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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吴三桂火烧栈道 靳统武水西用激

    永征大会大明军派黎维柞北伐,永兴王王驾再度亲征点兵。召集文武官员对滇黔驿路地图,商讨打出云南。此时,永兴殿下已坐帐中主位,朝南而视,将官上至晋王亦居其侧,永兴王亲咨军务,头戴凤翅兜鍪,身披白漆明光甲,饰以转光、游龙,未语而先觉王气临朝,无人不服:“今粮草已备,惟战马堪忧,当以凡马抵用,效靳将军所使骑动之步勇。然谋划滇黔之战数日矣,今可出否?或有清兵各省重兵前来,其威胁我军必经之道。”

    “吾大明军除国姓、苍水、钦州、夔东,又收复勐腊、宁洱、昆明数城,连成一线以昆明为巨镇。当发兵曲靖之城,攻过盘江,势在必得。”内阁辅官程源上奏对敌之策。

    又问:“兵力集结若何?”

    “已点步骑三万,象四十,”兵部吴国安回道,“臣以为,矛兵可改用破甲尖锥,于山间可力阻敌之重兵。”

    靳统武请奏,献策道:“我军出昆明,围曲靖必行,敌军若有会攻曲靖之势,曲靖至安顺之地,必为敌之中路,末将以为破此路,必致其难相顾。”

    众人论之可行,商议过后,永兴王下令:“本王决议,挥师过盘江。围曲靖,待其会攻,继续向东挺入滇黔山中各处要驿,袭其中路之兵后方,步卒带锥入山,破其精锐重甲士。程源与吴国安以炮守昆明,断无后顾之忧。”

    明军自昆明城补给充实,浩浩荡荡发兵。自昆明各门出发,血战盘江,夺船而渡。

    大明军暂拥兵力之盛,将曲靖合围。明军眼线来报:“清廷得知明军马匹短缺,机动不足,已将曲靖军马撤走。”

    “定夷右将吴三省率精骑迎战清兵与曲靖以北,数次插至清兵侧翼及后方,截断清兵。明军与敌兵亦在各山反复拉锯,互有胜负。”永兴王于曲靖得战报,果然收到黎维柞“洪字门”消息:清廷以后援占优,欲调各省三路合师。

    毕竟云南一地乃大明朝新化之土,吴三桂若不取云南,仅凭贵阳,则再无割据一方之望,因此吴三桂以退为进,保存实力,上报清廷:“求调支援,会剿滇中。”

    吴三桂等敌将已将主力撤至贵阳,上报清廷:“明军围曲靖,大修栈道,输送粮草,但不知部署,更无发现先遣部曲。”

    清军除贵阳八千精锐,又集结四川、广西人马,兵分三路,从山中进攻昆明曲靖一线。欲将出滇明军灭于曲靖。

    吴三桂又率领中路五千精锐,自贵阳发往曲靖。清廷上下认定:“伪郡明军定于曲靖、昆明,坚守而前。”

    得知清廷会剿,永兴王道:“象入山既滞,且无所据则无利。我军当先据以一处,待象兵后至。”

    永兴王率领明军主力万人,撤去曲靖城,分象兵于后,下令:“出曲靖,以索桥、栈道之利,远绕至关岭重镇,驻于其南,休整得当,而待象兵来援。”乃与吴三桂在关岭相遇。

    吴三桂至灞陵河驻扎,得关岭之师遇敌,报各路清军:“伪永兴无从曲靖西撤,已向东流窜至关岭及其驿道,逐寨而战。关岭事关粮道,请速来援之。”

    其间永兴王去象行军后,先占据中部村寨老豹冲、牛见冲等处,四面设防,待明军后方汪公福、蓝谭率象兵来援。

    见沿途土司皆无善战之辈,永兴王感慨王妃之父用心:“国丈早年殉国于此,今清兵将各土司兵马毁之一空,惟水西之部拥兵者,可左右其土。若得水西,何愁西南不定?”

