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份引荐
缺乏感知反馈是何种体验？
在我认识2号玩家前，只有机器人会给我这种感觉。机器人难以复制人类的感性功能，因而它们很难拥有情绪，或者说，在目前看来还不完善。
2号玩家患有的罕见疾病使她失去了对于“情绪”的认知，正常人会判定为喜怒哀乐的事情，在2号玩家的眼中，也仅仅是事物本身罢了。
她总是试图理解情绪的含义以及运作方式，并试着伪装自己。在初中的时候，因为奇怪的举动而受到了同班同学的嘲笑。但在她看来，同学们似乎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变得“快乐”，“快乐”在她的认知中是正面情绪，她由此认为自己是个能令人开心的人，这样的形象有利于维系她与同学间的关系，于是她更加频繁地伪造出事实上并不自然的“情绪”。
感性的事物，往往难以使用理性的解释来说明。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真正触及“情感”本身。
尽管她十分努力地模仿出自然的情感，同班的女同学们还是厌倦了她的异常，她们决定让2号玩家吃点苦头，便对她实施了欺凌。她们在她的水杯里放入橡皮屑和头发，好奇地静候她会作何滑稽的表演。
细长而扭曲的橡皮屑和沾满污渍的发丝在水中游动，毫无防备的2号玩家遭受了无数次类似的恶作剧。她因此患上咽炎和肠胃上的疾病，休假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像是觉醒一般，她发现自己似乎会在特定条件下产生某种情绪。对比资料，她判断这种会使心跳加速的感觉被称为“恐惧”。恐惧的产生并非是自发地刻意伪装，而是某种对事件的自然反应。她开始对细长扭曲的物体感到“畏惧”了。
如果2号玩家拥有正常情绪，此时她的反应大概是“惊喜”。她立刻把研究的重点放到了对“恐惧”的研究上，由于仅有这种单一的情绪，她感到恐惧的阈值在逐渐降低。
这导致的后果似乎很严重：渐渐地，2号玩家开始对整个世界都感到恐惧，极其微小的变动都会使她担惊受怕。
尤其是细长而扭曲的物体。
一切肉眼可见的线条都会激发她内心的恐惧，她本能地抗拒类似的物体，并想尽办法摧毁它们。
最终，她对自己的掌纹动手了。
最开始是用手指强行剥下手掌处的大面积皮肤，后来她干脆开始使用剪刀，美工刀之类的利器来试图破坏掌心的图案。
血肉模糊的场景以及钻心的痛觉显然也能激发她内心的恐惧，但这些都远不及那些游行于掌间的纹路。
终于，她的双手变得面目全非。长期治疗也没法消除她手上的疤痕，她费尽心思试图破坏的掌纹依然存在。她被诊断为有自虐倾向，被迫戴上了一副手套，并剪了短发，防止其重新引起她的应激反应。
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但我模糊地了解到，她似乎已经从恶作剧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但好像还是始终戴着那副黑色的手套。
这便是我对于2号玩家的认识，希望对她的引荐可以得到采纳。无论某所是否如同声明上说的那样神奇，我都祝愿她的疾病能得到根治。
短时间的静默后，先前的“咔咔”声再度响起，示意着这次的叙述也已告一段落。
同样得到了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但2号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漠神态，看上去，她的脸上确实没有产生情绪的迹象。
现在叙述结束，所有人都在思索措辞，没人轻易开口。
“你真的没有情绪么？”同为女性的6号突然打破沉默。
“我不能给出明确的回答。”2号回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判断的基准了。”
“什么意思？”6号追问道。
“小时候我花费了很长时间去理解自己的缺陷，甚至投入精力研究它。但现在我明白，我对‘情绪’的理解只存在于客观。对于‘有没有情绪’的命题，还是只能由旁人来判断，即使我给出回答，以我的认知也没有办法证明。”
“嗯…”4号忽然若有所思地插话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就好比某位色盲，他对颜色的认知只能来源于客观信息，如果询问他‘你到底是不是色盲’，他也会样遇到类似的难题。”
“大概可以这么理解。”2号微微点头。
“所以你跟1号一样与众不同。”6号给出了判断。
“不，是我们所有人都与众不同，或者用…姑且称之为‘幕后者’的话来说，所有人都是‘异常’的。而接下来就是3号、4号文件，又将是某个奇怪的第一人称叙述，好像作者是被叙述者的友人一样。”4号道。
