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有一梦
根据刘璿的记忆，这位正主向来是“进出无状”的，出入宫殿皇城，一贯不问礼仪规矩，如今刘璿便正好得了便宜，不用受那些规矩烦扰。皇宫中的宦官、宫女和侍卫们对此也早就见怪不怪。
却说刘璿拾阶而上很快来到长信殿门口，一个年轻黄门迎了上来：“奴婢参见大皇子殿下，参见董大人。”
刘璿扫了年轻宦官一眼，心中一动，却没有理会，神情中急速透出一股厌恶，来人竟是黄皓！
奸宦黄皓，蛊惑皇帝，操弄威权，为乱朝纲，对于三十年后蜀汉政权的灭亡，黄皓堪称“厥功至伟”。
真恨不得立时拿刀将他劈了！只是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黄皓施完礼，鬼鬼祟祟靠近刘璿，轻声道：“殿下，奴婢听说东市新来了一个傀儡戏班子，专演楚汉争霸，要不要陪殿下出去赏玩赏玩？”
刘璿正要呵斥，一段段记忆突兀涌现出来。
原来这黄皓如今混得个长信殿外当值的差事，不大能见到刘禅，却把目光盯在了自己这个大皇子身上，谄滑媚上，时不时便溜到刘璿跟前，献宝卖乖，讨好巴结，殷勤至极，倒实在得了些刘璿的器重。前几天他竟将一个李子顶在自己头顶，让刘璿在五十步外用弓箭射，逗得那正主刘璿开怀大笑，好不开心，直接赏了黄皓一枚自己的随身玉玦。
抬眼一看黄皓那腆着脸的模样，刘璿有点犯恶心：
“滚一边去，没空跟你扯蛋。”怒将袖子一摆，未作丝毫停留，迈开步就往里走。
谁想黄皓不气反喜，赶紧让开道路，仍旧嬉皮笑脸弓着身子：“是是是，殿下请。”
刘璿入殿的功夫，董允已经走到黄皓身旁：“有劳黄中官禀报圣上，董允求见。”
黄皓不敢怠慢，匆匆应了便也进入殿中。他只是殿外当差，无权直抵御前，代为通报后很快便又出来，立于董允一侧，比起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董允来，尖嘴短腮黑黑瘦瘦的黄皓，倒真像只猴儿。
却说刘璿进得殿中，转过两道屏风，便见一二十郎当岁，面如冠玉，头戴金色麂皮束髻冠，身穿赭红印花刺绣锦袍的男子跽坐于正中，另有两位年轻男子分坐左右，俱是玄衣金冠，气度不凡。
刘璿大喇喇上前分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小侄参见两位叔叔。”
“怎么又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没规矩。”开口的自然是那蜀汉孝怀皇帝，西晋思公刘禅。
话语虽是责备，语气却不甚严苛。
“朕与你两位叔叔正商议要事，你且退下。”
刘璿却是满脸认真道：“有何要事，需要儿臣帮父皇参详吗？”
“胡闹，速去速去。”刘禅噗嗤一乐。
“儿臣也有要事要同父皇商议！”
这下刘禅佯装怒气：“怎可如此胡搅蛮缠，戈黟，将大皇子带出去。”后一句是对其身后侍立着的一个头戴貂蝉冠的宦官所说。
“喏。”那人应了声，正要上前，却听刘璿道：“父皇，儿臣真的有要事，非常紧要的事，不是胡闹。”
刘禅这回倒不再赶人，不过依旧忍俊不禁：“瓜娃子有个锤子要事，又想出什么调皮把戏来？”
在座两位王爷——安平王刘理、甘陵王刘永，也都跟着莞尔。
刘璿一跺脚：“别笑别笑，父皇不知，这回儿臣真不开玩笑，也不为嬉乐，确实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与父皇商量。”
见儿子一脸严肃，刘禅有几分诧异，看了看两位弟弟，见二人也是面露惊讶，这才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道：“既然如此，说来便是。”
“喏！”刘璿负手而立，踱步一圈，紧接着两步冲到刘禅案前，满脸惶恐喊道：“父皇！大事不好啦！”
口水喷了刘禅一脸。
刘禅三人连同一屋子黄门、侍女都傻了！刘璿这是要疯啊？
刘禅抹了把脸接着一拍桌子怒道：“混账！发什么疯！”
却见刘璿瞪着圆滚滚的双眼，竟是硬生生滴下几滴眼泪来，哽咽道：“丞相……丞相爷爷……他，他老人家……”
刘禅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丞相怎么了？忙问道：“璿儿，你别哭，父皇语气重了点，你慢慢说丞相怎么了？”
