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春闱名单
下晚时分，军营里只剩下了不过寥寥数人。
“快快快！别拿那么多东西左右也没几日，带个四五套换洗的衣服就好，那边那个梅子给我拿上。”
“这个吗小姐？”
“对对对！”
屋内的白坤安和榛果忙得晕头转向，而站在外头的裴允和小筷子却双双并肩看向不远处的落日余晖，直到天边和夕阳融为一色。
缓慢、平静、安逸。
用来形容当下的状态再好不过，可很快这种不说话的平静就被打破。
“殿下，来一块？”
低头只见右手边一只大手拿着一个托盘，上头有好些泡椒腌制的小鱼干。
不等裴允接过，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走吧殿下，我们不是在天黑之前要赶到城内吗？”
他闻声转过头，只见一身纱裙的白坤安踩着最后一抹余晖来到他面前，身上的绸缎被阳光一照泛着七彩斑斓的颜色。
榛果眼里发光，“这孔雀裙还是夫人在世时给小姐做的，全天下独一无二，就连上头的玉缀都是夫人亲手缝制的。”
裴允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孔雀羽线，这种丝线日光下便会显得波光粼粼，只是这样贵重的衣服今日你怎么拿出来了？”
“从前娘和爹爹总说女儿家该穿裙子，我却执意不肯。”
白坤安说着鼻头一酸，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她突然就想拿出来穿穿看，总感觉他们能看见。
“很好看。”
她愣了下，抬眸只见裴允真诚的笑着，“想必将军和夫人在天上看见了定会欢喜。”
她的泪水挂在眼角，猛烈的点了点头笑开了嘴角。
不出半个时辰，一行人刚刚好踩着星辰进入了城内，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在城中停下。
“殿下，到了。”
马车外传来白影的声音，裴允抬手将密信放进袖口之中，在小筷子的搀扶下很快下了马车。
“这家客栈没什么上好的厢房，甚至可以说压根儿就没几间屋子，不过这里的师傅做菜手艺倒是一绝。”白影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往里走，只见他接过掌柜递来的管钥分发给裴允和白坤安。
“鉴于种种考量，我们包下了这间客栈，白日里若是小姐和殿下要打听什么消息也方便。”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在各自的屋内安顿下来，白影所说的一点不错，这间客栈拢共算下来只有八间屋子，白家军只要一队人就能把他挤得水泄不通。
“此地到真是适合打听情报，白影是真有心。”欧阳疆一番打听之后前来和裴允汇报，心里更默默肯定了白影的能力。
“他确实有心，”裴允抬手将袖中的信纸连同竹筒一起拿出来递给小筷子。
“这封信已经被人拆开过，虽然重新粘贴的极好，但还在打开的第一下声音却不对。”
小筷子抬手将木塞盖上，只听“啪”地一声，在清脆的声响下竹筒应声而开。
“这有什么不对吗？”欧阳疆抬脚上前细细的打量着竹筒。
“第一下的声音应该是‘砰’，”小筷子眉心微皱，“在区分信件有无被盗看时，听声音是最基本的东西。只是现在的人大都只看封条，因为上面的图印难以伪造，故而容易忽略这一点。”
他抬手拿起竹筒递给欧阳疆，“可你看上面的图印，若是肉眼看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若是殿下没发现声音有问题，我们怕是就要被蒙在鼓里。”
小筷子转身拿过茶水斟上，双手奉于裴允手中，“殿下以为，此事乃何人所为？”
“裴顺的人都在我们的监管之中，何况若是他知道了我和秦霄有所来往，互市便不会这么着急的打开，定然是顺水推舟给我来一个请君入瓮。”
小筷子思索着点头，“那会是谁？我们与秦家往来的信件被拆这不是小事，何况这其中还有此次的春闱入选的名单。”
“春闱名单？”一旁的欧阳疆闻言看向裴允，“殿下，我们之前的竹筒都是好的吗？”
“嗯，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放心秦霄那边，所以每次都有注意。”
只见欧阳疆拖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如果说之前的竹筒都是好的，那么就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在等的就是这一次的信件。”
