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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将计就计

    “喝茶……”轻纱幔帐又是灵动地一舞,传来太后不紧不慢的声音。

    章琅抑制住有些微颤的手,端起茶杯,小心的抿了一口——茶很香,比三公子所说的进贡的茶还要香。但是却没有在三公子那里喝得那么好喝……

    纱帐又曼妙地扭动起来,不出所料,太后的声音伴着舞动的节奏传入章琅耳中,就像音乐伴着翩翩起舞的舞娘:“今日哀家找你来,并不是让你听哀家的这些抱怨。你本是辰国要臣,这些话也本不该和你说起。只是我大睿国此刻危在旦夕,然则可笑的是满朝上下竟然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与秦公子或许是上天赐予我大睿国的一次机会,所以今日找你来,是请你帮忙来了。”

    太后的开诚布公大大超出了章琅的想象力,自己虽然游走各国,探得情报无数,也多少了解太后的性格,但是真的面对面听到如此直白的请求,自己心里反倒更多了几分疑虑。不过百变左使的名号毕竟不是白叫的,章琅很快调整好状态。

    他定了定神,料定自己语调不会因为内心的吃惊有任何失态,才回话道:“小的叩谢太后殿下的信任,只是正如小的刚才所说,吾乃亡国之臣,又初来乍到贵国,实在不知能如何帮助太后殿下?”

    青纱幔帐又起:“听闻辰国有三绝一籍:无影踪,密宗药,易容装和兵法秘籍。你可知自从秦公子因为温酒作诗,百步穿杨而名声大振之后,我也找人调查过你。实不相瞒,你献兵法秘籍之事我早知道,但是我派出跟踪你的大内高手却每次都跟丢你,甚至因为你的易容根本没发现你离开住处。我大睿国在辰国也有情报机构,自然便猜到能够达到如此全面的密宗能力,又常年不在辰国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司院百变左使了。一个文武双全,一个百变左使,如果真愿意助哀家一臂之力,我大睿国这次劫难便可安然度过了。”

    章琅静静地听着,默默看着那轻轻舞动的轻纱幔帐,恍然发现这青纱帐是被说话者的深厚内力而驱动得舞动起来的,只是自己刚刚过于紧张,竟然对倾泻于体内的这股真气毫无察觉,他内心不禁苦笑:‘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己努力控制紧张的情绪,却不料内功深厚的太后因为隔着帘子不方便对自己的表情察言观色,就用那些犀利的言语刺激自己,并用内功试探,自己刚刚情绪激动与多变八成早已让太后殿下察觉得透彻。怪不得太后句句都是灵魂拷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章琅为自己刚刚的疏忽大意后悔不迭,更对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太后刮目相看了。

    “章公子不必多想,我既然找你前来,前提便是信任与你,只是我不知道章公子还有何疑虑,似乎对哀家颇为忌惮啊!”太后的语调变得更高亢了些,但是轻纱幔帐却没有再动,显然是感觉到了章琅的察觉和警惕了。

    短暂的思考已经让章琅下定决心:‘当断不断,反被其乱,抱住太后这个大腿,看似没什么坏处。’他再次整理衣冠,叩首回道:“太后恕罪,小的刚刚有些紧张。小的只觉得自己才疏学浅,难堪大任。小的的确是辰国大迷踪院的百变左使,易容,轻功与解毒的确是我的拿手绝技,只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些雕虫小技在小小辰国还登得上台面,在人才济济的大睿国就算不上什么本事了。倒是我那兄弟秦肖奇绝对是一代奇才,如果太后能救他出死牢,我二人合作,必能助太后殿下一臂之力。”

    “救秦公子不难,但是却是需要些时间。死牢易进难出,即便我是太后也不能说放人就放人,毕竟海川先生暴毙,证据又对秦万不利,我们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断不可直接将人提出死牢,不然国法何在?”太后顿了顿接着说:“不过章公子尽管放心,我会让刑部那边多关照与他,待过些时日,时机一成熟,我自会运作秦公子出来。”此刻太后语气又没有了刚刚的高亢,反倒似涓涓细流,缓缓道来。

