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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入夜

    夜幕降临。

    天空繁星似锦,明月高悬,只是在这巨大的海市神舟之上,月光与星光播撒下来终究被明灯所掩盖。在这座蔽日巨轮之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青石街道的两边有着一户挨一户的商铺,大都是木质建筑,四处挂着大红灯笼照明。街道上时常经过来往的行人,偶尔驶过的马车也都价值不菲,里面坐着的人自然身份尊贵。

    顾君泽与叶宝踏在青石砖上,心中感慨万千,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叶宝目视前方,“在海市上,特地设置这样传统的北陆景观,就是让我们这些北陆人可以提早适应一下北陆的风格,毕竟在南陆待得久了,初回北陆难免不适应。”

    顾君泽双手抱住后脑勺,半仰面看着星星,“这不错,这座海市之上,有着南陆常见的各式建筑,也有北陆经典的风格布局,虽然是强行融合进去的,但能做到如此,足可见用心。这座海上城市本身又是巨舟,又要推动如此大的一座舟,舟上又承载如此多的东西,只怕建造时花了不少的时间吧?”

    “四年零八个月二十一天。”叶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回应了顾君泽。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吗?”顾君泽忽然把脸转向叶宝笑问道。

    “啊?”叶宝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像是对什么事情说漏了嘴一般,“我也是听说。”

    “听说?谁说的?知道的这么清楚。”顾君泽道。

    “这……这不是什么秘密。”叶宝勉强笑了笑。

    今夜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时常见的和煦的微笑,反而笑得有些僵硬,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

    “你怎么了?今晚怎么似乎无精打采的?”顾君泽问道。

    “没,没什么。”叶宝道。

    半晌,叶宝忽然对也沉默的顾君泽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今晚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是说暗潮?”

    “应该不是。你不是已经提出了解决办法了吗,我认为可行。而且就算不做处理我觉得他们也掀不起来什么大浪。”

    “所以你的意思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叶宝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却听顾君泽倒是叹了口气,“其实不止是你,我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也有这感觉?”叶宝感兴趣的问道。

    “我说过,虽然我没有元力修为,但我的感知力比你只强不弱。你心悸,感觉有坏事发生,我自然也有。”顾君泽认真的道。

    “那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没心没肺?”

    “当然,”顾君泽又恢复了那在叶宝看起来欠揍的神态与笑容,“毕竟我们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倒不如过好当下。看看周围怡人的风景,享受着惬意的时光,说不定我们感觉错了呢。”

    “你倒是心大,”叶宝轻哼一声,“你现在这样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不在意?”

    “当然是真的。而且,”顾君泽略带神秘感一般凑过去说道:“我说过我感知力比你强,所以我凭借感知,以及我方才算了一卦,我认为这次危机还是能过去的,而且不会太难。”

    “卜卦?”叶宝皱眉:“准吗?靠谱?”

    “我认为还是很准的,”顾君泽笑了笑:“我的导师卡萨雷德教授在我毕业之前跟我说过些闲话,有一次他跟我抱怨说他的妻子总是让他做家务,这让他这个大忙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然后我给他算了一卦,得出一个结论,我毕业前一周到一百天内他都不用做家务了。事实证明我成功了。”

    “哦?”叶宝兴趣更加浓厚:“这么准?具体怎么做到的?”

    顾君泽忽然咧嘴笑了,笑得放肆而欠削,甚至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嘴,“卡萨雷德教授在我毕业前一周去做了个实验,结果实验时发生了爆炸,把他的双手炸成……哈哈哈,齑粉……哈哈,嗝,就是直接把两只手炸成了碎片。就怎么说呢,就是虽然医生使用了各种方法进行了抢救,但最终还是得出了教授他的手在一个月内之内无法重新长出来,一百天内无法完全长好的结论。所以那一周每天都是教授的妻子照顾他。额,后来雇了保姆,钱我出的。值得庆幸的是教授本身就有着接近地级的修为,换成我早就炸得灰不剩了。”

    “不是吧?”叶宝忍俊不禁,“这实验做的也太失败了吧。你倒是大方,给你教授雇保姆,价格不菲吧?”

    “一个月三百南陆币,约合咱们北陆八十两白银吧。雇三个月。我还给教授买了两千两白银的补品。还有,教授的实验没有失败,他是成功了的。”顾君泽道。

    “成功了?不是爆炸了吗?”叶宝问道。

    “是啊。我在毕业之前研究了一个课题,有关于我自己调制的百里焚元烈酒和BLAST药粉的混合。我学习过BLAST药粉在遇到超过八百摄氏度的高温时会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产生极其恐怖的大爆炸,威力足以轻松毁灭一个玄元境的修士。

    “但是只有到达八百度的临界点时才能爆炸,然而BLAST药粉有一个很奇怪的特性,就是如果直接遇到一千度高温时会被那样的高温彻底化去药力,从而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粉末。

    “只有先到达八百后,该药粉会自动释放出一种B物质,B物质在空气中浓度不超过百分之四十时会发生爆炸,但一旦超过又会稳定。如果能在B物质释放的瞬间将温度升至一千度从而引燃这种物质,那么爆炸的威力理论上是可以翻数倍的。只是一般来说各种加热设备的条件都不足以支撑这样先到八百然后瞬间激增至一千的条件。

    “而我的百里焚元烈酒,会随着元力的输入不断升温。假设我们先行输入适量元力使之升温到临近八百时,然后突然加大元力的输出,使得八百到一千的过程快速实现,虽然这个过程很快,但足够药粉释放B物质,再通过一千度高温引爆,那么……”

