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百四十九人
“那么，先帝的遗诏何解？”
裴顺闻言一愣，司马螽抬眸看了眼他，敛下眉眼。
白家军所有的事情都不难办，唯独先帝的那份遗诏，上面写明——白家军只听从白家后人的调遣。
裴顺眼神中有明显的慌乱。
“白家已无男子，我朝从未有过女子领兵之先例。白家军如若不归顺朝廷，那便……只能解散白家军了。”
皇上左眉微挑，提醒到这个份上才稍稍挨上他的意思。
“你觉得呢？”
屋内没有回答，裴允抬眸，只见皇上直直的盯着自己。
“儿臣…不便妄议朝政之事。”
“笑话！”
皇上一拍桌子，裴允和裴顺皆是一惊，唯独司马螽仍旧面不改色的坐着，但他眉毛挑了下。
“你身为一个皇子，本朝无太子，你跟朕说你不便妄议朝政？朕让你批奏折你的奏折都是谁批的，嗯？”
皇上快步走上前，怒视着裴允道：“若是你不想当朕的儿子，不想做这个皇子，朕即刻将你逐出玉蝶！”
裴允心中大惊，连忙跪地。
“儿臣有罪！为了躲懒，将奏折都丢与哥哥，儿臣…”
裴顺也十分诧异，就是躲懒而已，父皇怎么动了这么大火，这完全不合常理。
难道父皇当真属意于六弟太子之位？
裴顺眼眸一转，“父皇，六弟在宫外多年，朝政之事确实十分吃力。恳请父皇宽恕六弟！”
皇上走到二人身后，暗搓搓的搓了下手，显然是方才拍桌子太用力了。
“朕，念父子之情，不忍加以重罚。”
皇上说罢，拍着胸脯咳嗽了两声，司马螽会意看向裴允。
“这有过当罚，有功便当赏。皇上为白家军之事烦扰，若是殿下能解了皇上之忧，那便是将功补过了。”
裴允有些欣喜，知道父皇只是那么一说，为了让他想办法解决白家军，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裴允冲司马螽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裴顺却眼眸微眯，目光在宰相身上流转片刻，又看向裴允。
裴允眉头锁着。
这次不同于上次，不说白家军军队势力浩大，就说先帝的那份遗诏，此事便无法万全。
司马螽朝皇上微微点头，皇上笑了下，双袖一甩。
“先用膳。”
······
白府门前。
“这就是白家唯一活下来的郡主啊？”
“人家现在是公主，安国公主。”
“真是命苦，白将军那么好的人，白夫人也和善，怎的…”
那人说到此处，围观的众人纷纷叹息。
白坤安抬脚踏入庭院中，白漆紧紧跟在身后，却见她突然驻足不动。
“有人来过。”
白漆一愣，只见白坤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条溪流。整个白府都还是昨日的样子，焦黑的墙面，烧焦的绿植，塌陷的房梁……
除了那条溪流。
“小姐节哀。”
身后传来熟悉的人声，白漆回头先是一惊，转而顿时泪眼婆娑，冲上去就要抱住白影，却被他面无表情的推开。
“小姐，这是白影。将军昨日就是通知我二人回京城，让我们守在小姐和两位公子身边。”
来人身材高挑，面貌英俊，和一旁壮实的白漆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影往一旁还算完好的小屋望了一眼，白漆会意看向后头的奴才们。
“劳驾各位了，将将军和夫人先放下，可以回宫了。”
奴才们纷纷离去，一旁的仵作走上前递给白坤安医案。
“回禀殿下，并未找到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尸首，其余的人数还请殿下过目。”
整整一本册子，约一百页，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尸首的死因。
可一眼望去，不过是重复的话——火烧至死。
“小姐，白家登记在册的人数共一百五十二人，尸首共一百四十九人。”
“一百四十九…”
白坤安喃喃的念着这个数字，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突然，她心头猛的一缩。
“还有两具尸体未曾找到？”
“是。”
白坤安顿时喜极而泣，只要尸体一天没找到，她就不相信哥哥们死了。
话虽如此，可她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仵作告辞离去，白漆收到白影的眼神。警惕的在白府内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余人，这才冲白影点点头。
“小姐，我们先进去。”
白影和白漆二人很快将白胜和白夫人抬到石榴树下。
白坤安一踏入屋内，便诧异的看向墙角。
“榛果？”
“唔唔唔唔！”
榛果疯狂点头，身子被五花大绑的扣着跪在地上，嘴里塞了块布，看到她的眼神中满是欣喜。
“小姐认得？”
“自然，她是我母亲的侍女，先把她放开吧。”
白影闻言看看榛果，后者对他投来一个“我没骗人”的表情。白影冷冷的转头，无视了她的目光。
“小姐，此人用了将军的密道，才得以逃出生天。”
