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质问
太医院内。
“林太医。”
夜色朦胧，天空上层层乌云，似是要下雨的样子，但这么久却并未落雨。
仵作走到殿外，他摘下挡脸的面巾，朝林太医行礼。
林太医颔首，目光看向仵作的身后。殿内，白坤安仍旧死死抓着担架，就连方才仵作验尸都不曾离开。
“白将军确实是被大火烧死的。”
仵作声音响亮的说罢，又压低了些声音，凑上前去。
“腿上的箭伤是新的，不过尸首烧成这样也看不出来。”
林太医颔首，“尸体都要尽早处理好，大夏天的也不方便耽搁。”
仵作行礼，“奴才明白，林太医放心。”
秋风吹入屋内，微微吹动了白坤安的裙摆。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甚是华丽。
“坤儿也该多穿些女孩子家的衣服，一天到晚的穿男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三个男娃。”
“爹～娘又说我！”
白胜看着白夫人一脸的不爽，清了清嗓子，“你娘说的对。”
白坤安不以为然的吐吐舌头，转身跑了。但她还是在白胜回来的当天，穿上了红裙。
白漆红着眼眶走上前，“小姐…”
“出去。”
白漆察觉到白坤安嗓子有些哑，不禁有些担忧。她自王府出来就未曾落泪，只是死死抓着担架不放手。
屋内依旧没有声响，白漆胎脚走出屋外，带上了门。
要是他能早点，再早点赶到，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好…
白漆狠狠锤了自己一拳，眼眸却陡然顿住。
等等，白府有密道，是他和白影一起设计的….
······
屋内，白坤安微微偏头，颤抖着手将白布揭开。她的手掌上因为抓着担架，微微磨出一些血痕。
白布下的尸首已然是一团焦黑，唯独那串金珠经过火炼，更加熠熠生辉。
白坤安的目光锁定在白胜的手上，只见白胜的手呈现半握状…
父亲死前是拿了什么吗？
“小姐。”
不等白坤安思索下去，门外传来白漆的声音。
“仵作说还有一具尸体，可能是…白夫人。”
门被打开，外头的奴才纷纷行礼，“郡主万安。”
“万安？”
白坤安面部有些颤抖，目光看向盖着白布的尸体。众人纷纷沉默不言，仵作上前一步。
“郡主节哀。”仵作微微倾身，“验尸时奴才发现，将军的手是半握着的。后抬来的一具尸体也是半握着的，根据齿间的腐朽推测，兴许是…令堂。”
几个奴才将尸体抬入，仵作将两具尸体推近了些，手刚刚好握住了。
白坤安走上前，手指碰过白夫人头上的金簪，上头损坏了一角，那曾是她的手笔。
白坤安呆呆的看着那枚簪子，哽咽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仵作面不改色，“火源发现是在二公子的屋内，入秋后难免天干物燥。”
“我大哥二哥在哪？”
仵作眼眸微动，“回郡主，许多尸身都被房梁砸断，暂时…还无法确认。”
一双凌厉的眸子朝自己看来，仵作下意识的低下头。以为她还会说什么，没想到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出去。”
“是！是…”
仵作急忙带着众人离开，深深的送了口气。
白大安和白翎安都是一剑贯穿了心脏，这事儿瞒不过去。只能草草的把他们推去火化，毁尸灭迹。
一小奴才走上前道：“大人，郡主若是回过神来追问…”
仵作没好气的打了小奴才一脑门，“我怎么说的你们就怎么说，死无对证的事情，管好你们的嘴！”
“是是是！奴才明白！”
白漆走进屋内，轻轻关上门。
“小姐，将军和夫人定不希望小姐这般伤心。”
白漆看着焦黑的尸体，鼻头一酸，身子不断颤抖，抽泣声接踵而来。
“你看，你都不能节哀，我又怎能节哀。”
“臣…”
是啊，他都不能节哀，她怎能节哀。
白漆看着白坤安的背影默默的噤了声，她不过十三四岁，家中横遭变故，可她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反倒抽抽泣泣。
白胜微微抬眸，只见白坤安转身，手里还拿着一块手帕，像是男人的。
“你是谁？”
白漆跪地，“臣白漆，将军左膀，小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信任臣！”
若是他能早来半刻，是不是就不会到这般田地，白将军刚回京城调自己回来，难道是早有猜测？
白漆心下疑惑，白坤安亦然。
“何时到将军府的？”
“臣到时，将军府已然大火冲天，臣…进不去。”
白漆的确进不去，倒不是因为火。
而是林太医和许多奴才都将他拦在外头，说里头房梁塌了，若是进去人也不一定出的来。
