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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苟活于此

    平谷村的生活是简单而乏味的。

    在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的世界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几乎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不是因为二十来天前被村民们当做敌国探子揍了一顿,秦毅恐怕也会喜欢上现在这种无忧无虑到近乎原始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额上还未完全消掉的肿包,瞅了一眼正在田埂边啃窝头的三叶父女俩,依然是满肚子的委屈。

    三叶似乎看出了他的怨气,颇有些歉疚似的走过来,递上了一个玉米面窝头,窝头里已经塞上了腌渍的野菜,像是在哄一只赌气的猫。

    秦毅傲娇的扭过头表示了拒绝。

    他还记得当时正是三叶这个小妮子带着一众村民把他团团围住,不由分说的便把他五花大绑,然后在手脚的缝隙间插进一个木棍,像抬猪一般扔到了村口的一片空地上。

    期间他也试图挣扎过,但每一次的挣扎都会换来村民们的拳脚相向,更有个好事的瘦高麻子乘其不备往他嘴里塞了一团还沾着牛粪的麦秸团,那味道让秦毅至今想起来仍然连连作呕。

    等到村长和刘夫子赶到空地的时候,他的脸都快被打肿了。

    村长是个穿着羊皮坎肩的干巴老头,背着手踱着步,虽然个子不高,但身体结实,走路微微带风,一看就知道以前也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子。

    村民对他似乎颇为敬重,人人都尊称他一声祁老。祁老刚站定便有懂事的搬过一个长凳立在面前,祁老也不客气,一撩腿便坐下,抽出的烟袋杆子立即有人给他续上了火。

    坐定的祁老却不言语,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看向了立在一边的老者。

    秦毅也是后来才从黑夫口中得知那是刘夫子,这刘夫子当日穿着一袭打满补丁的灰色深衣,束发纶巾,须发花白,看不出多大年纪,虽然面目沧桑,但精神奕奕,颇有几分古时君子之风。

    他偶尔回想起来也会觉得,和那些喜好穿华服的年轻人相比,这个老者才真正穿出了华服的气韵。

    话说当时那刘夫子也没言语,只是眼神示意村民拿掉了秦毅嘴里的麦秸团,随后村长便缓缓开口道:

    “你这后生,就是东边过来的探子?”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秦毅一脸懵,但看着周围那群不怀好意的村民,一丝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

    于是他就开始解释,他是如何在寝室里打着游戏睡着觉,又如何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又抱着希望询问是否谁有手机帮他报个警,他可能是被坏人绑架的云云。

    费了半天口舌,村民们皆面面相觑,好像谁也没听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也压根没有松绑的意思。

    半晌,只听一个村民小声建议道:

    “要不还是杀了得了...”

    这话说的真切,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村长也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刘夫子不置可否,三叶站在黑夫身后,欲言又止。

    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秦毅这下彻底的慌了,他已经看见有村民掏出了柴刀,似乎准备跃跃欲试一下。

    于是为了保命,秦毅就从他出生的小城市开始说起,讲他是怎么从小学念到高中,又糊里糊涂考上了大学,怎么在学校暗恋女孩子还被人拒绝的囧事,又学了一门看似没什么用的专业还经常挂科,以及他所在的省市地理位置,甚至连睡前老二和他侃的国际风云和明星花边新闻都拿出来说了一遍,就连他的银行卡密码都报了出来,并声称只要村民愿意放了他,愿意重金酬谢等等。

    秦毅连续说了好几遍,直到说的口干舌燥语无伦次。

    但村民根本不为所动,直到几把柴刀都架在了秦毅的脖子上,秦毅才彻底的因为绝望而瘫倒在地上。

    “且慢!”

    刘夫子突然喊了一声,并蹲下身子看着吓傻了的秦毅问道:

    “你读过大学?”

    “啊...对,嗯...是吧”

    秦毅的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

    “那么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当为何如?”

    刘夫子话锋一转,竟然说出了一句文言文。

    秦毅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学不是指秦毅上的本科大学,而是指春秋时期曾子写的那篇儒家经典《大学》。

    “当为...当为...”

    秦毅的脑子开始飞速的转动,事后回味的时候他才发现,当人类处于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总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即便是像他这种上课以睡觉为主业的人,竟然也能在这时回忆起书本上教的内容。

    “当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秦毅激动的脱口而出,上一次看到这句话还是在专业课挂科的时候。

    “既存平天下之志,又何必要吃逍遥散呢?”

    刘夫子此时已经完全蹲了下来,他平视着秦毅的眼睛,凌厉的眼神里流过一丝狡黠。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秦毅隐隐觉得刘夫子的左眼微微眨了一下。

    “嗯...那个...确实吃了点...”

    心领神会的他在求生的本能下试探性的接下了话茬。

    “你可是雍国人?”刘夫子接着问。

    秦毅看他颔首微点,马上就明白了意思,当即点头如捣蒜,敬语连珠般说道。

    “啊...是...是是,在下确实是雍国人,只是一不小心流落到贵宝地,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各位大佬,请各位大佬高抬贵手,放小弟一条生路...”

    听到秦毅说自己是雍国人,架在秦毅脖子上的柴刀这才放了下来。

    “所以...”

    刘夫子见秦毅如此机灵,便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趁热打铁的问道。

    “你是服了逍遥散,才会在迷糊中跑进了神仙洞,刚才药效未褪,才会胡言乱语的对么?”

    “正是...正是...”

