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粥与魔法师
叶傅把配好的香料放进自己缝的纱布袋子，在锅里倒了生抽、老抽和整瓶花雕后又扔进两小块黄冰糖，用小火开始准备卤水。纱布袋子里是草果、桂皮、大茴香、干辣椒、整块的生姜和花椒。草果这味香料时他第一次使用，他很好奇会给自己的卤水增添什么样的风味。
要煮出一锅味道恰到好处的卤水少说也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早上7点半起床以后他就开始准备今天的卤味。已经是10点半，他还没吃早饭。
卤水的准备不会花太多时间，耗时间的是各种猪牛的部位。他没有舍得大刀阔斧地切掉舌苔，于是从烫过地三条猪舌头上一点点撕下舌苔就花费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用来制作叉烧的五花肉也需要紧紧的绑好后，在锅里先油煎一下封住肉的侧边。两扇猪耳朵被他仔细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茸毛剩下。
趁着锅里的卤水还要煮上一段时间，早饭还没吃。他打算去小区门口卖包子油条。
他喜欢喝点黄酒、米酒，但是不抽烟。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饿晕了，居然鬼使神差地站在小区南门路口报亭的小店门口买了包烟。
他没打火机，也没打算抽。看着手里的烟，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在琢磨什么，信手放进了衬衫口袋。
我并没有打算抽烟。他对自己说着，就像是担心失眠的人不断地提醒自己不会失眠。
初春的凉风将他的心思拉回了现实。他环顾周围，反复确认了周围没有孩子也没有带孩子的家长后还是取了一支，咬着滤嘴。虽然烟没点着，他已经能够清楚的闻到烟草的气味。只是这样闻着，叶傅就已经觉得很提神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他都不饿了。他把烟夹在耳背，就又觉得饿了，就好像是触动着某种开关。肚子里发出了怪叫，就像是有奇怪的生物潜伏在他的胃里。
“真是饿啊。”
叶傅在路口马路边上的护栏上坐着，咬着烟，对着菜场。菜场的入口右边的门店就是早点店。卖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的早点店的门口队伍很长，已经排着拐了个弯，绕到街角的粥店门口了。
队伍太长了，他不是很有兴致花时间等待。
这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包子店。叶傅自己也经常去买一个包子做早饭或晚饭，午饭倒是从来没有这么不讲究过。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才有这么多的人。
他想喝粥了。和午饭吃包子相比，午饭喝稠粥便没有那么奇怪了。
叶傅擅长做的菜不少，就是不包括稠粥。
他自己做过三次粥，两次几乎把锅都煮废了。为此他自己还心疼了很久的米，也洗了很久的锅，刷得钢丝球都变了形还没有刷干净。虽然现在市面上的电饭煲都能够煮粥，但是他还是想尝试用铁锅煮，与其说是追求、爱好，更加像是一种追求胜利的偏执
叶傅起身，就感觉脚下踩到了奇怪的有点圆的东西。他也懒得管，觉得不是螺母就是螺钉之类的东西。他坐着的马路的这一侧，离小店两步一字排开了三家五金店，地上有点螺母、螺丝一点都不奇怪。
走到粥店门口，打了呵欠，叶傅才猛然想起来自己锅上还炖着东西。一看手表，已经20分钟过去了。
走下楼和发呆的时候时间过去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上很多。虽然说在粥店喝一碗粥，自己家锅里不至于烧干，叶傅倒还是第一次出门的时候还留着灶台上煮东西的。
大意了。
他分明是看见别人住着东西离开灶台就会生气的人，自己却放了这样的错误。
粥店的门被从里面推开，吃完了的客人出来了。
他很自然扶着门让出来的人出来，然后自己就进去坐了下来。他一边就已经喝完了第一杯茶，一边琢磨着自己怎么就这样进来了。
如果神明存在的话，应该是神明希望他喝一次粥吧。
“菜单。”服务生拿过了菜单，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叶傅看着菜单，品种不少，甚至让他觉得有点诡异，于是又打量了一下这家粥店的内设。
店里很干净，墙上贴着的青瓷和宣传节约粮食和反诈骗的宣传单。顶上与空调并存的一副像是要掉下来一样的墨绿色吊扇暗示着这家店的历史底蕴。
摆着本地品牌啤酒和饮料的冷藏柜边上是让客人装着各种下酒菜的柜子，价格都标好了，客人可以自己取，也可以客客气气地叫店里的店员帮忙拿。
等待有人打理自己的时候，叶傅还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墙壁上每一块瓷砖都是完完整整的一块，没有说用那么一条边料或者一小截的瓷砖去贴合墙的边缘。这虽然不常见，但大概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
