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佛骨
“神猴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我们，我们只是被皇上强征入宫的，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
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雨打梨花地哭着，诚惶诚恐地看着孙履真，不住地恳求道。
那些太监也齐刷刷地跪成一排，把屁股撅得比头还高，咚咚咚地叩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
“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们？”孙履真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
“不好意思啊，刚才可能我是对那些狗官兵下手太狠，把你们吓到了，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孙履真微笑着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揖。
一众宫女和太监不由面面相觑。
不带你这么玩的吧，杀官兵像杀鸡一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现在居然说只是过分了点，不好意思吓坏了我们。
这也太凡尔赛了吧！
几个宫女鼓足勇气，瞅了瞅孙履真的面庞，泪痕交错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些许的笑意。
她们发现，恐怖之余，这个神猴似乎还有几分孩子般的俏皮与可爱。
“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孙履真微笑着道。
“这不好吧，万一皇上回来，会怪罪的。”一个杏眼桃腮的宫女担忧地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个狗皇帝马上就要死了。”
孙履真淡淡一笑，不理会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直接借了个土遁来到了扶风县法门寺。
扶风县，法门寺。
门前一处鏚金的六芒星框架高六丈有余，正中央一座黄金琉璃打造的佛塔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寺内，威严的屋宇，栩栩如生的佛像，高耸入云的佛塔，无不透露出一种囊括寰宇的包容与气派。
奇花异卉争妍斗艳，苍松翠柏四季常青，给气派广阔的佛寺又增添了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幽美。
一群衣着光鲜的僧侣分排而立，节奏分明地敲打着木鱼，庄重虔诚地念诵着佛号，使人未尝进入寺中就感受到了一种广阔无边的佛家威德。
顶盔贯甲的武将，长袍峨冠的文官，静侍于两旁。
一个四十出头，中等个头，头戴黑色幞头冠，身着明黄色的中年人缓步走到大雄宝殿中央那巨大的佛龛走去。
他面白无须，文静儒雅，深邃的眼眸里透露着无尽的敬畏与虔诚，但一种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此人正是当今大唐天子，后世称之为唐宪宗的李纯。
自玄武门兵变，太宗皇帝李世民登基以来，大唐王朝已走过了一百九十五年，先后有过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曾一度繁荣富强，屹立于世界之巅。
但自安史之乱以来，国力日益衰微，为缓解萧条之财政，自唐肃宗李亨登基以来，不断加增课税，贪官污吏趁势巧取豪夺，使得本就度日艰难的百姓雪上加霜，民变，起义，此起彼伏，大唐江山风雨飘摇，眼看就要朝不保夕。
李纯即位之初曾一度励精图治，虽削减了藩镇势力，巩固了中央集权，实现了所谓的“元和中兴”，但李唐王朝终究是病入膏肓，积重难返。
故在听闻贞观年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大乘佛法能保佑李唐子孙后代绵长，江山永固之后，便笃信佛教，广修庙宇，大建佛寺，整日斋戒，烧香拜佛而不可自拔，并免除所有寺庙赋税。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讨皇上欢心，各级官员，甚至里正乡绅，都争相礼遇僧人，号召百姓向佛寺捐钱捐物，甚至用贪墨之不义之财在家中建造佛像，大张旗鼓地参拜。
除了祈求佛陀保佑，他们贪赃枉法的行径不被东窗事发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那就是，只要潜心敬佛，就是“皈依”我佛，既是佛门弟子，无论是御史，还是钦差，都不会去追究那点破事。
很简单，因为皇上敬佛，故敬佛之人，便是忠于皇上者，故但做出一副诚信敬佛的样子，所有罪责都可以被视而不见。