“他老人家被人抓走啦！”
啊？啊？啊？
在座三人都坐不住了，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惊呼出口。要么说关心则乱，诸葛孔明作为蜀汉政权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刘禅等人听闻他出了事，竟顾不得考虑为什么侍卫、大臣无人上奏，却要一个十岁小儿来向他们禀报，纷纷陷入惊骇之中。
刘禅一把握住刘璿的双手：“你说什么？丞相被谁抓走了？！”
刘璿心中窃喜，面上依然泫然：“丞相爷爷被安乐公将军抓住啦！”
“谁？哪位丞相？被哪位将军抓住了？”刘禅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诸葛丞相爷爷啊，被安乐公将军抓住了。”刘璿斩钉截铁回答道。
刘禅三人面面相觑，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啪！刘璿拍着脑门说道：“哦，忘了禀告父皇，是我做了个梦，梦见丞相被一个叫安乐公的将军抓走了。”
这……
刘禅三人哭笑不得，倒是都松了口气，跽坐回去。
“臭小子，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多大了，还怕做噩梦吗？”
刘璿却依旧满脸严肃道：“父皇！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刘禅皱眉：“为何？”
“父皇岂不闻庄周梦蝶者乎？岂不闻《周易》有直梦、象梦、性梦与鬼梦者之说乎？岂不知太祖高皇帝梦斩白蛇乎？”
“嘶”，刘禅倒吸一口气，这一番话倒实在问难了他。
即使是现代，梦境之说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更不用说古人，自古以来，不知多少能人志士或假借或实在的循着梦境成事或败亡。
“你是说丞相恐有危险？”
“对头！”
这……
刚刚缓解的紧张情绪再度崩了起来。
刘禅沉吟片刻，挥退左右，只留两位弟弟在侧，对刘璿道：“璿儿，你且细细说来。”
“喏！昨夜我入眠后，不知几许时间，便见山林楚楚、烟雾朦胧，遥见有一悬崖万丈之处，高不可见其所止，迷茫间忽有一道金光乍现于崖顶，我便也化身赤龙，乘风而上。不多时来到崖顶，但见两人面向而立，一人正是诸葛丞相，另一人浑身金光四射，自称‘安乐公’是也。
那安乐公好不讲理，上来便说甚‘汝阳寿将尽，速随本公回返天界，不可留恋凡世’，丞相爷爷却是不理，只是跫然而立，面色坦然道：‘乱世荡浊，汉室倾颓，北有篡汉之贼，东有疥癣之患。吾蒙先帝垂询，起于草莽之间，尔来二十六岁矣。又遭大变，受托于瞿塘之巅，镇乱于瘴烟之南，至振兴两川，休养生息，宽以服民，峻以惩恶，苟全汉室基业于巴蜀，亦复十载。而今将士用命，兵甲具足，粮秣皆备，正当挥戈北向，收复河山，怎可大业未成，汉室未复，便轻言以弃之邪？望公将上禀天尊，体吾拳拳之心，察吾汲汲之情。继吾十载明寿，则大业可期，复兴在望也！老朽泣血伏拜，万请应允尔。’说至动情处，丞相爷爷竟是不顾久病之躯，五体投地而拜！”
刘璿声情并茂，一番话说得刘禅不禁潸然泪下，这时刘璿话锋一转：“谁想那混蛋劳什子安乐公将军，不顾丞相爷爷所请，竟怒喝一声，便要将丞相带走，只见他一张手，变出一块遮天盖地的布来，眼见着便要将丞相笼罩其中，我之所化赤龙，自不能坐视不管，意念转动之间，我便飞身而上，将丞相爷爷护于身下，又见那布依旧不管不顾地罩了下来，我便张牙舞爪，撕心竭力地拼命啃噬抓扯，然后我就醒啦！对了，还是被董侍中给惊醒的，他可以证明！”
正听得入神，刘禅陡然一惊：“董侍中？”
“是啊，此梦不一般，儿臣也不知为何，竟然边梦边跑边喊，惊动了正好路过昭阳殿的董侍中，这才跑进院子里唤醒了儿臣。”
“原来如此，来人，速速将休昭唤来！”刘禅颔首。
紧接着那名叫戈黟的宦官便趋步走到刘禅身旁，细声道：“圣上，董侍中正在殿外候旨。”
“恩？为何不早报？”
不等戈黟回答，刘禅却是不准备纠结，继续说道：“快请侍中进来。”