念及此处，4号转向2号，问道：“你知道是谁写的‘引荐信’吗？”
2号摇头：“我没有朋友。”
“幕后者了解我们所有人，我猜这些第一人称的文字都是他根据对我们的观察写下的。”
“所以我们早就被注意到了，因为我们都有所‘异常’对吗？”
叫作林羡辰的1号也开始发言，他保持着从容的神态。
“显而易见吧。”尽管对1号的发言很不满，5号还是表示了认同。
“那么对于投票，你们打算怎么投呢？”林羡辰忽然把话题转到了机械合成音提及的投票上。
“你自己都说了，大家多少都沾点毛病，那么投‘异常’也没什么问题吧？”5号笑。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投票结果会决定什么。”2号道。
“按照我的理解，我们所有人都对所谓的‘投票’一无所知，幕后者一定也知道这个信息。”4号推测道，“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照事实来投，而不是顾忌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何种后果。”
“我同意。我宁愿遵从表面，也不想蒙在鼓里。”6号表示赞同。
“如果多数票被投‘异常’的人会被杀死，那怎么办呢？”林羡辰提出疑问。
“我不认识你们所有人，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6号道。
“那你考虑过自己吗？”林羡辰微笑，“如果投票的结果是除死亡外的其他‘惩罚’，受害者仍拥有投票权，从而导致在你的投票环节，你也成为众矢之的呢？”
“你好像认为自己在玩游戏。”6号对林羡辰的发言嗤之以鼻，“我相信能被称为‘异常者’的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林羡辰正欲反驳，那个机械合成音再度响起，回荡在整间会议室：
“对2号玩家——安允鸢的第二份文件已播放完毕。投票即刻开始。请各位参会者作出决定，若你认为1号玩家为‘异常者’，请在三十秒内举起你的手。”
不知从何处传来时钟运转的背景音，头顶的投影仪在会议桌前方的幕布上投射出金色的数字，从30开始倒数。
在我认识2号玩家前，只有机器人会给我这种感觉。机器人难以复制人类的感性功能，因而它们很难拥有情绪，或者说，在目前看来还不完善。
2号玩家患有的罕见疾病使她失去了对于“情绪”的认知，正常人会判定为喜怒哀乐的事情，在2号玩家的眼中，也仅仅是事物本身罢了。
她总是试图理解情绪的含义以及运作方式，并试着伪装自己。在初中的时候，因为奇怪的举动而受到了同班同学的嘲笑。但在她看来，同学们似乎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变得“快乐”，“快乐”在她的认知中是正面情绪，她由此认为自己是个能令人开心的人，这样的形象有利于维系她与同学间的关系，于是她更加频繁地伪造出事实上并不自然的“情绪”。
感性的事物，往往难以使用理性的解释来说明。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真正触及“情感”本身。
尽管她十分努力地模仿出自然的情感，同班的女同学们还是厌倦了她的异常，她们决定让2号玩家吃点苦头，便对她实施了欺凌。她们在她的水杯里放入橡皮屑和头发，好奇地静候她会作何滑稽的表演。
细长而扭曲的橡皮屑和沾满污渍的发丝在水中游动，毫无防备的2号玩家遭受了无数次类似的恶作剧。她因此患上咽炎和肠胃上的疾病，休假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像是觉醒一般，她发现自己似乎会在特定条件下产生某种情绪。对比资料，她判断这种会使心跳加速的感觉被称为“恐惧”。恐惧的产生并非是自发地刻意伪装，而是某种对事件的自然反应。她开始对细长扭曲的物体感到“畏惧”了。
如果2号玩家拥有正常情绪，此时她的反应大概是“惊喜”。她立刻把研究的重点放到了对“恐惧”的研究上，由于仅有这种单一的情绪，她感到恐惧的阈值在逐渐降低。
这导致的后果似乎很严重：渐渐地，2号玩家开始对整个世界都感到恐惧，极其微小的变动都会使她担惊受怕。
尤其是细长而扭曲的物体。
一切肉眼可见的线条都会激发她内心的恐惧，她本能地抗拒类似的物体，并想尽办法摧毁它们。
最终，她对自己的掌纹动手了。
最开始是用手指强行剥下手掌处的大面积皮肤，后来她干脆开始使用剪刀，美工刀之类的利器来试图破坏掌心的图案。
血肉模糊的场景以及钻心的痛觉显然也能激发她内心的恐惧，但这些都远不及那些游行于掌间的纹路。
