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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归天与承诺

    只见竹影的整个脸都被挖空,从眼眶到嘴巴的部分成了一个大洞,脑浆和血肉在里面已经发臭,除了成群的蚊蝇在里面驻扎啃食,还有一只怪物的尾巴从挖空的大洞里溜出来,而这只怪物的身子已经钻入咽喉中,正在吸嚼营养。

    李之罔怒不可遏,一把抓住怪物的尾巴,将其抓出,发现其竟然是在池塘中遇见的金眸怪物。他一脚将金眸怪物踩死,原来竹影同他遇见了同样的事,只是他侥幸逃过,而竹影却没能甩脱,以至于沦为怪物的养床。

    随后李之罔开始清扫竹影的尸体,发现一共有三只金眸怪物,一只在脸部,一只钻进了小腹中,将胃脏啃的一干二净,并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蛋卵,陷入沉睡中;还有一只在左脚的鞋子里,自然也是被啃食地一干二净,只是并未下蛋,反而呼呼大睡。

    他将三只金眸怪物一一抓出杀死后,才来得及给早已死去数日的竹影道歉,随后思虑起其小腹间怪物蛋的问题。

    经过一番考虑,李之罔决定还是得先过问齐暮才行,况且有麝离在此,回到齐暮身边花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身上有齐暮的气息,李之罔坐上麝离时并未受到抗拒。他将竹影抱在怀里,尽量不去看那张狰狞的面孔,双脚轻拍麝离肚子,走上归去的路。

    麝离不愧是灵兽,尽管性子怯懦,未能助竹影脱难,但脚程甚是麻利,只花了一个时辰便来到宣威大桥,找到齐暮。

    宣威大桥上个色人物皆有,但像李之罔这般蓬头垢面,血衣附体的人物还是少数,所有人都像看见瘟神般避开他,即便他长得已经过于和善。

    出现喧哗的前一刻,齐暮就已经停下祈福的祷念,目光紧紧锁住踏兽归来的李之罔,这并不归功于她对外物的敏锐,天生而来的神明残性才是主导这一切的根本。

    当李之罔抱着竹影的尸体从麝离身上下来,尚未开口时,齐暮已经知道了归来的仅有一人。她有些伤心,但更多地却是使命终于告结的轻松。无论是生是死,至少这这桩事结束了。

    她率先开口,并让其不要过分自责,“辛苦公子了,竹影性子太过急躁,我拦不下她,有这等祸事也是命中劫难。”

    “在下寻到竹影姑娘时,她已身死多日。至少竹影姑娘死前并不痛苦。”

    齐暮并没有揭穿这善意的谎言,尽管她比绝大多数目光敏锐的人看得更为清楚。

    “小女子还有一请,拜托公子让竹影魂归九天,不被虫螂惊扰。”

    也就在一刻,李之罔知道,他骗不了齐暮,从此在绞缠的余生中,从未对她说过半句谎言。

    李之罔答应下来,扶着齐暮上了麝离的身子,然后抱着竹影的尸体在前引路。

    宣威大桥每天都有人死去,以至于有一小块地方被划作了专门的埋尸地,这还是李之罔前几日停留人群间偶然听见的。但齐暮拒绝了这项提议,她提及竹影的爱好,于是二人来到一个小山的山顶。