“你是说…”
“殿下，可能是自己人了。”
······
白影前脚和白坤安商定了明日巡逻的路线，刚出屋门，他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松了口气。
“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真是一点不假。”白影笑着朝前头走去，口鼻突然被人死死摁住，他用力抓着却毫无自救的力气，眼前的一切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
“白影，我还有个…”白坤安快步追了出来，走廊上却空无一人，她左看右看就是没找到人。
“跑这么快吗。”她嘀咕着关上门，而此刻就在她的隔壁，小筷子搭了下脉搏，又检查了下帕子上的药歉意的看向裴允。
“奴才似乎药下得重了点，这要醒得有一会儿了。”
“没带解药吗？”
“忘了…”
裴允低眸看了眼地上的人，微微抬手欧阳疆立刻将人平摊在地上，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殿下去忙吧，臣看着，保证眼皮只要动了就给他打醒！”
他的语气带了些许怒气，在欧阳疆看来，裴允一路以来苦心孤诣的帮助白家军平定战乱、解决驻留边关等等一系列问题，可谓是煞费苦心。
结果他们嘴上说着感激，背地里却暗自搜罗情报。
小筷子端着几碟子菜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地上的白影一动不动，顶上欧阳疆摩拳擦掌，犹如一匹狼在等待着羊肉烹饪到最肥美的时刻……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年头可不兴吃人肉啊！
“那…我拿了点肉你吃不吃？”见他点头，小筷子忍痛割爱的把酱料最满当的一碟子递给他，这才起身走到屏风后面。
木盆里的裴允正拿过毛巾擦着滴落到后颈的汗水，抬眸就见小筷子在将其余几碟的酱料都往一碟子里倒。
“怎么了这是？山穷水尽到料汁都如此短缺了吗？”裴允半开玩笑的说道。
“殿下还真没说错，”小筷子将一碟子夫妻肺片递给他，“宋国前来的人本就不少，加上三川一带的百姓又都…诶，过于实在。
那料和辣椒都跟不要银子似的，每一碟子里都满满当当能不少吗。”
裴允低眸看了看眼前的碟子，“那你刚刚还在那边拼几碟料汁进去？”
“那是他们实在没有了啊，方才厨子还问奴才，说明儿个能不能想办法从川山那边进点调料过来，实在是怕接下来的几天撑不住。”
裴允沉吟片刻，“这是需要的，我也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这样，一会儿你再带人去统计一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晚些时候让欧阳亲自去一趟。”
“奴才明白。”
裴允转身头趴在木盆边上，后背交由小筷子搓磨，他手里仍旧捏着那张字条，似乎看得很是专注。
“一个门阀状元，两个寒门都上了榜眼和探花郎，其实秦幸也算是尽力了。”
裴允微微颔首，“他至少可以在短时间之内不用受裴顺过大的挟制，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
“可殿下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担忧？”小筷子抬手捞起水扑在他的背上，裴允顺势转过身来，抬手将字条丢到一旁。
“三个能入太极殿上的，没有一个是我们的人。
只有往下从进士到童生一共五人里，三位是关陇门阀，还有两位寒门是我们的人。”
小筷子闻言眉心微皱，“裴顺接下来一定会着重在新晋的官员身上，可寒门尚且还有两位，门阀却一位都没有，这…确实太少了。”
“门阀士族不过那么三五个派系，拿得出手的没有几个，荣国公眼下的权力是被一压再压，你觉得这三位门阀的人是谁派来的？”
小筷子看着裴允的笑容愣了片刻，“这三位难道都是齐国舅门下的？”
见他点头，小筷子眼中发光，“若是如此，那我们手里的人基本能和裴顺持平了！”
裴允低着眼眸，嘴角却微微勾起。他小看了秦霄这个盟友，也低估了秦家这对父子的能耐。
他们能知道三个门阀都是齐默手下，裴顺能不知道吗？
可秦家却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们全部入选，甚至在过了裴顺的手之后，榜单张贴仍旧有他们的名字。
“若我猜得不错，齐默应该是主动联系的秦家。”
小筷子思索道：“国舅主动联系秦家，这件事情一定瞒不过裴顺的血滴子，所以这三个人是三枚弃子？”