他还想进去，却被几个侍卫用刀架在脖子上。
“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白府，你想抗旨不成？”
白漆怒目，却只能跪地，“臣，不敢。”
白坤安低着眼眸，转过身去。
“我想陪陪爹娘。”
“那臣出去给小姐守着。”
门关上。
白坤安抬手轻轻摇着担架，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涌上，眼前渐渐模糊不清…
没有白夫人的尸体时，她坚信，即便父亲死了也一定一定还有活着的人。
大哥二哥的尸体尚未找到，母亲也还没看见，她不相信他们死了。
即便现在，她也不相信哥哥们死了。他们一定还在哪里等着自己，一定还在等自己去找他们。
白坤安摇着担架，像是在摇摇蓝，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爹爹，起床了…”
“娘，起床好不好？”
她不知道说了多久，双腿站不住跪在地上，手还抓着担架一下一下的摇着。
半响，屋内传来号啕大哭的声音，白漆站在外面抬手抹掉泪水，仍旧站的笔笔直。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小姐。
······
“娘娘。”
林二走进殿内，榻上的人嘴里吃着糕点，抬手接过小源子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
“事情办的不错，本宫会赏你的。”
林二跪地，“谢娘娘，只是…”
“嗯？”
“未曾找见娘娘说的兵符，上上下下都搜过了。”
皇后抬手，帕子直接甩在林二脸上。
“本宫养你干什么吃的！一个兵符都找不到？！”
林二闭着眼受着，“是臣无能，将军夫人的尸体也已搜过，确实并未瞧见。”
小源子递上茶水，“娘娘息怒，免伤凤体啊。”
白家军的兵符何其重要，得此兵符者无异于得到了最大的兵权。白胜已经死了，白家就剩一个白坤安，一个女子总不可能去领兵。
若是这兵符落到别人手里…
“你再给本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林二面无表情，“是。”
林二刚走，门外传来动静。
“殿下，娘娘正在休息呢您…”
皇后抬眸，只见裴允闯入殿中，皇后面色如常的向他招手。
“来，允儿。”
“是您让白家军灭门的吗？”
裴允手中的拳头紧紧握着，不断颤抖，皇后看在眼里。
裴允在白坤安走了一会儿之后才走，马车刚回府，就看见门前匆匆等着的裴凌。
“四哥？”
“白府出事了！”
裴凌匆匆赶来就是收到了清贵妃的消息，他们都没算到这一点，皇上会这么快对白家军动手。但裴凌说出的话却是…
“你知道母妃与母后关系并不融洽，可此事我确实没有骗你！白家大火就是母后的手笔，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裴允默不作声，方才…
他按照母后所说的，让白坤安和自己出去郊外。如今，她回家看到的是什么？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哎！你去哪？”
裴允脚步顿了顿，转了个方向。
“入宫。”
此刻，他站在皇后面前，质问着皇后。
榻上的女子眼角的纹路微微深了些，嘴角虽未笑着，但眼睛在笑。
“本宫没明白，允儿在说什么？”
“母后让儿臣带郡主出去游玩，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让白家陷入火场之中！”
皇后淡淡的看着裴允。他这般愤怒，难道对那个郡主动了真情不成？倒也无所谓。
“本宫没有做过。”皇后拿起帕子有些难过，“允儿深夜入宫就为了质问母后吗？”
小源子走上前递上一份医案。
“殿下，您可真真是误会娘娘了！且不说娘娘为何要伤害那郡主，就是仵作都验尸确认是在大火中丧生的。”
皇后拿起帕子抽抽泣泣，小源子连忙道：“娘娘乍闻白家噩耗，心中惊动，夜不能寐。殿下还这般来质问娘娘，娘娘可得伤心啊！”
裴允不作声，小源子接着道：“殿下您想，娘娘一心想和白家结亲，如何会伤害白家？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裴允顿了半响，似是在思索什么，随即作礼。
“儿臣鲁莽，改日再来给母后请罪，儿臣告退。”
门关上，皇后拿起一旁的糕点继续吃着，小源子走上前。
“娘娘觉得六殿下信了吗？”
“信不信都不重要，白家已然倒了先不去管他。去给荣国公家送个消息，再给顺儿送个消息。”
小源子听完鞠躬，“奴才这就去办。”
“林太医。”