除非蓄意谋反，妄图篡夺李唐江山。
如此一来，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佛门僧侣不断侵占耕地农田，大修佛寺，大建庙宇，和尚尼姑通过信众的布施，捐赠，香火，攫取大量钱财却不用上缴一分一毫的赋税。
李唐江山要千秋万代，供养王子皇孙，给文武官员发放俸禄，给官兵发放军饷，就必须要钱。
要钱就必须大量征收赋税。
积攒了大量财富，占有广阔土地的和尚尼姑不用上缴毫厘赋税，官员士绅千方百计地隐瞒自己的土地和资产，大量的赋税，自然被转嫁到了那些本就一贫如洗的百姓身上。
如此一来，不少百姓被逼上梁山，李唐江山更加岌岌可危。
佛像仿照画像中释迦牟尼的羊毛打造，头顶肉髻遍布，天庭饱满，大耳垂肩，宝相庄严，一双蝉翼状的眼睛深三寸有余，核桃大小的眼珠子精雕细琢，光芒璀璨，真好似一双大慈大悲的眼睛在俯瞰着信众。
谁又能想到，这一尊尊慈眉善目，庄严悲悯的佛像下面，竟埋藏着数万民工的森森白骨。
佛龛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翡翠打造的玉盘，盘中摆放着一根高二寸有余，宽半寸，通体如白玉般光洁无暇的物事。
那正是坊间所云，在此处出土之佛指骨舍利。
“这所谓的佛骨上的确萦绕着一种奇怪的力量，这不是修仙者将天地灵气凝炼成的灵力，更不是阴神中的鬼力，这是怎样一种力量呢？”
头戴铁盔，身着明光铠，假扮成卫兵的孙履真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块矗立在佛龛正中央的佛指骨，陷入了沉思。
他刚来到法门寺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倚仗自己的修为，一部横推过去，把李纯这个狗皇帝一击毙命。
但走到那尊六芒星鏚金框架的时候，他忽然被那股神秘的力量吸引住了。
似灵非灵，似鬼非鬼，必然是从那所谓的佛指骨之上发出来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想去看个究竟，所以，才决定让昏君李纯多活些时间。
于是，他干掉了一个落单解手的护卫，穿上他的铠甲，并把护脸的铁片拉下，将自己的真面目牢牢遮住，乔装混入了护驾的神策军中，近距离观看了那佛骨。
就在李纯双手合十，施以佛礼的瞬间，萦绕在佛指骨周围的那股力量忽的变得更加的汹涌澎湃。
孙履真甚至看到，那佛骨四周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圈，那光圈中，还有无数个似真似幻，盘膝而坐的佛陀虚影。
光圈中的佛陀，头上都长满了若隐若现的肉髻，容貌却和天竺佛经中所绘的释迦牟尼相似是而非。
似乎天庭更加饱满，面相更加富态，慈悲之外，还隐隐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仪。
这些个佛陀，正是人们想象中的样子。
孙履真也瞬间恍然大悟。
那股神秘的力量就是所谓的香火愿力。
既一样东西，只要长时间被人敬仰膜拜，上香供奉，都会形成一股香火愿力，甚至还可能衍生出魂灵。
所谓顽石成怪，扫帚成精亦是如此也。
至于那些光圈中的佛陀虚影，则是人民想象中佛陀的样子，并非真实的释迦牟尼样貌。
“这根所谓的佛指骨，受到信众长时间的膜拜，周围已经形成了香火愿力，甚至魂灵已经开始觉醒，自主意识正在衍生。”
孙履真暗自思忖道，目光渐渐凝聚成芒。
他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什么佛骨。
释迦牟尼，也就是如来，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修得丈六金身，肉身成圣，成西天万佛之祖，治世之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佛骨留存于世。
这根所谓的释迦牟尼佛指骨，不过是爱财僧人用来欺骗愚夫愚妇的赝品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孙履真忽然感到，三魂七魄中的念头猛然快速旋转开来。
就像贪嘴的孩童看到了一桌的美食，激动得难以抑制。
“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它们吗？”孙履真默默地想着，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了那块佛指骨上。
晶莹剔透的光圈中，佛陀的轮廓变得更加的清晰。
很显然，是那所谓的佛指骨舍利上的香火愿力在吸引着他的神魂。
“按理说，香火愿力只能受供奉者吸纳，其余人不可强行为之，否则就算是圣人，也非得魂飞魄散而亡，可是我的神魂，为什么如此如饥似渴地想要吸纳这佛骨之上的香火愿力呢？”
孙履真疑惑万分。
的确，香火愿力只能受供奉者本人吸收，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佛争一柱香的说法，如果能强行吸收他人香火愿力提升自己修为的话，那如来早就把三界诸天神佛的香火愿力直接吸收干净了。