裴允拿过茶杯抿了一口，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杯壁。
这是一件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齐默这么做不仅是在暴露自己，还是在暴露他阿谀奉承给秦家。
可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让裴顺对他动手，只要太后在一天，他齐家就绝不会出什么灭门之灾。
“所以他的目的不在朝堂，不在裴顺…”
“啊？”
小筷子正疑惑着突然感觉手里的字条被大力抽走，裴允一遍一遍看着上面的字。
“那三个人根本只是一个烟雾弹，舅舅是在提醒我，裴顺要下手了。”
小筷子心中一惊，“若说他要提醒殿下直接送信就好，又为何还要去联络秦家？”
“他是在帮我。”
“帮殿下？”
“不错，”裴允抬脚跨出木盆，“他在帮我把秦家和他自己，全部绑在一条船上，我若是不成，那他们也绝不好过。”
小筷子眼眸微眯，“国舅当真如此好心吗？还送三个人头过来，就为了给殿下一个提醒？”
“你以为那三个人真的就是弃子吗？”
裴允冷笑一声，“我若是成了，他们便顺理成章的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这样一来，无论谁坐在那个皇位上，舅舅都有办法巩固他们门阀的势力。”
小筷子拿过帕子给他擦试着身上的水珠，“可奴才不明白，殿下又是如何看出国舅在提醒殿下裴顺就要下手？”
“时机。”
裴允抬手拿过桌上的流珠，“若说要表忠心什么时候都可以，朝中能朝向自己的人不嫌多，即便他有点小心思也无可厚非。”
“但有一点，太急了。这着急的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舅舅。”
他展开双臂，小筷子将衣服给他穿好，二人抬脚来到桌前坐下。
“一个人可以韬光养晦数十载，又怎会为了一朝小利如此急迫？理由只有一个。”
“裴顺此次动手，将直中我的要害。”
裴允捏紧了手中的流珠，小筷子闻言眸色一变。
······
“殿下你们在说什么啊？”欧阳疆抬头看向二人，眼中满是不解和疑惑。
小筷子抬脚走上前，观察着地上的白影，“他醒过吗？”
“没，我一直盯着呢。”他说着端起盘子将里头的汤汁毫不浪费的一饮而尽，抬眸只见二人双双盯着他。
“待回到京城，我一定给你摆一桌满汉全席，让你吃个爽。”
“多谢殿下！”欧阳疆急忙起身行礼，余光却瞥见地上的人手指似乎动了动。
“臣！这就先回报殿下大恩！”他说着抓起白影的领子，把他的头带离了地面。
白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个清脆响亮的巴掌，直接给他扇晕了过去。
“殿下！臣这就先给了饭钱了哈…哈…怎么了？”
欧阳疆眨眨眼，只见面前的两人满脸疑惑的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打他啊？”
不止小筷子不解了，就连裴允也完全不理解。
“他…他不忠不孝！不对不对…不仁不义！殿下把他抓过来，不就是为了抽他几个大嘴巴子教他做人吗？还是殿下要亲自动手？”
见裴允撑着额头不说话，欧阳疆认为自己猜对了，急忙把地上的白影连拖带拉的丢到了他面前。
“殿下，打！”
小筷子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裴允，只见后者微微笑了下眼见着要起身…
“我…”
“殿下那是要你盯着他以防万一他偷听我们说话，叫他过来怎么是抽嘴巴子呢，我们殿下是哪样的人吗？”
“不…”欧阳疆低眸看见小筷子剧烈的摇头，“不是。”
“对啊！我们殿下又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是不是你自作主张了呢？”小筷子说着急忙转身扶着裴允坐下。
“嗯，是。”欧阳疆此刻好似一只被顺过毛的大狗，裴允是又气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你说你骂他吧，他认错了；可你不骂他吧，这胸口怎么就气血翻涌不停呢？
“咳咳咳咳咳！”
此时，地上的白影有了动静，小筷子急忙快步走上前，瞧见他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再看看欧阳疆的手，二话不说急忙拿来冰块摁在他脸上。
“唔…好冷…”
