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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打赌

    吴信是来救人的,拿眼一打量,便知道薛郎中和岳心青是被围困在当中。为防这二人误会自己是来趁火打劫的,他人还在半空便出声示警。

    “跟在我的身后,我们杀出城去!”

    薛郎中还未认出这是哪号的人物,手使双钩的老者便开口喝道:“好贼子,竟想要相助逆犯!”

    吴信才不管这些,也不将北镇抚司的高手放在眼里。而那老者三人,自也看出了他的不同。他的剑不同,人也不同。剑刃显得平庸,可人却透露着锋锐之气。

    这个时候吴信落下到地面上,就在城门附近。他的周围,是武城兵马司的兵丁。这些普通的兵丁自然不会是他的一和之敌,宝剑三两个劈砍,竟真的在城门附近杀出了一条路。

    “向我这里靠拢。”吴信喊道。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去支援薛郎中两人,而是要在城门口硬生生的杀出一条生路。要杀到令这些兵丁们胆寒,他们才有脱身的可能。

    薛郎中仍旧在苦苦支撑。若没有岳心青,他想要脱身并不困难,至少可以去和城门口的吴信汇合。

    可现在,却不那么容易了!好在,吴信非但是已经杀得兵丁们胆寒,更兼是杀得老者三人心惊。

    老者当初被称作“魅影剑客”,剑法自然不俗。可他的剑术与吴信却存在着天壤之别。他的剑术诡谲,形如“魅影”,才会因此得名。而吴信的剑术,则是完全大开大合,透露出无穷的霸气,令见者生畏。

    无论是谁,在与吴信对战时都会自觉低了几分士气。

    “曲横山!快些去拦住他!”老者忙是吩咐道。三个人中,曲横山一身金钟罩刀枪难伤,让他去纵然敌不过吴信,却也能拖住他杀戮的脚步。

    曲衡山听话退出了战团,薛郎中两人这里压力大减,不再单纯的躲闪,也适时的展开了反击。

    吴信这边,见终于来一个像样的对手,便一剑刺向他的咽喉。而这无往不利的剑锋,却是在刺中了曲衡山的皮肤之后停滞不前。

    没有鲜血流出,更没有刀锋入肉的声音,剑刃就这么安静的抵在了曲衡山的咽喉之上。

    吴信的招式一滞,周围的兵丁适时围拢上来,想要借助着曲衡山的加入伤了吴信。

    殊不知,曲衡山也正在心底叫苦。他见吴信攻势异常锋锐,想要避开他这一击。不成想,吴信的招式太快,竟真的令他来不及躲闪。

    无奈,他仗着自己的功夫挨了这一下。

    吴信这一剑虽不伤他,却已吓破了他的胆。若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一剑的恐怖,他绝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之快的一剑。

    突然的,曲横山纵身向后退去,就向他冲过来是一样的快。因为他眼底看到了一阵光华大放。那是剑光,更加强横的剑光。所以他退了!

    吴信反身,这一剑又带走了数条人命。如今他周围已经形成了一片血域的领地,除他之外只有满地的尸体。

    “走!”趁着所有人都一愣神的功夫,薛郎中带着岳心青,冲破了老者和那持枪人的包围。

    “哪里走!”持长枪的冲上来,似要一枪挑了吴信。可吴信却不理他,反身一剑劈断了门栓,三人出城而去。

    “追!”人群中不知是谁的一声令下,守城的兵丁们蜂拥而出,追赶吴信离去的足迹。

    原本喧闹的城门口,一时间变的安静。静的可怕!若非是满地的鲜血,断为两节的门栓,谁能想到此处刚刚的战斗是何等惨烈。

    长枪在门前挥舞,枪头的红缨虽不曾染血,却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红。

    “你为什么退了?”枪上的红缨差已经剐蹭到了曲横山的皮肤,可他仍旧毫不畏惧。“难道你们北镇抚司的人,都是这样的胆小鬼吗?”

