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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睡到天光了,还没起来。”这一句话常常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坐起来。鞋柜上放着一只复古小闹钟,它在循环不断地转动着,光阴也在一点一滴流逝。时针已经指向正午12点了。

    我感觉浑身无力,无精打采。过了一会儿,穿上拖鞋来到窗边,将窗帘一把拉开。刺眼的光线,一下子充斥着整个房间,房间里明朗了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站在洗脸盆的镜子前,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的脸,毫无生气可言。眼球布满血丝,目光呆滞。近段时间以来,我的生物钟都乱了,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这是大多数年轻人的通病。

    我从小过着娇生惯养的舒适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

    我坐在红木椅子上,跟家人一起吃午饭。对我而言,与其说是吃午饭,还不如说是吃早饭。我的爸爸望着我,关心地问道:“昨天是几点钟回家的?”

    我毫不在意,说:“忘记了,可能一两点钟。”

    “晚上别玩得太晚,经常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好,这个我知道的。”

    吃完饭之后,我趿着拖鞋,折返回房间。拉开鞋柜的一扇门,取出一双黑色布鞋。我坐着小几上,将黑色布鞋套到脚上,然后系上鞋带。

    窗外的大地被阳光照射得亮晃晃的,地表有一层朦胧的水汽向上升。

    院子里的凉棚下,停放着一辆乳白色的小轿车。我动作娴熟地把车倒出来,猛踩油门,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叽叽的声音,绝尘而去。

    经过一条水面辽阔的大河,它在这儿转了一个很大的弯。荡漾的碧波,源源不绝,千百年来不断地永无止境地拍打着堤岸。

    路的两边是枝繁叶茂的大树,树盖宽阔,温柔的阳光从缝隙之间洒落下来,地上光影斑驳。

    突然,前面村口冷不防地窜出一辆摩托车,吓了我一大跳。响亮的刹车声划破天际,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停止住了。我松了一口气,额头直冒冷汗。一个黄色头发的后生,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怒不可遏,把车窗降下来,破口大骂道:“想碰瓷啊,还不快滚!”

    后生被我的气势吓倒了,识趣地溜了。

    敬源的村子坐落在牛头山的山脚下,绿意盎然,风景如画,有一种恬静的美。

    一幢装饰豪华的别墅映入眼帘,米黄色的外墙,灰蓝色的坡屋顶。院门大开着,我转了一个弯,就驶入里面了。

    庭院地面是用彩砖铺就而成,院墙下种着花草,鲜艳夺目。门前有两根白玉石柱,石柱前各放一个盆栽。我下了车,从半开的厅门走进去。只见里面大理石的地砖,乳胶漆涂的墙,石膏的天花顶,中间有一盏水晶大吊灯。

    我的朋友懒洋洋地从楼上走下来,意志消沉,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身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宽大衬衫,但身子很瘦弱,肩膀很窄,活像滑稽戏剧里面的小丑。一张方正的脸,皮肤白皙。两只眼睛,毫无光彩。嘴唇毫无血色,微微发白。

    敬源望见我,下意识地咧嘴一笑,欣喜地说道:“执信,你先坐一会儿。”

    我在柔软舒适的布艺沙发上躺下,伸了一下手脚,喃喃地说道:“哎呀,好累啊,一点劲儿也没有。”

    敬源给我倒了一杯茶,放在钢化玻璃茶几上,然后转身走开了。

    昨天晚上,夜已深沉,但酒水不停。在“蚝想你”烧烤店的一个包厢里,杯盘狼藉。敬源喝得酩酊大醉,脸就红得像一块猪肝。大家连连夸敬源海量,望尘莫及。敬源忘乎所以,飘飘然。豪迈地说道:“好,把酒倒满,喝,我还可以喝,使劲地喝,我要喝到天光。”

    在喝酒的期间,敬源突然说要到外边去接个电话,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过了良久,仍不见回来。我不放心,到外面一寻找,借着路灯昏黄微弱的光线,发现敬源正趴在角落的黑地上吐黄水呢。

    直到把他送到家门口,推了他几把,将他弄醒。敬源满嘴喷出浓重的酒气,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摸不着头脑,说:“噫,我这是在哪里?”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荒唐可笑。

    敬源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起来。他挨着我坐下,不假思索地说:“唉,我今天早上起来,头疼欲裂,难受死了。”

    我瞧了他一眼,说:“你是中午起来的吧?”

    “是中午,你看,我都搞糊涂了。”敬源恍然大悟。

    我笑了一笑,说:“你还记得昨晚喝了多少酒吗?”

    “唉,这个谁会记得呢。不过我打算把这个坏习惯改掉,因为那样太痛苦了。”敬源双手抓住头发。

    我难以置信的瞅着他,说:“你说的是戒酒吗?”

