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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公子赢浦

    第二日,因为巡防时间调整,虎贲军第五旌调整为卯时至午时。伯无昧询问阳萤钰昨日与屈召去的哪里,阳萤钰闭口不答,等到巡防结束一溜烟就跑回府里休息。又过去两日,这回巡防结束,阳萤钰没有回府,却叫伯无昧换上公子服,佩带长剑,将他带至外城西街的一家酒肆。阳萤钰叫两瓶酒,几碟小菜、荤素搭配,摆三副角杯、碗箸,先请伯无昧安坐,倒满酒,再与伯无昧碰杯而饮。

    伯无昧将剑放在桌面,举杯慢慢饮尽,说道:“今儿真是奇怪,你没有回府反而请我喝酒,这里摆三副碗箸,有甚么事?”阳萤钰再给他倒满酒,自己角杯也倒满酒,笑嘻嘻道:“无昧哥,先饮酒。我们等一个人,然后再去另一个地方,那时你就甚么都知晓了。”

    伯无昧举杯观酒,酒色略黄、酒味醇厚,应是冬酿春熟的春酒,难得现在是秋天,酒肆保存得如此完好。伯无昧浅饮,缓缓道:“屈召不是已经出王宫了么,怎么还没过来?”

    阳萤钰眼睛一挑,说道:“屈召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去那地方,哪会知道怜香惜玉。无昧哥,我们等的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阳萤摆出高深莫测的神情,缓慢举起角杯,眼睛瞟向伯无昧,等他来问是何人。伯无昧却饶有兴致的倒酒,看瓶中酒如银丝般落进角杯,唯独不瞧、也不问他。

    阳萤钰将角杯放回桌面,角杯酒满,凑过去悄声道:“前几日屈召带我去乐营,认识一位秦国公子,名叫赢浦,今日约的就是他。”

    角杯酒满,伯无昧放下酒瓶,不满道:“屈召这狗曰的,怎能带你去那种地方。”阳萤钰再端起角杯,满不在乎道:“乐营里有歌舞欣赏,有美姬陪酒,可以投壶掷箭、论经对弈,不知有多快活。这些天,各国公卿和剑士陆续抵达郢城,无昧哥你知道么?”

    伯无昧再饮一角杯酒,啧啧说道:“首先抵达郢城的是蔡国使臣,蔡夫人是大王妃,太子建的生母,然后是齐国、鲁国和宋国的使臣。这么说来,秦国使臣也到达郢城了?”

    酒又未饮,阳萤钰放下角杯,说道:“就在屈召带我去乐营的那天。各国公卿、剑士抵达郢城,费无极和申包胥都先在乐营设宴招待,你知道为何?”

    伯无昧再倒一角杯酒,慢悠悠道:“乐营向来就是我国招待各国使臣的场所,费大人与申大人在乐营设宴,展示我国风度,实属正常。”伯无昧慢悠悠品酒,除了刚才骂屈召一句,仿佛世间诸事都不如杯中酒重要。

    阳萤钰阴笑道:“不仅仅是招待各国来宾。这几日费无极陆陆续续找家父,说是奉大王命令,要去一批玉器,有玉璧、玉璜、玉琮、玉钺、玉牌、玉佩,玉制龙虎麒麟、鸾鸟凤凰,不计其数,无昧哥知道是用来做甚么?”

    伯无昧放下角杯,一瓶酒已空,再换一瓶酒缓缓往角杯倒。虽然心里大略能猜测出来,伯无昧却惋惜道:“可惜文征不在,不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定能猜测得到。”

    阳萤钰这才把角杯酒灌进口中,得意道:“费大人一面招待接待各国公卿,一面向他们行以贿赂,这些玉器就是用来收买各国、向吴国施压弭兵的。”

    伯无昧停杯,故作惊讶问:“确有此事?你是如何知晓的?”问罢这才将角杯移至嘴唇。

    阳萤钰眉开眼笑,显得极为得意,说道:“我从秦国公子赢浦那听说来的。我国与秦国本就是盟国,这回费无极送给秦君一对玉璧和一对玉虎,还许诺吴国退兵,再送秦国两百匹战马。这礼,送的真是丰厚!”玉璧、玉虎在阳萤钰看来不值一提,两百匹战马确是大手笔。

    伯无昧左眼微闭、右眼微睁,半咬嘴唇品味酒香,漫不经心问道:“赢浦答应了?”

    阳萤钰道:“不是,答应的是秦相孟甲。费无极与孟甲商议停当后就离开了,赢浦还留在乐营。机缘巧合,我才与赢浦相识。我跟赢浦说,我有个哥哥叫伯无昧,剑法精妙绝伦,在鸣月坡斩杀三十名贼匪。赢浦大吃一惊,说一定见识见识,跟你比试剑术。这不,他即刻就过来。”

    伯无昧无可奈何摇头,叹道:“越传越离谱呐,哪有三十名之多?萤钰阿,你竟会给我惹事!”阳萤钰笑着忙给他倒杯酒,也给自己倒杯酒,说道:“喝酒,无昧哥你先喝杯酒。”

    自从楚平王封赏后,楚国三位公子解救越使的事在郢城广泛流传。有一回伯无昧在府中园亭练剑,邝叔送柴至府里,后面跟着的八岁季儿手拿一条木棍劈来刺去,咿呀吆喝。季儿见到伯无昧,直奔过来抱住双腿,叫道:“无昧哥哥,外面说你击杀三十名盗贼,你真厉害!无昧哥哥,你能不能教季儿学剑,长大以后季儿也要像无昧哥哥这般做大英雄。”伯无昧笑着答应,教了季儿好几个剑招姿势,还削了一把木剑送给季儿。邝叔山里砍柴、市集卖柴为生,因伯府给的柴钱多出一半,后来便专给伯府供柴。

