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寻觅尽头
李之罔听不懂陌生女子的念叨，抬起头来，欲探个究竟，变化为小孩模样的陌生女子却突然变成了叼着草根的少年郎。
少年将草根嚼碎吞下，解释道，“我乃癔神，无上王中了我之教徒的癔炎，因此相见。自然，命运安排于此，便是要我救无上王一命，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没到绝境，李之罔绝不会放弃生存。而且不知为何，在濒死的此时，他脑海中想起的却不是在逆流河与他彻夜长谈的沈惜时，反而是对他敬而远之的齐暮。他想活下来，保护这个盲眼无助的少女。
“只是，我助无上王一次，无上王日后亦要助我一次。”
“我答应。”
说罢，李之罔便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中，李之罔听到癔神自言自语，“无上王，切莫怪罪于我。只有这样，您才能了结一切；只有这样，我才不必受尽永生的折磨；尽管，这一切是以您的所有为代价。”
当李之罔醒来的时候，杨文生的尸体已经化为了一团赤色火焰，在地上噗嗤燃烧个不停。
他首先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所有伤口都已复原，这种种奇异现象证明此前幻景并非虚妄，他真真切切地与一位神祇交谈过。
他抬头看天，确认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连一炷香都没有，尽管他感觉昏迷了无数个长久的日日夜夜。
李之罔把落在一旁的剑捡起，插回剑鞘，脑海中突然响起癔神的声音，“无上王，我已为此剑加持过，可以暂时看破癔境，算我对无上王的一点小小利助。”
“癔神阁下，为何称呼在下这么别扭的名号？”
李之罔问起，却久久没人回应，却是癔神早已离去，此间话语不过是李之罔捡起剑后便会自主响应的咒语。
他拔出剑来，看见剑锋上闪烁着各色面孔人像，再一次确认了癔神的存在。
回想一切，李之罔难以置信会是如此的峰回路转，本来必死的局面却得神祇垂青。
他不再去想这些，也不去想侥幸得活的代价是什么，向前走去，看向谷内。一瞬间，李之罔怒目圆睁。
如果这不是炼狱，那人间何在？
他逐级跳下乱石，进入谷底，看清寻觅谷的真貌。
几个数丈大小的石雕半身石像随意地倾倒在地，构成了寻觅谷最基本的面貌，想必若干年前此处乃是一祭祀之所。石像拱卫的中心是一个早已倒塌的神庙，仅剩些许断壁残垣，但在塌陷的神庙间林立了一些颇为崭新的鸟面人身木雕。寻觅谷已被癔生教鸠占鹊巢。
木雕围成的中心有一个沸腾的血池，数十名形貌各异的信徒正跪倒在血池前诵经祷念，对周围的哀嚎痛苦声毫无所觉。李之罔并没有关注这些，皆一扫而光，他唯一注意到的是那些沦为血祭祭品的姑娘以双手合十的姿势被牢牢钉在木雕上，偶尔传来的哭嚎声证明尚有人存活，但统一干瘪稀碎的下身证明了此间无有救赎之道。
或许世间也是如此，有人看得见木雕，有人装作看不见，但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被扯入混沌的毁灭中。
李之罔有些恍惚，先前的愤怒竟就此被冲散，以至于有人走到他面前都未能发觉。
“公子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处，想必那杨文生多半已为娘娘效死。”
李之罔收回目光，看清来人是一个灰头蓬发的老叟，想了想问道，“乌大人？”
老叟微微点头，证明自己便是乌大人，还想问些什么，对面的少年已经拔出了剑，一时间，老叟震裂惊惶。
乌大人难以相信，全身晃荡，“你...你为何会得癔神大人垂青？”
但李之罔已不想回答。他只默默走上前，一剑剁下乌大人的头颅。自始至终，乌大人未有半分抵抗。
李之罔将乌大人的头扔到那群教徒间，但无人起身，无人奔走，仍是祷念不停。直到他将一名教徒刺死，而那尸体仍在祷告时，他才确认这些教徒已是行尸走肉。
李之罔遂不再管这些教徒，而是越过人群，来到蒸腾着气泡的血池前。
所谓的“娘娘”当是藏在其中。
“请娘娘出来一叙，在下请娘娘赴死。”
短暂的沉默后，血池中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求饶道，“大人请饶奴家一次，奴家定为大人修生祠百座，日日祈福。”