    老者在旁边劝解道:“老熊你冷静点,老曲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听说在追击李艾时他曲横山就退却了,没想到这次他又是!你锦衣卫丢得起人,我刑部却丢不起这个人!”原来这拿长枪的是刑部捕快。

    “丢人总比丢了命要强。”曲横山冷冷的说道。

    “我才不信这个邪。那白衣人真有那么厉害?”他熊阔海偏就是个不信邪的人。而且,刚刚曲横山只接了对方一剑,便借故退去。

    “若是换了你,只怕一剑都挡不住!”曲横山实话实说。他就是这么个脾气。

    “别为你的胆怯找借口。若是让我再碰到他,我非一枪挑了他!”

    “好了、好了!”老者就是两人之间的“和事佬”。“总归是将严公子救了下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严公子被救了出来,薛郎中他们落脚的那处客栈也已经被查封。

    严嵩府邸,此时已经加紧了戒备。常潇潇怀抱着宝剑,时刻在门口地方着。花蔓在二进院落中,于家兄弟在四下里暗中戒备。更有无数的护院在周围巡视,更将整座严府看守的如铁桶一般。

    还有一个人,原本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燕儿!

    燕儿真的有手段,竟真的将严世藩给找了出来。并且,严世藩也已知道了这份恩情。

    一盏清茶,被燕儿轻轻的递到了严世藩的唇间。严公子想要伸手接过,可燕儿鼻尖不过是微微的一声轻哼,便令他放弃了这个举动。

    若是换做旁人如此的对严公子,只怕他早已翻了脸。可对于这个刚刚救自己脱离桎梏的燕儿,他却做不到。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楼儿回来啦?快带我去见他!”外面,严嵩急吼吼的冲了进来。自从严世藩被人劫持,他是坐卧不宁。今夜听闻有了线索,他更是整夜待在内阁中,为的是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就在刚刚,刑部有人来报,说是严公子被顺利救出,并且安全的送回了府中,他悬了两日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随后便急急的回了府。

    “父亲!”严世藩站了起来,眼角还似有意无意的飘了一眼身旁的燕儿。“她叫燕儿,是这位姑娘寻到了我。”

    知子莫若父,严嵩知道儿子是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实际上,严世藩的年纪也不小,足以做燕儿的父亲。可他们父子是站在朝堂最顶尖的一类人,又有谁还会在意这些呢?

    “燕儿姑娘辛苦了,请到客房休息。”严嵩有话要和儿子说。“楼儿,她是如何找到你的?”严嵩不亏为老奸巨猾之徒,一语便点中了问题的关键。

    自严世藩失踪之后,刑部、锦衣卫、京兆尹府、武城兵马司,几家都在大肆搜寻,却没有丝毫线索。而一个普普通通的京中女子,又凭什么有本事做到这几家衙门都做不到的事呢?

    甚至严嵩都在怀疑,这是否是旁人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只在为燕儿接近严府而设下的一个局。

    “楼儿,你的性子为父知道,对朝局实事能够洞悉,却无法如为父这般洞彻人心。如今我们父子看似大权在握、群臣俯首,实则却终日如履薄冰。”

    “父亲,这些孩儿都懂。可燕儿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燕儿智计、才能皆俱,实是一个贤内助的人选。“父亲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

    严嵩知道再劝也是无意,只能点点头。“你晓得便好。”转而,严嵩又想起一桩好事。“今日徐阶到府上来了一趟,想要将他的孙女许配给鸿亟。”

    “爹您同意了?”

    “还没有。正待与你商量。”

    “爹,此事可应。而且还要大肆操办,让世人皆知!”徐阶的孙女和严嵩的孙子成婚,想不人尽皆知都难啊!