约莫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地上的白影堪堪醒了过来，他起身撅了撅嘴只感觉一阵冰疼，掉落在身旁的帕子说明了原委。
他抬眸看向裴允，只见后者不紧不缓的起身走到自己跟前，手上一开一拔的玩弄着竹筒。
“殿下叫我来是要兴师问罪？”
白影抬手揉了揉脸颊，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随之抬眸，眼里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情参杂其中。
裴允轻笑一声抬脚走到他跟前蹲下，衣服随之散落在地毯上，“我只是需要确定一下看的人是不是你。”
他的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怔愣，被裴允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他起身微微抬额。
“送军师出去吧。”
“是。”
白影愣愣的转头看着身后关上的屋门。
他居然没有生气没有发火，只是为了确保是自己打开的而不是别人？
这般年纪的人竟能有如此顾全大局的心性？
白影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起来，他本来也只是想知道名单好抄录下来，以便将来万一裴允反水他们尚且能有抵挡之力。
只要他一天没有娶了白坤安，那么一切就都有转机，也就意味着他们仍旧不是真正的盟友。
“殿下，其实奴才能明白白影的用心，他并非是想谋权篡位…”
“我知道，他不过只是想让我娶了她。”
裴允接过小筷子递来的茶盏，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的晃动着，直到欧阳疆去关上了窗户都未能停息。
“殿下是不喜欢将军吗？”见裴允眼眸微敛，欧阳疆也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虽然臣也觉得她文不成武不就，女子的三从四德完全看不到，琴棋书画怕是也不行，就连下厨都没臣做的饭好…啊！”
欧阳疆抱着右脚嗷嗷叫着，裴允有些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娶她。”
“快快快！别拿那么多东西左右也没几日，带个四五套换洗的衣服就好，那边那个梅子给我拿上。”
“这个吗小姐？”
“对对对！”
屋内的白坤安和榛果忙得晕头转向，而站在外头的裴允和小筷子却双双并肩看向不远处的落日余晖，直到天边和夕阳融为一色。
缓慢、平静、安逸。
用来形容当下的状态再好不过，可很快这种不说话的平静就被打破。
“殿下，来一块？”
低头只见右手边一只大手拿着一个托盘，上头有好些泡椒腌制的小鱼干。
不等裴允接过，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走吧殿下，我们不是在天黑之前要赶到城内吗？”
他闻声转过头，只见一身纱裙的白坤安踩着最后一抹余晖来到他面前，身上的绸缎被阳光一照泛着七彩斑斓的颜色。
榛果眼里发光，“这孔雀裙还是夫人在世时给小姐做的，全天下独一无二，就连上头的玉缀都是夫人亲手缝制的。”
裴允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孔雀羽线，这种丝线日光下便会显得波光粼粼，只是这样贵重的衣服今日你怎么拿出来了？”
“从前娘和爹爹总说女儿家该穿裙子，我却执意不肯。”
白坤安说着鼻头一酸，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她突然就想拿出来穿穿看，总感觉他们能看见。
“很好看。”
她愣了下，抬眸只见裴允真诚的笑着，“想必将军和夫人在天上看见了定会欢喜。”
她的泪水挂在眼角，猛烈的点了点头笑开了嘴角。
不出半个时辰，一行人刚刚好踩着星辰进入了城内，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在城中停下。
“殿下，到了。”
马车外传来白影的声音，裴允抬手将密信放进袖口之中，在小筷子的搀扶下很快下了马车。
“这家客栈没什么上好的厢房，甚至可以说压根儿就没几间屋子，不过这里的师傅做菜手艺倒是一绝。”白影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往里走，只见他接过掌柜递来的管钥分发给裴允和白坤安。