    “对哀家来说,眼下最要紧的,倒是希望你帮哀家出出主意。”太后继续道。

    “小的听令!”章琅心里明白太后刚才的话已经说明,秦万如今已然成了太后手上的人质,自己的投名状也许就会影响秦万的生死存亡。

    太后似乎很满意,笑声很轻柔,让章琅听得说不出的舒服,然则接下来的话却是笑里藏刀:“如今大睿国中,对陛下威胁最大的莫过于品川的四王爷,东都守灵的七王爷,中都京城内的三王爷。此三人早已对陛下的皇位觊觎很久,如今天下动荡,三位王爷便再难掩饰内心企图。你看,品川那位“押”着陛下“按兵不动”;京都三王爷在你们一离开八王府就来游说二位;东都的更心急,找了一些“亡命徒”直接造反了!陛下不在中都,哀家一个年入古稀的老人,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章公子,可有妙计帮哀家解忧啊?”

    章琅一听这话,头疼得像被念了紧箍咒,太后真是老狐狸中的战斗狐,她与自己的那位三十九皇子何尝不是也在觊觎陛下的宝座?偏偏把自己说成一个受害者,还让我章琅给她出主意,一句说错,就是死路一条啊。章琅咬了咬牙,勉强憋出几句话来:“回太后殿下,小的以为,‘攘外必先安内,故而应该远交而近攻’,品川有陛下在,四王爷不敢造次;东都有八王爷在,七王爷会很忌惮;只有这中都京城之内,如今刘将军带领半数京城守卫军挥师南下,此刻正是京城空虚之时。因此小的以为三王爷才是太后殿下最该提防之人。”

    “哦?”太后显然对这个回答颇有疑虑:“你可知今夜来送信的八百里加急信使在品川被劫,陛下的手谕差点没能传到京城,难道我们最大的威胁不在品川高原么?”

    章琅此刻已经对太后这种试探式的说话方式渐渐熟悉,也便没有刚开始的紧张感,他略微思考片刻,答道:“上次陛下大营被劫,不论背后之人是谁,都清楚了陛下银骑和皇城禁卫军团的厉害,突然袭击之下陛下尚且毫发无伤,已有防备的陛下应该暂时没有危险的。”

    “嗯……”帘子后传来赞同之声:“银骑与皇城禁卫军团乃是我皇家之大杀器,二者一外一内,可谓固若金汤,上次偷袭,虽然银骑折损不少但是皇城禁卫军只轻伤几人,偷袭之人经过这次教训,料想暂时也不敢兴风作浪。那么,七王爷呢?老七明在东都守灵,实则一刻也未停息暗中发展,如今深耕多年之后突然发难,不得不防吧?”

    “小的以为,如果没有三王爷,二王爷还有四王爷的存在,七王爷的确是我们首先需要面对的敌人,然则七王爷再发展,若论兵强马壮,也无法与守护北渡口的二王爷和驻兵品川的四王爷相提并论。小的觉得,七王爷虽然性格急躁,却也不是鲁莽之人,对七王爷来说,借着陛下离京之际,扫清其它相对弱势的竞争对手,徐徐图之,才能与四王爷与三王爷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章琅嘴上说着,心里一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一时嘴滑将三十九王爷说出去。

    “按照章公子所说,八王爷这次出征,定是有惊无险,很快就会凯旋归朝了?”

    “小的拙见,的确如此。小的斗胆猜测,恐怕八王爷的军队还未遇到叛军抵抗,七王爷便将这次叛乱平定了。”章琅说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便接着说道:“小的再大胆猜测一下,七王爷不但平定了叛乱,且抓住了匪首,应该还会在八王爷到来之前审讯完。如果小的猜的不错,这匪首大有可能是“三王爷的人。””

    “哈哈哈!精彩精彩!”一向稳重的太后听到此处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迫不及待打断章琅的话道:“如此即夺得了“剿匪”的头功,又将这一盆脏水泼给了竞争对手,七王爷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啊!”