    清军北路之师,回师关岭之际,于铁索桥突遇象兵,靳统武亦率接引之兵来战。北路清兵有腹背受敌之患,冲其步阵突围,明军破甲锥利之甚,使其折损数千,辎重尽为明军所获,遂退回灞陵河会合吴三桂。

    明军王帐,象兵与所获粮马援至,永兴王乘胜进取南线各营寨,下令:“象兵保土司驻守,吴三桂难以反攻。”直至象兵悉数调遣已毕,双方争夺于黔西之土。

    吴三省骑兵试探来攻,明军主帐坚守布置步兵,持破甲锥利不可破。永兴王主力踞守于关岭南寨,商讨如何破三桂之兵:“连日所见吴三桂治军严谨,亦逐寨坚守,不急与象阵来战,步步为营,不同于旗兵战术单一猛进。”

    永兴王召集众臣、土司,共同议事,欲问吴三桂弱点。知三桂横行霸道,常激辱各寨土司,素多愁怨。于是令黎维柞门人向土司官民,传出消息:“吴三桂曾受洪承畴指使,专与西南番民为难,其敢弑天下之君,各土司首领岂不自量?”

    吴三桂得清兵北路大乱来报:“清兵调军三路之际,常因土司通明,劫其行军之物。清兵素横行不法,暴戾欺凌以为常,故怒掠土司而走。”三桂调兵更是行动缓慢。虽自守有余力,而难四顾。似又将重演数十年前三桂之困局。

    吴三桂怒道:“蕞尔土贼,从来都是我激你,岂有今日你激我之理!”

    既怒,更有其部下怂恿之,三桂大兴杀伐,怒屠各大土司杀鸡儆猴。一时间惨案频发,人灭门空。凡亡去者,皆思投明营。

    其实清军此时兵力犹在优势,然而吴三桂再三催促之下,急火攻心,一时惊惧与往事,见山林诡影,草木皆兵,既无把握,又生退意。

    正当吴三桂焦头烂额之际,明军已顺利安抚关岭以南土司,永兴王礼遇其人,安抚道:“孤兴兵事,非与你土民为敌。”当地土民有灵通者,感其恩待,来报永兴王。土民道:“我知吴三桂有部,常来此观汤河取水,并鱼肉乡里。”永兴王会意,赏其银饰。

    明军占据了俯瞰水源高地,以逸待劳,伏于河谷山林各处。

    明军在高处日夜警戒,黄昏时分,吴三省果见到有可疑哨探前来取水。“吴将军,是否发出信号?”

    吴三省说道:“莫急,此乃建奴探子,待其大队前来。”

    果然,有五队人马,随后而至,在河间取水痛饮,更有将士卸盔解甲,涉河之中以沐身。

    山上明军一炮发出,巨响荡于山间。靳统武正在河边林中埋伏,猛得得到信号,将嘴边面饼往衣襟一揣:“随我上,杀!”

    靳统武步兵坐林间,听炮声及号令,立起身,杀下河去。

    吴三桂此一支军队,为炮声一震,看向林间,似有动作——

    忽而千支利箭穿林而来,中者立毙。

    敌军上下正分散河边,全不及摆阵,一时间大乱,舍盔舍甲,溃乱不止。

    大明军将其残部围住:“降者不斩!”

    靳统武拿获其党,吴三省下山,耐心问其头目:“吾最恨为害乡里之兵,与建奴何异?”

    其头目答:“本将治下,绝无此事,无愧于心。初来便为你偷袭所擒。要杀便杀。”

    吴三省仔细端详,此人颇重礼义,心生一计:“百姓说运粮之兵,沿途剿杀土司,你敢说没有?”

    “我军运粮所到之处,从无土司,剿杀之说岂非无中生有?”

    吴三省大笑:“哈哈,好,我已知你军之粮道也。”

    “不对,百姓哪知运粮事?你刺探军情!”其头目大骂不止,又编出一番瞎话搅浑水。

    “你也并非愚夫。不过你自问问百姓,有无冤屈?”

    其头目叹气,遂降。

    吴三省寻得敌兵粮道,伏于其间待大队而来,又破敌数万,运往永兴主营。

    吴三桂部下军队得知粮道被断,一时大乱,几近哗变。吴三桂强令各将:“各军维持军纪,吾亲自往土司征粮。”将变乱弹压下去。

    奈何吴三桂深知,附近土司早已搜刮殆尽,活人都已逃了七七八八。

    面对困境,吴三桂苦想保存实力,为招人殿后事,三桂召来亲军,将军令写完,盖上大印,后一手拔落印绶,扯之于钮,递与亲军侍官。

    侍官一看将令,平西王为保大军,只能舍弃护卫自己的精锐亲军,出战明军,殿后死守。博得撤退时机。

    侍卫官不敢异议,手接绶穗、纸令叩拜而去:“王爷,我等与你南征北战,以为荣华富贵近在咫尺,不想竟至今日。”