可现在，却出现了如此怪异的情形。
神魂中的一枚枚念头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欲望，非吸收那佛骨中的香火愿力不可。
“顾不得那么多了！”
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唤着，孙履真一个箭步跨了上去，将矗立在玉盘中的佛指骨劈手夺过。
饶是九五至尊，见惯了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李纯仍不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惊失色。
满朝文武，周遭僧人俱是一愣。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普通的神策军“士兵”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天子眼前，众目睽睽之下抢夺佛骨。
“给朕拿下！”回过神来之后，李纯当即怒不可遏地吼道。
十数个军士立即挺起兵刃，蜂拥而上。
队伍整齐，敲打木鱼，吟咏佛号的僧侣尽皆四散奔逃。
“来得好！”孙履真长啸一声，左手一记直拳悍然打出，山峦大小的拳影毫不留情地将十余个冲上来的军士砸成肉酱。
右手紧握着佛骨，萦绕再其上的香火愿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孙履真神魂中四千八百个核桃大小的神念之中。
一阵剧烈的肿胀感自神魂中传来，念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咔咔咔！
耀眼的金芒破体而出，几个挡在面前的神策军士兵如同遭到后世的机枪扫射一般，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孙履真的面甲，铠甲寸寸碎裂，露出了那张杀气腾腾，略带戏谑的猴脸。
“妖怪！妖怪！”
李纯惊呼一声，脸色惨白，整个人当即瘫倒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掏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斗战胜佛，你既已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得成正果，为何还要造此杀业？”
一个中亢的声音传来，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出。
走过来的，是一个五十出头，面容肃穆，宝相庄严，身披袈裟，足踏芒鞋的中年僧人。
光洁的脑袋上印满戒疤，高挺的鼻梁给人一种庄重，威严之感，眉毛浓黑如墨，一双眼眸宛若苍穹瀚海，似乎把寰宇都囊括其中。
光洁如玉的手上拿着一把金光闪闪的禅杖。
“请国师赶紧降妖救驾！”李纯急切地喊道，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城大慈恩寺住持，李纯亲封的护国禅师—高僧妙法。
“秃驴你听着，我叫孙履真，同是花果山天生地长的石猴，齐天大圣嫡派子孙，非佛门的斗战胜佛。”
孙履目光如刀直刺妙法禅师的脸，说到“齐天大圣”时，目光中充满了无尽崇拜，但提到“斗战胜佛”时，脸上的鄙夷之色却又是不言而喻。
“阿弥陀佛，施主原来是斗战胜佛的嫡派子孙，难怪样貌如此相像。”妙法禅师左手五指合十抬起放在胸前，向孙履真深施一礼。
但看似平和的目光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当年贵派老大圣能幡然悔悟，皈依我佛，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施主何不早日皈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老秃驴，少在这假仁假义，你们佛门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放你娘的狗屁！你们那些佛陀为了吸纳香火愿力，满足一己之私，不惜纵容凡间僧侣欺骗百姓，侵占农田，霸占耕地，敛取不义之财，还蛊惑人间帝王大兴土木，广修佛寺，就打造这些金佛所耗费的资财，足够让普通百姓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这又是多少的民脂民膏？在修建佛寺，打造佛像的过程中，贪官污吏强征民夫，疾病饿殍，过劳而死者不计其数，一尊光鲜的佛像下，埋葬的是多少民工的森森白骨？你们这些所谓的佛陀菩萨，简直比妖怪还要可恶！”
孙履真指着妙法禅师的鼻子，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右手则猛然发力，将那块李纯顶礼膜拜的所谓佛指骨舍利捏成了粉末。
萦绕在其上的香火愿力被孙履真的神念吸收干净，这所谓的佛指骨自然与一条狗的腿骨般“坚硬”。