夜色朦胧，天空上层层乌云，似是要下雨的样子，但这么久却并未落雨。
仵作走到殿外，他摘下挡脸的面巾，朝林太医行礼。
林太医颔首，目光看向仵作的身后。殿内，白坤安仍旧死死抓着担架，就连方才仵作验尸都不曾离开。
“白将军确实是被大火烧死的。”
仵作声音响亮的说罢，又压低了些声音，凑上前去。
“腿上的箭伤是新的，不过尸首烧成这样也看不出来。”
林太医颔首，“尸体都要尽早处理好，大夏天的也不方便耽搁。”
仵作行礼，“奴才明白，林太医放心。”
秋风吹入屋内，微微吹动了白坤安的裙摆。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裙子，甚是华丽。
“坤儿也该多穿些女孩子家的衣服，一天到晚的穿男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三个男娃。”
“爹～娘又说我！”
白胜看着白夫人一脸的不爽，清了清嗓子，“你娘说的对。”
白坤安不以为然的吐吐舌头，转身跑了。但她还是在白胜回来的当天，穿上了红裙。
白漆红着眼眶走上前，“小姐…”
“出去。”
白漆察觉到白坤安嗓子有些哑，不禁有些担忧。她自王府出来就未曾落泪，只是死死抓着担架不放手。
屋内依旧没有声响，白漆胎脚走出屋外，带上了门。
要是他能早点，再早点赶到，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好…
白漆狠狠锤了自己一拳，眼眸却陡然顿住。
等等，白府有密道，是他和白影一起设计的….
······
屋内，白坤安微微偏头，颤抖着手将白布揭开。她的手掌上因为抓着担架，微微磨出一些血痕。
白布下的尸首已然是一团焦黑，唯独那串金珠经过火炼，更加熠熠生辉。
白坤安的目光锁定在白胜的手上，只见白胜的手呈现半握状…
父亲死前是拿了什么吗？
“小姐。”
不等白坤安思索下去，门外传来白漆的声音。
“仵作说还有一具尸体，可能是…白夫人。”
门被打开，外头的奴才纷纷行礼，“郡主万安。”
“万安？”
白坤安面部有些颤抖，目光看向盖着白布的尸体。众人纷纷沉默不言，仵作上前一步。
“郡主节哀。”仵作微微倾身，“验尸时奴才发现，将军的手是半握着的。后抬来的一具尸体也是半握着的，根据齿间的腐朽推测，兴许是…令堂。”
几个奴才将尸体抬入，仵作将两具尸体推近了些，手刚刚好握住了。
白坤安走上前，手指碰过白夫人头上的金簪，上头损坏了一角，那曾是她的手笔。
白坤安呆呆的看着那枚簪子，哽咽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仵作面不改色，“火源发现是在二公子的屋内，入秋后难免天干物燥。”
“我大哥二哥在哪？”
仵作眼眸微动，“回郡主，许多尸身都被房梁砸断，暂时…还无法确认。”
一双凌厉的眸子朝自己看来，仵作下意识的低下头。以为她还会说什么，没想到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出去。”
“是！是…”
仵作急忙带着众人离开，深深的送了口气。
白大安和白翎安都是一剑贯穿了心脏，这事儿瞒不过去。只能草草的把他们推去火化，毁尸灭迹。
一小奴才走上前道：“大人，郡主若是回过神来追问…”
仵作没好气的打了小奴才一脑门，“我怎么说的你们就怎么说，死无对证的事情，管好你们的嘴！”
“是是是！奴才明白！”
白漆走进屋内，轻轻关上门。
“小姐，将军和夫人定不希望小姐这般伤心。”
白漆看着焦黑的尸体，鼻头一酸，身子不断颤抖，抽泣声接踵而来。
“你看，你都不能节哀，我又怎能节哀。”
“臣…”
是啊，他都不能节哀，她怎能节哀。
白漆看着白坤安的背影默默的噤了声，她不过十三四岁，家中横遭变故，可她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反倒抽抽泣泣。
白胜微微抬眸，只见白坤安转身，手里还拿着一块手帕，像是男人的。
“你是谁？”
白漆跪地，“臣白漆，将军左膀，小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信任臣！”
若是他能早来半刻，是不是就不会到这般田地，白将军刚回京城调自己回来，难道是早有猜测？
白漆心下疑惑，白坤安亦然。
“何时到将军府的？”
“臣到时，将军府已然大火冲天，臣…进不去。”
白漆的确进不去，倒不是因为火。
而是林太医和许多奴才都将他拦在外头，说里头房梁塌了，若是进去人也不一定出的来。
他还想进去，却被几个侍卫用刀架在脖子上。
“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白府，你想抗旨不成？”