这样干净的陈设和这样节制的秩序让他看着觉得非常舒适。
只是……菜单让他觉得很离奇。
菜单的头七道列出来的粥是极为常见的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生滚牛肉粥、皮蛋粥、青菜粥、生菜粥和生滚鸡丝粥。菜单上是接下列出的四道却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这种菜市场旁边的小店应该能做出来的粥——生猛龙虾粥、鲍鱼粥、生猛帝王蟹粥、象拔蚌粥。
叶傅甚至都没有办法想象这四道粥会是什么样的口味。
他甚至没有见过象拔蚌。他只知道象拔。龙虾他大概能够才出来是那种澳洲龙虾那样的大龙虾。至于螃蟹，他知道只有梭子蟹、青蟹和大闸蟹三种。
叶傅刚举起手，唯一的服务员就过来了。
他来到店里的时间也确实巧，只有他一个人还没吃上东西。
“这个……”叶傅指着生猛龙虾粥要发问，就听见服务生喊了起来。
“4号桌，生猛龙虾粥一锅。”
叶傅碍于面子并没有纠正，默默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钱包，还好身上带了三百多，足够奢侈地去点这道粥。
确实是奇怪。在这么多种十几到二十几的粥之间，居然藏着近百元的珍馐。
叶傅注意到左手边一桌的人纷纷抬起了头看着自己还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就好像自己是做了什么非常了不起的决定。
服务生并没有立刻把菜单收走，叶傅又仔细看了看菜单。他这才注意到别的粥都是有窝和锅两个规格，而生猛龙虾粥和生猛帝王蟹粥是只有“锅”的规格。叶傅第一次来这里喝粥，也不知道这两个规格的区别究竟有多大。
“你好。真厉害啊，第一次就点龙虾粥啊。我和你分吧，我付一半的钱。”一个陌生人搓着手就在叶傅的面前坐下。
“嗯，不错，红醋，味道挺正。你喜欢吗？”这个陌生人问道，便拿过桌上的一个小罐梓红醋，打开盖子，几乎把鼻子伸了进去，非常不礼貌地闻了闻。
陌生人穿着米白色的西装和灰色的衬衫，无论是衣服上还是裤子上都没有明显的标签。
陌生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叶傅并没有看见门有任何的动静，也在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家店铺中有这样的人，
“你是？”叶傅从这个人的表现基本认为这是陌生人，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这样问。他对于记别人的长相和名字这件事这几年来不太有自信。不过点这道粥和“厉害”究竟有什么联系？
“我一直很馋这里的龙虾粥，只是份量太大了，而且从来都是按锅卖的。第二顿吃味道又没有那么好，所以一直没有点。”陌生人解释着，对叶傅伸出手：“杨安安。请不要笑，我知道这个名字很女孩子气。”
叶傅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和在他对面坐下的男性握了手。他实在是拿能够自来熟的人没有办法。最主要的是“杨安安”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名字。
“那个粥确实不便宜，那我们就分着吃吧。”叶傅觉得这是一个打开话题的突破口，不过实际上他只是不太喜欢和别人谈论自自己。“服务员，不好意思多两个小碗。”
“这是我的名片。”杨安安一副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塑料盒装的名片给了叶傅一张。“名片很普通，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
杨安安的话让叶傅觉得有点古怪。哪会有人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是这样还说自己是“一般人”？
接过了名片，叶傅看了一眼便明白为什么了。
名片本身很一般，街边的打印店就能做出来的20块钱2盒200张的名片，就连名片上的字也只是打印在上面而没有任何的花样。姓名、手机、邮件都是再正常不够的要素。不过名片上印的所在单位是“华南方术联合会苏中办事处”，职位是“代书记官”。
“书记？”叶傅觉得“方术士”这个称呼实在是叫不出口，这个单位的名字也够奇怪，只有这个“代书记”的职位似乎还算能叫。不过考虑到一般人都喜欢把副职叫成正职，叶傅自动忽略掉了“代”。
“不值一提的魔术师而已。”杨安安解释到。但是他露出的笑容明显是对这种称呼表现出了满意。
叶傅还没有来得及问是近景魔术还是场景魔术，杨安安就从叶傅的手中抢走了自己的名片撕了两次，然后用双手盖了起来。
叶傅有种不是特别好的预感。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提问是人的本能，只是多问一个为什么，对于问出的“为什么”再追问一个为什么，有时候会带来出乎意料的结果。他本能地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却也不能说没有任何的期待。