而且，在吸纳香火愿力后，孙履真感到神魂之力猛增，修为似乎又突破了某种界限。
所以，他战意滔天，迫不及待地想用这妙法禅师一试身手。
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雨打梨花地哭着，诚惶诚恐地看着孙履真，不住地恳求道。
那些太监也齐刷刷地跪成一排，把屁股撅得比头还高，咚咚咚地叩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
“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们？”孙履真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
“不好意思啊，刚才可能我是对那些狗官兵下手太狠，把你们吓到了，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孙履真微笑着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揖。
一众宫女和太监不由面面相觑。
不带你这么玩的吧，杀官兵像杀鸡一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现在居然说只是过分了点，不好意思吓坏了我们。
这也太凡尔赛了吧！
几个宫女鼓足勇气，瞅了瞅孙履真的面庞，泪痕交错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些许的笑意。
她们发现，恐怖之余，这个神猴似乎还有几分孩子般的俏皮与可爱。
“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孙履真微笑着道。
“这不好吧，万一皇上回来，会怪罪的。”一个杏眼桃腮的宫女担忧地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个狗皇帝马上就要死了。”
孙履真淡淡一笑，不理会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直接借了个土遁来到了扶风县法门寺。
扶风县，法门寺。
门前一处鏚金的六芒星框架高六丈有余，正中央一座黄金琉璃打造的佛塔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寺内，威严的屋宇，栩栩如生的佛像，高耸入云的佛塔，无不透露出一种囊括寰宇的包容与气派。
奇花异卉争妍斗艳，苍松翠柏四季常青，给气派广阔的佛寺又增添了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幽美。
一群衣着光鲜的僧侣分排而立，节奏分明地敲打着木鱼，庄重虔诚地念诵着佛号，使人未尝进入寺中就感受到了一种广阔无边的佛家威德。
顶盔贯甲的武将，长袍峨冠的文官，静侍于两旁。
一个四十出头，中等个头，头戴黑色幞头冠，身着明黄色的中年人缓步走到大雄宝殿中央那巨大的佛龛走去。
他面白无须，文静儒雅，深邃的眼眸里透露着无尽的敬畏与虔诚，但一种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此人正是当今大唐天子，后世称之为唐宪宗的李纯。
自玄武门兵变，太宗皇帝李世民登基以来，大唐王朝已走过了一百九十五年，先后有过贞观之治，开元盛世，曾一度繁荣富强，屹立于世界之巅。
但自安史之乱以来，国力日益衰微，为缓解萧条之财政，自唐肃宗李亨登基以来，不断加增课税，贪官污吏趁势巧取豪夺，使得本就度日艰难的百姓雪上加霜，民变，起义，此起彼伏，大唐江山风雨飘摇，眼看就要朝不保夕。
李纯即位之初曾一度励精图治，虽削减了藩镇势力，巩固了中央集权，实现了所谓的“元和中兴”，但李唐王朝终究是病入膏肓，积重难返。
故在听闻贞观年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大乘佛法能保佑李唐子孙后代绵长，江山永固之后，便笃信佛教，广修庙宇，大建佛寺，整日斋戒，烧香拜佛而不可自拔，并免除所有寺庙赋税。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为讨皇上欢心，各级官员，甚至里正乡绅，都争相礼遇僧人，号召百姓向佛寺捐钱捐物，甚至用贪墨之不义之财在家中建造佛像，大张旗鼓地参拜。
除了祈求佛陀保佑，他们贪赃枉法的行径不被东窗事发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那就是，只要潜心敬佛，就是“皈依”我佛，既是佛门弟子，无论是御史，还是钦差，都不会去追究那点破事。
很简单，因为皇上敬佛，故敬佛之人，便是忠于皇上者，故但做出一副诚信敬佛的样子，所有罪责都可以被视而不见。
除非蓄意谋反，妄图篡夺李唐江山。
如此一来，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佛门僧侣不断侵占耕地农田，大修佛寺，大建庙宇，和尚尼姑通过信众的布施，捐赠，香火，攫取大量钱财却不用上缴一分一毫的赋税。