    是曰吴三桂,弃绶保印。

    吴三桂会合麾下将领,临时选了护卫,随之传令自己要将数量更多的直属人马,带回贵阳。

    亲军毕竟人数有限,对永兴王之师不能抵抗,边打边退,明军很快追上了吴三桂撤退的滇黔之路,正至栈道之上。

    永兴王隔山相望,只见吴三桂那处阴云笼罩。漫山遍野飘扬起大明二字号旗。

    吴三桂望着往日亲兵,又怕天降大雨,心一横,下令:“烧此栈道而撤。”吴三桂见大明军鲜衣锦旗,心甚忿忿,自立之事几一战破灭。

    永兴王身披明光甲胄,望大火之后所,吴三桂大军远去,清旗斜矗,下令明军不再追击。

    “三桂此贼临危思变,此战未能重创其主力。”马九功叹道。

    定夷将军吴三省以土司事,思进取之策:“栈道被毁,我军未能一举突破,但仍可以取道山路,以安抚土司之策,缓图贵阳。”

    清军另两路,虽威凌前方,但皆旗兵无战术之辈,抵达曲靖之外百里。见明军有重炮驻守,清兵迫近之不得。

    旗将更得到噩耗来报,厥甚夸大:“土司反叛于关岭,平西王中路军大溃,乃至亲兵都已尽灭。”

    如此,贵阳告急,清军当即一南一北撤退,就地返回。

    兵部官吴国安出城追袭,夺数百军马,解燃眉之急。

    ……

    明军既顺土司之路图贵州,永兴王乃决定:“不急攻贵阳城,更当取水西之地,在其周围各处土寨里招降安抚。”

    永兴王派靳统武联络皮熊。

    靳统武在黎维柞地字门门人接引下,率军至大寨,土司安坤亲眷之处。一路畅通,至安重圣府上,速会皮熊。

    入寨,皮熊仍是僧人装扮,靳统武行礼道:“晋王帐下先锋靳统武,见过老前辈。”

    “好啊,上柱国靳将军,久仰,永兴王不愧是名震义军,还没有忘记老臣。”战事缓和,皮熊一众亲眷终不需躲藏,皮熊逐一介绍给靳统武。

    “自不敢忘。殿下赐文书印信,册封将军黔阳郡王,常金印开宁伯,并赐韩王夫妇金簪,”靳统武向韩王与皮熊之女韩王妃行礼,“建议韩王撤往宁洱。”

    皮熊随后提出目前难言之苦:“安坤这厮偏惧三桂,坐拥水西大军。却义军不闻不问,高高挂起,隔岸观火,无论明清之信皆说服不动。若安坤降明而复叛,其势之大,所牵涉战局,难以论说。如果韩王远去,安坤恐怕更加难以控制。”

    皮熊说自己在此鼓动数年,只有安坤毫无进展。

    见韩王夫妇鼓弄金簪你侬我侬,靳统武心中像是有虫在叮,挠挠头上发髻。

    靳统武只因留意于韩王二人,才发觉常金印不在此处:“常大人,自是为此事在外?”

    “靳兄弟所料正是。”皮熊看着靳统武回道。

    靳统武带着戏谑地说道:“君言安坤独惧伪平西王,你何不扮平西王,扰其部下?”

    “我朝枝老人如何扮得?韩王、常王皆通缉要犯。”皮熊转头一看靳统武,豁然开朗,“靳将军,可见过吴贼?”

    众人商议,正当由靳统武扮作吴三桂,激水西安坤举事。

    得此之计,靳统武暂为防破绽,暂不去会见寨主安重圣。其颇仗义,一直接济皮熊等人。

    第二日夜,皮熊引靳统武将士出安重圣族寨,在一荒郊中结营,乔装假扮清军。皮熊又江湖上的朋友引荐给靳统武:“靳兄弟,我托人助你乔装打扮。”

    靳统武只见帐门口进来一位女子,行礼之间无比动人,云鬓青亮,身如一汪春水,颜若轻泛彩云。靳统武双目圆睁,惊其艳。

    “这位是花惜雁前辈,化名良真,她可助你乔装打扮。”皮熊向靳统武介绍。

    此女正是安坤寨夫人、黎门道人良真,进出其寨无所顾忌。

    花惜雁盈盈之态,低头来见:“见过上柱国大人,本道黎将军门下。”

    “前辈何在?”靳统武足已看痴,问道,“莫非是你,你取字,前辈?”