    秦毅竟也开始模仿起了刘夫子的古风口气,学的倒也有几分神似。

    这下轮到村长和一众村民犯迷糊了,只见刘夫子轻捻胡须,微微含笑,指着跪在地上的秦毅对着众人说道:

    “刚才此人一开口说话,我便觉得蹊跷,此人口音虽与本地不同,但也绝非虞国口音,倒有几分像金汤的方言。”

    众人听到金汤二字后一阵骚动,那金汤城乃是雍国都城,传言车马繁华,想不到眼前这个落魄的年轻人竟然是来自国都,不由得的平添几分敬畏。

    刘夫子则继续说道:“据说那金汤城的读书人都好食丹药,以为吃了能够成仙,却不知如果服用过多,则会五感尽失,行为乖张,并且还到处胡言乱语...”

    “那就是吃药吃傻了呗?”

    一个斜着眼的村民讥笑道,其他村民也跟着哄笑,只有秦毅还木然的摊在原地,不明所以。

    祁老站起身,颇为恭敬的向刘夫子问道:

    “那依夫子看来,此人该如何处置?”

    刘夫子继续捻着胡须,思笃片刻后悠悠说道

    “既是读书人,也莫羞辱了斯文...”

    话音未落,那个把麦秸球塞进秦毅嘴里的瘦高麻子提出了异见:“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虞国探子假扮的呢?”

    “王麻子这一点说得甚是!”

    刘夫子先是夸了那瘦高麻子一句,随即对村长作了一揖,坡下驴般的说道,

    “祁老,依我之意,不如将此人暂且扣在村里,待东边战事有个结果后再做决断,您意下如何?”

    村长满意的在鞋底敲了敲烟灰,总结性的转头对边上的一个黑脸大汉说道:“黑夫,人是你和叶子带回来的,就由你们家看着好了,你家那几亩地还没收完,正好让这后生去你家当个劳力!”

    黑夫虽不言语,但仍恭敬的作了揖,爽快答应了下来。

    至此,秦毅便开始了作为苦劳力的朴素农家生活。

    自从入住到了黑夫和三叶的家后,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睡在他们家隔壁的柴房,倒也算清净

    秦毅有时也在想,假如哪天醒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个梦,他必然也要写个长篇网文控诉自己的悲惨经历,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我在异世界种田的那些苦难日子》,说不定还能大火,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实现财富自由!

    想到这里的秦毅不禁一阵自顾自的讪笑,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脸上,因为此时三叶已经捏着他的脸,把他刚才拒绝的那个咸菜窝头满满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秦毅也不示弱,一手拨开三叶架在他眼前的胳膊,另一只手揽过她柔嫩的腰肢,顺势向左一扔,本以为可以将她甩到边上的田埂里,但三叶这妮子看似瘦弱,却也是个在田里干过粗活的把式,腕力颇劲,竟嬉笑着一把搂住了他的脖颈!

    如此一来结果可想而知,秦毅非但没把三叶扔出去,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带着三叶一起滚进了边上的玉米地里,吃了一嘴的土。

    在玉米地里,三叶挣脱开秦毅勒着她的胳膊,一扭身竟然如横栏跨马般骑在了秦毅身上,随即用膝盖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秦毅只觉得一阵窒息,伸手去抓三叶的手,却只抓到她的衣角,稍一用力,竟拉开了她的衣襟,露出了脖子下白皙的肌肤。

    此刻虽已入秋,但暑意尚存,一丝暖风拂过,撩开了三叶额前的乱发,半敞的衣襟下锁骨低垂,隐约可以看见深处那不轻易示人的肌肤,只见她红扑扑的的小脸一阵坏笑,将如雨点般的粉拳落在了秦毅胸口。

    今日的三叶仅穿了一件短裳,一双光溜溜的大腿肆无忌惮的裸露在外面,嬉戏打闹间竟然还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但秦毅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他双手叉在胸前,拼尽力气挡住三叶的拳头,那粉拳看似不大,却是拳拳到肉,甚是生疼。

    “叶儿,你在胡闹个甚?”

    看不下去的黑夫走了过来,如同拎羊一般把他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给拽走,才终于给了秦毅一点喘息的空间。

    这时小河对岸不远处的田埂上传来王麻子的声音,三人抬头去看,只见王麻子一路小跑,边跑边挥手喊着什么,远远看去瘦高的身形前后摇晃着,仿佛一只蹦跶的虾米。

    “黑子...黑子...快...快...快去村口。”王麻子喘着气,看方向似乎刚从村口跑过来,

    “还有你!小秦子...你也去,记得带上点家伙什...”

    王麻子弯下腰扶着膝盖,似乎跑的有些喘不上气了,却也没有忘记指着秦毅。

    “咋会事?”黑夫眉毛一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去了...去了就知道了”

    王麻子稍歇片刻,又抬脚就走,边跑边摆手说道,“我还得再去喊几个人...”

    黑夫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但还是跟秦毅招呼了一声,给了他一根锄头,自己则挑了根扬谷用的叉子。

    “我也去!我也去!”

    三叶有些兴奋的跃跃欲试,犹如准备去参加某个狂欢宴会。

    黑夫却不轻不重的搡了一下三叶,黑着脸说道:

    “男人的事,小丫头掺和什么,赶紧回家去!”

    说罢他就拉着秦毅一起往村口走去,秦毅哪肯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幸灾乐祸的回头朝三叶比了个鬼脸,把三叶气的原地直跺脚。

    “木脑壳,等回来我再收拾你——”

    三叶在他俩身后拖着尾音大声嚷着,袅袅的余音久久还在河谷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