    双阳镇,薛郎中正拉着岳心青的手。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更何况两人是在逃命的途中。

    “我们歇一歇,也等一等那白衣人。”他们在头前走,吴信为其断后。

    正说到这儿,吴信便回来了。一身白衣也染上了血点,阴开后如血色的梅花,绽放着另类的娇艳。

    他刚刚回过头去,将追来的兵丁和刑部的差人都打发了,并且还隐去了一行人留下的痕迹,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多谢兄台相助,若兄台日后但有所求,我一定拼死回报。”薛郎中说道。他身旁的岳心青也不断的致谢。

    “没什么好谢我的!”吴信素来养成了冷漠的性格。“我不过是还个人情罢了。倒是我应该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个还情的机会。”

    他的人就像是剑一样,透露着无情。比利刃本身还要无情。可他实际上却是一个多情的人。

    “我们进镇!”

    镇子里,夜半时分唯一还有灯亮的地方,便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客栈门口,黄蝎子正蹲在那里,好似门前的石猴子一样。

    “这人生在世,还是应该多做些好事!”何辉坐在他的旁边。店房里早就备下了房间,可黄蝎子却偏要在门口等着吴信。也许他真的是被吴信的手段给吓坏了。

    “做好事?”黄蝎子嘴角一撇。“若是好人都有好报,哪里又有那些坏人当道呢?”

    对于善恶的辩论,数代圣贤皆有论证,却无一能令天下所有人都信服。归根结底,是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好人在受到坏人的压迫。

    “这可就未必了!”何辉似是无聊,竟与黄蝎子争辩起这古之圣贤都无法解开的谜团。“我原本以为我今夜必死,却被那白衣人所救。我刚刚想起,当年我在严嵩府中当管事时,这白衣人曾到严嵩府中盗宝。而我放纵他离开,还将一包金银相赠,才有今夜他硬闯城门救我这一命!”

    在一道逃到双阳镇的路上,何辉已经想起自己和吴信的渊源。他虽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却认出了这个冷酷的男子。

    黄蝎子扭过头,不与何辉说话。

    “还有啊!”何辉接着说道:“你看我胸前的伤,被一杆利剑前后贯穿,眼看着性命便要不保。结果求到了京城苏神医处。那苏神医医术高明,可性情古怪,若非是我曾帮过他的大忙,又哪里会管我的死活?”

    “所以说,人还是心善点的好!”

    黄蝎子被他嚷的烦了,便开了口。“我生平杀人无数,岂不是还活着?你说的这些,都和老子没关系。若不是看在白衣人的面上,我现在就毒哑了你!”

    何辉倒是不惧他的威胁。“你的报应就要到了。你胸前的剑伤便是开始。”

    这个时候,街面上出现了白色的身影。是吴信回来了!

    “无论你信不信,这世界上的好人都是有好报的。至少我的心中,还保留着一丝公平!”吴信说道。他似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在暗中思索了许久。

    “公平?我杀人无数,若讲公平,岂非我也该死个上百次?”黄蝎子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如果我从今天起开始做好事,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他们的妻儿老小,和那些自诩正义的伪君子会放过我吗?”

    “救一人或许挽救不了你的罪孽,可若是救上百人、千人呢?”吴信道。

    黄蝎子面带嘲弄。“你杀的人,只怕不必我少吧?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说我是作孽,可笑、可笑!”黄蝎子真的不俱吴信的威胁开怀大笑,直笑的流出了眼泪。

    吴信说道:“我杀人,为的是救人。无论杀人多少,只要我的出发点是对的。”

    “好!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黄蝎子突然提议。“从今日起我每日便做一件好事,我们以两年为限,若是到时我的那些仇家都放下了和我的仇恨,便说明你们是正确的,好人的确是有好报。如此也就算我输了!”

    吴信问道:“你输了又如何?”

    “我若输了,便想尽一切办法替你夫人治病,并且从此以后再不与人为恶。”黄蝎子道:“不过若是我赢了呢?”

    吴信说道:“若是你赢了,我就不去强迫你为我夫人治伤,也不会再难为你和幽冥宫的人。”

    “一言为定!我现在就做好事去。”黄蝎子急道。

    “这大晚上的,你到哪里去做好事?”何辉问道。

    “这客栈里有个年轻人中了我的毒,老子现在就把他的毒给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