    章琅只静静的站在原地,却没马上接话,他在等太后的问话。

    太后的问话果然很快到来了:“如此说来,哀家倒是懂了。章公子莫非让哀家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暂且由着他们斗着,再做打算?”

    章琅此刻不失时机地忙恭维道:“太后声明,而且我们还要在关键时刻助七王爷一臂之力!”

    “此话怎讲?”

    “三王爷素来与六王爷交好,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七王爷真的成功嫁祸三王爷与反贼有联系,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这把‘大火’不但会‘烧’得三王爷‘片甲不留’,如果再有人在旁边煽风添材,那六王爷也必然会被殃及,那么六王爷掌管着的钱国商贸事物自然也就需要另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接手了。”

    章琅讲到此,太后自然早已心知肚明了。

    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宁静,静得能听出窗外的风声。

    “百变左使果然没有让哀家失望,今日时候不早了,哀家离宫时间也很久了,这京城里三王爷的眼线还是不少的。今日就到这里吧。”青纱帐后又恢复温柔的声调,就像一位慈祥的老者,在喃喃细语。

    “春晓。”太后向帘内一人说道。

    “奴婢在!”帘子后传出一个有些憨憨的女声。

    “你与章公子一起回他府内吧,好好照顾着章公子。”

    “奴婢领旨!”

    太后不等章琅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又开口道:“既然章公子为我出了这么好的点子,哀家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春晓乃是我身边丫鬟,办事深得哀家之心,赐她与章公子做贴身丫鬟,也能好好照顾公子。而且除了我宫内几个人,外人不曾认得春晓这丫头,所以章公子也不必担心让人认得出来你与哀家有什么关联。”

    章琅顿觉的一阵冷汗几乎湿透了全身!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陪自己睡”?太后突然送一位贴身丫鬟来,简直就如同在身边安插了一个随时可以要了自己小命的炸弹。但是这是太后的安排,他章琅又岂敢拒绝?

    太后故意停顿片刻才继续开口,似乎就是在给章琅一段消化这个爆炸性消息的时间:“章公子勿要见怪,春晓这丫鬟除了长得丑了点,照顾人还是格外细心的。而且哀家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哀家不能经常来这凤鸣阁与章公子会面,找人中间传话,也难免不让人发现你我之间有来往。哀家发现章公子的易容术和轻功出神入化,以至于大内高手都不摸不到你的踪迹。因此哀家不得不出此下策:以后便要麻烦章公子化妆成春晓模样,拿着春晓的腰牌来宫内与我相见,这样哀家可以实时与章公子共商对策,也不怕被其他有心之人看到了。哀家老了,也便只想到这个不中用的法子,章公子觉得可否?”

    章琅心中暗叹:‘章琅啊章琅,看来太后来前早就把这一切都想的清楚了,她不过是画着圈地牵着自己往她想要的地方走罢了。我觉得可否?我这亡国之人,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叩首谢恩又能如何?也罢,这与我刚刚想到的那个计划并不矛盾,就算太后你内功再深,计谋再强,不过是只能看得出我三分思量,我百变左使,也不是待宰的羔羊!’

    章琅一面想着,一面看着平静如水的青纱帐,太后这次没有驱动内力来感受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这便是现在最好的结果了吧。于是忙又向前叩首谢恩,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谢过了太后的赏赐。

    接下来自然是几句流程似的赏赐和谢恩,待到章琅再次登船从这湖心小岛驶向岸边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与自己身材相仿的女子。

    ‘果然是老谋深算,果然是手眼通天!我这身材的女子都能找得见,看来我最大的敌人也许不是品川那位,而是这位身居后宫的老人吧!’章琅沉思着,不觉船已经靠岸。

    章琅自然不能直接带春晓回府,他得演一场戏,从而自然而然地将这位‘瘟神’一样的贴身丫鬟‘请’到府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