白坤安心中一颤，“密道？”
“是。”
白影点头，“在军营的一处发现她的，便是将军府通往白家军的密道之内。我并未第一时间赶来白府，就是去查看密道。”
当初建这个密道的时候，他们就料到也许会有一天，有一些意外。
所以不只是一个内室中有密道，整个白府，都是密道。
但只要有一个密道打开，其他的密道都会自动封死，这也是他们计算好的。
一场大火将白家烧的什么都不剩，但白影却认为，白将军一定会留下一些什么给他们，故而第一反应便是去查看密道，但在其中却只找到了一个婢女。
问她话就是不说，白影也不严刑拷打，带她过来见了白坤安再说。
若他所料不错，白坤安和这个婢女，都是突破口。
只见白坤安走上前一把摘下榛果口中的布头，手指微颤。
她既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真相。她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从白影的语中她能感受到…
白府发生的一切，绝非意外。
榛果咽了咽口水，“我…我袖口里有一个东西，老爷让我交给小姐。”
白坤安抬手就去摸，看着拿出来的硬物一愣。
她认得，这是她画的。
本是老虎的模样却偏偏被她改了个头，化成了有花纹的绵羊。还被她装模作样的拿去给白翎安屋内的老工匠，说是爹爹让她带过来的。
老工匠没有多心，直接就做了。事后被白夫人知道了，差点把她屁股打开花。
“还一颗羊头，你怎么不画一个狗头！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白家的脸往哪放！”
“老虎的头那么难看，羊头多好看。”
白坤安一边跑一边说，更是把白夫人气的够呛。
“你还有脸说！羊的头老虎的身子，像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你爹爹大有用处！”
“一个破石头能值几个钱，让二哥的老工头再做一个不就是了？哎哟！”
白夫人气的直接把鸡毛掸子丢了出去，砸到她脑门上。
“兵符？！”
白漆诧异的喊出声，白坤安的思绪被拉回来。
“什么？”
白漆激动的说道：“小姐，这是兵符！白家军的兵符！”
白影凑近了些细细辨认，“确实是兵符。”
白坤安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她只知道白胜要做个老虎的石头，可她从来不知道，那个石头，就是兵符。
更不知道这个羊头虎身的兵符，整个白家军用了许多年。
白影看向榛果，“这个兵符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榛果抿了抿唇，白胜的话回荡在耳边……
“告诉郡主，从此以后白家军是她的。至于你在这里听到的一切，都不要告诉她，我白家众人在这里叩谢！”
白胜、白夫人、白大安、白翎安，当场给她磕了三个头，将她推了进去，关上了暗道的门。
自此，天人永隔。
“我大哥二哥呢？你肯定知道他们在哪里！说啊！”
手臂传来的疼痛，将榛果思绪拉了回来。抬头只见白坤安红着双眼，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老爷说，从此以后白家军就是小姐的。”
“没了？”
白坤安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划过脸颊，掉落在地板上。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出来？我大哥二哥呢？”
白影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榛果，似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起身走上前，将白坤安带远了些。
“小姐，我有办法。将军和夫人的遗体尚在，还请小姐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白坤安闻言缓过神来，“好…我要知道真相，现在只有她一个线索，别让她死了。”
“明白，小姐放心。”
······
出宫的马车上，小筷子有些担忧的看向裴允。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才出来的时候，比起裴允，裴顺的脸色更差，跟进去时简直判若两人。
“父皇下旨，限我两日之内给出白家军的安置，算是对我把奏折丢给哥哥的惩罚。”
“这…”小筷子眉头皱的十分紧。
如果说之前皇上只是想看看裴允的能耐，那么这次，皇上就真是在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了。
撇去裴顺和皇后那边的看法不说，单单是白家军的处置，就有够让人头疼的。
再看看裴允，十分气定神闲，这倒是让小筷子有些意外。
“殿下可是有办法了？”
“没想好，去白府。”
裴顺闻言一愣，司马螽抬眸看了眼他，敛下眉眼。