“我之生福阁下勿忧，倒是阁下的项上人头可慰死者亡魂，保其来世安康。”
长久的沉默后，血池中传来一声叹息，绝望着说道，“想我癔生娘娘侍奉癔神大人百年之久，却终不得回应，你这不知何来头的毛头小子却得大人青睐，更赐下破障锋芒，真是天要亡我啊！”
说罢，一个女童冒出血池来，阴毒的目光始终盯着持剑的少年。
李之罔看都不看，一击即中，女童的头颅碎成数块，沉入池中。
随后他来到一个尚未死去的姑娘面前，虽然惋惜对方的惨状，但他并未忘记此行的目的，遂问道，“姑娘可知道有位叫竹影的姑娘是否也在此处？”
本已濒死的姑娘忽然睁开瞳眸，怨恨的双目此后在李之罔数个夜晚的梦中出现，“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明明能早点来的，你该死啊！！”
说完这句话，姑娘便气断身亡，仿佛李之罔才是带给她痛苦的仇人。
接下来李之罔又找了剩下的姑娘们，但没有人感谢过他，有些人将他当做痛苦的根源，但更多地则是无言。
对此，李之罔皆默默承受。
他事先问过竹影的样貌，一一比对下来，并无相肖之人，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尽管寻人之路尚要继续，但至少竹影并未身亡。
为了固定住少女们，癔生教用四根钢钉分别穿在两肩和手腕处。为了将少女们安葬，他不得不将钢钉取下。尽管已经足够小心，但经受过血祭的少女尸体似乎极为脆弱，第一个少女的手腕就被他活生生掰断，第二个少女的肩头更是在他的触碰下沦为碎块。
接连的打击让他不得不停下来，掌心尚有温热的碎肉不停锤炼着他尚不成熟的心脏。
喘息一阵，李之罔开始继续放下少女肢体的工作。虽然并没有刻意去数，但他却记住了所有少女的容貌，是五十四张不同的面孔。
他抹去头上的热汗，在寻觅谷中东寻西找，找到少女们被遗弃的衣物。
因为并不认识其中任何人，他只能不顾衣服主人生前喜好，一件一件地随意穿上，在这个过程中，又有数名少女的尸体碎裂，几乎和一滩烂肉没有任何区别，但至少，还有一个人形。
五十四个少女的尸体摆在一起，并不美好。生前，她们互不相识，死后，自也不必同眠，李之罔想到。
他在癔生教的伙房中找来一柄铁锹，然后在神殿外围开始挖坑，陪伴他的只有那些癔生教教徒的祷告声。
李之罔匆匆挖好五十四个坑穴。随后他抱起一位少女，走入属于她的坟陵。
好巧不巧，少女的头颅突然断裂，两颗眼珠奔向两块。他只得先将少女的无头尸身放进土坑里，又把头颅和眼珠寻回来安上，才算了结了这一桩怨事。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并且对尸体的种种脱落断裂现象都坦然受之，无论是尸体忽然睁眼，还是小腹隆起炸出一堆血水，都无法让他的脚步停下分毫。
终于，所有少女都获得了应有之眠，李之罔也已筋疲力尽。尽管这大部分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只不过肉体上的疲倦也恰好趁虚而入。
他靠在石柱上，闭眼调息，耳边的教众祷告从不曾断绝，他并不想去杀这些人，让他们祷告至死倒是正好不过，尽管祷语并不为赎罪而来。
当他睁开眼时，世界已金黄一片，日暮了。
他注意到寻觅谷中有了许多飘忽不定的迷魂，在风中打转不歇，但都缓慢向着谷顶行进。如果好奇心作祟的话，李之罔恰好能明白寻觅谷的由来，但他早已被叹息丘陵中种种怪事惊怕，匆匆看了眼五十四个新隆起的土坟，走出寻觅谷。
突然扑射而来的夕阳光芒让他不由举起左臂遮挡，随后注意到随夕阳出现的还有一匹鹿头牛身的灵兽。
灵兽身上侧坐着一个女子，但并没有看向李之罔，而是向着远方。
李之罔不由带些惊喜地呼道，“竹影？”
但灵兽身上的少女并未转头，身子没有丝毫动弹。
“麝离？”李之罔再次呼道。
灵兽有了动静，看向寻觅谷这边，抽动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在原地打晃，随后一步三慢地靠近李之罔。
麝离已到近前，似乎是闻到了齐暮的气味，并没有多少防备，而李之罔见一人一兽俱是安全，更是欢喜，几近冲刷了他在寻觅谷中的遭遇。
“齐姑娘见你们久久未归，便委托我来寻找，幸好，你们皆无损伤。”李之罔有些欢喜，这代表他终于不用再待在叹息丘陵了。
但麝离背上的竹影却迟迟不应，李之罔感到一阵怪异，缓缓走到竹影前面，被吓了一跳。