    “不,我不是说戒酒,我是说不一下子喝那么多酒,以后适可而止了。”

    我了解敬源,他是富家子弟,出手阔绰,就算是花掉几万块钱,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只要自己乐意,其他都无所谓。前两天他买了一辆贝纳利摩托车,花了五万多块钱,因为看起来很拉风。

    他到盥盆那里洗了两个苹果,回来递给我一个,自己拿着一个,放到口里咬得嘎吱响。我也啃了起来,感觉甜甜的,这苹果真是好吃。

    敬源嚼了几口,又问道:“你吃饭了吗?”

    我沉吟片刻,说:“我吃过了,你没吃吗?没吃就先把饭吃了。”

    敬源有点失落,说:“我没吃。在家又没什么胃口,算了,我出去吃吧。”

    途经村口,那里有一家杂货店,门前是一个高大无比的榕树。据说这棵树有一百多年了,历史悠久。它的树干要几个成年人才能抱得住,直径面如同一张大桌子。树下有一张台球桌,呢面已经破了,两个后生在那里打球。石凳子上坐着几个中老年人,在那里乘凉。听到汽车的声音,一个个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张望。

    缓缓驶出村里的路段,转上一条笔直开阔的柏油路。我的车技已经达到人车合一的境界。我年轻,有虚荣心,有意在朋友面前显摆,再加上路况很好,马上猛踩油门,车子就像射出的箭一样,如飞而去。

    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簌簌风声不绝于耳。

    敬源耷拉着脑袋,瘫软在副驾驶座位上,病怏怏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腰来,满脸堆笑,说道:“执信,你这车可真猛啊。”

    我聚精会神,看着前方,回答说:“一般般啦。”

    “多大排量的?”

    “也就只有1.6的排量。”

    “我还以为是1.8的呢,不过你开车技术很好。”

    我得到认可,心满意足,乐滋滋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我很喜欢开车,并且陶醉其中,因为有成就感。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一无是处,都希望自己变得有意义。

    一个巨大的广告牌迎面而来,上书:好一朵横县茉莉花。画风也随之而变。目之所及,都是无边无际的翠绿的茉莉花。一路芬芳,令人心旷神怡。勤劳朴素的花农,在花田里采花,一副美好的田园画卷。

    我喃喃地说道:“横州茉莉花,芬芳美丽慢枝桠。”

    进入茉莉花大道之后,又分流为四个车道。绿化也变得缤纷多彩,如同进入一个花的海洋。车如流水,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人来人往,一片繁华的景象。

    交通信号灯变成一个红色的圆形,我停了下来,挂空挡,拉起手刹。我开车非常害怕挨扣分,上次去宾阳的时候,就挨扣了六分,罚款200块钱。交叉路口的旁边是龙池湖小区,现在已经落成了。我记得我刚来横州上学的时候,它还没打地基呢。

    叭的一声喇叭声,吓了我一跳。我很生气,开口就骂道:“刚绿灯,催什么催啊,你要赶着去投胎吗?”

    敬源说道:“这种司机也是傻的。上次我开车去陶圩,有一个司机,开着一辆皮卡车,居然从右边超车,我没注意看,差一点儿就可以撞上了,我吓得半死不活。”

    我说道:“是啊,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拿到驾照的。”

    我在铂金酒店后院的停车场停了车。走出了几步路,就到了太阳广场步行街。有一条街是卖酸野和烧烤的。我们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进入了一家螺蛳粉店。

    里面冷气宜人,与外面燥热的空气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

    “帅哥,请看一下要吃什么?”一个轻快的女声说。

    我转眼一看,喜出望外,笑眯眯地说道:“哎,怎么是你?”

    那个女的在收银台里面跳出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袖,做出要打我的姿势。其实是在跟我玩闹。

    敬源一脸疑惑,说道:“这可神奇了,怎么你们认识吗?”

    我连忙笑着说:“我以前的一个同学,一个班的。”

    这个女的长得亭亭玉立,皓齿朱唇,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乌黑茂密的秀发,真是美丽极了。她的名字叫做夏子欣。

    我心情舒畅,笑呵呵地说:“我们真的是有缘哈,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夏子欣锤了我一下,扭捏作态,说:“有缘个鬼哦。”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还用有问?在这里打工啊,不然没有饭吃,要饿死了。谁像你,家资豪富,简直一点烦恼也没有。”

    “现在什么时代了,怎么会饿死呢?说得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要不我去跟你混了。”

    我一听,吃了一惊,认真地看了她一下。心里琢磨着“我去跟你混了”这句话是几层意思。第一可能人家随口说着玩的,第二是我对你有意思。总之给了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夏子欣见我没说话,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面红耳赤起来,低着眼睛不敢看我。

    高一的时候,夏子欣同我一班。高二文理分科之后,就分班了。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一个文静纯真的人。

    天空湛蓝,白云朵朵飘,真是美丽极了。走在街上,依然感到热气蒸人。我们都是随意逛逛,消愁解闷。反正在家也是烦闷无聊,换一下眼前的风景,开阔视野,心情也会好很多。

    不知不觉,走到了滨江公园。郁江江面上,停泊着无数的船只,密密麻麻。远处有一个高高的建筑物,看样子像是一栋大楼。但是大楼不会这么细这么小。我说:“敬源,你看那边,是建工厂的烟囱还是干嘛的?”

