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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邀请

    “咚!”

    当今天最后一声钟声响起,叶枫依然还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他一手托着下巴,侧脸望着窗外。

    雨的朦胧早已散去,此时,他的眼眸里有一轮迟暮的旧日在安静燃烧,而他望向的天空同样有着一轮那样的太阳,它就要落下,沉入山的那边。

    又是这样一个黄昏。

    叶枫的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手指不安分地敲着桌面。五指中除了大拇指以外,其余四指从小拇指到无名指、中指、食指依序渐次落下,循环往复,在安静中奏出一片连绵的敲击声,因此更显教室里回荡的寂静。

    太阳的光辉再次收敛了一点点,像是驾驭太阳战车的神明走到穷途末路。

    叶枫敲击着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空荡荡的教室顿时恢复完全的寂静,他稍稍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女孩。

    沉默并非无解的,只要有一个人先开口。

    等得很久了,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等待着,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昏黄的光再次黯淡了一点点,在穷途末路中多了一份绝望,叶枫看得分明,那是一缕暮意掺杂其中。

    神明——倘若真的有那样一位神明,仿佛被某种沉寂于地底的恐怖逐渐吞没,日落只不过黄昏之前的垂死挣扎而已,徐徐下行的太阳已经说明了挣扎的徒劳。

    这时,又是一声钟声响起。

    “咚!”

    ……

    “叶枫,今天放学后等我一下。”

    叶枫回想起今天中午路过晴空身边的时候,她这样对自己说着,所以他就留了下来。

    此前,他从来没有在学校待到这个时候,也从未听过这道钟声。事实上,这才是初三学生放学的信号,为了升学备考,他们的学业压力比初二要大得多。

    也就是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叶枫就无法这么悠闲了,得老老实实待在教室里学习。

    另一边,晴空终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叶枫抿着嘴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少女也转身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了好几秒钟。

    并非目光流转时不经意地触碰,她的眼神似乎一如往昔,安静而恬淡,会因为偶尔夹杂的笑意而尽显温柔,但里面的意味叶枫已经看不懂了。

    他有着两种称之为天赋也无不可的能力,通感与直感。

    对他来说,通感不止是五感跨领域的交融,而是对所有具备某种相同特征的事物的认知转换,在此基础上进行经验的总结、共享。

    可以理解为加强版的触类旁通。

    这在人际交往中表现为强大的共情能力,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流动,但此刻,他看不懂她眼里含着的意味究竟是什么。

    彼时,黄昏的日头还未坠下,它收敛了所有辉芒,变得内敛至极,宛若神明觊觎的金苹果挂在遥远天边,那静滞的画面似乎要凝结成永恒。

    没有那样一只手探入画面中去摘下它,地上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坠落到地上,然后腐烂,化作一摊夜色散开。

    腿像灌了铅,叶枫有些拉扯不动,宛若神话中背负天空的巨人阿特拉斯,感觉到了无比沉重。他靠在教室前的护栏上,不曾晃动的目光追随少女的身影远去。

    良久,沉重的错觉终于褪去,他关上教室的门窗,背着书包离开学校。离开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

    白色的信纸被小心翼翼地塞进信封,像蓝色天空包容着白色的云。

    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意外地,心底什么触动也没有,一片空白——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依然是种难以理解的感觉,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在并不饥渴时,喝下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

    回到家后,叶枫将信封收到一本厚重的书籍中——厚重不单指其厚度,还有其中承载的历史。

    这是叶擎苍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仙秦纪》,记录了始皇帝上决浮云下绝地纪,终结一个时代、开辟一个时代的横世伟业,以及仙秦二世而陨的壮烈。

    白色的信纸上并没有写其他东西,只是晴空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十三岁生日宴会,仅此而已。

    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后,风雪之月,又称大雪初临之月,十一月初。

    很明显,这点事没必要非得留到那种情况下来说。叶枫知道,起初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留下这封信——她原本就打算邀请他的。

    去年也邀请过,只不过,因为意外的缘故未能成行,叶枫躺在医院里没能醒来。

    神思不属了一晚上,吃过饭后,叶枫翻阅了一下那本《仙秦纪》,一页页翻过去,看到夹着信封的那一页为止。

    然后取出忏悔仔细擦拭着,将冰冷的剑身贴在脸庞上,有一丝分不清是凉意还是冷意的感官刺激传来,从脸颊蔓延至心底。

    蓦地,他抬头微微一愣,“夭月……姐姐?”