杨安安双手移开。
没有撕成两半的名片，只有两只白色的菜蝶停在桌面上。
叶傅觉得全身一紧。
他不认为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会突兀地和自己凑一桌，然后给自己奇怪的名片，然后再用名片变魔术。如果是变硬币的把戏或者变纸币的手段，叶傅会鼓掌。
但是穿着衬衫，并且袖口卷起的人捂着的手掌下出现活生生的蝴蝶，这让他毛骨悚然。
这不是能够用逻辑辩论、用语言解释清楚的麻烦。他这么判断。
“没事，小魔术而已。”杨安安看叶傅脸色不对，露出了笑容。而叶傅从这笑容中感受不到善意。
杨安安用手指对着两只蝴蝶一弹，蝴蝶飞了起来，飞到了叶傅的手背上，变成了之前的名片的残骸。
蝴蝶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变成了名片的残骸。
叶傅立刻就有了拔腿就往外跑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他也不得不忍住，因为店里所有的人这个时候都在看着自己和杨安安这一桌。不止是因为他忍住了，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钉在这个位置上，完全动不了。
这种情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魔术太精彩，那么就一定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招惹了奇怪的人。
“你们吃完就出去吧。没事儿老吓人算什么玩意儿？”杨安安一边说着，一边非常有节奏地拍了五下桌子。
“嗯……”叶傅目送着这批食客一个个离开粥店，然后发现服务员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他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诶诶诶，小周你出去个什么劲儿？你出去了谁端盆子？我？他？还是老爷子？”杨安安看服务员也出去了，拿着菜单，又拉开门，对着服务员的脑门就是一顿拍，排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叶傅数了一下，杨安安总共拍了人家服务员9下。
“嘿嘿，杨头这不是怕打搅您二位谈话么。”服务员被拍了一顿脑门，反而更高兴了。门外站着的人也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这位代书记至少不是真的生气。
“羊头？你才羊头。再来两个荷包蛋，算你自己账上。”杨安安揪着服务员的衣领重新回到粥店里，又十分顺手地在服务员的后脑用菜单拍了一下。
“叫你羊头怎么了？挂羊头卖狗肉，你到也应景。也没见你比周炮炮多几两肉？”
叶傅刚想对于杨安安这种动不动就到处乱拍的举动提点善意的意见，后厨也走出了年纪看起来有70左右的老厨师。刚刚便是这位老人提出的异议。
“老师傅，不是跑跑不是不够机灵吗？我这不教他。”杨安安从裤袋子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根递到了老人面前。
“巧舌如簧。”老人接过烟，反手用烟凌空写除了两个肉眼可见的奇怪符号。被写出的瞬间，这个字符化作两道螺旋的火箭射入了杨安安的口腔。
叶傅在一边看着，觉得这就像是电视剧一样情节跌宕起伏。
而且那是什么魔术？这已经绝对不是魔术了吧。叶傅想着，演了一口唾沫。
风水轮流转大概也就这样了。不过再怎么轮流转，自己似乎都是最底层的哪一个。
“这次，看在法师的面子上，只是ᚣ（yr）ᚳ（cen）。”老人说着，对叶傅抬了一下手。
杨安安直勾勾地看着老人，伸着舌头无法收回。房间中隐约弥漫起了一股独特的香味，像是紫檀木。
杨安安的舌头发黑、冒着烟。
叶傅咽了口唾沫，更加确定刚才那应该不是戏法。不过那一股子檀香是哪里来的？
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叶傅对面，也就是之前杨安安做的位置坐了下来。“下一次再敢和老家伙开玩笑，那就不是点蜡烛的量而火葬规模的伺候了。”
老人把水喝了半杯，烟吸了两口便塞进了杯中。
“老爷，我没事儿。”年轻的服务员倒是好心，把杨安安扶到另一个桌子上，又去从柜台上的小冰箱取了点海带结、茶干和一个卤蛋，切好装盘，放在了杨安安的面前。
“嗯，好孩子，”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去把法师的粥拿过来。我打包好了。法师家的卤水应该煮得差不多了。”
服务员去了后厨，叶傅要紧牙关，十分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名片能变成蝴蝶。
他不明白为什么能用香烟凌空写字。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最不明白的是这个老人为什么知道他在家里煮卤水。
“法师，以后我们都要仰仗您的。”老人说着起身往后厨走，而服务员也端着三个打包的罐子出来了。“我是温和派。”老人消失在了厅堂中。