“鉴于种种考量，我们包下了这间客栈，白日里若是小姐和殿下要打听什么消息也方便。”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在各自的屋内安顿下来，白影所说的一点不错，这间客栈拢共算下来只有八间屋子，白家军只要一队人就能把他挤得水泄不通。
“此地到真是适合打听情报，白影是真有心。”欧阳疆一番打听之后前来和裴允汇报，心里更默默肯定了白影的能力。
“他确实有心，”裴允抬手将袖中的信纸连同竹筒一起拿出来递给小筷子。
“这封信已经被人拆开过，虽然重新粘贴的极好，但还在打开的第一下声音却不对。”
小筷子抬手将木塞盖上，只听“啪”地一声，在清脆的声响下竹筒应声而开。
“这有什么不对吗？”欧阳疆抬脚上前细细的打量着竹筒。
“第一下的声音应该是‘砰’，”小筷子眉心微皱，“在区分信件有无被盗看时，听声音是最基本的东西。只是现在的人大都只看封条，因为上面的图印难以伪造，故而容易忽略这一点。”
他抬手拿起竹筒递给欧阳疆，“可你看上面的图印，若是肉眼看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若是殿下没发现声音有问题，我们怕是就要被蒙在鼓里。”
小筷子转身拿过茶水斟上，双手奉于裴允手中，“殿下以为，此事乃何人所为？”
“裴顺的人都在我们的监管之中，何况若是他知道了我和秦霄有所来往，互市便不会这么着急的打开，定然是顺水推舟给我来一个请君入瓮。”
小筷子思索着点头，“那会是谁？我们与秦家往来的信件被拆这不是小事，何况这其中还有此次的春闱入选的名单。”
“春闱名单？”一旁的欧阳疆闻言看向裴允，“殿下，我们之前的竹筒都是好的吗？”
“嗯，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放心秦霄那边，所以每次都有注意。”
只见欧阳疆拖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如果说之前的竹筒都是好的，那么就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在等的就是这一次的信件。”
“你是说…”
“殿下，可能是自己人了。”
······
白影前脚和白坤安商定了明日巡逻的路线，刚出屋门，他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松了口气。
“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真是一点不假。”白影笑着朝前头走去，口鼻突然被人死死摁住，他用力抓着却毫无自救的力气，眼前的一切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
“白影，我还有个…”白坤安快步追了出来，走廊上却空无一人，她左看右看就是没找到人。
“跑这么快吗。”她嘀咕着关上门，而此刻就在她的隔壁，小筷子搭了下脉搏，又检查了下帕子上的药歉意的看向裴允。
“奴才似乎药下得重了点，这要醒得有一会儿了。”
“没带解药吗？”
“忘了…”
裴允低眸看了眼地上的人，微微抬手欧阳疆立刻将人平摊在地上，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殿下去忙吧，臣看着，保证眼皮只要动了就给他打醒！”
他的语气带了些许怒气，在欧阳疆看来，裴允一路以来苦心孤诣的帮助白家军平定战乱、解决驻留边关等等一系列问题，可谓是煞费苦心。
结果他们嘴上说着感激，背地里却暗自搜罗情报。
小筷子端着几碟子菜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地上的白影一动不动，顶上欧阳疆摩拳擦掌，犹如一匹狼在等待着羊肉烹饪到最肥美的时刻……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年头可不兴吃人肉啊！
“那…我拿了点肉你吃不吃？”见他点头，小筷子忍痛割爱的把酱料最满当的一碟子递给他，这才起身走到屏风后面。
木盆里的裴允正拿过毛巾擦着滴落到后颈的汗水，抬眸就见小筷子在将其余几碟的酱料都往一碟子里倒。
“怎么了这是？山穷水尽到料汁都如此短缺了吗？”裴允半开玩笑的说道。
“殿下还真没说错，”小筷子将一碟子夫妻肺片递给他，“宋国前来的人本就不少，加上三川一带的百姓又都…诶，过于实在。
那料和辣椒都跟不要银子似的，每一碟子里都满满当当能不少吗。”
裴允低眸看了看眼前的碟子，“那你刚刚还在那边拼几碟料汁进去？”