“喏。”戈黟应声就去。
少顷便引着董允走进殿中。
却说刘璿拾阶而上很快来到长信殿门口，一个年轻黄门迎了上来：“奴婢参见大皇子殿下，参见董大人。”
刘璿扫了年轻宦官一眼，心中一动，却没有理会，神情中急速透出一股厌恶，来人竟是黄皓！
奸宦黄皓，蛊惑皇帝，操弄威权，为乱朝纲，对于三十年后蜀汉政权的灭亡，黄皓堪称“厥功至伟”。
真恨不得立时拿刀将他劈了！只是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黄皓施完礼，鬼鬼祟祟靠近刘璿，轻声道：“殿下，奴婢听说东市新来了一个傀儡戏班子，专演楚汉争霸，要不要陪殿下出去赏玩赏玩？”
刘璿正要呵斥，一段段记忆突兀涌现出来。
原来这黄皓如今混得个长信殿外当值的差事，不大能见到刘禅，却把目光盯在了自己这个大皇子身上，谄滑媚上，时不时便溜到刘璿跟前，献宝卖乖，讨好巴结，殷勤至极，倒实在得了些刘璿的器重。前几天他竟将一个李子顶在自己头顶，让刘璿在五十步外用弓箭射，逗得那正主刘璿开怀大笑，好不开心，直接赏了黄皓一枚自己的随身玉玦。
抬眼一看黄皓那腆着脸的模样，刘璿有点犯恶心：
“滚一边去，没空跟你扯蛋。”怒将袖子一摆，未作丝毫停留，迈开步就往里走。
谁想黄皓不气反喜，赶紧让开道路，仍旧嬉皮笑脸弓着身子：“是是是，殿下请。”
刘璿入殿的功夫，董允已经走到黄皓身旁：“有劳黄中官禀报圣上，董允求见。”
黄皓不敢怠慢，匆匆应了便也进入殿中。他只是殿外当差，无权直抵御前，代为通报后很快便又出来，立于董允一侧，比起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董允来，尖嘴短腮黑黑瘦瘦的黄皓，倒真像只猴儿。
却说刘璿进得殿中，转过两道屏风，便见一二十郎当岁，面如冠玉，头戴金色麂皮束髻冠，身穿赭红印花刺绣锦袍的男子跽坐于正中，另有两位年轻男子分坐左右，俱是玄衣金冠，气度不凡。
刘璿大喇喇上前分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小侄参见两位叔叔。”
“怎么又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没规矩。”开口的自然是那蜀汉孝怀皇帝，西晋思公刘禅。
话语虽是责备，语气却不甚严苛。
“朕与你两位叔叔正商议要事，你且退下。”
刘璿却是满脸认真道：“有何要事，需要儿臣帮父皇参详吗？”
“胡闹，速去速去。”刘禅噗嗤一乐。
“儿臣也有要事要同父皇商议！”
这下刘禅佯装怒气：“怎可如此胡搅蛮缠，戈黟，将大皇子带出去。”后一句是对其身后侍立着的一个头戴貂蝉冠的宦官所说。
“喏。”那人应了声，正要上前，却听刘璿道：“父皇，儿臣真的有要事，非常紧要的事，不是胡闹。”
刘禅这回倒不再赶人，不过依旧忍俊不禁：“瓜娃子有个锤子要事，又想出什么调皮把戏来？”
在座两位王爷——安平王刘理、甘陵王刘永，也都跟着莞尔。
刘璿一跺脚：“别笑别笑，父皇不知，这回儿臣真不开玩笑，也不为嬉乐，确实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与父皇商量。”
见儿子一脸严肃，刘禅有几分诧异，看了看两位弟弟，见二人也是面露惊讶，这才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道：“既然如此，说来便是。”
“喏！”刘璿负手而立，踱步一圈，紧接着两步冲到刘禅案前，满脸惶恐喊道：“父皇！大事不好啦！”
口水喷了刘禅一脸。
刘禅三人连同一屋子黄门、侍女都傻了！刘璿这是要疯啊？
刘禅抹了把脸接着一拍桌子怒道：“混账！发什么疯！”
却见刘璿瞪着圆滚滚的双眼，竟是硬生生滴下几滴眼泪来，哽咽道：“丞相……丞相爷爷……他，他老人家……”
刘禅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丞相怎么了？忙问道：“璿儿，你别哭，父皇语气重了点，你慢慢说丞相怎么了？”
“他老人家被人抓走啦！”
啊？啊？啊？