    少女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没,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桌子上,离他只差几厘米,近在咫尺。

    今晚的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和一件同样深色的马甲外衣,外衣敞开着,露出里边的白色T恤,T恤又被某种弧度撑起,令人不敢直视。

    直视的话,她会生气。

    一边脸红一边生气。

    双腿交叠在一起,富有弹性的布料勾勒出明显的弧形,丰润的肉感与纤细的青涩恰到好处地各占一半,令人觉得既如月光下的百合那般纯洁,又有一丝不明显的颓靡勾人,此刻,纯与欲在她身上仿佛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看着与自己的手臂只隔了几公分距离的大腿,一瞬间,叶枫有了伸手戳一下的冲动。

    “你怎么进来了?”他忍住了那股冲动。

    “怎么了?”夭月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双手捧起他的脑袋用力揉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问道:“不、可、以、吗?”

    叶枫已经放弃了反抗,任由她施为,只是将忏悔横放在膝上,怕弄伤自己,无奈问道,“你又饿了吗?”

    心情不好总得有个理由。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哪有那么能吃。”最后捏了捏他的脸颊,夭月摇头否认道。

    慵懒随性的神色逐渐收敛起来,酝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挑起眉头问道:“你喜欢她?”

    “她?”

    叶枫自然知道夭月指的是谁,在他贫瘠的生命里,“她”只会有一个指代对象。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夭月会突然问起这个,“怎么了吗?”

    “也没怎么,就是……”夭月用食指轻轻戳着下巴,眸子微眯,仿佛在组织语言,片刻后,她勾起唇角问道:“是认真的吗?”

    “我不知道。”叶枫摇头,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对晴空抱有的究竟是什么情感,憧憬、向往,还是喜欢?

    “应该是喜欢的吧。”最后,他还是迟疑着说道。

    “有多喜欢?比喜欢我还喜欢她?”

    叶枫抿着嘴不说话了,如果敢说出心里话一定会挨揍。

    夭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没有跟他说起那一日天空中不正常涌动的红云,以及珞珈城上空短短时间内形成的第二个命运畸点——第一个是叶枫被人揍得半死那次形成的。

    她看着叶枫,眨了眨眼睛说道:“我饿了。”

    有一点点任性和一点点娇蛮,但不明显,毕竟是自诩为姐姐的人。

    “之前不是说不饿吗?”

    “刚才不饿,现在饿了。”她伸了个懒腰,胸前的丰满挺拔,衣服下摆随之上扬,露出浅浅的一线白皙。

    “好吧,我去给你下碗面。”叶枫目不斜视,觉得这个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吃个夜宵也行。

    “加个煎蛋。”想了想,夭月补充道。

    “好。”

    叶枫下面的时候,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叶擎苍表示也要一份。最后,三个人面前各摆着一碗面。

    叶枫吃完的时候,叶擎苍已经去洗漱了,他明天要出差。

    夭月还在小口细嚼慢咽,不疾不徐的。等她吃完,叶枫叉掉手机上突然弹出来的陌生邮件,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便开始收拾碗筷。

    “嗯。”夭月接过,顺手抹去嘴角沾着的油亮汤汁。

    叶枫的手艺很不错,虽然只局限于一般家庭主妇的水平,但考虑到他目前的身份,这个评价已经算很不错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通感的运用。

    放什么调料、在什么时候放、又放多少,还有在什么时候出锅,叶枫在做菜的时候心底总会涌现出一种奇特的感觉,引导着他完成对“度”的把握,仿佛属于某种本能——并非厨子的本能。

    于他而言,剑式的起承转合在某种意义上与烹调其实是相通的,大抵都是在正确的时候做正确的事,并做到恰到好处的程度。

    大道至简,万类旁通,这是圣人的层次。

    夭月吃完后也不打算帮忙收拾,坐在座位上托腮看着他,然后被他随手打发到一边。

    其实她并不需要进食,至少她不依赖于这样进食维持自己的生存,喜欢的只是食物裹挟着温度滑过舌尖时的滋味,以及落入胃袋时的满足感。

    据说,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

    她的层次可能比食气者还要高那么一点点。

    伸了个懒腰,见叶枫收拾完,她也打算回去睡了。

    她有自己住的地方,虽然在这里吃饭,在这里逗叶枫,偶尔还会趴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小憩——她有点嫌弃叶擎苍,但晚上还是会离开。

    也算不上多麻烦,只要一次瞬移就足以跨越两地,这也是她的本能。

    叶枫将碗筷放入洗碗槽准备明天再清洗。重新洗漱一番后,他也爬上了床,但大脑清醒无比,一点睡意也没有。

    在黑暗中,他眼睁睁看着视野中散发着荧光的时钟指针不可避免地走向十二点,瞳孔一片涣散,没有聚焦,脑子里也是空落落的,似一片混沌。

    在无知无觉中,他再一次来到荒芜之地。

    漆夜还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只要它不睁开眼睛,两个人就跟照镜子一样,比孪生兄弟还像兄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怀里多出一个空的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