少年将草根嚼碎吞下，解释道，“我乃癔神，无上王中了我之教徒的癔炎，因此相见。自然，命运安排于此，便是要我救无上王一命，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没到绝境，李之罔绝不会放弃生存。而且不知为何，在濒死的此时，他脑海中想起的却不是在逆流河与他彻夜长谈的沈惜时，反而是对他敬而远之的齐暮。他想活下来，保护这个盲眼无助的少女。
“只是，我助无上王一次，无上王日后亦要助我一次。”
“我答应。”
说罢，李之罔便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中，李之罔听到癔神自言自语，“无上王，切莫怪罪于我。只有这样，您才能了结一切；只有这样，我才不必受尽永生的折磨；尽管，这一切是以您的所有为代价。”
当李之罔醒来的时候，杨文生的尸体已经化为了一团赤色火焰，在地上噗嗤燃烧个不停。
他首先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所有伤口都已复原，这种种奇异现象证明此前幻景并非虚妄，他真真切切地与一位神祇交谈过。
他抬头看天，确认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连一炷香都没有，尽管他感觉昏迷了无数个长久的日日夜夜。
李之罔把落在一旁的剑捡起，插回剑鞘，脑海中突然响起癔神的声音，“无上王，我已为此剑加持过，可以暂时看破癔境，算我对无上王的一点小小利助。”
“癔神阁下，为何称呼在下这么别扭的名号？”
李之罔问起，却久久没人回应，却是癔神早已离去，此间话语不过是李之罔捡起剑后便会自主响应的咒语。
他拔出剑来，看见剑锋上闪烁着各色面孔人像，再一次确认了癔神的存在。
回想一切，李之罔难以置信会是如此的峰回路转，本来必死的局面却得神祇垂青。
他不再去想这些，也不去想侥幸得活的代价是什么，向前走去，看向谷内。一瞬间，李之罔怒目圆睁。
如果这不是炼狱，那人间何在？
他逐级跳下乱石，进入谷底，看清寻觅谷的真貌。
几个数丈大小的石雕半身石像随意地倾倒在地，构成了寻觅谷最基本的面貌，想必若干年前此处乃是一祭祀之所。石像拱卫的中心是一个早已倒塌的神庙，仅剩些许断壁残垣，但在塌陷的神庙间林立了一些颇为崭新的鸟面人身木雕。寻觅谷已被癔生教鸠占鹊巢。
木雕围成的中心有一个沸腾的血池，数十名形貌各异的信徒正跪倒在血池前诵经祷念，对周围的哀嚎痛苦声毫无所觉。李之罔并没有关注这些，皆一扫而光，他唯一注意到的是那些沦为血祭祭品的姑娘以双手合十的姿势被牢牢钉在木雕上，偶尔传来的哭嚎声证明尚有人存活，但统一干瘪稀碎的下身证明了此间无有救赎之道。
或许世间也是如此，有人看得见木雕，有人装作看不见，但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被扯入混沌的毁灭中。
李之罔有些恍惚，先前的愤怒竟就此被冲散，以至于有人走到他面前都未能发觉。
“公子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处，想必那杨文生多半已为娘娘效死。”
李之罔收回目光，看清来人是一个灰头蓬发的老叟，想了想问道，“乌大人？”
老叟微微点头，证明自己便是乌大人，还想问些什么，对面的少年已经拔出了剑，一时间，老叟震裂惊惶。
乌大人难以相信，全身晃荡，“你...你为何会得癔神大人垂青？”
但李之罔已不想回答。他只默默走上前，一剑剁下乌大人的头颅。自始至终，乌大人未有半分抵抗。
李之罔将乌大人的头扔到那群教徒间，但无人起身，无人奔走，仍是祷念不停。直到他将一名教徒刺死，而那尸体仍在祷告时，他才确认这些教徒已是行尸走肉。
李之罔遂不再管这些教徒，而是越过人群，来到蒸腾着气泡的血池前。
所谓的“娘娘”当是藏在其中。
“请娘娘出来一叙，在下请娘娘赴死。”
短暂的沉默后，血池中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求饶道，“大人请饶奴家一次，奴家定为大人修生祠百座，日日祈福。”
“我之生福阁下勿忧，倒是阁下的项上人头可慰死者亡魂，保其来世安康。”
长久的沉默后，血池中传来一声叹息，绝望着说道，“想我癔生娘娘侍奉癔神大人百年之久，却终不得回应，你这不知何来头的毛头小子却得大人青睐，更赐下破障锋芒，真是天要亡我啊！”