“哦，您不用付现金了。这个就够了。”老人的手穿过门帘伸了出来，手上晃着一包叶傅看着很眼熟的烟。
要煮出一锅味道恰到好处的卤水少说也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早上7点半起床以后他就开始准备今天的卤味。已经是10点半，他还没吃早饭。
卤水的准备不会花太多时间，耗时间的是各种猪牛的部位。他没有舍得大刀阔斧地切掉舌苔，于是从烫过地三条猪舌头上一点点撕下舌苔就花费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用来制作叉烧的五花肉也需要紧紧的绑好后，在锅里先油煎一下封住肉的侧边。两扇猪耳朵被他仔细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茸毛剩下。
趁着锅里的卤水还要煮上一段时间，早饭还没吃。他打算去小区门口卖包子油条。
他喜欢喝点黄酒、米酒，但是不抽烟。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饿晕了，居然鬼使神差地站在小区南门路口报亭的小店门口买了包烟。
他没打火机，也没打算抽。看着手里的烟，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在琢磨什么，信手放进了衬衫口袋。
我并没有打算抽烟。他对自己说着，就像是担心失眠的人不断地提醒自己不会失眠。
初春的凉风将他的心思拉回了现实。他环顾周围，反复确认了周围没有孩子也没有带孩子的家长后还是取了一支，咬着滤嘴。虽然烟没点着，他已经能够清楚的闻到烟草的气味。只是这样闻着，叶傅就已经觉得很提神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他都不饿了。他把烟夹在耳背，就又觉得饿了，就好像是触动着某种开关。肚子里发出了怪叫，就像是有奇怪的生物潜伏在他的胃里。
“真是饿啊。”
叶傅在路口马路边上的护栏上坐着，咬着烟，对着菜场。菜场的入口右边的门店就是早点店。卖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的早点店的门口队伍很长，已经排着拐了个弯，绕到街角的粥店门口了。
队伍太长了，他不是很有兴致花时间等待。
这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包子店。叶傅自己也经常去买一个包子做早饭或晚饭，午饭倒是从来没有这么不讲究过。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才有这么多的人。
他想喝粥了。和午饭吃包子相比，午饭喝稠粥便没有那么奇怪了。
叶傅擅长做的菜不少，就是不包括稠粥。
他自己做过三次粥，两次几乎把锅都煮废了。为此他自己还心疼了很久的米，也洗了很久的锅，刷得钢丝球都变了形还没有刷干净。虽然现在市面上的电饭煲都能够煮粥，但是他还是想尝试用铁锅煮，与其说是追求、爱好，更加像是一种追求胜利的偏执
叶傅起身，就感觉脚下踩到了奇怪的有点圆的东西。他也懒得管，觉得不是螺母就是螺钉之类的东西。他坐着的马路的这一侧，离小店两步一字排开了三家五金店，地上有点螺母、螺丝一点都不奇怪。
走到粥店门口，打了呵欠，叶傅才猛然想起来自己锅上还炖着东西。一看手表，已经20分钟过去了。
走下楼和发呆的时候时间过去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上很多。虽然说在粥店喝一碗粥，自己家锅里不至于烧干，叶傅倒还是第一次出门的时候还留着灶台上煮东西的。
大意了。
他分明是看见别人住着东西离开灶台就会生气的人，自己却放了这样的错误。
粥店的门被从里面推开，吃完了的客人出来了。
他很自然扶着门让出来的人出来，然后自己就进去坐了下来。他一边就已经喝完了第一杯茶，一边琢磨着自己怎么就这样进来了。
如果神明存在的话，应该是神明希望他喝一次粥吧。
“菜单。”服务生拿过了菜单，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叶傅看着菜单，品种不少，甚至让他觉得有点诡异，于是又打量了一下这家粥店的内设。
店里很干净，墙上贴着的青瓷和宣传节约粮食和反诈骗的宣传单。顶上与空调并存的一副像是要掉下来一样的墨绿色吊扇暗示着这家店的历史底蕴。
摆着本地品牌啤酒和饮料的冷藏柜边上是让客人装着各种下酒菜的柜子，价格都标好了，客人可以自己取，也可以客客气气地叫店里的店员帮忙拿。
等待有人打理自己的时候，叶傅还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墙壁上每一块瓷砖都是完完整整的一块，没有说用那么一条边料或者一小截的瓷砖去贴合墙的边缘。这虽然不常见，但大概也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
这样干净的陈设和这样节制的秩序让他看着觉得非常舒适。
只是……菜单让他觉得很离奇。