    “哈哈!”皮熊笑道,“靳将军却不认识她?花妹子曾偶逢奇遇,乃得驻颜之术!其已与老臣称兄道弟也。”

    “啊?”靳统武神态恭敬,与其互相行礼,吃惊道,“此,此术真闻所未闻也。误会前辈了,或是我久在军中,不解风情了!”

    “哎,这是哪家话,”花惜雁将靳统武扶到桌椅前,摆上铜镜,“老道亦不过是黎将军的,部下尔。”

    “你们且扮,老臣先回寨问些家事。”皮熊走时示意靳统武侍卫回避于外,“黎大人的人,何有不放心之处。”

    靳统武正襟危坐,瞥见花惜雁比着自己脸庞,闻其来去生香,指若兰花,轻拂醉人。

    心想,便是那永兴王妃,仙气自生,然其日日埋首于岐黄之门,炼火捣药,哪得如此风韵。

    “靳兄弟,何所想乎?”

    “王妃,”靳统武急忙摇头,“呃,晚辈想及,王妃之父,其所使人,于偏桥劫驾事。缘何而泄也?”

    “君之所提者,国丈梅神医乎?”花惜雁坐在桌上,将靳统武发髻解开,“老神仙,救吾命之恩人是也。大西军之老人,皆识我也,我曾为,西王之侍妾。”

    “难怪如此,西王在时,吾久屯于外,未得一见也,老神仙竟有如此奇术,真可惜乎!”靳统武想其西王误伤其妾,确有其事,日久而竟得驻颜之福。

    “老神仙自己也不知救得我后,能得永类童女之形,”花惜雁摆弄新制的清廷之旗与靳统武调笑,“惜雁自有更多西王秘事,将军且一听乎?”

    第二天,靳统武头戴羊皮套,与一众人拖着辫子,便上安坤寨子叩门,称平西王来此,要安坤交马交粮。

    安坤之守卫确实雄壮彪悍,但也不敢失礼,低头行礼不敢目视平西亲王。

    安坤闭门不见,辩称,日前才交过钱粮。

    靳统武大怒,将安坤数十人打翻在地,抓其头发,削了一半,其部下斥之:“让尔类不动!让尔类龟着!”

    听闻寨门大闹,自己手下正大骂吴三桂,安坤追出门远远望见,平西王旗帜远去。

    安坤回头,门口还倒着一衣衫不整的女子,精神恍惚。扶起一看,安坤顿觉天昏地暗,女子正是自己的爱妻花氏,其头发凌乱,眼周发黑,失魂落魄泪眼看着自己:“族主,你要给贱妾做主啊!”

    安坤给其披上锦袍,仰天大啸,暴怒:“扑你阿姆!歹贼吴!我不手刃你,终生不回此寨!”

    花惜雁手拿一纸信笺,安坤欲取之,雁不愿,安坤不忍,见随从赶到,回身命人强取之。

    安坤展信一看,用汉、满、土语写着:“美而意尽,限尔再择之。密奉之来。大清国平西王吴。”

    “族主!族主!”随从几人,见安坤直昏倒过去,急扶之,返寨中。

    安重圣在附近得到消息,何以知其正乃贵客所激,前去会见族舅安坤。

    坤醒,复怒,血书之:“吾安坤亲领全族出战。所连十余寨随吾起兵倒清!”一路修寨,一路杀向贵阳。

    寨中有不敢与清为敌之族亲,当夜率众收拾而逃,安坤不屑,下令:“快马追回,杖八十大板。”从此百里水西再无人敢言从清。

    安坤发兵,安营扎寨,召集所有族勇,陈清罪状:“吾誓杀三桂贼,此清廷印信赐服,全部焚毁。”

    吕宏炀正在山上逃亡,前来会合安坤,助其守土,放下豪言,只需三百驻守水西。

    安坤恨敌之甚,反自礼待明军,准吕宏炀之兵入寨而护族民。

    花惜雁见其养女吕符秋,惊为天人:“何所者竟出落得如此神仙女娃!”

    见有安坤族人在旁,花惜雁又哭道:“三桂此贼,辱我事小,更害我官人动武去也!”

    “见过前辈,亡父权时泰,与一众义兵,皆吴三桂、卞三元所害!”