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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八宝山

    这个世界隐藏着秘密。而我们习以为常,一无所觉。

    爷爷的一个老同事前段时间去世了。

    那位老人晚年一直在南方度过,也是在南方离开的。但叶落归根。他的骨灰在深秋迁回BJ,追办一场告别会。

    家里人本不愿爷爷参加,怕他受刺激影响身体。

    但爷爷坚持。

    “那是我过命的同志。现在他回BJ了,我怎么也要去送一程。”

    于是我开车接他和奶奶去八宝山出席葬礼。

    逝者在世时应该是个人物。

    告别会很是排场,八宝山最大的告别厅里络绎不绝地有宾客来慰问。

    能葬在八宝山,爷爷的这位老同事的背景怎么也说不上简单。不过我竟然从来没听爷爷说起过他。

    一位气质沉稳却隐隐透着锋芒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他穿着身黑西装,胸前别了块白。一见我们便迎了上来。

    “王大大您来了。”

    爷爷眼睛湿润,半天没能说出来话。

    奶奶也认出了这人,便替他说:“我们来送送老丁。尹铄,节哀啊。”

    尹铄谢过她,转而安慰爷爷:“我父亲走的很安详,您别难过。”

    爷爷拍了拍他的手,半晌才说:“那就好。没想到老丁先走了。”

    “您别这么是说。也是八十多的人了,喜丧。”尹铄弯下腰,扶着爷爷的胳膊:“父亲临终前还交待我,如果见到您一定要替他道一声谢。要不是您,六十年前在祁连山他就回不来。”

    六十年前祁连山发生了很危险的事儿么?我悄悄看了爷爷一眼。

    爷爷摆摆手,又盯着男子看了看,像是在找他老同事的影子。我怕他太难过,跟尹铄打过招呼后便把他扶进了会场。

    尹铄目送我们进屋,这才又回头冷淡地对来宾点头致意。陪他站在门口的,还有两个身姿笔挺的中年人。

    我去送完帛金,回来就看到一对气质出众的老夫妻在和爷爷奶奶聊天。

    看样子也是故人。

    爷爷指着那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让我叫人:“这是你李爷爷,当年和老丁一起去祁连山的也有他。这位是他的夫人。”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说:“李爷爷好,奶奶好。”

    二老也和蔼地问了我好。

    李稚昀夫妇行情好,入席后有不少人来和他们打招呼。

    我在一旁坐着,把这二位的背景听了个七七八八。

    李稚昀应该是身居高位,退而不休,不少人是借着由头来巴结他的。他夫人尹珵则来自一个庞大的家族。今天来参加送别会的,竟有不少人都和她沾亲带故。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尹铄一直没往这边来。他礼数周全,基本上每桌都去了,只除了我们这儿。

    按说我们这座次应该是挺靠前的,可却受了主人家的冷落。

    尹铄对人不假辞色,除了对我爷爷态度好一些,能得他一个好脸的,就只有隔壁桌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了。

    那个人的确出众。气质温润,衣着素雅,颇有点遗世独立的样子。这样的人,不是书画大师就是算卦跳大神儿的。

    可他竟然是尹珵的堂叔。我眼睁睁看着那人入席时,尹珵走过去向他问好。

    大家族嘛,我心说。从我妈妈那边儿算起来,我也是有孙辈儿的人了。不过李稚昀竟也对他很是敬重。我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几眼。这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很久以前曾经见过似的。毕竟这样的容貌气质,定然见之难忘。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不由得摇摇头。就算是很久以前见过,也断不可能有人十几二十年容颜不变。估计是看岔眼了。

    告别会的场面虽大,仪式却简短,像是只为了走个过场。

    会后本来还要吃席,但爷爷精神头儿不好,李稚昀夫妇也不想多待。于是我陪着四位老人一起往外走。

    尹铄送出来,再次郑重地向爷爷奶奶道谢。

    他这人是很讲究礼数的,可对同为他父亲老同事的李稚昀却有些不假辞色。只是朝着李稚昀的夫人唤了一声:“珵姨。”就再没别的话了。

    气氛有些僵硬。

    我看尹铄那意思似是有话要跟李家二老说,便假装一无所觉地搀着爷爷奶奶继续往外走。可是耳朵还是支棱着。

    就听见身后尹铄恨声道:“最好他可以说到做到。”

    李爷爷平静地说了句:“节哀。”便跟了上来。

    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趣。

    那尹铄身边可跟着两个警卫员呢。无论他指的是什么事儿,都不是我这种平头老百姓想掺和进去的。

    而且刚刚我去送帛金时,无意间听到有人说:“知道真相的人又少了一个。”

    指的怕就是去世的丁老爷子。

    如果知道真相的人又少了一个,那么现在还有几个人知道呢?

    那真相又是什么?