    敬源想都没想,直接说:“那是在建横州大桥的主塔,你不知道的吗?”

    “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你刚才的那个同学,长得还可以,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会说她是个美女。”

    “这个我知道。”

    “以我多年的人生经验,看出她对你有意思。我劝你还是趁热打铁,速战速决。”

    “她高门大户,我哪里配得上人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是她惯用的伎俩,她对谁都是这样的。这就叫做滥情。”

    一个醒目的大字招牌:鱼生大王。我们一边高谈阔论,一边走进去。在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碟鱼生。不一会儿,人家就搞出来了。只见鱼片切得薄如蝉翼,晶亮透明,整齐地排列在碟子上。还有蒜头,花生米,姜丝,紫苏等佐料。

    敬源嘴馋得直流口水,说道:“好东西,这是我们横县的特产啊,在外地都很有名的。你一说起鱼生,人家就会说那个横县鱼生还可以。”

    “那你知道我们横县的特产是什么吗?”

    “作为土生土长的横县人,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我们的特产就是:茉莉花茶,鱼生,大头菜,芝麻饼。”

    “看来你知道的真多。”

    “过奖了。”

    “但是还有两个最重要特产你没有说。”

    “两个最重要的?最重要不是茉莉花茶和鱼生吗?”

    “最重要的两个特产是靓仔和靓女。”

    “哦,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说:“你还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吗?长得也可以,人又高。叫林敏。”

    “依稀记得有这个人,不过提她干嘛?”

    “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不过比她矮很多。大家都觉得他们不合适,她看中的是人家有钱,不是真心的,不过后来没多久也分了。”

    敬源说道:“人家是看清了现实。钱是很重要的。像你刚才的那位女同学,人家说的是对的。不打工是会饿死的。年轻的时候,父母还给你一些钱,等到你中年了,又不愿意去给人家打工,又不会种田,那你怎么办?”

    我如梦初醒,说:“是啊,如果又没有地种,中年一失业,那就很困难。”

    我和敬源做朋友,主要有三点原因:

    1、大家志趣相投,有共同的语言;

    2、他不是很粗野的人,有一定的修养;

    3、人家不是一个奸徒。

    我以前遭遇过许多奸徒。以前有一同学,外表看起来很老实,没想到事实上不老实。我待他不薄,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没想到他骗了我一千块钱,一直没还。每当我想到这件事,我就很痛苦。这好像就是说,钱我拿走,痛苦留给你。从此以后,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借钱给别人。

    晚上在南城百货大楼的五楼,在KTV里。敬源的一个朋友生日。

    除了敬源之外,其他的人我都不认识。有几个女生,拎着小挎包,衣着光鲜,面容姣好。有一个女生,单独坐在我的右边,有一段距离。我拿着话筒唱歌,唱着唱着,突然把话筒递给她,说:“美女,来,给你唱。”

    她凝注了一下我,转过身去躲开我了。大概是因为害羞的缘故。

    大家玩得很开心,喝酒,唱歌,互相聊天,嗑瓜子,吃薯条。

    我发现我右边的那个女生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手机,好像被大家冷落了。我拿起酒杯和一瓶酒过去。我在她身边坐下,在她前面的玻璃几上倒满一杯酒,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拿起一杯,说:“美女,喝酒。”

    她望了我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拿起一杯酒,和我碰了一下杯,喝了一点。

    我跟她在那里聊了一会儿天。临到散场之后,敬源跟我走在后面。敬源说:“我看你刚才跟那个妹子聊得很欢,你觉得她怎么样?”

    “长得还可以。”

    “你别勾搭她了,告诉你吧,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我立刻问道。

    “她男朋友就是我那位生日的朋友啊,我朋友因为她跟别人搞暧昧,所以才不理她的。”

    我又吃惊又奇怪又愤怒,说道:“你那位朋友,刚才不是有一个,说是他女朋友的吗?”

    敬源耸耸肩,说道:“那是找来气她的。”

    “怪不得人家表情忧郁,神思不安。竟然还能坐在那里,如果是我早就走了。”

    我们在酒店里面住了一宿,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