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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觐见

    在一阵耳鸣和眩晕之中,苏黎艰难地睁开双眼。

    胸口依旧残存着难以呼吸的压抑感,四肢百骸中都充斥着酸涩不适的感觉,很多错乱的记忆拥挤着在脑内盘桓,呼吸中仿佛都带着灼烧一般的酷烈痛楚。

    他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将眼前的景色对焦,迟滞的大脑仿佛生锈的齿轮一样缓慢地转动起来。

    “你醒啦。”

    阴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愉悦和恶意。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哦~”

    眼前的男人留着一头及肩的乌黑长发,五官仿佛大理石雕塑一般高挺而俊朗,又带着刀锋一样的冷峻。挺拔的鼻梁昭示着他有着一部分高加索人种的血统,但他的眉眼却犹如狐狸一般狭长,琥珀色的通透瞳孔中闪烁着狡黠和笑意,有些苍白的脸上时刻带着笑眯眯的表情,让他的整个人带上了不少阴柔的气质。

    男人端着一杯像是咖啡的棕色饮品,脸上带着享受的表情慢悠悠地喝着。

    他笑眯眯地看着苏黎,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花纹繁复的咖啡杯,仿佛一个英伦贵族正在享用他的下午茶。

    苏黎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尽管他的大脑还时不时抽痛,全身上下都有如散架了一般传来痛楚,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忆,他总算是想起了一个事实。

    他已经死了。

    自己倒在血泊里的触感、生命力随着血液喷溅出来、身体慢慢变冷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在通宵加班之后迷迷糊糊的回家路上被几个劫匪杀害,似乎是一件蛮滑稽的事情吧?应该能上明天的报纸法制版头条吧?

    苏黎有些无奈地在心里暗叹一声,不知道家里的老母亲听闻自己的死讯,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自己总归是没能报答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但是……现在自己却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除了身上有些疼痛之外,毫发无损。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不善地看向桌子对面的男人,用客气而又有些冷漠的语气问道:“你好,请问你是谁?”

    男人的脸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只不过微笑的弧度变得更加明显,琥珀色的通透眸子始终牢牢地锁定着苏黎,仿佛一个猎人看到了一只跛脚的猎物,满怀欣喜地举起手中的猎枪。

    “我是谁?看来你认为这个问题比‘我在哪’和‘发生了什么’更加重要。”男人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向苏黎轻轻颔首,随后优雅地将杯中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赞叹之声。

    “有趣。”

    男人将杯子放下,随手在面前的桌子上摸索起来,在各种各样奇怪的杂物中抽出了一本老旧的杂志,也不顾苏黎质询的眼光,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苏黎凝目望去,只见那色彩艳俗的杂志封面上是一位穿着清凉的女郎,正落落大方地做着大胆的姿势,将自己的身体曲线毫不顾忌地展示给每一位读者观看。

    再看那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黎有些无语地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太阳穴处传来被钝器敲击的痛楚,他假借着揉搓的动作,用余光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这间房间里毫无秩序地堆叠着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眼前的男人似乎是全凭心情地将每一个物件到处乱丢,缔造出了一种令人不适的混乱感。

    在他面前的这张典雅的木桌上,就散乱地摆放着各种老旧到有些卷边的杂志、一瓶只剩一半的红酒、一把弹出开瓶器的瑞士军刀,甚至还有一本巨大的,精装的,有金属边角的书本,这本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或是装饰,就连隐约露出的内页都已经泛黄,散发着有些发霉的味道。

    在那本大书旁边静静地放着一个陶瓷构成的黑色立方体结构物,光滑的表面上反射着润泽的光芒,虽然形似苏黎以前酷爱的魔方,但这个立方体的六面都是漆黑如玉的墨色,中间还有一条条灰白色的蚀刻线,像是细细的线虫一样在“魔方”的核心内部游动着。

    除此之外,在房间的角落还直立着一个衣帽架,上面却没有挂着任何一件衣服或是外套,而是很具有西部风情地挂着一个巨大的鹿科动物头骨,狰狞的骸骨上隐约可见被雕刻的痕迹,仅仅是随意一瞥便让他感受到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