    而且尹铄的父亲姓丁,可他却姓尹呢?方才他又叫李爷爷的夫人珵姨,难不成他是随母姓了?今天来的人里有不少尹家的人。

    真正来送丁老爷子的,怕是只有我爷爷。

    尹铄具体做什么的我不清楚,可从气质和排场上看都简单不了。这样的人对李稚昀心存不满却不发作,恐怕绝不是因为碍于面子这么简单。

    不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

    我小跑着去把车开到了墓园门口,好让爷爷奶奶少走两步。

    却没想到李老夫妇也在那里等着。

    爷爷问我今天还有别的安排没有。我说没有。他便提议:“那你把我们送回去以后,再送送你李爷爷他们。正好路上我们也能再聊聊。”爷爷很少要我做些什么,怕给我添麻烦。

    我当然不会拒绝。

    李爷爷跟我道谢。说他们刚回BJ,家里也没人,正愁打车不方便。

    “您说哪儿的话,就是一脚油儿的事儿。”

    等拐出墓园后,有一辆本来停路边儿的红旗,这时也跟着开走了。

    因为车上坐的都是老人,我开得尤其稳。

    尹珵赞道:“你们家王煜真是好孩子。”

    “现在是能耐了。正在英国读心理学博士,还拿了奖学金。”奶奶听别人夸我,喜滋滋的。

    我心虚地陪笑了两声。

    奶奶接着说:“你家那大孙子呢,我记得是叫李元对吧,没跟着一起回BJ?”

    “现在这孩子大了,老不着家。”李爷爷笑着叹了口气,接着说,“李元从小就喜欢星星月亮的,毕业以后非要去弄什么天体研究。这会儿应该在美国呢。那边有个中美合作的项目,弄了好些年了。”

    虽然是抱怨的口吻,但喜爱之情还是流露了出来。听得出来李爷爷也是很得意他的孙子。

    “李元那孩子小时候就懂事儿,长大了也这么有出息。”奶奶说。“他小时候上我们这儿来,我家这个特别喜欢他。他走的时候还闹了好几天。”

    爷爷也跟着点头道:“李元是个好小子。”

    “元元现在在研究各种行星么?好厉害啊。”

    我边说,边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被奶奶一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的确是有个跟我一边儿大的小孩来爷爷家住过一段时间。

    我小时候因为爸妈工作忙,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上小学前的那个暑假,李元被他爷爷奶奶带了过来。独生子女见到同龄人自然很开心,当时我和李元又很玩儿的来。

    我记起来当初李元走的时候我好像是狠狠地哭闹了一场,但这是绝不能承认的。

    奶奶一听我这话,乐了:“是,你小时候管人家叫元元。一见面就非要捏人李元的小脸蛋儿,说的确圆圆的,差点儿把他招哭了。”

    我心说奶奶哟您可打住吧,在人家爷爷奶奶面前说啥呢。

    结果没等我开口,李家奶奶接话了:“我记得这段。当时王大哥和稚昀在里屋说话,我听外面有响动,还寻思着我这宝贝孙子怎么一眼没看住就被人给欺负了。结果出来一看,他俩已经玩儿上了”。

    四个老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李爷爷笑罢还加了一句:“这小孩儿呀,就是猫一阵儿狗一阵儿的。李元回去以后也可想你们了。”

    奶奶一听这话,乐得合不拢嘴:“我们也想他着呢。李元那孩子性子稳当,不像我们这个,从小儿就淘。”

    怕啥来啥。提起孙辈小时候的事儿,我奶奶就刹不住闸了。

    “有一次你俩骑自行车,你非逞能,要带着元元。结果一块儿摔了,你还磕掉了一颗牙。这事儿你记得么?”

    我赔着笑说:“记得,哪儿能不记得啊。还好后面牙又长出来了,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回忆起过去,老人们都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孩子们现在都出息了。”李爷爷感叹。

    “还好没走咱们的老路。”爷爷说。

    气氛有些不对劲。

    我从记忆里又捡了几件跟李元有关的趣事儿说了,几个老人都笑起来。

    到了爷爷家楼下,没想到三叔正等在那里。

    爷爷本想邀请李稚昀夫妇上楼坐坐。但刚参加完老同事葬礼,谁也没精力再叙旧。

    “稚昀,咱们终究见上了一面。这再不见可就见不到咯。”

    李稚昀说:“老王,说什么丧气话。咱们当年都过来了。”

    李稚昀提起的当年,应该就是六十年前的祁连山事件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临走的时候三叔嘱咐我:“别待太久,把人送到了就回家去。”

    我不乐意了:“瞧您说的,我还能赖人家吃午饭不成。”

    李爷爷家在DC区一处我没去过的地方,离隆福寺不远。

    导航搁这种胡同里是没用的。在李爷爷的指挥下,我在把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外。

    那里已经停了一辆红旗。

    我朝那边看了一眼,觉得坐我这小破车真是委屈他们了。

    李爷爷没做声,笑着带我绕过高高的院墙走到了一处如意门前*。

    那不怎么起眼的红漆木门上还贴着过年时的春联,颇带些锋芒的魏碑写出来的却是四平八稳的吉祥话。这和今天参加的那场葬礼一样,都有些不和谐感。

    我站在那大宅子的门口,跟李家二老道别。

    “你忙一早上了,进来坐坐喝口水。”尹珵提出了邀请。“我们两个老人家也想找人说说话。”

    她说的像是个空巢老人,我本有些动摇。

    但一想起尹铄跟李稚昀说话时面沉如铁的样子,和听来的那句“知道真相的人又少了一个”,我决定还是对这家子人敬而远之。

    我虽好奇心重,却也不是不知深浅的人。

    李稚昀和尹铄打的哑谜里肯定有什么秘密。然而不论是有警卫员的还是住四合院的,我都不想掺和进去。我还准备留着命看看古埃及那处神庙呢。

    于是我笑着说:“就不打扰您们休息啦,如果需要的话我改天再来拜访。”

    “没关系的,现在时间还早。”

    我正欲推辞,李爷爷的下一句话直接把我钉在了原地:

    “李元也会去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