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去而复返
天色略略暗了一些，空旷的操场，厚实的软垫。
一道沉重的身影从天而降，再次将修长挺拔的杆子狠狠压在身下。
啪、啪啪！
方树礼侧翻在跳高垫上的身子抽搐了两下，捂着大腿内侧从跳高垫上起来，跟着伸手从屁股下掏出一根短杆，断口呈撕裂状，黄到有些发黑的木质纤维细细地分布在表面，稍不留神，就扎手。
方树礼又掏了掏，从两块垫子中间的深沟里掏出第二根短杆，断口处崩飞了一些，显得一头粗一头细，握着颇为顺手。
方树礼忍不住耍了套棍法，才抱起几根断杆去仓库换新的。
若在往常借此机会，佟远多半就开溜了，他的成绩向来稳定且接近夺冠水准，只等临近开赛一两月冲刺一番便足够，包括周维儿在内的几名带训老师也不会说他什么。
但今天，他看了看在高昊东保护下扛着杠铃杆做深蹲的钟煜，原地蹦了蹦，就冲了出去，开始百米一组的三步跑跳。
很累人，但唯有身体的疲惫、肌肉的酸痛，累计到顶点的突破，才能给他安全感，刺激感，自尊感。
身为曾经的七中男神、运动男神以及如今的跳高男神。
他必须守护自己身上仅有的光环。
否则，将来女生间聊起他，便是个子高高的那个男生，而不是跳高很厉害有点帅的那个男生。
佟远始终认为，一个男生的帅气，除了基本的长相，天赋的光坏也至关重要，比如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乍一看，很普通，再一看，是年级前三的学霸，那么便是他推眼镜的动作，都充满了解考试压轴题的智慧光芒。
总有女生不耻下问，然后被他握笔解题时修长的手指、专注的眼神所吸引，觉得对方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再比如一个生得好看的帅哥，像钟煜，如果没有跳高加成，没有写诗才华，打游戏也没那么厉害的话，还有什么值得女生们称道的呢？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男生罢了。
顶多有点小帅。
再就是皮肤不错。
眼睛挺有神，还是双眼皮。
鼻梁骨跟我差不多挺，身高没我高，身材也没我好，就是笑起来那股子坏坏又深情的气质，挺烦人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糟糕！
佟远一个趔趄，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同样脑袋朝着钟煜方向的顾佳佳一脚踹了上来，抱怨道：“你干嘛啊突然停下来！”
佟远夹着屁股，脸色酱紫，不说话，有心训练无力张腿，一蹦一蹦往铺着军绿色折叠训练垫的场边挪动。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顾佳佳有点担心地问，薛邱玲离得不远也跟着问了一句。
佟远摇摇头，酱紫色脸转为通红。
顾佳佳见状想伸手搀扶。
佟远摆手拒绝，小声道：“别当面，我怕薛邱玲误会。”
顾佳佳好气又好笑地一步向前，拉起佟远的胳膊就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半驮着佟远分分钟把对方放倒在场边的训练垫上。
佟远嘶嘶吐着气，等顾佳佳走远了，仰躺在垫子上望着青灰色的天，眼角滑落一滴泪。
耳畔则传来钟煜与高昊东的对话。
“用、用点力，我快到了。”
钟煜断续地讲，喘着气。
“你倒是把腰挺直啊！你塌着腰我不好发力，别扭。”
高昊东着急地说，不时哼哈一声。
“你从后面顶我一下，我准备好了，三二一一起！”
钟煜同高昊东约定道，声音备受煎熬。
“行！”
高昊东斩钉截铁地说，短短片刻后，哼哈声达到最高潮。
只听“咚”的一声，杠铃杆落地了。
钟煜长舒口气，扶着膝盖吐舌头，高昊东和他背靠着背，彼此借力，呼吸声此起彼伏，颇有节奏。
佟远扭头看了一眼，啥玩意，听到我气血不畅。
高昊东注意到了佟远的眼神，还以为他不服，于是道：“论跳高成绩，现
在的你确实比钟煜强点，但论跳高天赋，钟煜比你强，没疑问吧？”
“没疑问，但你用词要严谨，是现阶段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间的高度，钟煜
的天赋比我好，至于将来一米九乃至两米的高度，钟煜天赋能不能兑现，得
两说，说不定哪天就卡住了，十月的市赛离得可不远，可没那么多时间给钟
煜兑现天赋，调整状态。”
佟远躺在训练垫上，短暂的身残并没有让他志残，起码现在他的跳高成绩
还是比钟煜高一个档次，而下半年十月市赛就开始，以他设想的关于自身的
艰苦训练，就算钟煜进步得快，他也慢不了多少，更关键的是下半年就高三
了，市赛就参加这一次，不存在将来被镇压的可能性。
完美。
即使前路充满阴影，我亦将守来黎明的花朵！
佟远甚至想好了，等拿了冠军，就约薛邱玲出来吃海鲜哈啤酒，趁着孤男
寡女，酒精上头，气氛暧昧的时候，告诉对方自己想去的大学，然后来一波
浪漫的双向奔赴，羡慕死那些从高中上来的单身狗。
比如，高昊东。
高昊东居然没跟佟远继续嘴炮，而是煞有介事地想了会，对钟煜道：“钟
煜，我觉得佟远说得有道理啊，体育比赛还是有蛮大偶然性的，不说你将来
训练成绩提升得有多快，也不说你万一受伤啊啥的，假如今年市赛的人特
别猛，你不就没了吗？”
“而且我又想了想，就算是你市赛拿牌了，加上你文化课成绩有突破，达