    伯、阳再饮一杯酒。一名年轻男子走进酒肆,扫视内堂,径自走向伯、阳,叫道:“萤钰,你约的好地方,我找你半天呐。”

    伯无昧抬头看,年轻男子身穿红黑相间的武士战服,肩宽背厚,体形彪悍,予人英姿爽飒的印象。高鼻深目,一对眼深邃莫测,乌黑的头发在头顶结作短髻,用一条红绳绑紧,两端垂至后颈,更显威风八面,左手持一把长又阔的剑。伯无昧寻思,这人莫非就是秦国公子赢浦,果然听见阳萤钰起身拱手笑道:“赢浦兄来的正巧,我与无昧哥刚说到你呐。”

    伯无昧恋恋不舍放下手中角杯,起身,还未自报姓名。赢浦神情肃然,上下打量伯无昧,抢先问道:“阁下就是阳萤钰口中常念叨的伯无昧?”

    伯无昧拱手礼道:“正是在下,赢浦公子好!”

    赢浦一把抓住伯无昧的左臂,说道:“你我都是习剑武士,不用客套。刚巧你的佩剑就在桌上,我们这就去外面比试比试剑术。”

    伯无昧愕然,哪料这人如此爽直。阳萤钰扯住赢浦,拉他坐下,又倒一角酒,说道:“赢浦兄,你着急甚么,我无昧哥人都在你面前了,跑不了。赢浦兄先喝杯酒。”赢浦将长又阔的剑放在桌上,目不转睛盯紧伯无昧。伯无昧也坐下,笑道:“在下绝不乱跑。”

    赢浦这才将杯中酒投进口中,说道:“这几日赢浦在街头巷尾都听闻伯公子的神妙剑术,心旷神往,今日特地向你请教。”

    伯无昧道:“请教二字不敢当,比剑论武,无昧乐意至极。赢浦兄你看,街道人来人往,你我出剑难免伤及路人,不如稍晚寻个僻静没人处,再行比试。赢浦兄以为如何?”

    赢浦点头,心想确实如此,肃然的脸瞬时露出笑容,转身拍向阳萤钰肩膀,笑道:“萤钰,那日我让给你的黄赏舞姬,滋味如何,可曾得手?”

    阳萤钰咬住角杯,嘤嘤不语。伯无昧皱眉问道:“甚么黄赏舞姬?”

    赢浦转向伯无昧说道:“那日春光楼我与萤钰欣赏歌舞,其中有一名舞姬,身穿黄赏衣裙,长得花容月貌、舞姿妙曼撩人。我与萤钰同时唤那名舞姬来陪酒,争执不下,就以投壶掷箭定输赢,哈哈,没想到萤钰技高一筹,赢得美人。萤钰得偿所愿呐,可是赢浦现在还不知那位黄赏舞姬的芳名如何。”

    说罢,赢浦哈哈大笑,转身再拍阳萤钰的肩膀,这才发现阳萤钰挑眉翻珠的打眼色。赢浦心里顿生疑惑,左望一眼,伯无昧严厉的盯着阳萤钰,右看一眼,阳萤钰双目垂下、脸色暗淡。赢浦恍然明白,哑然失笑道:“原来萤钰并未将这等英雄美姬故事,说与无昧听,赢浦多嘴呐。”

    伯无昧摇头,锁眉问道:“赢浦兄,真有此事?”

    不等赢浦回答,阳萤钰道:“黄裳舞姬名叫金姑,确实很好,萤钰还未下手。”

    伯无昧舒口气,说道:“萤钰你去乐营如何玩耍,我不说你。可是不要招惹那里的姑娘。”

    赢浦大惑不解,说道:“那位舞姬金姑,我瞧她冰清玉洁,不是寻常攀龙附凤的妖艳舞姬,萤钰为何不能招惹?若不是萤钰,换做其他人来争,赢浦才不会相让。”

    伯无昧叹气道:“赢浦兄有所不知,萤钰如何玩时贪日、恣意享乐,玉尹大人可以不管不问,唯独婚姻大事,要求甚严。不然,以萤钰翩翩玉公子,为何还没娶妻成亲?”

    阳萤钰苦笑一声,若非如此,翠央那小丫头他早就收入房中了。

    赢浦不以为然道:“我国就有许多年轻男女,清明踏青对歌,因为相互爱慕然后结合在一起。婚嫁虽然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男女情爱源于本性,萤钰父亲管得住萤钰,但管得了金姑对萤钰生出爱慕之情吗?”

    阳萤钰动容道:“赢浦兄说的是。金姑没向我索要过甚么金玉财物。只是金姑听闻楚国三公子解救越使的事,又得知我是那位的神箭手,所以一片芳心倾慕于我。无昧哥,我对金姑别无他想,也从未想过男女婚嫁,只觉她可爱有趣罢了。不说她,喝酒,我们还是喝酒。”

    伯无昧明知赢浦所说不无道理,然而世事哪能如人所愿,又不便反驳,无奈地轻摇头。阳萤钰举瓶倒酒,瓶中已无滴酒。赢浦拍桌叫道:“店家,你的酒肆酒瓶装的甚么酒,这小家子气,再来二十瓶。”

    阳萤钰却道:“赢浦兄,既然都是喝酒,何不去乐营?那里的酒比这好吃多了。”说罢抢去柜台结账。伯无昧与赢浦愣的一下,均露出鄙夷的神色,拿起剑,随他走出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