李唐江山要千秋万代，供养王子皇孙，给文武官员发放俸禄，给官兵发放军饷，就必须要钱。
要钱就必须大量征收赋税。
积攒了大量财富，占有广阔土地的和尚尼姑不用上缴毫厘赋税，官员士绅千方百计地隐瞒自己的土地和资产，大量的赋税，自然被转嫁到了那些本就一贫如洗的百姓身上。
如此一来，不少百姓被逼上梁山，李唐江山更加岌岌可危。
佛像仿照画像中释迦牟尼的羊毛打造，头顶肉髻遍布，天庭饱满，大耳垂肩，宝相庄严，一双蝉翼状的眼睛深三寸有余，核桃大小的眼珠子精雕细琢，光芒璀璨，真好似一双大慈大悲的眼睛在俯瞰着信众。
谁又能想到，这一尊尊慈眉善目，庄严悲悯的佛像下面，竟埋藏着数万民工的森森白骨。
佛龛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翡翠打造的玉盘，盘中摆放着一根高二寸有余，宽半寸，通体如白玉般光洁无暇的物事。
那正是坊间所云，在此处出土之佛指骨舍利。
“这所谓的佛骨上的确萦绕着一种奇怪的力量，这不是修仙者将天地灵气凝炼成的灵力，更不是阴神中的鬼力，这是怎样一种力量呢？”
头戴铁盔，身着明光铠，假扮成卫兵的孙履真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块矗立在佛龛正中央的佛指骨，陷入了沉思。
他刚来到法门寺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倚仗自己的修为，一部横推过去，把李纯这个狗皇帝一击毙命。
但走到那尊六芒星鏚金框架的时候，他忽然被那股神秘的力量吸引住了。
似灵非灵，似鬼非鬼，必然是从那所谓的佛指骨之上发出来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想去看个究竟，所以，才决定让昏君李纯多活些时间。
于是，他干掉了一个落单解手的护卫，穿上他的铠甲，并把护脸的铁片拉下，将自己的真面目牢牢遮住，乔装混入了护驾的神策军中，近距离观看了那佛骨。
就在李纯双手合十，施以佛礼的瞬间，萦绕在佛指骨周围的那股力量忽的变得更加的汹涌澎湃。
孙履真甚至看到，那佛骨四周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圈，那光圈中，还有无数个似真似幻，盘膝而坐的佛陀虚影。
光圈中的佛陀，头上都长满了若隐若现的肉髻，容貌却和天竺佛经中所绘的释迦牟尼相似是而非。
似乎天庭更加饱满，面相更加富态，慈悲之外，还隐隐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仪。
这些个佛陀，正是人们想象中的样子。
孙履真也瞬间恍然大悟。
那股神秘的力量就是所谓的香火愿力。
既一样东西，只要长时间被人敬仰膜拜，上香供奉，都会形成一股香火愿力，甚至还可能衍生出魂灵。
所谓顽石成怪，扫帚成精亦是如此也。
至于那些光圈中的佛陀虚影，则是人民想象中佛陀的样子，并非真实的释迦牟尼样貌。
“这根所谓的佛指骨，受到信众长时间的膜拜，周围已经形成了香火愿力，甚至魂灵已经开始觉醒，自主意识正在衍生。”
孙履真暗自思忖道，目光渐渐凝聚成芒。
他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什么佛骨。
释迦牟尼，也就是如来，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修得丈六金身，肉身成圣，成西天万佛之祖，治世之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佛骨留存于世。
这根所谓的释迦牟尼佛指骨，不过是爱财僧人用来欺骗愚夫愚妇的赝品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孙履真忽然感到，三魂七魄中的念头猛然快速旋转开来。
就像贪嘴的孩童看到了一桌的美食，激动得难以抑制。
“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它们吗？”孙履真默默地想着，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了那块佛指骨上。
晶莹剔透的光圈中，佛陀的轮廓变得更加的清晰。
很显然，是那所谓的佛指骨舍利上的香火愿力在吸引着他的神魂。
“按理说，香火愿力只能受供奉者吸纳，其余人不可强行为之，否则就算是圣人，也非得魂飞魄散而亡，可是我的神魂，为什么如此如饥似渴地想要吸纳这佛骨之上的香火愿力呢？”
孙履真疑惑万分。
的确，香火愿力只能受供奉者本人吸收，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佛争一柱香的说法，如果能强行吸收他人香火愿力提升自己修为的话，那如来早就把三界诸天神佛的香火愿力直接吸收干净了。
可现在，却出现了如此怪异的情形。
神魂中的一枚枚念头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欲望，非吸收那佛骨中的香火愿力不可。
“顾不得那么多了！”