    苏黎有些不明所以地移开视线,那股反胃的不适感才逐渐消失。

    除此以外,管风琴、面包机、甚至是海地人的巫毒娃娃都随意地躺在地上,而在男人的脚边,一坨灰白色的、仿佛答辩一样的黏土雕塑抱成团缩在那里,像是一只畏惧的宠物。

    在看到那“坨”雕塑的瞬间,苏黎的目光猛地停滞,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

    那一坨圆圆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雕塑的头部,巨大的圆球体上印刷着红黑绿相间的商标,底下还有几根折断的长条状的水泥柱,像是雕塑原本的“四肢”,只是被未知的力量所打碎了而已。

    很不幸的是……苏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苏黎瞪大了眼睛,不顾眼眶处传来干涩的感觉,喉咙有些不自然地上下滚动着。

    他看到,就在自己的视线瞟到它的一瞬间,这个雕像也缓缓地旋转过来,将自己带有商标的那一面——自己的“脸”转向了苏黎。

    “whatthefxxk?”

    此时,桌对面的男人也看完了手中的低俗杂志,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把手中的杂志丢到身后,脸上又挂起了一副狡黠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苏黎和173“互瞪”的场景,仿佛一个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样高兴地拍起手来:“哎呀,原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呀!”

    “这间房子里面都是我辛苦弄来的收藏品哦~”男人看着苏黎努力地盯着173、即便手背都爆出青筋了也不敢眨眼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滑稽剧一样哈哈大笑,乐得前仰后合,“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不用和你介绍了吧?”

    苏黎艰难地用余光看了男人一眼,他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欢愉,仿佛完全不在乎173的存在会带来什么后果一样。

    “你……为什么能够不受它的影响?”

    苏黎艰难地开口道,他的眼眶已经干涩到有些酸痛,眼泪开始下意识地分泌出来,即便这样,为了自己的脊椎骨着想,他还是坚持着没有眨眼。

    “我?”

    轰的一声,桌对面的男人突然暴怒起来,像是一条愤怒的狮子一样咧起了牙齿,他呲牙咧嘴地把桌面上的杂志全部劈头盖脸地砸向苏黎,原本像是贵族一样的气质瞬间被破坏殆尽,狂风骤雨一般的暴怒来得如此突然,以致于苏黎完全来不及躲避。

    在移开视线的一瞬间,他便心道要糟。

    “咔擦”一声,这是他的脊椎骨被拧断的声音。

    173那“一旦不被持续性注视,就会开始大开杀戒”的特性被触发,仅仅是一毫秒的间隙,苏黎的背后便出现了173那瘦长诡异的混凝土身影,那几根破损的水泥柱子像是爪子一样按在他的脖子两侧,用力一拧,苏黎的脑袋便像一个皮球一样滴溜溜地转了一整圈,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苏黎已经是一个死过的人了。

    即便脊椎被拧断,足够令人当场昏厥的剧痛瞬间传导到四肢百骸,但苏黎却没有晕过去,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巨大的疼痛已经占据了大脑的一切神经,他张大着嘴,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颤抖的声带只能发出“嗬啊啊”的怪异声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痴呆病人。

    “你居然把我和你这种垃圾相提并论?”

    男人的狂怒仍在持续,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踢翻自己身下的真皮沙发,呲牙咧嘴地抓起桌上的瑞士军刀就狠狠地砸过来。

    钝重的刀柄带着金属包边,仿佛一把小型消防锤一样狠狠地砸在苏黎的头上,没几下便把他的头颅砸得血肉模糊,碎裂的骨头和淡粉色的脑组织搅合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地残忍。

    痛苦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头上传来尖锐的疼痛,但即使是这样,苏黎依旧没有失去意识。

    可能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了吧。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之后,就不会再死了。

    “你一个实验品,也敢对我大放厥词?”男人似乎是砸得有些累了,叉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阴柔的脸上依旧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怒气,他看向苏黎那被他彻底砸碎的头颅,在他的注视下,已经破碎得像是一盘脑花般的诡异糊状物体竟然开始缓慢地蠕动、再生。

    组织新生、骨骼重构、肌肉纤维搭建。

    就在短短几秒钟之后,苏黎重新恢复了意识。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他就第二次被身后的173拧断了脑袋。

    在破碎的脊椎骨之上,那颗七窍流血的头颅发出令人牙酸的怪异声响,苏黎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现在他差不多搞明白了,眼前的男人多是什么怪力乱神一类的存在,而自己死后就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被眼前这个鬼东西玩弄。

    在那一刹那,苏黎生前当社畜的摆烂思想下意识地发挥了作用。

    反正自己都不会再死了,那就随便你了呗……

    只要接受了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无敌的!