在座三人都坐不住了，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惊呼出口。要么说关心则乱，诸葛孔明作为蜀汉政权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刘禅等人听闻他出了事，竟顾不得考虑为什么侍卫、大臣无人上奏，却要一个十岁小儿来向他们禀报，纷纷陷入惊骇之中。
刘禅一把握住刘璿的双手：“你说什么？丞相被谁抓走了？！”
刘璿心中窃喜，面上依然泫然：“丞相爷爷被安乐公将军抓住啦！”
“谁？哪位丞相？被哪位将军抓住了？”刘禅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是诸葛丞相爷爷啊，被安乐公将军抓住了。”刘璿斩钉截铁回答道。
刘禅三人面面相觑，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啪！刘璿拍着脑门说道：“哦，忘了禀告父皇，是我做了个梦，梦见丞相被一个叫安乐公的将军抓走了。”
这……
刘禅三人哭笑不得，倒是都松了口气，跽坐回去。
“臭小子，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多大了，还怕做噩梦吗？”
刘璿却依旧满脸严肃道：“父皇！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刘禅皱眉：“为何？”
“父皇岂不闻庄周梦蝶者乎？岂不闻《周易》有直梦、象梦、性梦与鬼梦者之说乎？岂不知太祖高皇帝梦斩白蛇乎？”
“嘶”，刘禅倒吸一口气，这一番话倒实在问难了他。
即使是现代，梦境之说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更不用说古人，自古以来，不知多少能人志士或假借或实在的循着梦境成事或败亡。
“你是说丞相恐有危险？”
“对头！”
这……
刚刚缓解的紧张情绪再度崩了起来。
刘禅沉吟片刻，挥退左右，只留两位弟弟在侧，对刘璿道：“璿儿，你且细细说来。”
“喏！昨夜我入眠后，不知几许时间，便见山林楚楚、烟雾朦胧，遥见有一悬崖万丈之处，高不可见其所止，迷茫间忽有一道金光乍现于崖顶，我便也化身赤龙，乘风而上。不多时来到崖顶，但见两人面向而立，一人正是诸葛丞相，另一人浑身金光四射，自称‘安乐公’是也。
那安乐公好不讲理，上来便说甚‘汝阳寿将尽，速随本公回返天界，不可留恋凡世’，丞相爷爷却是不理，只是跫然而立，面色坦然道：‘乱世荡浊，汉室倾颓，北有篡汉之贼，东有疥癣之患。吾蒙先帝垂询，起于草莽之间，尔来二十六岁矣。又遭大变，受托于瞿塘之巅，镇乱于瘴烟之南，至振兴两川，休养生息，宽以服民，峻以惩恶，苟全汉室基业于巴蜀，亦复十载。而今将士用命，兵甲具足，粮秣皆备，正当挥戈北向，收复河山，怎可大业未成，汉室未复，便轻言以弃之邪？望公将上禀天尊，体吾拳拳之心，察吾汲汲之情。继吾十载明寿，则大业可期，复兴在望也！老朽泣血伏拜，万请应允尔。’说至动情处，丞相爷爷竟是不顾久病之躯，五体投地而拜！”
刘璿声情并茂，一番话说得刘禅不禁潸然泪下，这时刘璿话锋一转：“谁想那混蛋劳什子安乐公将军，不顾丞相爷爷所请，竟怒喝一声，便要将丞相带走，只见他一张手，变出一块遮天盖地的布来，眼见着便要将丞相笼罩其中，我之所化赤龙，自不能坐视不管，意念转动之间，我便飞身而上，将丞相爷爷护于身下，又见那布依旧不管不顾地罩了下来，我便张牙舞爪，撕心竭力地拼命啃噬抓扯，然后我就醒啦！对了，还是被董侍中给惊醒的，他可以证明！”
正听得入神，刘禅陡然一惊：“董侍中？”
“是啊，此梦不一般，儿臣也不知为何，竟然边梦边跑边喊，惊动了正好路过昭阳殿的董侍中，这才跑进院子里唤醒了儿臣。”
“原来如此，来人，速速将休昭唤来！”刘禅颔首。
紧接着那名叫戈黟的宦官便趋步走到刘禅身旁，细声道：“圣上，董侍中正在殿外候旨。”
“恩？为何不早报？”
不等戈黟回答，刘禅却是不准备纠结，继续说道：“快请侍中进来。”
“喏。”戈黟应声就去。
少顷便引着董允走进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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