说罢，一个女童冒出血池来，阴毒的目光始终盯着持剑的少年。
李之罔看都不看，一击即中，女童的头颅碎成数块，沉入池中。
随后他来到一个尚未死去的姑娘面前，虽然惋惜对方的惨状，但他并未忘记此行的目的，遂问道，“姑娘可知道有位叫竹影的姑娘是否也在此处？”
本已濒死的姑娘忽然睁开瞳眸，怨恨的双目此后在李之罔数个夜晚的梦中出现，“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明明能早点来的，你该死啊！！”
说完这句话，姑娘便气断身亡，仿佛李之罔才是带给她痛苦的仇人。
接下来李之罔又找了剩下的姑娘们，但没有人感谢过他，有些人将他当做痛苦的根源，但更多地则是无言。
对此，李之罔皆默默承受。
他事先问过竹影的样貌，一一比对下来，并无相肖之人，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尽管寻人之路尚要继续，但至少竹影并未身亡。
为了固定住少女们，癔生教用四根钢钉分别穿在两肩和手腕处。为了将少女们安葬，他不得不将钢钉取下。尽管已经足够小心，但经受过血祭的少女尸体似乎极为脆弱，第一个少女的手腕就被他活生生掰断，第二个少女的肩头更是在他的触碰下沦为碎块。
接连的打击让他不得不停下来，掌心尚有温热的碎肉不停锤炼着他尚不成熟的心脏。
喘息一阵，李之罔开始继续放下少女肢体的工作。虽然并没有刻意去数，但他却记住了所有少女的容貌，是五十四张不同的面孔。
他抹去头上的热汗，在寻觅谷中东寻西找，找到少女们被遗弃的衣物。
因为并不认识其中任何人，他只能不顾衣服主人生前喜好，一件一件地随意穿上，在这个过程中，又有数名少女的尸体碎裂，几乎和一滩烂肉没有任何区别，但至少，还有一个人形。
五十四个少女的尸体摆在一起，并不美好。生前，她们互不相识，死后，自也不必同眠，李之罔想到。
他在癔生教的伙房中找来一柄铁锹，然后在神殿外围开始挖坑，陪伴他的只有那些癔生教教徒的祷告声。
李之罔匆匆挖好五十四个坑穴。随后他抱起一位少女，走入属于她的坟陵。
好巧不巧，少女的头颅突然断裂，两颗眼珠奔向两块。他只得先将少女的无头尸身放进土坑里，又把头颅和眼珠寻回来安上，才算了结了这一桩怨事。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并且对尸体的种种脱落断裂现象都坦然受之，无论是尸体忽然睁眼，还是小腹隆起炸出一堆血水，都无法让他的脚步停下分毫。
终于，所有少女都获得了应有之眠，李之罔也已筋疲力尽。尽管这大部分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只不过肉体上的疲倦也恰好趁虚而入。
他靠在石柱上，闭眼调息，耳边的教众祷告从不曾断绝，他并不想去杀这些人，让他们祷告至死倒是正好不过，尽管祷语并不为赎罪而来。
当他睁开眼时，世界已金黄一片，日暮了。
他注意到寻觅谷中有了许多飘忽不定的迷魂，在风中打转不歇，但都缓慢向着谷顶行进。如果好奇心作祟的话，李之罔恰好能明白寻觅谷的由来，但他早已被叹息丘陵中种种怪事惊怕，匆匆看了眼五十四个新隆起的土坟，走出寻觅谷。
突然扑射而来的夕阳光芒让他不由举起左臂遮挡，随后注意到随夕阳出现的还有一匹鹿头牛身的灵兽。
灵兽身上侧坐着一个女子，但并没有看向李之罔，而是向着远方。
李之罔不由带些惊喜地呼道，“竹影？”
但灵兽身上的少女并未转头，身子没有丝毫动弹。
“麝离？”李之罔再次呼道。
灵兽有了动静，看向寻觅谷这边，抽动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在原地打晃，随后一步三慢地靠近李之罔。
麝离已到近前，似乎是闻到了齐暮的气味，并没有多少防备，而李之罔见一人一兽俱是安全，更是欢喜，几近冲刷了他在寻觅谷中的遭遇。
“齐姑娘见你们久久未归，便委托我来寻找，幸好，你们皆无损伤。”李之罔有些欢喜，这代表他终于不用再待在叹息丘陵了。
但麝离背上的竹影却迟迟不应，李之罔感到一阵怪异，缓缓走到竹影前面，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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