    此时的男人脸上依旧带着残留的狂怒,细长的眉毛狠狠地拧在一起,白净的脖颈上青筋毕露,像是一头真正的狮子一样大声咆哮。

    突然,那股仿佛热带低气压一样的怒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都只是一场表演一般。男人的嘴角向下弯曲,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漠,琥珀色的瞳孔仿佛装满冰块的威士忌一样寒冷又带着酷烈。

    “你觉得你已经死了,我就不能再对你怎么样了吗?”男人用审判般的语气说道,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异常冰冷,却不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那种敌意,而像是君主在面对僭越的臣子大发雷霆!

    苏黎的意识突然变得恍惚,他好像看见自己正身处群星之间,看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猫,它的眼眸由各色宝石折射出来的光辉所组成,仅仅只是被那些光辉照到就让他感觉到目眩神迷,它仿佛就是世间一切“美”的代名词,是一切艺术的终点、一切光辉的集合……然后他看到一颗缓缓划行的巨大流星,在那个旋转的巨大火球中间,一只巨大的竖眼在缓慢地开合,释放着恍若实质的恶意;接着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身披黄衣的人型生物,他的脸部完全由粘滑的触须构成,八只手状的肢体上分别捏着八种不祥的法印,祂轻声呢喃着不被任何人所知的言语……

    眼前的男人发出残忍又愉悦的笑声,他身上的西装变成了一件宽大又诡异的华美长袍,重叠的瑰丽花纹复杂而又神秘,而闪烁着各色辉光的点缀仿佛破碎的星辰一般闪烁着冰冷的美感,祂的头上戴一只天然闪烁着光芒的金色双重冠,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阴柔的诡异恶意,各色的辉煌威光在祂的眼中闪烁着,显现出来自群星之中的伟岸力量。

    “骄傲吧,你获得了觐见吾的荣光。”

    眼前的男人,他——不,应该说祂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恶意,古老庄严的话语从祂的口中发出,在苏黎听来却犹如几千个人在同时向他说话,各种音调与语气交响着砸入他的脑海,将耳膜震得出血。

    祂的瞳孔犹如黄金一般炽热,但又分明透露着来自群星间的森冷恶意,祂恍若皇帝一般崇高威严,却又似鬼魂一般充斥着诡异和不安的气息。祂一时间仿佛一位高傲的法老,手里举着纯金打造的权杖;一下子又变成一位手持纸扇的美艳少女,面孔上空洞而没有任何五官;下一个瞬间又化身为浑身漆黑如墨的消瘦男子,用不带一丝眼白的诡异瞳孔注视着他。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身上都毫不顾忌地流露出残忍的恶意。

    祂轻轻地张口,傲慢地宣判道。

    “现在,该为你的僭越付出代价了。”

    只一瞬间,苏黎的两只眼睛便汽化消失了,仿佛直接接触了太阳一般,流出来的少许血液也被瞬间蒸干,就连他的眼眶都被急剧的高温碳化,变得焦黑一片,看起来分外吓人。

    “既然有眼无珠,那便不需要眼睛了吧。”

    祂轻轻笑着说。

    苏黎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叫声,因为在眼前的男人现出真身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就已经像煮沸的开水壶一样疯狂地尖叫起来,视觉神经因为捕捉到了这一幅图像而熔毁,记忆单元为自己的亵渎承受了毁灭的结局。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癫狂地膜拜着眼前的怪异男子,每一寸肌肤都在飞快地崩毁,像是沙砾一样在空中散落。

    他在癫狂的深渊中一路向下直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