白漆怒目，却只能跪地，“臣，不敢。”
白坤安低着眼眸，转过身去。
“我想陪陪爹娘。”
“那臣出去给小姐守着。”
门关上。
白坤安抬手轻轻摇着担架，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涌上，眼前渐渐模糊不清…
没有白夫人的尸体时，她坚信，即便父亲死了也一定一定还有活着的人。
大哥二哥的尸体尚未找到，母亲也还没看见，她不相信他们死了。
即便现在，她也不相信哥哥们死了。他们一定还在哪里等着自己，一定还在等自己去找他们。
白坤安摇着担架，像是在摇摇蓝，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爹爹，起床了…”
“娘，起床好不好？”
她不知道说了多久，双腿站不住跪在地上，手还抓着担架一下一下的摇着。
半响，屋内传来号啕大哭的声音，白漆站在外面抬手抹掉泪水，仍旧站的笔笔直。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小姐。
······
“娘娘。”
林二走进殿内，榻上的人嘴里吃着糕点，抬手接过小源子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
“事情办的不错，本宫会赏你的。”
林二跪地，“谢娘娘，只是…”
“嗯？”
“未曾找见娘娘说的兵符，上上下下都搜过了。”
皇后抬手，帕子直接甩在林二脸上。
“本宫养你干什么吃的！一个兵符都找不到？！”
林二闭着眼受着，“是臣无能，将军夫人的尸体也已搜过，确实并未瞧见。”
小源子递上茶水，“娘娘息怒，免伤凤体啊。”
白家军的兵符何其重要，得此兵符者无异于得到了最大的兵权。白胜已经死了，白家就剩一个白坤安，一个女子总不可能去领兵。
若是这兵符落到别人手里…
“你再给本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林二面无表情，“是。”
林二刚走，门外传来动静。
“殿下，娘娘正在休息呢您…”
皇后抬眸，只见裴允闯入殿中，皇后面色如常的向他招手。
“来，允儿。”
“是您让白家军灭门的吗？”
裴允手中的拳头紧紧握着，不断颤抖，皇后看在眼里。
裴允在白坤安走了一会儿之后才走，马车刚回府，就看见门前匆匆等着的裴凌。
“四哥？”
“白府出事了！”
裴凌匆匆赶来就是收到了清贵妃的消息，他们都没算到这一点，皇上会这么快对白家军动手。但裴凌说出的话却是…
“你知道母妃与母后关系并不融洽，可此事我确实没有骗你！白家大火就是母后的手笔，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裴允默不作声，方才…
他按照母后所说的，让白坤安和自己出去郊外。如今，她回家看到的是什么？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哎！你去哪？”
裴允脚步顿了顿，转了个方向。
“入宫。”
此刻，他站在皇后面前，质问着皇后。
榻上的女子眼角的纹路微微深了些，嘴角虽未笑着，但眼睛在笑。
“本宫没明白，允儿在说什么？”
“母后让儿臣带郡主出去游玩，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让白家陷入火场之中！”
皇后淡淡的看着裴允。他这般愤怒，难道对那个郡主动了真情不成？倒也无所谓。
“本宫没有做过。”皇后拿起帕子有些难过，“允儿深夜入宫就为了质问母后吗？”
小源子走上前递上一份医案。
“殿下，您可真真是误会娘娘了！且不说娘娘为何要伤害那郡主，就是仵作都验尸确认是在大火中丧生的。”
皇后拿起帕子抽抽泣泣，小源子连忙道：“娘娘乍闻白家噩耗，心中惊动，夜不能寐。殿下还这般来质问娘娘，娘娘可得伤心啊！”
裴允不作声，小源子接着道：“殿下您想，娘娘一心想和白家结亲，如何会伤害白家？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裴允顿了半响，似是在思索什么，随即作礼。
“儿臣鲁莽，改日再来给母后请罪，儿臣告退。”
门关上，皇后拿起一旁的糕点继续吃着，小源子走上前。
“娘娘觉得六殿下信了吗？”
“信不信都不重要，白家已然倒了先不去管他。去给荣国公家送个消息，再给顺儿送个消息。”
小源子听完鞠躬，“奴才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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