白家军所有的事情都不难办，唯独先帝的那份遗诏，上面写明——白家军只听从白家后人的调遣。
裴顺眼神中有明显的慌乱。
“白家已无男子，我朝从未有过女子领兵之先例。白家军如若不归顺朝廷，那便……只能解散白家军了。”
皇上左眉微挑，提醒到这个份上才稍稍挨上他的意思。
“你觉得呢？”
屋内没有回答，裴允抬眸，只见皇上直直的盯着自己。
“儿臣…不便妄议朝政之事。”
“笑话！”
皇上一拍桌子，裴允和裴顺皆是一惊，唯独司马螽仍旧面不改色的坐着，但他眉毛挑了下。
“你身为一个皇子，本朝无太子，你跟朕说你不便妄议朝政？朕让你批奏折你的奏折都是谁批的，嗯？”
皇上快步走上前，怒视着裴允道：“若是你不想当朕的儿子，不想做这个皇子，朕即刻将你逐出玉蝶！”
裴允心中大惊，连忙跪地。
“儿臣有罪！为了躲懒，将奏折都丢与哥哥，儿臣…”
裴顺也十分诧异，就是躲懒而已，父皇怎么动了这么大火，这完全不合常理。
难道父皇当真属意于六弟太子之位？
裴顺眼眸一转，“父皇，六弟在宫外多年，朝政之事确实十分吃力。恳请父皇宽恕六弟！”
皇上走到二人身后，暗搓搓的搓了下手，显然是方才拍桌子太用力了。
“朕，念父子之情，不忍加以重罚。”
皇上说罢，拍着胸脯咳嗽了两声，司马螽会意看向裴允。
“这有过当罚，有功便当赏。皇上为白家军之事烦扰，若是殿下能解了皇上之忧，那便是将功补过了。”
裴允有些欣喜，知道父皇只是那么一说，为了让他想办法解决白家军，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裴允冲司马螽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裴顺却眼眸微眯，目光在宰相身上流转片刻，又看向裴允。
裴允眉头锁着。
这次不同于上次，不说白家军军队势力浩大，就说先帝的那份遗诏，此事便无法万全。
司马螽朝皇上微微点头，皇上笑了下，双袖一甩。
“先用膳。”
······
白府门前。
“这就是白家唯一活下来的郡主啊？”
“人家现在是公主，安国公主。”
“真是命苦，白将军那么好的人，白夫人也和善，怎的…”
那人说到此处，围观的众人纷纷叹息。
白坤安抬脚踏入庭院中，白漆紧紧跟在身后，却见她突然驻足不动。
“有人来过。”
白漆一愣，只见白坤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条溪流。整个白府都还是昨日的样子，焦黑的墙面，烧焦的绿植，塌陷的房梁……
除了那条溪流。
“小姐节哀。”
身后传来熟悉的人声，白漆回头先是一惊，转而顿时泪眼婆娑，冲上去就要抱住白影，却被他面无表情的推开。
“小姐，这是白影。将军昨日就是通知我二人回京城，让我们守在小姐和两位公子身边。”
来人身材高挑，面貌英俊，和一旁壮实的白漆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影往一旁还算完好的小屋望了一眼，白漆会意看向后头的奴才们。
“劳驾各位了，将将军和夫人先放下，可以回宫了。”
奴才们纷纷离去，一旁的仵作走上前递给白坤安医案。
“回禀殿下，并未找到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尸首，其余的人数还请殿下过目。”
整整一本册子，约一百页，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尸首的死因。
可一眼望去，不过是重复的话——火烧至死。
“小姐，白家登记在册的人数共一百五十二人，尸首共一百四十九人。”
“一百四十九…”
白坤安喃喃的念着这个数字，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突然，她心头猛的一缩。
“还有两具尸体未曾找到？”
“是。”
白坤安顿时喜极而泣，只要尸体一天没找到，她就不相信哥哥们死了。
话虽如此，可她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仵作告辞离去，白漆收到白影的眼神。警惕的在白府内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余人，这才冲白影点点头。
“小姐，我们先进去。”
白影和白漆二人很快将白胜和白夫人抬到石榴树下。
白坤安一踏入屋内，便诧异的看向墙角。
“榛果？”
“唔唔唔唔！”
榛果疯狂点头，身子被五花大绑的扣着跪在地上，嘴里塞了块布，看到她的眼神中满是欣喜。
“小姐认得？”
“自然，她是我母亲的侍女，先把她放开吧。”
白影闻言看看榛果，后者对他投来一个“我没骗人”的表情。白影冷冷的转头，无视了她的目光。
“小姐，此人用了将军的密道，才得以逃出生天。”
白坤安心中一颤，“密道？”
“是。”
白影点头，“在军营的一处发现她的，便是将军府通往白家军的密道之内。我并未第一时间赶来白府，就是去查看密道。”