“那是他们实在没有了啊，方才厨子还问奴才，说明儿个能不能想办法从川山那边进点调料过来，实在是怕接下来的几天撑不住。”
裴允沉吟片刻，“这是需要的，我也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这样，一会儿你再带人去统计一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晚些时候让欧阳亲自去一趟。”
“奴才明白。”
裴允转身头趴在木盆边上，后背交由小筷子搓磨，他手里仍旧捏着那张字条，似乎看得很是专注。
“一个门阀状元，两个寒门都上了榜眼和探花郎，其实秦幸也算是尽力了。”
裴允微微颔首，“他至少可以在短时间之内不用受裴顺过大的挟制，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
“可殿下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担忧？”小筷子抬手捞起水扑在他的背上，裴允顺势转过身来，抬手将字条丢到一旁。
“三个能入太极殿上的，没有一个是我们的人。
只有往下从进士到童生一共五人里，三位是关陇门阀，还有两位寒门是我们的人。”
小筷子闻言眉心微皱，“裴顺接下来一定会着重在新晋的官员身上，可寒门尚且还有两位，门阀却一位都没有，这…确实太少了。”
“门阀士族不过那么三五个派系，拿得出手的没有几个，荣国公眼下的权力是被一压再压，你觉得这三位门阀的人是谁派来的？”
小筷子看着裴允的笑容愣了片刻，“这三位难道都是齐国舅门下的？”
见他点头，小筷子眼中发光，“若是如此，那我们手里的人基本能和裴顺持平了！”
裴允低着眼眸，嘴角却微微勾起。他小看了秦霄这个盟友，也低估了秦家这对父子的能耐。
他们能知道三个门阀都是齐默手下，裴顺能不知道吗？
可秦家却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们全部入选，甚至在过了裴顺的手之后，榜单张贴仍旧有他们的名字。
“若我猜得不错，齐默应该是主动联系的秦家。”
小筷子思索道：“国舅主动联系秦家，这件事情一定瞒不过裴顺的血滴子，所以这三个人是三枚弃子？”
裴允拿过茶杯抿了一口，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杯壁。
这是一件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齐默这么做不仅是在暴露自己，还是在暴露他阿谀奉承给秦家。
可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让裴顺对他动手，只要太后在一天，他齐家就绝不会出什么灭门之灾。
“所以他的目的不在朝堂，不在裴顺…”
“啊？”
小筷子正疑惑着突然感觉手里的字条被大力抽走，裴允一遍一遍看着上面的字。
“那三个人根本只是一个烟雾弹，舅舅是在提醒我，裴顺要下手了。”
小筷子心中一惊，“若说他要提醒殿下直接送信就好，又为何还要去联络秦家？”
“他是在帮我。”
“帮殿下？”
“不错，”裴允抬脚跨出木盆，“他在帮我把秦家和他自己，全部绑在一条船上，我若是不成，那他们也绝不好过。”
小筷子眼眸微眯，“国舅当真如此好心吗？还送三个人头过来，就为了给殿下一个提醒？”
“你以为那三个人真的就是弃子吗？”
裴允冷笑一声，“我若是成了，他们便顺理成章的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这样一来，无论谁坐在那个皇位上，舅舅都有办法巩固他们门阀的势力。”
小筷子拿过帕子给他擦试着身上的水珠，“可奴才不明白，殿下又是如何看出国舅在提醒殿下裴顺就要下手？”
“时机。”
裴允抬手拿过桌上的流珠，“若说要表忠心什么时候都可以，朝中能朝向自己的人不嫌多，即便他有点小心思也无可厚非。”
“但有一点，太急了。这着急的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舅舅。”
他展开双臂，小筷子将衣服给他穿好，二人抬脚来到桌前坐下。
“一个人可以韬光养晦数十载，又怎会为了一朝小利如此急迫？理由只有一个。”
“裴顺此次动手，将直中我的要害。”
裴允捏紧了手中的流珠，小筷子闻言眸色一变。
······
“殿下你们在说什么啊？”欧阳疆抬头看向二人，眼中满是不解和疑惑。
小筷子抬脚走上前，观察着地上的白影，“他醒过吗？”
“没，我一直盯着呢。”他说着端起盘子将里头的汤汁毫不浪费的一饮而尽，抬眸只见二人双双盯着他。