菜单的头七道列出来的粥是极为常见的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生滚牛肉粥、皮蛋粥、青菜粥、生菜粥和生滚鸡丝粥。菜单上是接下列出的四道却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这种菜市场旁边的小店应该能做出来的粥——生猛龙虾粥、鲍鱼粥、生猛帝王蟹粥、象拔蚌粥。
叶傅甚至都没有办法想象这四道粥会是什么样的口味。
他甚至没有见过象拔蚌。他只知道象拔。龙虾他大概能够才出来是那种澳洲龙虾那样的大龙虾。至于螃蟹，他知道只有梭子蟹、青蟹和大闸蟹三种。
叶傅刚举起手，唯一的服务员就过来了。
他来到店里的时间也确实巧，只有他一个人还没吃上东西。
“这个……”叶傅指着生猛龙虾粥要发问，就听见服务生喊了起来。
“4号桌，生猛龙虾粥一锅。”
叶傅碍于面子并没有纠正，默默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钱包，还好身上带了三百多，足够奢侈地去点这道粥。
确实是奇怪。在这么多种十几到二十几的粥之间，居然藏着近百元的珍馐。
叶傅注意到左手边一桌的人纷纷抬起了头看着自己还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就好像自己是做了什么非常了不起的决定。
服务生并没有立刻把菜单收走，叶傅又仔细看了看菜单。他这才注意到别的粥都是有窝和锅两个规格，而生猛龙虾粥和生猛帝王蟹粥是只有“锅”的规格。叶傅第一次来这里喝粥，也不知道这两个规格的区别究竟有多大。
“你好。真厉害啊，第一次就点龙虾粥啊。我和你分吧，我付一半的钱。”一个陌生人搓着手就在叶傅的面前坐下。
“嗯，不错，红醋，味道挺正。你喜欢吗？”这个陌生人问道，便拿过桌上的一个小罐梓红醋，打开盖子，几乎把鼻子伸了进去，非常不礼貌地闻了闻。
陌生人穿着米白色的西装和灰色的衬衫，无论是衣服上还是裤子上都没有明显的标签。
陌生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叶傅并没有看见门有任何的动静，也在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家店铺中有这样的人，
“你是？”叶傅从这个人的表现基本认为这是陌生人，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这样问。他对于记别人的长相和名字这件事这几年来不太有自信。不过点这道粥和“厉害”究竟有什么联系？
“我一直很馋这里的龙虾粥，只是份量太大了，而且从来都是按锅卖的。第二顿吃味道又没有那么好，所以一直没有点。”陌生人解释着，对叶傅伸出手：“杨安安。请不要笑，我知道这个名字很女孩子气。”
叶傅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和在他对面坐下的男性握了手。他实在是拿能够自来熟的人没有办法。最主要的是“杨安安”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名字。
“那个粥确实不便宜，那我们就分着吃吧。”叶傅觉得这是一个打开话题的突破口，不过实际上他只是不太喜欢和别人谈论自自己。“服务员，不好意思多两个小碗。”
“这是我的名片。”杨安安一副内侧的口袋里掏出塑料盒装的名片给了叶傅一张。“名片很普通，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
杨安安的话让叶傅觉得有点古怪。哪会有人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是这样还说自己是“一般人”？
接过了名片，叶傅看了一眼便明白为什么了。
名片本身很一般，街边的打印店就能做出来的20块钱2盒200张的名片，就连名片上的字也只是打印在上面而没有任何的花样。姓名、手机、邮件都是再正常不够的要素。不过名片上印的所在单位是“华南方术联合会苏中办事处”，职位是“代书记官”。
“书记？”叶傅觉得“方术士”这个称呼实在是叫不出口，这个单位的名字也够奇怪，只有这个“代书记”的职位似乎还算能叫。不过考虑到一般人都喜欢把副职叫成正职，叶傅自动忽略掉了“代”。
“不值一提的魔术师而已。”杨安安解释到。但是他露出的笑容明显是对这种称呼表现出了满意。
叶傅还没有来得及问是近景魔术还是场景魔术，杨安安就从叶傅的手中抢走了自己的名片撕了两次，然后用双手盖了起来。
叶傅有种不是特别好的预感。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提问是人的本能，只是多问一个为什么，对于问出的“为什么”再追问一个为什么，有时候会带来出乎意料的结果。他本能地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却也不能说没有任何的期待。
杨安安双手移开。
没有撕成两半的名片，只有两只白色的菜蝶停在桌面上。
叶傅觉得全身一紧。
他不认为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会突兀地和自己凑一桌，然后给自己奇怪的名片，然后再用名片变魔术。如果是变硬币的把戏或者变纸币的手段，叶傅会鼓掌。