到了专科线水准，那不也就一个普通本科到手嘛，跟我一样，还不如佟远呢！
起码人家本科线稳稳拿下，加上市赛奖牌，能有重点大学读。
“所以我觉得你之前拒绝那个教授的事，草率了。还不如闷头读书，考个
本科，重本就到手了。另外我看你昨天在周老师家学习得不是很认真吗？人老师也一直夸你聪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觉得只要你肯努力，超过我摆脱吊车尾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钟煜直起身子，解除和高昊东的连体状态，从地上拿了瓶水，喝了一口，才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对文学不感兴趣，也从没碰过诗集，我最开心的时候是小学毕业那年，在新华书店看武侠小说，所以我不是读书料子，也不爱读书，别说本科线，就算是专科线······那也是人周妈妈的功劳。”
高昊东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冲钟煜由衷感激道：“你一直说你不喜欢小的，我还担心将来同龄女生长大咋办，现在明白了，原来压根是我在杞人忧天。”
钟煜自顾喝水，不跟高昊东搭话，其实放弃文学院选择练跳高，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钟煜认为进入文学院的本事是抄的虚假的，而若真能跳高夺牌特招，便是真实的可靠的。
三十几岁的人了，总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过活，安排将来。上了年纪后就会明白，弥补过去的错误选择与出口谎言，是多么心力憔悴的一件事。
高昊东脸上快乐的表情突然一僵。
听得一头雾水的佟远再度一头雾水。
高昊东有些扭捏，声音柔柔的，令人毛骨悚然偏又充满歉意。
“钟煜，对不起啊，我不该拿你因为自小缺少母爱产生的心理问题开玩笑，你要是愿意的话，今天咱们就结拜当兄弟，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我姥就是你姥，我姐就是你姐，我就是你大哥，训练得也差不多了，来二弟，大哥请你去食堂吃饭，碳酸饮料还是冰镇凉茶，我请！”
“凉茶吧。”
一道略有心累的声音响起。
钟煜惊异地看向转角处，是谁的部将如此勇猛，敢自认二弟？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带着一个蔫蔫的少年人出现。
“常老师？”
一道沉重的身影从天而降，再次将修长挺拔的杆子狠狠压在身下。
啪、啪啪！
方树礼侧翻在跳高垫上的身子抽搐了两下，捂着大腿内侧从跳高垫上起来，跟着伸手从屁股下掏出一根短杆，断口呈撕裂状，黄到有些发黑的木质纤维细细地分布在表面，稍不留神，就扎手。
方树礼又掏了掏，从两块垫子中间的深沟里掏出第二根短杆，断口处崩飞了一些，显得一头粗一头细，握着颇为顺手。
方树礼忍不住耍了套棍法，才抱起几根断杆去仓库换新的。
若在往常借此机会，佟远多半就开溜了，他的成绩向来稳定且接近夺冠水准，只等临近开赛一两月冲刺一番便足够，包括周维儿在内的几名带训老师也不会说他什么。
但今天，他看了看在高昊东保护下扛着杠铃杆做深蹲的钟煜，原地蹦了蹦，就冲了出去，开始百米一组的三步跑跳。
很累人，但唯有身体的疲惫、肌肉的酸痛，累计到顶点的突破，才能给他安全感，刺激感，自尊感。
身为曾经的七中男神、运动男神以及如今的跳高男神。
他必须守护自己身上仅有的光环。
否则，将来女生间聊起他，便是个子高高的那个男生，而不是跳高很厉害有点帅的那个男生。
佟远始终认为，一个男生的帅气，除了基本的长相，天赋的光坏也至关重要，比如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乍一看，很普通，再一看，是年级前三的学霸，那么便是他推眼镜的动作，都充满了解考试压轴题的智慧光芒。
总有女生不耻下问，然后被他握笔解题时修长的手指、专注的眼神所吸引，觉得对方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再比如一个生得好看的帅哥，像钟煜，如果没有跳高加成，没有写诗才华，打游戏也没那么厉害的话，还有什么值得女生们称道的呢？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男生罢了。
顶多有点小帅。
再就是皮肤不错。
眼睛挺有神，还是双眼皮。
鼻梁骨跟我差不多挺，身高没我高，身材也没我好，就是笑起来那股子坏坏又深情的气质，挺烦人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糟糕！
佟远一个趔趄，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同样脑袋朝着钟煜方向的顾佳佳一脚踹了上来，抱怨道：“你干嘛啊突然停下来！”
佟远夹着屁股，脸色酱紫，不说话，有心训练无力张腿，一蹦一蹦往铺着军绿色折叠训练垫的场边挪动。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顾佳佳有点担心地问，薛邱玲离得不远也跟着问了一句。