“待回到京城，我一定给你摆一桌满汉全席，让你吃个爽。”
“多谢殿下！”欧阳疆急忙起身行礼，余光却瞥见地上的人手指似乎动了动。
“臣！这就先回报殿下大恩！”他说着抓起白影的领子，把他的头带离了地面。
白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个清脆响亮的巴掌，直接给他扇晕了过去。
“殿下！臣这就先给了饭钱了哈…哈…怎么了？”
欧阳疆眨眨眼，只见面前的两人满脸疑惑的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打他啊？”
不止小筷子不解了，就连裴允也完全不理解。
“他…他不忠不孝！不对不对…不仁不义！殿下把他抓过来，不就是为了抽他几个大嘴巴子教他做人吗？还是殿下要亲自动手？”
见裴允撑着额头不说话，欧阳疆认为自己猜对了，急忙把地上的白影连拖带拉的丢到了他面前。
“殿下，打！”
小筷子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裴允，只见后者微微笑了下眼见着要起身…
“我…”
“殿下那是要你盯着他以防万一他偷听我们说话，叫他过来怎么是抽嘴巴子呢，我们殿下是哪样的人吗？”
“不…”欧阳疆低眸看见小筷子剧烈的摇头，“不是。”
“对啊！我们殿下又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是不是你自作主张了呢？”小筷子说着急忙转身扶着裴允坐下。
“嗯，是。”欧阳疆此刻好似一只被顺过毛的大狗，裴允是又气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你说你骂他吧，他认错了；可你不骂他吧，这胸口怎么就气血翻涌不停呢？
“咳咳咳咳咳！”
此时，地上的白影有了动静，小筷子急忙快步走上前，瞧见他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再看看欧阳疆的手，二话不说急忙拿来冰块摁在他脸上。
“唔…好冷…”
约莫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地上的白影堪堪醒了过来，他起身撅了撅嘴只感觉一阵冰疼，掉落在身旁的帕子说明了原委。
他抬眸看向裴允，只见后者不紧不缓的起身走到自己跟前，手上一开一拔的玩弄着竹筒。
“殿下叫我来是要兴师问罪？”
白影抬手揉了揉脸颊，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随之抬眸，眼里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情参杂其中。
裴允轻笑一声抬脚走到他跟前蹲下，衣服随之散落在地毯上，“我只是需要确定一下看的人是不是你。”
他的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怔愣，被裴允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他起身微微抬额。
“送军师出去吧。”
“是。”
白影愣愣的转头看着身后关上的屋门。
他居然没有生气没有发火，只是为了确保是自己打开的而不是别人？
这般年纪的人竟能有如此顾全大局的心性？
白影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起来，他本来也只是想知道名单好抄录下来，以便将来万一裴允反水他们尚且能有抵挡之力。
只要他一天没有娶了白坤安，那么一切就都有转机，也就意味着他们仍旧不是真正的盟友。
“殿下，其实奴才能明白白影的用心，他并非是想谋权篡位…”
“我知道，他不过只是想让我娶了她。”
裴允接过小筷子递来的茶盏，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的晃动着，直到欧阳疆去关上了窗户都未能停息。
“殿下是不喜欢将军吗？”见裴允眼眸微敛，欧阳疆也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虽然臣也觉得她文不成武不就，女子的三从四德完全看不到，琴棋书画怕是也不行，就连下厨都没臣做的饭好…啊！”
欧阳疆抱着右脚嗷嗷叫着，裴允有些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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