当初建这个密道的时候，他们就料到也许会有一天，有一些意外。
所以不只是一个内室中有密道，整个白府，都是密道。
但只要有一个密道打开，其他的密道都会自动封死，这也是他们计算好的。
一场大火将白家烧的什么都不剩，但白影却认为，白将军一定会留下一些什么给他们，故而第一反应便是去查看密道，但在其中却只找到了一个婢女。
问她话就是不说，白影也不严刑拷打，带她过来见了白坤安再说。
若他所料不错，白坤安和这个婢女，都是突破口。
只见白坤安走上前一把摘下榛果口中的布头，手指微颤。
她既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真相。她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从白影的语中她能感受到…
白府发生的一切，绝非意外。
榛果咽了咽口水，“我…我袖口里有一个东西，老爷让我交给小姐。”
白坤安抬手就去摸，看着拿出来的硬物一愣。
她认得，这是她画的。
本是老虎的模样却偏偏被她改了个头，化成了有花纹的绵羊。还被她装模作样的拿去给白翎安屋内的老工匠，说是爹爹让她带过来的。
老工匠没有多心，直接就做了。事后被白夫人知道了，差点把她屁股打开花。
“还一颗羊头，你怎么不画一个狗头！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白家的脸往哪放！”
“老虎的头那么难看，羊头多好看。”
白坤安一边跑一边说，更是把白夫人气的够呛。
“你还有脸说！羊的头老虎的身子，像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你爹爹大有用处！”
“一个破石头能值几个钱，让二哥的老工头再做一个不就是了？哎哟！”
白夫人气的直接把鸡毛掸子丢了出去，砸到她脑门上。
“兵符？！”
白漆诧异的喊出声，白坤安的思绪被拉回来。
“什么？”
白漆激动的说道：“小姐，这是兵符！白家军的兵符！”
白影凑近了些细细辨认，“确实是兵符。”
白坤安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她只知道白胜要做个老虎的石头，可她从来不知道，那个石头，就是兵符。
更不知道这个羊头虎身的兵符，整个白家军用了许多年。
白影看向榛果，“这个兵符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榛果抿了抿唇，白胜的话回荡在耳边……
“告诉郡主，从此以后白家军是她的。至于你在这里听到的一切，都不要告诉她，我白家众人在这里叩谢！”
白胜、白夫人、白大安、白翎安，当场给她磕了三个头，将她推了进去，关上了暗道的门。
自此，天人永隔。
“我大哥二哥呢？你肯定知道他们在哪里！说啊！”
手臂传来的疼痛，将榛果思绪拉了回来。抬头只见白坤安红着双眼，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老爷说，从此以后白家军就是小姐的。”
“没了？”
白坤安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划过脸颊，掉落在地板上。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出来？我大哥二哥呢？”
白影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榛果，似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起身走上前，将白坤安带远了些。
“小姐，我有办法。将军和夫人的遗体尚在，还请小姐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白坤安闻言缓过神来，“好…我要知道真相，现在只有她一个线索，别让她死了。”
“明白，小姐放心。”
······
出宫的马车上，小筷子有些担忧的看向裴允。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才出来的时候，比起裴允，裴顺的脸色更差，跟进去时简直判若两人。
“父皇下旨，限我两日之内给出白家军的安置，算是对我把奏折丢给哥哥的惩罚。”
“这…”小筷子眉头皱的十分紧。
如果说之前皇上只是想看看裴允的能耐，那么这次，皇上就真是在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了。
撇去裴顺和皇后那边的看法不说，单单是白家军的处置，就有够让人头疼的。
再看看裴允，十分气定神闲，这倒是让小筷子有些意外。
“殿下可是有办法了？”
“没想好，去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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