佟远摇摇头，酱紫色脸转为通红。
顾佳佳见状想伸手搀扶。
佟远摆手拒绝，小声道：“别当面，我怕薛邱玲误会。”
顾佳佳好气又好笑地一步向前，拉起佟远的胳膊就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半驮着佟远分分钟把对方放倒在场边的训练垫上。
佟远嘶嘶吐着气，等顾佳佳走远了，仰躺在垫子上望着青灰色的天，眼角滑落一滴泪。
耳畔则传来钟煜与高昊东的对话。
“用、用点力，我快到了。”
钟煜断续地讲，喘着气。
“你倒是把腰挺直啊！你塌着腰我不好发力，别扭。”
高昊东着急地说，不时哼哈一声。
“你从后面顶我一下，我准备好了，三二一一起！”
钟煜同高昊东约定道，声音备受煎熬。
“行！”
高昊东斩钉截铁地说，短短片刻后，哼哈声达到最高潮。
只听“咚”的一声，杠铃杆落地了。
钟煜长舒口气，扶着膝盖吐舌头，高昊东和他背靠着背，彼此借力，呼吸声此起彼伏，颇有节奏。
佟远扭头看了一眼，啥玩意，听到我气血不畅。
高昊东注意到了佟远的眼神，还以为他不服，于是道：“论跳高成绩，现
在的你确实比钟煜强点，但论跳高天赋，钟煜比你强，没疑问吧？”
“没疑问，但你用词要严谨，是现阶段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间的高度，钟煜
的天赋比我好，至于将来一米九乃至两米的高度，钟煜天赋能不能兑现，得
两说，说不定哪天就卡住了，十月的市赛离得可不远，可没那么多时间给钟
煜兑现天赋，调整状态。”
佟远躺在训练垫上，短暂的身残并没有让他志残，起码现在他的跳高成绩
还是比钟煜高一个档次，而下半年十月市赛就开始，以他设想的关于自身的
艰苦训练，就算钟煜进步得快，他也慢不了多少，更关键的是下半年就高三
了，市赛就参加这一次，不存在将来被镇压的可能性。
完美。
即使前路充满阴影，我亦将守来黎明的花朵！
佟远甚至想好了，等拿了冠军，就约薛邱玲出来吃海鲜哈啤酒，趁着孤男
寡女，酒精上头，气氛暧昧的时候，告诉对方自己想去的大学，然后来一波
浪漫的双向奔赴，羡慕死那些从高中上来的单身狗。
比如，高昊东。
高昊东居然没跟佟远继续嘴炮，而是煞有介事地想了会，对钟煜道：“钟
煜，我觉得佟远说得有道理啊，体育比赛还是有蛮大偶然性的，不说你将来
训练成绩提升得有多快，也不说你万一受伤啊啥的，假如今年市赛的人特
别猛，你不就没了吗？”
“而且我又想了想，就算是你市赛拿牌了，加上你文化课成绩有突破，达
到了专科线水准，那不也就一个普通本科到手嘛，跟我一样，还不如佟远呢！
起码人家本科线稳稳拿下，加上市赛奖牌，能有重点大学读。
“所以我觉得你之前拒绝那个教授的事，草率了。还不如闷头读书，考个
本科，重本就到手了。另外我看你昨天在周老师家学习得不是很认真吗？人老师也一直夸你聪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觉得只要你肯努力，超过我摆脱吊车尾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钟煜直起身子，解除和高昊东的连体状态，从地上拿了瓶水，喝了一口，才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对文学不感兴趣，也从没碰过诗集，我最开心的时候是小学毕业那年，在新华书店看武侠小说，所以我不是读书料子，也不爱读书，别说本科线，就算是专科线······那也是人周妈妈的功劳。”
高昊东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冲钟煜由衷感激道：“你一直说你不喜欢小的，我还担心将来同龄女生长大咋办，现在明白了，原来压根是我在杞人忧天。”
钟煜自顾喝水，不跟高昊东搭话，其实放弃文学院选择练跳高，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钟煜认为进入文学院的本事是抄的虚假的，而若真能跳高夺牌特招，便是真实的可靠的。
三十几岁的人了，总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过活，安排将来。上了年纪后就会明白，弥补过去的错误选择与出口谎言，是多么心力憔悴的一件事。
高昊东脸上快乐的表情突然一僵。
听得一头雾水的佟远再度一头雾水。
高昊东有些扭捏，声音柔柔的，令人毛骨悚然偏又充满歉意。
“钟煜，对不起啊，我不该拿你因为自小缺少母爱产生的心理问题开玩笑，你要是愿意的话，今天咱们就结拜当兄弟，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我姥就是你姥，我姐就是你姐，我就是你大哥，训练得也差不多了，来二弟，大哥请你去食堂吃饭，碳酸饮料还是冰镇凉茶，我请！”
“凉茶吧。”
一道略有心累的声音响起。
钟煜惊异地看向转角处，是谁的部将如此勇猛，敢自认二弟？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带着一个蔫蔫的少年人出现。
“常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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