烂的书房,最终神识来到松山春居图前,只见其上有淡淡的道法的痕迹残留,很微弱,哪怕是他这等真人境强者,不仔细的话,依然会遗漏。

    神识穿过那副画,松山春居图霎时分为两半,一个仅容一人宽的地洞突兀出现在书房内,但很快又随着那副画恢复如初。

    林公公神识一动,直接将整幅画轰成碎片,其上淡淡的道法也被尽数抹除,那个洞穴再无遮掩。林公公看着那个洞穴,霎时明白自己被一个剑客耍了,他眼神如含刀刃,冷漠的吐出一个字:“追!”

    “是!”

    一众禁卫军井然有序的一个个进入其中,很快这府内变得空无一人,除了林公公。

    不知为何,此刻他正站在那洞穴旁,却并未进入,反而是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甘露殿外,此刻正站着三个人,为首者着一身明黄色龙袍,腰束月白祥云的宽腰带,长发垂散两肩,眼眸俯视云霄,睥睨天下,只站在那便是整个天地的中心。

    身后两人站在他三步之外,身子微微下躬以示尊敬。

    日上三竿,太阳耀眼的让人抬不起头来,金鳞般的光芒在他们身后留下斜长的影子。三人目光悠悠,将视线放在宫外那座隐在幽森暗影里的府邸内。

    现今站在陛下左面的是朝堂正一品太师凌国华,在右的则是武朝镇北将军黄启俊。而今陛下名徐——字太虚,圣名:徐风今。

    凌太师有四百岁了,镇北将军今年亦有两百岁,他们一位面容苍老,一位却仍貌比中年,走到如今,他们的修为已至此生绝颠,再无寸进。

    当太宰府内传来一阵轰鸣时,一道身影陡然腾空而起,那股属于真人所特有的气息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惊动了城中诸多平时闭关的大能。一时间众多不弱于真人的神识在长空中交汇,短暂的交流后,便纷纷将目光看向那股气息出处,待察觉到是太宰府时,又转瞬间收回神识,一个个消失身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凌太师神色有点复杂,他已经活了四百多年,从官以来,不知在这朝堂上见识过多少青年才俊,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其中不乏有惊才绝艳者,或于做官或于做人,哪一个不是翻云覆雨之辈,可从没哪个人能如陈礼这般让他惊叹。

    当初,还是他上奏陛下,请求允陈礼太宰之位,他们也曾是师徒啊!

    ……

    凌太师心中不禁感叹一声:还真是前后三百年,见陈礼,不思量,自难忘。

    凌太师身旁的镇北将军可没他那么多感概,当看到太宰府巨大的动静,自然知晓陈礼逃走了,于是镇北将军带着疑惑向神皇躬身问道:

    “陛下,既然是惩处陈礼,为何不让我等出手,只派个阉竖!”

    阉竖是对太监的蔑称,可见他对林公公并不感冒。

    神皇未曾回答,站在一旁的凌太师却是猜到了答案,他在心中默然一声:“这场棋局,陈礼胜了,陛下也胜了,一切只不过是……”

    这时,天空还很湛蓝,甘露殿外清风微扬,吹在身上让三人都觉得一阵舒畅。

    神皇见那里已渐渐平静,缓缓闭上了眼睛,许久,他终是开口:“现在所见一切,只不过是场顺水推舟的交易,朕于京中不出手,离京后,陈宰辅能活便活,命亡则亡!”

    镇北将军与凌太师一震,纷纷拱手道:“诺!”

    随即两人低头对着神皇的背影,一步步快速离开。

    不久后,京城这座噬人的深渊内,一位位久居于深宅的强者收到消息后,纷纷走出他们那一方天地悄然离开,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是为了去杀陈礼,又有多少是为了帮他。

    不过这一切于神皇再无关联,出了京城生死由命,或逃出生天,或命绝而亡,这场交易已然完成,而代价……便是诸臣的命。

    一切,不过是场顺水推舟的交易罢了。

    “就这样吧!”

    神皇背负双手,将整个天地纳入眼底,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在这天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