但是穿着衬衫，并且袖口卷起的人捂着的手掌下出现活生生的蝴蝶，这让他毛骨悚然。
这不是能够用逻辑辩论、用语言解释清楚的麻烦。他这么判断。
“没事，小魔术而已。”杨安安看叶傅脸色不对，露出了笑容。而叶傅从这笑容中感受不到善意。
杨安安用手指对着两只蝴蝶一弹，蝴蝶飞了起来，飞到了叶傅的手背上，变成了之前的名片的残骸。
蝴蝶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变成了名片的残骸。
叶傅立刻就有了拔腿就往外跑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他也不得不忍住，因为店里所有的人这个时候都在看着自己和杨安安这一桌。不止是因为他忍住了，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钉在这个位置上，完全动不了。
这种情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魔术太精彩，那么就一定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招惹了奇怪的人。
“你们吃完就出去吧。没事儿老吓人算什么玩意儿？”杨安安一边说着，一边非常有节奏地拍了五下桌子。
“嗯……”叶傅目送着这批食客一个个离开粥店，然后发现服务员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他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诶诶诶，小周你出去个什么劲儿？你出去了谁端盆子？我？他？还是老爷子？”杨安安看服务员也出去了，拿着菜单，又拉开门，对着服务员的脑门就是一顿拍，排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叶傅数了一下，杨安安总共拍了人家服务员9下。
“嘿嘿，杨头这不是怕打搅您二位谈话么。”服务员被拍了一顿脑门，反而更高兴了。门外站着的人也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这位代书记至少不是真的生气。
“羊头？你才羊头。再来两个荷包蛋，算你自己账上。”杨安安揪着服务员的衣领重新回到粥店里，又十分顺手地在服务员的后脑用菜单拍了一下。
“叫你羊头怎么了？挂羊头卖狗肉，你到也应景。也没见你比周炮炮多几两肉？”
叶傅刚想对于杨安安这种动不动就到处乱拍的举动提点善意的意见，后厨也走出了年纪看起来有70左右的老厨师。刚刚便是这位老人提出的异议。
“老师傅，不是跑跑不是不够机灵吗？我这不教他。”杨安安从裤袋子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根递到了老人面前。
“巧舌如簧。”老人接过烟，反手用烟凌空写除了两个肉眼可见的奇怪符号。被写出的瞬间，这个字符化作两道螺旋的火箭射入了杨安安的口腔。
叶傅在一边看着，觉得这就像是电视剧一样情节跌宕起伏。
而且那是什么魔术？这已经绝对不是魔术了吧。叶傅想着，演了一口唾沫。
风水轮流转大概也就这样了。不过再怎么轮流转，自己似乎都是最底层的哪一个。
“这次，看在法师的面子上，只是ᚣ（yr）ᚳ（cen）。”老人说着，对叶傅抬了一下手。
杨安安直勾勾地看着老人，伸着舌头无法收回。房间中隐约弥漫起了一股独特的香味，像是紫檀木。
杨安安的舌头发黑、冒着烟。
叶傅咽了口唾沫，更加确定刚才那应该不是戏法。不过那一股子檀香是哪里来的？
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叶傅对面，也就是之前杨安安做的位置坐了下来。“下一次再敢和老家伙开玩笑，那就不是点蜡烛的量而火葬规模的伺候了。”
老人把水喝了半杯，烟吸了两口便塞进了杯中。
“老爷，我没事儿。”年轻的服务员倒是好心，把杨安安扶到另一个桌子上，又去从柜台上的小冰箱取了点海带结、茶干和一个卤蛋，切好装盘，放在了杨安安的面前。
“嗯，好孩子，”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去把法师的粥拿过来。我打包好了。法师家的卤水应该煮得差不多了。”
服务员去了后厨，叶傅要紧牙关，十分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名片能变成蝴蝶。
他不明白为什么能用香烟凌空写字。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最不明白的是这个老人为什么知道他在家里煮卤水。
“法师，以后我们都要仰仗您的。”老人说着起身往后厨走，而服务员也端着三个打包的罐子出来了。“我是温和派。”老人消失在了厅堂中。
“哦，您不用付现金了。这个就够了。”老人的手穿过门帘伸了出来，手上晃着一包叶傅看着很眼熟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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