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唤着，孙履真一个箭步跨了上去，将矗立在玉盘中的佛指骨劈手夺过。
饶是九五至尊，见惯了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李纯仍不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惊失色。
满朝文武，周遭僧人俱是一愣。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普通的神策军“士兵”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天子眼前，众目睽睽之下抢夺佛骨。
“给朕拿下！”回过神来之后，李纯当即怒不可遏地吼道。
十数个军士立即挺起兵刃，蜂拥而上。
队伍整齐，敲打木鱼，吟咏佛号的僧侣尽皆四散奔逃。
“来得好！”孙履真长啸一声，左手一记直拳悍然打出，山峦大小的拳影毫不留情地将十余个冲上来的军士砸成肉酱。
右手紧握着佛骨，萦绕再其上的香火愿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孙履真神魂中四千八百个核桃大小的神念之中。
一阵剧烈的肿胀感自神魂中传来，念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咔咔咔！
耀眼的金芒破体而出，几个挡在面前的神策军士兵如同遭到后世的机枪扫射一般，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孙履真的面甲，铠甲寸寸碎裂，露出了那张杀气腾腾，略带戏谑的猴脸。
“妖怪！妖怪！”
李纯惊呼一声，脸色惨白，整个人当即瘫倒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掏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斗战胜佛，你既已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得成正果，为何还要造此杀业？”
一个中亢的声音传来，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出。
走过来的，是一个五十出头，面容肃穆，宝相庄严，身披袈裟，足踏芒鞋的中年僧人。
光洁的脑袋上印满戒疤，高挺的鼻梁给人一种庄重，威严之感，眉毛浓黑如墨，一双眼眸宛若苍穹瀚海，似乎把寰宇都囊括其中。
光洁如玉的手上拿着一把金光闪闪的禅杖。
“请国师赶紧降妖救驾！”李纯急切地喊道，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城大慈恩寺住持，李纯亲封的护国禅师—高僧妙法。
“秃驴你听着，我叫孙履真，同是花果山天生地长的石猴，齐天大圣嫡派子孙，非佛门的斗战胜佛。”
孙履目光如刀直刺妙法禅师的脸，说到“齐天大圣”时，目光中充满了无尽崇拜，但提到“斗战胜佛”时，脸上的鄙夷之色却又是不言而喻。
“阿弥陀佛，施主原来是斗战胜佛的嫡派子孙，难怪样貌如此相像。”妙法禅师左手五指合十抬起放在胸前，向孙履真深施一礼。
但看似平和的目光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当年贵派老大圣能幡然悔悟，皈依我佛，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施主何不早日皈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老秃驴，少在这假仁假义，你们佛门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放你娘的狗屁！你们那些佛陀为了吸纳香火愿力，满足一己之私，不惜纵容凡间僧侣欺骗百姓，侵占农田，霸占耕地，敛取不义之财，还蛊惑人间帝王大兴土木，广修佛寺，就打造这些金佛所耗费的资财，足够让普通百姓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这又是多少的民脂民膏？在修建佛寺，打造佛像的过程中，贪官污吏强征民夫，疾病饿殍，过劳而死者不计其数，一尊光鲜的佛像下，埋葬的是多少民工的森森白骨？你们这些所谓的佛陀菩萨，简直比妖怪还要可恶！”
孙履真指着妙法禅师的鼻子，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右手则猛然发力，将那块李纯顶礼膜拜的所谓佛指骨舍利捏成了粉末。
萦绕在其上的香火愿力被孙履真的神念吸收干净，这所谓的佛指骨自然与一条狗的腿骨般“坚硬”。
而且，在吸纳香火愿力后，孙履真感到神魂之力猛增，修为似乎又突破了某种界限。
所以，他战意滔天，迫不及待地想用这妙法禅师一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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