终于，她的双手变得面目全非。长期治疗也没法消除她手上的疤痕，她费尽心思试图破坏的掌纹依然存在。她被诊断为有自虐倾向，被迫戴上了一副手套，并剪了短发，防止其重新引起她的应激反应。
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但我模糊地了解到，她似乎已经从恶作剧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但好像还是始终戴着那副黑色的手套。
这便是我对于2号玩家的认识，希望对她的引荐可以得到采纳。无论某所是否如同声明上说的那样神奇，我都祝愿她的疾病能得到根治。
短时间的静默后，先前的“咔咔”声再度响起，示意着这次的叙述也已告一段落。
同样得到了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但2号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漠神态，看上去，她的脸上确实没有产生情绪的迹象。
现在叙述结束，所有人都在思索措辞，没人轻易开口。
“你真的没有情绪么？”同为女性的6号突然打破沉默。
“我不能给出明确的回答。”2号回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判断的基准了。”
“什么意思？”6号追问道。
“小时候我花费了很长时间去理解自己的缺陷，甚至投入精力研究它。但现在我明白，我对‘情绪’的理解只存在于客观。对于‘有没有情绪’的命题，还是只能由旁人来判断，即使我给出回答，以我的认知也没有办法证明。”
“嗯…”4号忽然若有所思地插话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就好比某位色盲，他对颜色的认知只能来源于客观信息，如果询问他‘你到底是不是色盲’，他也会样遇到类似的难题。”
“大概可以这么理解。”2号微微点头。
“所以你跟1号一样与众不同。”6号给出了判断。
“不，是我们所有人都与众不同，或者用…姑且称之为‘幕后者’的话来说，所有人都是‘异常’的。而接下来就是3号、4号文件，又将是某个奇怪的第一人称叙述，好像作者是被叙述者的友人一样。”4号道。
念及此处，4号转向2号，问道：“你知道是谁写的‘引荐信’吗？”
2号摇头：“我没有朋友。”
“幕后者了解我们所有人，我猜这些第一人称的文字都是他根据对我们的观察写下的。”
“所以我们早就被注意到了，因为我们都有所‘异常’对吗？”
叫作林羡辰的1号也开始发言，他保持着从容的神态。
“显而易见吧。”尽管对1号的发言很不满，5号还是表示了认同。
“那么对于投票，你们打算怎么投呢？”林羡辰忽然把话题转到了机械合成音提及的投票上。
“你自己都说了，大家多少都沾点毛病，那么投‘异常’也没什么问题吧？”5号笑。
“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投票结果会决定什么。”2号道。
“按照我的理解，我们所有人都对所谓的‘投票’一无所知，幕后者一定也知道这个信息。”4号推测道，“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照事实来投，而不是顾忌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何种后果。”
“我同意。我宁愿遵从表面，也不想蒙在鼓里。”6号表示赞同。
“如果多数票被投‘异常’的人会被杀死，那怎么办呢？”林羡辰提出疑问。
“我不认识你们所有人，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6号道。
“那你考虑过自己吗？”林羡辰微笑，“如果投票的结果是除死亡外的其他‘惩罚’，受害者仍拥有投票权，从而导致在你的投票环节，你也成为众矢之的呢？”
“你好像认为自己在玩游戏。”6号对林羡辰的发言嗤之以鼻，“我相信能被称为‘异常者’的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林羡辰正欲反驳，那个机械合成音再度响起，回荡在整间会议室：
“对2号玩家——安允鸢的第二份文件已播放完毕。投票即刻开始。请各位参会者作出决定，若你认为1号玩家为‘异常者’，请在三十秒内举起你的手。”
不知从何处传来时钟运转的背景音，头顶的投影仪在会议桌前方的幕布上投射出金色的数字，从30开始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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