    随后李之罔主动去拾捡柴火,又去附近短暂停留的人家借了些诸如火油、茅草等助燃的物件,对方听到是有人火葬归天,皆不无怜悯地献出自己能提供的一切。

    当他回来的时候,看见齐暮正拉着竹影的手低声诉说些什么。

    “劳烦公子久待。”一段时间后,齐暮转过头来,并没有哭泣的痕迹。

    李之罔有些难以置信,他为何会对这个冷血绝情的女子心生好感,以至于临死前全是她的幻影。

    但他还是走上前去,让齐暮走到一旁等候,然后拖起竹影的身子,用茅草垫在她身下,又在她身上铺了一层,最后浇上火油。确认齐暮再没有任何话要说,扔下火柴。

    竹影肉体燃烧的气味很是恶臭,想来是因为那些怪物蛋卵的关系,但火焰带来的温度却让李之罔自黄昏以后便席卷而来的痛苦稍有缓解。

    直到火焰熄灭的前一瞬,二人没说过一句话,齐暮是因为不想说话,李之罔则是因为那胃脏间的痛楚。

    火焰熄灭的一瞬间,为了缓解沉默带来的迷茫,二人又同时张口,最后出于主事人的角度,由齐暮先说。

    “还劳烦公子久待,小女子收拾好竹影骨殖后,便献上公子此番辛劳的应得。“

    李之罔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但痛苦已快让他张不开口,以至于只能点头答应。

    齐暮的动作很慢,但并无疏漏,肃穆的气氛中甚至衍生出一份优雅。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齐暮终于将竹影的骨殖全都收敛在一个布袋中,并告诉李之罔,有朝一日再次回到故乡时,她要将竹影埋在其最喜欢的花园里的那颗杏树下。

    随后她拿出一条古朴的项链,道,“这条项链乃是小女子祖父遗物,有辟邪蕴气之妙效,望公子收下,想来竹影在天之念也是会高兴的。”

    李之罔摇头不受,他已认出这项链乃是初次相见对方佩戴之物,对齐暮肯定意义深远,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接受的。

    故此他压住痛楚,用缓慢地语速提及出一件事,“不瞒齐小姐,在下在叹息丘陵时被团团鬼火侵蚀七窍,白日无事,但月高星现时便觉胃脏翻江倒海,瘙痒难耐,几欲破膛。小姐可能相助在下?”

    齐暮有些惊慌,天然的性格让她对逝去的事物提不起任何惋惜留意,但仍同时间流转的人事却能时刻牵引住她的心跳。

    她快步走上前来,不顾男女大防,握住李之罔的手腕把脉感知,面有难色地说道,“公子这是中了恶魂咒言,甚是难解。”

    李之罔的神色又惨淡数分,才刚苏醒不久就要逝去吗?但齐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由悲转喜,甚至心里埋怨对方为何不连着说完。

    “小女子可替公子将这份咒言暂时压下,但若想彻底根除,需有一古方相佐。只是那古方小女子只是粗略撇过,已不记得大半。”

    李之罔见其似说非说,颇有难言之隐,追问道,“那古方可在何机密之处?齐小姐但说无妨。”

    齐暮深呼口气,缓慢说出自己的身世,“不瞒公子,小女子便是那坊间谣传叛妖投敌的拒敌城主之独女,公子所需古方,便在拒敌城中。”

    李之罔早有所觉,毕竟他很早就听闻拒敌城主便姓齐,而齐暮又有天疾,故此并不甚意外,但齐暮接下来的话还是吓了他一跳。

    “小女子希望公子协助我前往拒敌城营救家父,到时除了有古方相送,更有甚多财货珍宝相赠。”

    李之罔听出拒敌城主叛妖似是谣言,但并未追问,反而说道,“齐小姐,在下并不喜好财货,即便无有一物,在下也会倾力相助。“

    这份承诺对仅认识两天的人来说实在太过厚实,齐暮尽管早熟,但也不免疑惑,却又忽然醒悟,双颊渗出一抹看不出的嫣红,避开道,“此事不急,小女子先替公子压制住咒言。”

    说罢,齐暮扶住李之罔,让他靠着树身坐下,并为他解开衣衫,露出胸膛。她的柔荑在少年的小腹缓缓摸过,每有疑惑便稍适暂停,微低的头颅陷入沉思的妙海。

    “公子此处可有紫斑渗出?”齐暮按着李之罔小腹的一处,询问道。

    李之罔点头应是,又补充道,“齐小姐天心敏锐,确有紫斑在此。”

    随后齐暮又指出数个点位,皆指中李之罔渗出紫斑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