    “所以你就把这个实验给了你的教授去做?”叶宝问道。

    “对啊,”顾君泽道:“一来我确实没有元力,无法完成该实验。二来正因为我没有元力所以很容易被炸得渣都不剩,因此我对教授说这个实验会产生一个十分美丽的大烟花,但是这个烟花如果控制不当容易给人造成轻微的伤害,因此我温馨提示了教授先提前做好防护措施并实验一下看看效果,指不定他的夫人,我的师母看到烟花产生了如此漂亮而感人的成果一时高兴,就主动为教授承担起几个月的家务呢。然后就这样喽。”

    叶宝盯着顾君泽好一会儿,忽然很认真的说:“我突然觉得,你的老师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允许你毕业,真的是胸襟宽广至极了,反正我是不及他万分之一的。”

    —

    此刻的凉山之上,却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无数的奴隶带着属于他的的枷锁或坐或卧在冰冷潮湿的草丛中,泥地上。目光呆滞,神色僵硬。纵然绝大多数都已经遍体鳞伤,四处呻吟哀嚎之声连绵不绝,但有几个却连微弱的声音都懒得发出一下。

    草丛中不缺少蚊子,但当蚊子飞过时,却少有愿意去叮这些可怜的奴隶的。

    似乎,连这样一个低贱的物种也不屑于去吸收这样一群低贱的生物的血液!

    偶尔有几只蚊子尝试着伏在了有的奴隶的身上,但有些奴隶却甚至连动手拍打一下都不愿意,任凭蚊子行过在他们身上留下红肿的大包——尽管那包与他们身上的伤痕比起来不过是芝麻比西瓜罢了。

    如果那些已经不再有任何动作的奴隶不是还在喘息着,那么真的会让人以为他们已经死了。然而他们活着已经不再有意义,无论是对那些奴隶主来说,还是他们自己来说,抑或是……这个世界!

    不,还有最后一点意义!

    明天他们将作为供给神灵的祭品,在巫师们的咒语声中,刽子手们的屠刀之下化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作为神灵使者的巫师献祭给天上的神灵,然后神灵将给予奴隶主的子女们以伟大的回馈。

    巫师们说,祭祀的牲畜在祭祀开始的前一天时是不能为奴隶主们所驱使劳作的,这是对神灵的不敬。因此奴隶们被关押在这里,旁边有着大批的军士看守。

    巫师们又说,祭品牲畜的修为越高越能得到神灵的重视,获得的馈赠就会越好。因此奴隶主的狗腿子门把一些满是杂质的元石如同主人投给自己待宰的牲口一般扔给奴隶们,但这数万之众的奴隶,投放的元石却还不足整体人数的一半。

    但就算如此,最后主动去领取元石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每个人限制领取一块,多拿就要在明天直接处死。不想死的不会多拿,想死的根本不会去拿。最后元石竟然还剩了不少,狗腿子们则强迫一些修为高的人拿走一块,然后又强迫他们吸收。

    那么奴隶们就一定会死吗?

    也不一定。

    明天祭祀之前奴隶们会进行一场战斗,如果能在这场战斗中胜出,那么他们将被作为奴隶士卒押送到战场,成为光荣的炮灰兵。

    多年以后,顾君泽在谈到过有关于这种祭祀与选拔炮灰的制度时,曾在卷宗中这样写道:

    “其实奴隶们从不曾被献祭给所谓的神灵,奴隶们的身体在死亡后进入血池将化为的巨大的能量注入给奴隶主的后代们以使得其获得经脉上的洗涤与修为上的提升。将奴隶们献祭给神灵不过是旧时代奴隶主们所遮上的一层使得他们不会与奴隶们产生联系的遮羞布罢了。

    “至于给予奴隶们的元石,就好比于屠夫在屠宰牲畜前总让它们饱餐一顿从而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一般。只是这种方式用于牲畜并无问题,但用于同样是人类的奴隶们的身上却过于泯灭人性。当然,奴隶主和他们的狗腿子们也从不曾把奴隶当做人来看待。但事实上,这世上最可悲与可恨的一件事,就是一个人或一群人不把除了他们以外的无辜的人当做人来看,在奴隶主们选择不给予奴隶人权的时候,他们也不再配做真正的人。因为纵使奴隶主给奴隶套上再多的枷锁刻上再多的烙印也无法更不可能否认一个客观的事实——那就是他们本质上与奴隶是同类。

    “最后需要谈论的是在当时那个背景下,奴隶们可以凭借高于其他人的修为来获得活下来的资格去被送往战场,但那不过是为了上位者为了吞并其他势力或抵御外来入侵所找的一群炮灰而已。当跑灰们被送往战场的那一刻已经注定这是一场死局。

    “但这样的方式与奴隶主们曾经听从巫师的话‘祭祀前一天不让奴隶们劳作以此显示尊重神灵’自相矛盾了起来。因为倘若奴隶主们真的敬畏神灵,就算祭祀出的是连他们都认为肮脏的奴隶,也绝不会将他们视为肮脏的牲畜般的奴隶还只奉献出次品。所谓的尊重不过是奴隶主们借助了神灵之名却又迷信的害怕神灵降下神罚,以此自欺欺人的一种说法罢了。

    “当虚伪与贪念,恶毒与狡诈结合在一起时,所形成的旧时代的世界,从不是因为无法洗澡的奴隶们的存在而肮脏,而是因为一个个手中不拿鞭子却在清点手中染血的银子的奴隶主而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