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残雪迎归人

    一路上阳光灿烂。

    老婆说，真是神奇！昨天我们一路过来，星城下雪呢，雪还蛮大！晚边子到了雷都境内，又是风又是雨！你看今天上午出这么大的太阳，老公这是要走财运了。

    是啊，罗马得一感慨的说，昨天晚边子雷都风大雨大的，我要一个关系好的教员跟你打电话，听说你们进了雷都境内，我就放心了些，怕你们路上不安全。

    老婆身体斜靠在他身上，一种有了依靠的样子。他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她的手背有些嶙峋，手心也变得有些粗糙，他还摸到掌中的几个茧，她这么些年又当娘来又当爹，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到大学都快要毕业了，该有多不容易。

    女儿斜靠在老婆身上，在刷手机，一只手白皙修长，手指嫩白如葱，这一小小对比，他心里一半欣慰一半辛酸，还有几分苦辣。

    路上天南海北的聊，无非就是这些年这些姨侄儿、姨侄女都过的不错，都成家立业了，都买车买房了，都养儿育女了，工作待遇也都不错。

    他一面为他们的成长感到欣慰高兴，一面心里又憋屈郁闷，这晚一辈都势如破竹、如日中天，买车买房的，大赚票子，而他自己却卖车卖房还欠帐，他曾经在亲朋戚友中一直是率先走在时代前列的呀，如今被时代狠狠甩出了好几条街远。他望了望有些疲倦憔悴的老婆，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恼恨。

    下午5点多钟，车子驶出两省交界地段，进入湘省地盘，朗晴指着前方侧旁的山岭说，姨爷子你看山顶上的雪呢！还没化完！罗马得一定睛望去，那些山岭峰顶残留的白雪，在西下的夕阳照射下，发出白晃晃、冷峻的雪光。

    哦，这家乡的残雪！山头斜照却相迎……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窗含西岭千秋雪……风雪夜归人……这些诗词句很应景地闪现在脑际，心头涌起一股怅惘之情。

    远离家乡这么多年，他乡都差不多成了故乡，但又始终不是故乡。越往里走，残雪越厚实，他打开一道车窗缝，一股冷峻清冽的雪风料峭，灌进车内，微寒，微冷。

    在雷都是轻易见不到雪的，雷都是长江边的四大火炉之一，说是火炉，星城也是四分之一，但星城每天都是要下雪的，这气候还真神奇，十里百里不同天，东西南北各不同。

    昨天星城下雪、雷都下雨，今天就雨过，雪停，天晴。除了地面偶有积水和山岭凸凹处的残雪，好像也无风雨也无雪。

    他自然想起在里面很喜欢的一首苏东坡的词，《定风波》，词尾结末：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时他坐在车内，一家三口人挤坐在后排座上，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这是10年后的再次聚首，谁又看得出？谁又知晓，他在心里掐动计算器，365天X9.5年=3467.5，天啦，自己在里面呆了差不多3500天，10年差半年！

    这漫长的闭关锁国啊！他的思绪掠过滚滚而去的岁月洪流，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